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不能认，穆无忧的虎皮也不能扯，只能靠自己。
眼看着蒋掌柜要开口，许有仪连忙大声打断他，
“你胡说，我根本不是从你那里进的货，每一笔采购我都有记账，账本就在我店里，随时都可以查。”
许有仪柳眉倒竖，“至于扰乱市场更是无稽之谈，我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买卖均是双方自愿。分明是你贪图高利，见不得我做良心生意，这才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同样的一件衣服，你比我多卖了近200文，这样做生意简直黑透了心肠，乡亲们当然会选择我的店。”
围观的百姓也有在许有仪店中买了衣服的，闻言纷纷点头，对着蒋掌柜指指点点，
“确实是许掌柜家的便宜很多。”
“蒋掌柜家的东西又贵又不好，我好容易攒了点钱想买套漂亮衣服，他非让我陪着买两尺布才行。”
“你也这样？我还以为只有我。”
……
议论声越来越大，蒋掌柜很快撑不住了，他冲着围观百姓嚷嚷，“贵什么，哪里贵了，一直以来都是这个价格，拿不出这个钱要怪自己，别人怎么就买得起？”
百姓中立刻有人反驳，蒋掌柜也不甘示弱，招呼伙计一起怒骂，公堂上一时间如同菜市场。
许有仪有了种啼笑皆非的荒唐感，她看向穆无忧，穆无忧却只是微笑着示意她不要说话。许有仪便默默退到一边，看着蒋掌柜带着伙计与百姓打作一团。
县尉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他看着疯狂拍惊堂木的姜大人，微合眼皮看似不动如钟的李大人，以及那个笑面虎一样的冷大人，忍不住把自己的身子往后缩了又缩。
要见血了，他莫名的确定。
下一刻，寒光亮起，躲闪不及的蒋掌柜被瞬间削掉了一缕头发，他猛地呆住，有温热从他脸颊淌下，疼痛这才凸显出来。
但他不敢呼痛，只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抖若筛糠，“大人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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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通敌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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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立刻安静了，围观的百姓都白着脸退了几步，倒把刘妈凸显了出来，春风秋月连忙拖着她往后走，最后仍是站在最前面。
冷君宇瞥了眼擦汗的姜大人，勾了嘴角，和颜悦色的对着蒋掌柜道：“手下人不知轻重，蒋掌柜莫怕……你要说的就这些吗？”
蒋掌柜头都不敢抬，连声说是。
冷君宇哦了一声，“你确定自己和堂下许氏有生意往来？有单据吗？”
蒋掌柜僵住了，他被鬼迷了心窍，居然上堂告状？他和许有仪从来都是竞争对手，哪里有生意往来单据。但现在怎么能这么说？
“其实，也没几单，我们都是多年的相熟了，单据的话……”
“有，还是，没有。”一个黑龙卫上前，抽出刀拍了拍蒋掌柜的脸颊。
“没有！”蒋掌柜几乎要尿了裤子，他再不敢乱编，干脆利落的答道。
“怎么会呢？如果没有，我这里怎么会有你和许氏交易的单据呢？”冷君宇从怀中掏出一张单据，随手挥了两下。
蒋掌柜嘴唇都白了，他不知道这单据从何而来，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认下，“有！是小人忘了，有的，就是大人手里这张。”
围观百姓噤若寒蝉，刘妈脸色苍白，穆无忧拽住蠢蠢欲动的许有仪，微微摇头，许有仪咬紧下唇，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冷君宇将单据放在姜大人面前，“蒋掌柜可知道，许氏犯了何罪？”
蒋掌柜茫然摇头，又讨好的笑，“大人说是什么罪，就是什么罪。”
“这话说的，我黑龙卫办事，也是讲证据的，”冷君宇被自己逗笑了，他又取出一个信封，对着许有仪晃了两下，满意的看到她变了脸色，这才慢悠悠说道：“许氏，通敌呀。”
围观者皆哗然，刘妈更是险些晕过去，全靠春风秋月搀扶，这才没有倒下，她拼命想往前挤，被二人死命拦下，只得跪在外面，不住的哀求。
这可是通敌的罪名啊，在边城，一旦确定就即时处斩的，便是死后，尸体也要挂在城墙上暴晒一个月以示惩戒，就算之后取下来，也不许安葬，只能丢去乱葬岗任野狗畜生撕咬。
她的姑娘啊，怎么可能通敌。
许有仪逼着自己不去看外面，她知道自己现在最该做什么，如果是那封信，那她已经知道了对策。
可她正要开口，却被蒋掌柜抢了话头。
“大人，大人，小人不知，小人不知啊。小人和那许氏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和她一点生意往来都没有啊。”
他跪爬向前，涕泪流了一路，还没靠近冷君宇就被衙役架住了。
“单据就在这里，你刚才也亲口承认了，怎么能翻脸就改口供呢。真当我们姜大人是摆设不成？”冷君宇轻笑，姜大人陪着笑。
蒋掌柜就这样被直接拖到了刑凳上，下身一凉，已是被脱了裤子，令牌伴着冷君宇的声音掉在地上，
“许氏通敌，你和她有生意来往，肯定也是同伙，我知道你不会承认，没关系，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蒋掌柜被拖到刑凳上的时候，许有仪就已经被穆无忧挡住了视线，可行刑的声音和撕心裂肺的惨叫却刺痛了她的神经。
她还记得蒋掌柜被明月等人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当时自己还靠着门槛洋洋得意，可现在，她只有兔死狐悲的惊恐与哀伤。
这才是现实，她握紧了拳头，这才是黑龙卫。
穆无忧的面上满是担忧，他看向冷君宇，目光中仿佛带着刀。
冷君宇回了一个无辜的笑，挥手止了刑罚，“蒋掌柜想通了吗？”
蒋掌柜口吐鲜血，已经气若游丝，却只是咬死不认，“我没有，通敌。大人，饶命。”
“看来是没想通，”冷君宇摆摆手，衙役们立刻再次举起杀威棒。
“住手！”
厉斥声传来，冷君宇勾了嘴角，“许姑娘别急，下一个就是你。”
许有仪站在穆无忧身前，没有管身后刘妈的哀嚎，“我没有通敌，那封信是假的！”
“许姑娘没看过，怎么就知道是假的？”
“那你敢让我看看吗？”
“大胆！你区区草民，竟敢直呼大人？”一个黑龙卫厉声呵斥。
冷君宇道声无妨，把信封交给身边的人，“许姑娘应该不会傻到当庭毁灭证据吧。”
“我不会。”
许有仪打开信封，展开信件，打眼一扫，心立刻放下了大半，就是那封最初的通敌信，和穆无忧昨夜默写的一模一样，包括那唯一的破绽——“德”。
许有仪立刻指出了这一点，“这不是我的字，这个‘德’字不是我的写法。”
许有仪拿着信件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姜大人面前，“我平时不是这么写的，大人不信，我可以当庭写给您看。”
姜大人看了眼冷君宇，这才让人奉上笔墨。许有仪深吸口气，努力维持自己原本的水平。
“确实不一样。”姜大人看过字后只觉得肩膀都轻了一半，另一半还得等穆无忧的事情结束，他把纸张递给冷君宇，“大人你看，信上的‘德’少了一笔。”
冷君宇便皱了眉，“我记得许姑娘父亲的名字里有这个字，姑娘居然不避讳？”
借口是昨晚就想好的，许有仪直接说了出来。
“守孝三年期满后我大病了一场，至今仍觉得浑浑噩噩，这些忌讳倒是忘了。”
堂外便有人窃窃私语，念叨“不孝”之类的话。刘妈没有一一反驳，只是一脸期望的盯着冷君宇，孝不孝的说到底只是关乎名声罢了，经此一遭她已经想通了，只要姑娘能活着走出县衙，名声不好又怎样，大不了她带着姑娘去乡下，以姑娘的才貌，嫁给谁都行。
许有仪就更不当回事儿了，真论起来，她的名声早没了，这还要感谢冷君宇。
冷君宇也听到了众人的议论，他啧啧摇头，也没纠结这件事，只是眯了桃花眼，“你随手写个字就说不一样，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撒谎？”
姜大人笑不出来了，刘妈也提起了心。
许有仪却是早有预料，“我有证据。”
万众期待中，穆无忧上前，交给姜大人一张单据，“我曾在许姑娘店里买过一些衣服，因事务繁忙，一直没有机会结账，许姑娘便找过来催要，单据还是在军营中写的。时间是两个月之前，比信上的时间还要早一些。”
许有仪刚才给所有人看了信件，自然也包括穆无忧。
姜大人双手接过单据，面上喜色掩都掩不住，和通敌信放在一起反复比对后，连眉毛都跟着起舞了，
“确实如此，这就是营中所用的纸张，看，这上面还有边成军的记号呢，和通敌信上的字确实不一样，冷大人你看……”
冷君宇便接过来，仔细比对。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堂上落针可闻。
良久，冷君宇长长的叹了口气，“确实不一样。”
刘妈捂住嘴，流出欣喜的眼泪，春风秋月也抱着她的胳膊直蹦。许有仪勉力压住嘴角，袖中的拳头却忍不住小小的挥了一下，
“信件不是我写的，我也并没有通敌，大人可以放了我吧。”
“想走？”冷君宇盯着许有仪，突然笑了，“那可不行，许姑娘或许之前确实因为种种原因忘了忌讳，但许姑娘至纯至孝，总会想起来的。”
他拿起另一张纸，是最开始就放在桌子上，证明了许有仪和蒋掌柜有过生意来往的单据。
“这个单据上也有个‘德’字，许姑娘要不要再看看。”
许有仪如坠冰窖，不安与恐惧瞬间爆炸，震得她大脑一片空白，耳边传来了蒋掌柜厉鬼般的笑，“对，我作证，那个单据就是她写的！是许有仪这个荡fu当着我的面写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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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鞭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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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黑龙卫小院，门口的大槐树上。
黄将军与几个校尉躲在这里，其中一个校尉忍不住了，
“都多久了，他们怎么还没动手？”
另一个校尉也着急的很，还没开口就被黄将军捂了嘴，“嘘，听。”
众人便闭了嘴听，打斗声骂架声渐渐靠近了。
“总算来了。”
众人打起精神，盯紧了下方的院子。
“黑龙卫到底来了多少人，不是都去县衙了吗，这里怎么还有这么多？”
“谁知道他们来了多少，一个个的嘴里从来没一句实话。”
“不过这也说明了穆大人猜的是对的，你看他们行走皆有序，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都闭嘴！”
黄将军气的挠头，这些人怎么就一点紧张感都没有，他们可是要闯黑龙卫的院子啊，找到人还好，万一找不到，那肯定是要被抓去砍头的。
可看了一会儿，便是沉稳如黄将军也忍不住了，“他们怎么不出去？”
“糟了，黑龙卫根本不在乎外面有没有人打架，这样引不开他们。”
“那怎么办？”
“放火！烧他丫的，我不信这群黑狗不跑！”
“你疯啦！天干物燥的，万一火势控制不住……”
“哎呀，赶快吧，只要我们速度快，到后面多派人来灭火就是了。”黄将军忍不了，“你们还想不想救人了！”
人是肯定要救的，打架引不走黑龙卫，只能放火了。
立刻就有一个善于判断风向的校尉轻飘飘下树，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惊恐的喊叫，“着火啦，快救火啊！”
黑龙卫终于动了，一部分窜出了院子，另一部分飞快的往院中一个偏僻地集中。
“在那里！”校尉们眼睛一亮，飞身扑过去。
黄将军轻功差点，众人都跑的没影儿了，他才堪堪穿过前院。骂了句不知什么话，黄将军奋力往前赶，没走两步，一道寒光当头劈下。幸亏他反应快，否则这一刀就要了他的命。
对面的黑衣卫也蒙着面，倒是常见，只是从服装来看，是个新人。
呵，新手！
黄将军没当回事儿，想着快速解决，追上其他校尉们。可几招过去，他不得不收起轻视的心。
这个新手，有点东西。
……
县衙，许有仪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她勉力扯出一丝笑，“那个单据，能否让我看看？”
冷君宇自无不可。
许有仪接过来，上下一扫，心沉了下来，她抬起头，对上冷君宇清秀的脸，恍惚间看到了他昨天的样子，“他死定了，但你还能活。”
不愧是造假专业户，仓促间赶制的单据，笔迹却和自己的一模一样，但那又怎样，两个选择她都不要，她要带着穆无忧，活！
许有仪扬起单据，毫不畏惧对上冷君宇的眸子，“这张单据，是假的！”
刘妈已经浑身发软，哪怕是春风秋月两个人扶着，也只能斜靠着，她一边流泪，一边摇头，口中喃喃自语，如果凑近了，就能听到，她反反复复念叨的一句话，“我可怜的姑娘。”
冷君宇挑了眉，“字迹和通敌信以及穆大人的单据别无二致，许姑娘为何说这张单据是假的？”
许有仪指着单子上的一条，“这里写着采购青色男子成衣10套，可我店中只有5套，还都是积压的货，颜色比之新衣要暗淡许多。因为不好卖，我根本没有再买，也不可能会买。”
她环顾四周，“哪个掌柜会反复采购卖不掉的商品呢？”
“对！我们从来没有采购过！”刘妈率先附和，春风秋月慢了一拍。
万幸现在冷君宇也没有抓“同伙”的心思，只是凉凉的看着许有仪，“哦，原来青色的衣服是卖不掉的吗？”
“是的。”许有仪冷冷的看着他，“大人不信，可以去库房查看，账册也都在。”
冷君宇挥手叫来几个黑龙卫，“去看看。”
穆无忧却把人拦住了，“只有黑龙卫怕是不妥吧。”
冷君宇嗤笑一声，“我向来最重证据，不过穆大人既然不信，那就也派几个巡城军跟着吧。”
边城不大，派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
青色的长衫颜色明显黯淡一些，上面的折痕显示已经压箱底很久了。
冷君宇呵了一声，又拿了采购的账册看，果然，一切正如许有仪所说，近两个月都没有额外采购过。
他合了账册，丢给姜大人，“姜大人也看看吧。”
姜大人一边看一边观察冷君宇的脸色，“这个，如果账册是真的……”
“墨迹有新有旧，账册显然是真的。”冷君宇道。
“可这单据……”姜大人突然有点糊涂。
“单据自然是假的，”冷君宇抽了单据随手丢在地上，“蒋掌柜骗的我好苦啊……”
蒋掌柜闻言疯狂摇头，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只得对着冷君宇砰砰磕头，额头很快便有了血迹。
公堂上安静极了，只有蒋掌柜的呜咽和扣头声一声声敲在众人心口，一股寒意从众人心底升了起来，堂外围观的人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许有仪也偏过头去，她虽心有不忍，却也没高尚到要顶着危险去救一个陷害自己的人的地步，自己这个泥菩萨能自保就不错了。
“提供伪证欺骗朝廷命官，该重罚。”穆无忧满意的看到蒋掌柜身下湿了一片，嫌弃的捂了口鼻，“不过之前已经打过你了，就算了吧，下次注意，不要再犯了。”
“要做个好人。”冷君宇突然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还待着做什么，快把他拖走，得快些找个大夫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