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裙娇——鹅儿水【完結+番外】
时间:2024-02-20 23:17:59

  这两日太子往坤宁宫跑得勤,经常夜半三更也不回宫。徐沅闲来无趣,听了成王府的事儿还跟郑浔叹一回:“成王妃强势,偏遇见个成王喜欢温柔贤慧的,这可不就闹起来了?”
  郑浔刚吃了一块儿玫瑰饼,她嫌太腻,就把碟子往徐沅跟前挪:“小沅你自己吃,甜得掉牙了。”
  刚吃完一块儿的王清惠表示她还要再来一个:“这也不吃,那也不吃,阿浔你要变成个女神仙不成?”
  徐沅和王清惠这两天正是宫廷糕点的狂热爱好者,两个人缠着在尚膳监待过的李嬷嬷不停问,才琢磨出两个新配方。做了一碟玫瑰饼,一碟乌鸡肉饼,两个人乐得跟什么似的。
  不仅喊着宫里的丫头嬷嬷们一块吃,还专门给郑浔揣了几块,偏她不给面子,说不好吃。
  见郑浔的表情不似作伪,徐沅缩了缩脖儿,还不死心:“阿浔,真这么难吃?”
  郑浔回想一下刚刚的味道,也不算难吃,但是以她浸淫宫廷生活多年的经验来看,也说不上好吃,于是谨慎措辞:“就,还可以再练习一下。”
  王清惠和徐沅得了郑浔的肯定,笑得眼睛都没缝了:“就说嘛!嬷嬷们都说好吃!”
  结束了美食分享,郑浔就开始问王清惠:“清惠,过两日是文娘娘的生辰,以往都是要大办的,只怕今年更甚。但依着殿下的意思,今年咱们宫里不用人人都去点卯,全凭大家的心意,你去吗?”
  这还是第一次,文贵妃庆生,东宫的妃嫔还有豁免权的。
  王清惠给徐沅使了个眼色:“小沅,你去吗?”
  徐沅咽了咽在郑浔这儿摸的蜜枣,说:“张德妃娘娘不是要我给她抄经,崔姑姑还使人来问过一遭,我就说,等文娘娘生辰那天我再进宫。”
  那正好!王清惠也有点想看看文贵妃这个生日宴办成什么样,于是转头对郑浔笑道:“小沅去,那我也去!”
  郑浔见她这个笑眉笑眼的模样,心里也欢喜:“那就这么定了,我就往坤宁宫娘娘那儿递帖子了。边关吃紧,娘娘倒说,不去的人,她可不给席吃!”
  徐沅一听这个边关吃紧,就知道是张娘娘的主意。皇后娘娘直来直去的,她要是不想大办,直接就会说文娘娘是待罪之身……
  从昭阳殿出来,徐沅见王清惠没了往日那种诚惶诚恐的神色,一边走还一边问她:“王姐姐为甚兴头这么高?”
  徐沅连她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都见了,王清惠对她没什么好隐瞒的:“你那日劝我了,回去我殿里的嬷嬷也劝我,后来遇见殿下,他也同我说了许多。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整日里愁眉苦脸又有甚趣!”
  徐沅想得到清凉殿的嬷嬷会提点王清惠,却不妨太子这个锯了嘴的葫芦也肯跟她说两句实在话,于是取笑道:“到底是姐姐,殿下遇着我,可从来不是打就是骂!”
  妮子顽皮,王清惠看了看四下无人,还敢拍徐沅的屁股:“怎么东宫里就你奸滑?我是个实在人,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行了,再不肖想其它。”
  徐沅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前几天还在她跟前哭得回不过来气的小姑娘,吃惊的两只眼睛滴溜圆:“那姐姐这回进内宫是为了甚!不会还要为贵妃一大哭吧?”
  王清惠被她的揶揄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你,你怎么这么坏!左不过我哭不哭文贵妃都没有几天活头,我这回进宫自然是去看热闹的,谁还要为她哭啊!”
  听了这话,徐沅咯咯笑了。
  晚上太子来了常宁殿,徐沅跟他说如今王姐姐春风得意,可全拜殿下所赐。
  孟旭一听徐沅说话就知道她在使坏,当即就要去拧她的脸,被徐沅躲开了,还吓唬她:“我倒要替你王姐姐看看,你这嘴是什么造的,怎么这么会编排人。”
  实话实说而已,怎么又成了编排人,徐沅讨好地给孟旭端了一杯茶,道:“唉,也不知我是哪里惹了殿下的眼,这些推心置腹的话从不对我讲。”
  孟旭喝了一口茶,也不理徐沅这副作怪的样子,只觉得茶不对味儿:“你这是日铸雪芽吗?怎么喝起来怪怪的。”
  太子对茶的研究还是比较老到,基本上进贡的茶他都尝得出来味儿,问一句也是怕徐沅这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人把茶放霉了。
  谁知听了孟旭一番话,喜得徐沅眼睛都亮了:“您尝出来啦?我这可不是日铸雪芽,我这是春雾翠芽。”
  春雾翠芽是什么茶?孟旭将信将疑:“你这是什么怪茶,是今年新贡的吗?”
  徐沅嬉皮笑脸:“错!大错特错!”
  一看徐沅笑得眉眼弯弯,孟旭就知道这个茶不简单:“你从哪弄来的?别是什么街头巷尾随便使人买的。”
  徐沅正襟危坐,还敛了神色:“殿下怎么如此市侩!我这可是自家采的!”
  难怪呢,喝起来酸不溜秋的。孟旭本想替徐沅普及一下茶树的培植技艺,但一看她喜气盈盈的模样,又把话憋回去:“哦~这样啊,看不出来小沅还有侍弄花草的才华。”
  这句话反倒把徐沅的兴致浇了透心凉:“唉,我对著书上研究了一年。托了嬷嬷们从江浙一带寻了茶树幼苗来,谁知它倒水土不服得很!花开得稀稀拉拉,嫩叶也没几片!”
  可不是水土不服吗?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茶树亦然。徐沅非要与天公试比高,孟旭还要忍住笑安慰她:“无妨,你若心爱,我再与你寻一株来。”
  徐沅也知天意如此,非人力可改,于是摇摇头:“倒是您疼我,但还是算了,弄了来又养不好,反而不美。”
  两个人说说笑笑就把时间打发了,自去梳洗就寝不谈。
  成王在上林苑等了一天一夜,从成王妃发动,等到第二天入夜,也没等到圣人请他进宫的旨意。孙福礼见了他煎熬,还劝:“爷您别等了,纵等也要闭眼歇一会儿。”
  一天一夜不睡觉,就是金子打的也受不住,何况又经历了大悲大痛。但他却并不感觉疲累,甚至还能提起笔练字,孙福礼一看,写得正是:“卧薪尝胆”。
  圣人到底是个什么主意,孙福礼心里也没有底,只能开口问一句:“爷,文娘娘的事到底还能不能成?”
  原想着借与王妃合离,又把一个孩子赔给东宫,太子就能看到王府的诚意。谁知道那一位还是天天往坤宁宫跑,商量的都是怎么给文娘娘大办生辰宴。
  说是庆生,谁不知道是上断头台之前的最后一餐,可不得敲锣打鼓、炊金馔玉。
  成王已经不敢去想文贵妃还能不能活的问题,他现在先只想跟圣人见一面,说上两句话,于是对孙福礼说:“不是爹要娘的命,是二哥。”
  这孙福礼也知道,但他不明白成王自家在朝堂上有人,何苦非要见圣人:“您叫上几位国公爷侯爷府里的世子,再不济还有大将军,何苦非要圣人点头呢?”
  成王冷笑不迭,那几个绣花枕头有甚用?而成王又不敢把他舅舅牵连进来。趁着现在圣人对文贵妃尚存一息不忍,成王把姿态做得可怜一点,兴许还有得救。但若是把戍守边关的将军也攀扯上,那文贵妃阻拦圣人北上就成了文将军妄议朝政。
  圣人为了给北上扫清障碍,后宫拿文贵妃开刀,前朝也未必不能拿文将军作筏子。文晁然出生入死不假,可圣人近些年不也觉得他功高震主,有意在弹压。
  自家这个老爹连端慧都能一杯毒酒送君千里,遑论其他?若是文将军也跟着倒了台,成王就真的没一点承继大统的希望了。
  两害相权,成王还是觉得死一个文贵妃比较好。
  等到深夜,王怀瑾才策马到王府宣成王觐见。
  孟昕到干清宫,圣人还在龙椅上端详成王那本奏请合离的摺子。
  孟昕一弯膝盖,圣人先把那份奏摺扔到他面前:“你写合离书写得这么痛快!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
  自从端慧死了,圣人还是第一次在孟昕面前动怒,他反而有些高兴:“爹,儿子实在不想跟她一道过日子!您就应允儿子吧!”
  天家夫妻,是想散就能散的吗?圣人忍不住就要动气:“王怀瑾!去把你爷的马鞭拿来,我今天打死这个混球!”
  圣人的马听话得很,从没挨过打,倒是当今太子替它挨了不少。风水轮流转,如今这鞭子也抽到成王身上了。
  圣人说拿鞭子,那从来都不是吓唬人。王怀瑾紧赶着就把马鞭递到圣人手上,还提醒他:“皇爷少生点气,别伤了手。”
  圣人怎么可能少生气,他被这两个儿子气得浑身都痛:“王怀瑾你少在你爷面前卖乖!还有老三!你老子我怎么教训你的?啊?我他娘的天天跟你说知足天地宽,你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啊!”
  成王身上挨着鞭子,耳朵里听着他爹骂他,还要跟他强嘴:“您天天跟我说知足常乐,那您自家怎么从不知足?我娘不让您去北边是为您好,您还喊打喊杀!”
  两件事被混为一谈,圣人下手更重,王怀瑾看着,连里面贴身的衣物都抽烂了,露出一道道血痕,圣人也没有停手的意思:“狗东西!我说城楼门子,你说胯骨轴子!老子今天非打死你!”
  这几下动了真格,成王痛得龇牙咧嘴,到底软了骨:“您打我就打我!打死我也好!反正我都快没有娘了!”
  从挨打这儿就看出太子跟成王的不同来,太子就是被打得只剩一口气,他也不会跟圣人服软。好似说一句软话,就要了他的命一样。而成王虽挨着打,嘴里却还在替文贵妃求情。
  圣人打过瘾了,也出了气,鞭子一扔就开始跟成王搞文斗:“你不要赵家这个,你想要个甚样的?还是当一辈子鳏夫?”
  孟昕趴在地上,嘴里依旧不服:“反正我不要她!下聘的时候,我就说我不喜欢她,是您非把她塞给我!还说什么日久生情,你看她把我府里搞得乌烟瘴气!”
  圣人又不是不知道成王办的糊涂事,当即反唇相讥:“你天天走街串巷地睡女人,哪个能跟你好好过日子?啊?”
  王怀瑾给成王披了一件圣人的家常旧衣,还没等把人扶起来,成王又哐当跪下去:“爹!您救救我娘吧!只要您救她,我保证以后跟二哥兄弟齐心,再不作非分之想!”
  孩子大了,打也打不服,教也教不听,太子是这样,成王更是这样!
  圣人背过身去,眼底竟有泪花:“你往日跟你二哥吵吵闹闹都没什么,皇家兄弟有些龃龉也很正常。但你和你母亲做了甚事?先诱骗我杀你大哥,而后是太子妃的头生子,最后是阿浔那个孩子。你媳妇那个孩子抵得了这三条命吗?”
  就是端慧太子这一个,就抵得上十个成王世子了。
  难道还指望太子会网开一面,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孟昕听了圣人这些话,反而后脊发凉,原来这些年所谓的辛苦谋划,在自家老爹面前跟个耍猴的没甚区别。
  人心本无疑,理与势所侵。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哆嗦着朝圣人磕了头,最后求他:“那您让我自个儿送她走!生养之恩,无以为报,儿子不孝,总不能让她没有个送终哭灵的人!爹,那是我亲娘啊!”
  转眼间,圣人的心又冷了:“好。”
第20章 二十、豆蔻词工
  若说为了文贵妃一条性命,谁最忧心,除了成王,就只剩郭昭仪。
  不管赵王夫妻俩怎么劝她,她都要替文贵妃四处张罗。赵王气得不轻,说话也没轻没重:“母妃在胡闹个甚?文母妃难道比三哥和我都紧要吗?”
  赵王妃也跟着帮腔:“王爷说得正是,难道母妃要为了她害死我们一家子吗?”
  郭昭仪心知这一个两个都靠不住。文贵妃卧病以来,除了成王妃一开始还问两句,就连亲生的成王也不说要进宫宽慰她一二,更别提隔了肚皮的赵王!
  明哲保身,自然简单。
  可郭昭仪却不肯低头:“你们夫妻怕事,可我不怕!你们不肯相帮,就给我滚!”
  赵王一生只想做个逍遥散仙,逛窑子吃酒睡女人,他怎么肯为文贵妃出力:“不说别的,就是给文母妃看病的太医,也都是儿子找的!母妃觉着儿子心狠,殊不知儿子已经尽了全力!”
  太子如今得意,他想要文贵妃的命,就是圣人也只得照做。谁叫成王自己没本事,叫太子抓着了翻身的机会。
  偏偏郭昭仪不管这些朝堂风云,她满心里只有那个人人唾弃的贵妃:“孟暄,你不必跟你娘卖关子,你们要袖手旁观,我不会强求!只别管我!你也是你文娘娘亲自养育的,她也抱你在怀里,一口口喂你吃饭,如今她遭了难,你怎么就跟没事人一样!”
  文贵妃年轻的时候,对待圣人的孩子们,就是太子孟旭,也是有几分疼爱的。郭昭仪有时候都恍惚,贵妃怎么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这些话说得赵王没脾气,可却惹得许蓁不快:“母妃这话说的,难道文娘娘待我们好,我们就没有投桃报李嘛!她在内宫作践人,您天天给她擦屁股,三哥跟二哥打擂台,我们府里出的力还少?这些还她的养育之恩,还不够?”
  若是人的情感真能像财货一样等价交换,那郭昭仪也不会为了文贵妃日夜悬心。她见自己的儿子媳妇凉薄寡恩,气得大喝:“给我滚!”
  孟暄和许蓁也知道,郭昭仪再是情急,也不会拿一府人的性命开玩笑。挨了一顿吼,两个人只扔下一句:“娘,您有我们颐养天年,侍奉在侧。文娘娘自求多福,与我们再不相干!好不好?”
  郭昭仪要真能冷眼旁观,就跟赵王说得一般独善其身,又有什么不好?偏她自家想不开,因着文贵妃当年一句话,就心甘情愿陪她挨一辈子的凄风苦雨。
  等赵王夫妻走了,连郭昭仪身边的杨姑姑都站在了赵王那一头:“王爷王妃虽然话不中听,可却是有道理的。您虽然受过贵妃的恩惠,但这些年也为了她犯了不少孽障,何苦来哉?”
  郭昭仪刚进宫的时候就碰上文氏封一品贵妃,正是如日中天,权倾后宫。郭昭仪那时候还只是个才人,相貌平平又不得圣宠。
  春日里在御花园放风筝,身边的侍女拉着风筝线跑的时候,脚下一个不慎,撞到了承干宫一名内侍,顺带着打翻了文贵妃的珠钗。
  虽不是名贵的钗子,但毕竟是文贵妃的东西,郭才人连连跟那名内侍求情,承干宫的人还是要把她的侍女往宫正司送。
  郭才人急得没法子,远远瞥见文贵妃正往这边来。想她应该是在干清宫得的赏,先叫奴才们往承干宫送,自家反而在后头。
  于是郭才人大着胆子喊:“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妾身郭氏求见贵妃娘娘!”
  文贵妃刚得了晋封,心里畅快。瞧着眼前这个面生的宫妃喊她,也不动怒,还把人叫到跟前回话:“是你在叫本宫吗?有甚个事?”
  郭才人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连连求饶:“妾的侍女无意中打翻了娘娘的一只珠钗,求娘娘宽恕!”
  等内侍把那只珠花尽碎的钗子往文贵妃跟前递,她看了一眼就笑:“本宫当是什么呢!原是这么个破东西!陛下如今尽拿些破烂货来哄我!”
  身居高位,还这么平易近人,郭才人免不了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坐在撵轿上的女子。而文贵妃,似也注意到她的目光,朝她笑得比这春日里的暖风还轻、还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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