春羊花花同学会——曈暖【完结】
时间:2024-02-20 17:29:00

  范丁玲回:出格的事儿确实没有。主要是你对陆一鸣跟对别人反差太大。前头还跟别人说说笑笑呢,一见他,你就收敛了。看着好像对人不感兴趣,实际上眼睛偷摸摸黏在人身上。有一种越假的越张扬、越真的越掩藏的意思。
  许一诺心服口服,又回了六个点。
  范丁玲问:怎样?来不来?
  许一诺踌躇片刻,回:来。
  范丁玲甩了个饭店定位,说了时间,像要结束对话。
  许一诺赶紧在对话框编辑文字,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要跟范丁玲剖心挖肺地聊,聊她们的童年趣事、聊她们的热血青春、聊她们的大学穷游。
  才编一半,范丁玲回了个拥抱的表情结束了聊天。
  许一诺梗住。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她也被表情包收尾了。
  ……
  同学会这天。
  许一诺只打了一层素颜霜,没戴任何首饰、轻装上阵。她不想刻意打扮,显得她多重视。她要天生丽质、要随意舒展、更要只当寻常。只是一次同学会而已,不必浓妆艳抹,何况她已经足够漂亮。而太漂亮往往意味着抢眼夺目、攻击性强。更重要是她今天不能张扬显摆,最好是隐,隐到半空中旁观者的位置。
  范丁玲不会开车,许一诺嫌许爸的车拿不出手。两人在村口搭公交。
  在车上,许一诺几次偷眼打量范丁玲。她今日披了头发、换了大衣,描了眉毛、擦了粉底、抹了口红,是精心打扮了的,整个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娴静柔和的气质,跟前几日在村委会见面那次判若两人。
  又瞟几次,瞄见她长发遮盖下的耳朵上竟然戴着珍珠耳钉。许一诺想她还挺重视同学会。
  感受到许一诺的目光,范丁玲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语气些微紧张。
  许一诺摇头:“没有。”
  “那是……我妆化得不好看?”
  “不会。很好看。”
  范丁玲羞涩地笑了笑,把头发撩到耳后,露出珍珠耳钉。“我化妆少,还以为化得不行。”笑笑又补充,“平时上班也没机会化妆,也就大家聚聚时我才化妆,随便化的。”
  许一诺点头表示明白。见范丁玲盛装打扮,她突然紧张起来。一路上,都觉得心里悬着一杆秤,不上不下地叫她虚空难受。
  聚餐地点定在一家音乐酒馆。到了二楼包厢门口,两人都谦让。
  “你先进去。”
  “你先进去。”
  许一诺推说:“好久没见了,我、我有点别扭。”
  不光是骤见旧友的别扭,还有没法跟人说的别扭。
  范丁玲说:“那你还不先进去?毕竟前几次你都没来。不得先打个招呼?”
  许一诺想想也有道理,深呼吸几次,伸手推开门。
  里面顿时安静下来,一双双眼齐刷刷往门口看过来。
  许一诺骤然感觉被人从里到外活活扒皮看光的心虚与尴尬,虚虚伸手打个招呼:“嗨……”
  她一眼见着赵嘉锐,再是他右手边的崔鹏程,过去是几张熟面孔,最后是陆一鸣。很奇怪,明明多年没见,她就是能准确无误地认出所有人,包括他——陆一鸣。不得不承认,再见他,她还会生出一种不知所措的心慌。
  说了个“嗨”,她就盯着地面、无所适从。
  范丁玲紧跟在她身后进来,寥寥几语帮她解了围。
  包厢里没有主灯,只有两颗不断变换光位的迪斯科球灯,打得人脸上明明暗暗、虚虚实实的。
  顶头一面大屏幕,可以点歌。正中一张桌子,两头短边没人坐,长边上只有陆一鸣和赵嘉锐边上有空位。
  范丁玲抬脚坐在了赵嘉锐左手边。许一诺只好慢腾腾走去了对面陆一鸣右手边,落座时还特意看也没看他一眼,撇着脸把凳子往边上挪了挪,与他隔着一臂。
  那几张熟面孔里就有人笑:“许一诺这是怎么了?以前不是挺活泼闹腾的吗?难道这里有你旧情人?你就这么避嫌?”
  “没有啊。”许一诺一脸无辜地回。
  有玻璃摔碎的声音。
  众人去看时,赵嘉锐面无表情地说:“不好意思,手滑了。”
第07章 我不配吗?
  赵嘉锐无意打碎了玻璃.杯。不是什么大事。范丁玲下楼喊服务员上来清理。
  有人心生蹊跷,狐疑地看了一眼许一诺。
  许一诺以为被看穿,忙撇过视线,假装专心致志地对付跟前的芥末八爪鱼。
  崔鹏程几次要跟她搭话,看她一小筷、一小筷地往嘴里送菜,心无旁骛的样子,笑笑没出声。
  许一诺直觉对面有道目光灼灼盯在她脸上,心虚不敢对视,假装被芥末辣着,低头掩泪咳嗽,瞧见有玻璃渣溅到她脚下,拿脚拨了拨,不妨撞上一双眼。
  赵嘉锐俯身在桌下捡碎玻璃。
  两人的视线相交。
  许一诺第一反应是逃。她怕旁人以为他们在桌下私会。
  赵嘉锐突然把手摊开,往她跟前一伸。
  是碎玻璃和血。
  许一诺登时心一凛,她最怕见别人流血。抬眼去看赵嘉锐,只见他阴沉冰冷地盯着自己,慌地丢下一句“我去下卫生间”,匆匆逃出包厢。
  对着洗手池镜子里的人,许一诺抻开嘴角凑出个笑容,太难看了,哂笑一声,俯身捧了几捧冷水泼在脸上。
  再抬头时,镜子里多了一个人。
  赵嘉锐冷冷看她一眼,走到旁边水池,拧开水龙头,冲洗伤口。血被稀释成薄薄的红色,蜿蜒流在白色的水池里。
  许一诺看不下去,扭头要走。才走一步,到底忍不住,转身想提醒他别用生水冲伤口,容易感染。
  正要开口,赵嘉锐已经先出声:“我不配吗?”
  “什么?”许一诺愣住。
  赵嘉锐关了水龙头,走到她跟前,轻声说:“许一诺,我就这样不配吗?”
  许一诺心跳得厉害,仰头看他,颤声又问一遍:“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赵嘉锐垂眼轻笑一声:“我说,我就这样不配吗?不配得到你的认可?”
  认可?什么认可?许一诺脸臊得滚烫,张口结舌道:“那个,我们已经分手了。”
  “嗯,分手了。”赵嘉锐对上许一诺的眼,语气平淡道,“但至少曾经在一起过。我就想知道,那三个月,我算你的什么?就不配有个前男友或是旧情人的名分么?还是说,我已经是你的前前男友?前前前男友?你真跟那个荷兰人在一起过?”
  “没有。”许一诺飞速否决。
  “噢,那我还是前男友?”
  “嗯。”许一诺懵懵点头。
  “好,我知道了。”赵嘉锐迅速转身,背对着许一诺,“你先回包厢,我晚点就回。”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们错开回去,免得他们误会。”
  “哦。”许一诺顺从地往回走。走到包厢才后知后觉,她怎么就没狠狠反击呢!什么前男友、前前男友、还前前前男友?至于这么阴阳怪气的么?还有那句怪声怪气的“我们错开回去,免得他们误会”,她就该硬气地反驳一句“求之不得”才对嘛,怎么跟小鸡啄米似的光顾着点头了呢?多怂呢。
  包厢内,服务员已经清理完玻璃渣。
  范丁玲在跟陆一鸣聊天。见许一诺回来,范丁玲说:“一诺,陆一鸣也在上海工作,跟你一样。”
  “这样啊。”许一诺拉开椅子坐下。
  陆一鸣侧脸问:“你在上海哪里?”
  许一诺盯着桌面答:“黄浦区。”
  “我也是。”
  “那很巧。”许一诺转头、僵硬一笑。
  赵嘉锐回来正好看见许一诺这一笑,一脚踢到椅子。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刺声。
  范丁玲问:“你没事吧?”
  “没事。”赵嘉锐神情自若地坐下,镇定自如地端起杯子喝水。
  崔鹏程碰他胳膊:“你今天不对劲,有心事?”
  赵嘉锐放下水杯:“吃你的。”
  崔鹏程笑笑问许一诺现今做什么工作。
  许一诺看看周围的目光,不太自然地说:“时尚买手。”她刚听一圈下来,大家的工作都不差,她先前还挺骄傲自得的时尚买手身份,并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人问时尚买手是什么?买东西的吗?
  许一诺解释时尚买手的职责,看着众人茫然的表情,越说越没底气。
  有人总结:“算是周游各地采购衣服吗?”
  “只占一小部分。重点是分析服装市场、预测流行趋势……”许一诺认真讲解,要为自己的职业挽尊,瞥见陆一鸣微拧的眉头,忽然失了兴致,说,“算是吧。”
  范丁玲看出她的失落,帮她补充:“她经常参加各种时尚派对,还能见到知名模特和设计师呢。像刘雯、杜鹃、孙菲菲,还有那个水晶婚鞋的设计师,叫什么来着?是位华裔,叫Choo、Choo、Choo什么的?”
  “Jimmy Choo。”赵嘉锐接上。
  “啊对,Jimmy Choo!”范丁玲激动地一拍掌,又问许一诺,“是Jimmy Choo没错吧?”
  许一诺讶异地看了赵嘉锐一眼,说:“对。”
  “不好意思,我们不懂这些。”陆一鸣抱歉跟许一诺笑笑。
  许一诺摇摇头说没事,心内觉得无趣极了。
  崔鹏程提议玩纸牌游戏活跃气氛。一共九人,除了许一诺和陆一鸣,其他人都已熟悉规则。一副纸牌,众人顺时针摸牌,摸到相应的牌,作相应的动作。
  有三张喝酒牌,分别是“9”、“J”、“Q”。摸到“9”,自喝一杯,摸到“J”,左边的人喝酒,摸到“Q”,右边的人喝酒。其余为游戏牌。比如“7”,起始人从任意数字开始,按顺序报数,凡是带7或者是7倍数的数字,都要拍手示意跳过,说错的人喝酒。大王为保命牌,可免喝。
  为增加趣味性,崔鹏程命小王为真心牌,摸到真心牌的人可以指定一人回答一个情感问题,指定人如有保命牌可选择跳过不答……
  许一诺怀疑崔鹏程不是为游戏趣味,他就是想借机探听八卦。
  第一轮,才三圈,许一诺连摸仨J。
  崔鹏程都惊讶:“统共四个J,你一人就摸了仨?这是什么手气?”
  看陆一鸣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许一诺特别不好意思。
  “对不起,没想到我手气这么好……好、好奇怪。”
  陆一鸣说:“没关系,只是游戏。”
  再摸两圈,许一诺摸到小王,犹豫片刻,心一横,问陆一鸣:“你在国外和外国人谈过恋爱吗?”
  崔鹏程和范丁玲听得眼都直了。另四人也饶有兴致等着听陆一鸣答案。
  谁知陆一鸣笑笑亮出大王,跳过不答。
  下一轮,陆一鸣反手摸了三个Q。
  许一诺没有保命牌,只能硬着头皮喝酒。
  陆一鸣抱歉:“对不起,我帮你喝吧。”
  “不用,我慢慢喝。”许一诺面上冷冷推开他的手臂,心内跺脚懊悔不及。她上轮怎么就没注意这人拿了保命牌呢?白白浪费一个问题。
  再一圈,有人摸到小王,问许一诺:“在场有你喜欢的人吗?”
  许一诺眼神躲闪、囫囵说:“没有。”
  新一轮,崔鹏程摸到小王,问了范丁玲同样的问题。
  范丁玲眼神坚定、铿锵有力地说:“有。”
  许一诺大吃一惊,小心低头掩嘴,这句指向性几乎很明确了!另四人是两对情侣,剩下的无非是在崔鹏程、赵嘉锐和陆一鸣中三选一了。看着范丁玲倏然庄重甚至带着一丝决绝的神情,她终于琢磨过味来,范丁玲这趟分明是有备而来。
  再一轮,赵嘉锐摸到小王。还是同样的问题。他问陆一鸣:“在场有你喜欢的人吗?”
  许一诺屏息凝神,竖着耳朵听答案。
  陆一鸣默了半刻、平静说:“没有。”
  许一诺莫名松了口气,端起上轮没喝完的酒送到唇边掩饰失落,无意对上赵嘉锐的眼,以为露馅,心下一抖,被一口酒呛着,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赵嘉锐递过来保命牌:“别喝了。”
  许一诺毫不客气地接过:“谢了。”
  又一轮,范丁玲摸到小王,她直截了当问陆一鸣:“最近一次撒谎是什么时候?”
  陆一鸣说:“为什么这么问?”
  范丁玲紧盯着他:“你只要回答什么时候就行。”
  陆一鸣苦笑:“范丁玲,你就这么犀利?”
  范丁玲也笑:“好歹我们初三同桌一年,也算朝夕相处,我、大概能猜到。所以,这题的答案是?”
  感受到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许一诺直觉这俩人有故事!压着心内蓬勃的好奇心,兴奋的小眼神偷偷在两人间来回打转。
  “刚刚。”陆一鸣回。
  许一诺激动地捂住心口。
  “我的问题问完了。”范丁玲收回视线。
  崔鹏程警告陆一鸣:“哎,真心话不带撒谎的啊。你得罚两杯。”
  “好。”陆一鸣自斟两杯。
  许一诺悄悄打量陆一鸣,看他仰头喝酒、如饮白水,暗叹这人酒量还不错。不像她。她喝不来啤酒,味苦不说、还胀肚子。不光啤酒,别的酒也不行。她就不爱喝酒。
  酒过三巡,范丁玲离席透气,许一诺跟上去。
  “你还好吧?”许一诺在露台上找到范丁玲。
  “不好。”范丁玲.回头,鼻尖红红。
  许一诺轻轻碰她胳膊:“太奶奶的事,对不起。是我……我太混蛋了,竟然连这事都不知道,让你一个人……”
  “没事。太奶奶很累了,走了也算是解脱。 ”范丁玲朝她笑笑,又倚回栏杆,抬头望夜空。
  许一诺与她并肩寻星星:“没想到大家都回乡工作了。说不定哪天,我也回来了。”
  “回来有什么好?你不是在时尚界游刃有余?干嘛非要回来?”
  “嘁,什么游刃有余,不过是在硬撑罢了。”
  “怎么说?”
  “其实……我根本不是时尚买手,那是我往自己脸上贴金而已。我的title,就我的职位只是merchandiser,跟单而已。”
  “有什么区别吗?”
  既起了头,索性往里说开了。
  “区别大了去了。时尚买手根本轮不到我。公司一定要有留学经历、相关专业的毕业生才能当买手。什么圣马丁、马兰欧尼、帕森斯、柏丽慕达,我听都没听过。要不是看我长得漂亮、会说英语,跟单都轮不到我。我也没有每季都去国外看秀,就去过一次巴黎。还是因为买手经理甩手不干了,我才捡了个漏。”
  范丁玲疑惑看她:“怎么了这是?受什么打击了?怎么突然妄自菲薄起来了?这可不像你。”
  许一诺强颜一笑:“一直都在装呗。在公司找不到优越感,就想回村装一把。结果装逼失败,就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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