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无一例外都在说他想她念她,他过得有多累多苦。
“他怎么和且休子一样啰里啰嗦,像个深闺怨妇!”李吟娥每收他一封信,都要感叹一句,太像了,两人真的太像了!
要不是且休子不止一次提过,他要写书糊口,她都要猜这两人没准是同一人。
可前世的裴丞相,应该不至于沦落到需要写书糊口度日吧?
江陵府不似金陵府的繁华,不算太大的城邑,半日便能转完。
这几日,已有不少媒婆登门为她说亲,都是做丧妻之人的填房。
她一概拒绝,说自己打算抚养继子长大。
见找她行不通,有媒婆便去找她爹娘说教,劝说他们多为她想想,一个子嗣艰难的女子带着一个毫不相关的继子,如何能再嫁佳婿?不如去做别人的填房,好歹死后,郎君的亲生孩子顾念着亲情,清明坟前,还能帮她上一炷香。
“我女儿嫁给谁,与你何干?你给我滚!”苏合香越听越生气,推攘着赶走了媒婆。
媒婆心中不服气,出门时撞见李吟哦带着杜礼,语气怨怼:“我倒要看看,你能嫁个什么好郎君!”
苏合香在门口听见这句,冲出来想找媒婆理论,被李吟娥拦住,拉回房中。
“他真的会来吗?”苏合香之所以容忍媒婆一而再,再而三的登门,怕的就是裴似不再出现。
“他真的会来的。”李吟娥倒巴不得他晚点来,这人惯会折腾她,与他在一起时,连个好觉都捞不着。
夜阑人静更声响。
李吟娥在这日晚间等到了杜家家破人亡的消息,只是这消息不是来自裴似,而是一群黑衣人。
她半夜惊醒,有一把刀架在她的脖颈之上,蜡烛亮起,房中凭空多了四个黑衣人。
“你们是谁?”李吟娥问道。
“李吟娥,”其中一个黑衣人上前,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与他对视,他的声音阴冷,宛若来自地狱,盯着她嗤笑地说:“目中无人的裴无定竟然也会有弱点!”
原来是为了裴似而来。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她镇静下来,示意旁边的黑衣人将刀拿开:“他过几日会来找我,若是不小心发现我脖颈有伤口,你猜他会不会起疑?”
“拿开吧,她爹娘的命捏在我们手中,不怕她不听话。”面前的黑衣人是他们的首领,他开口后,旁边人立马将刀移走。
李吟娥却听出不对劲,慌了神问他的话是何意?
“你白日去集市时,我们在你爹娘常喝的茶中下了毒,他们喝光了那壶茶。”黑衣人说完,看着她眼中的惊恐,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要的很简单,裴似手中的一张图,也是海陵府的城防图。
“明日,会有一女子晕倒在你家门口,你需要收留她,做你的丫鬟,”黑衣人继续说道,见她急迫地问解药之事,又说:“放心,我们的人会每月将解药送给你爹娘,但你要是敢告诉他,你爹娘会立刻没命。”
“好,我答应你们...”事到如今,除了答应,她没有任何办法。
“他对你一片痴心,你为了你爹娘不惜出卖他,不知他日后得知真相,会不会一刀杀了你?”黑衣人贴近她,戏谑地说道:“你知道吗?他平生最恨别人骗他。”
李吟娥低着头默不作声。
“你和他联手把杜家搞得天翻地覆,杜伯文和杜仲武临死前,估计都不会想到裴无定夜夜都在他家的雁月堂中,与你欢天喜地商量着怎么弄死他们,你可真狠啊,大少奶奶...”
来无影去无踪,在告知她杜家被大火烧了个干净后,四人转身消失在无边黑夜中。
她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了,是瑞王。
翌日,苏合香一早去开门,发现一女子晕倒在门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急忙喊来李远志,扶着那女子进房。
午后,那女子悠悠转醒,自称叫挽金,上月家中遭了变故,这才流落至此。
李吟娥站在一旁,心知她就是他们派来监视她的人,开口留下她,说自己缺个丫鬟,瞧她挺机灵的。
“谢谢老爷夫人的救命之恩,挽金愿意做小姐的丫鬟!”挽金下床,跪着行礼道谢,苏合香扶她起身,让她多休息几日。
等她爹娘一走,挽金变了脸色,上下打量她,许久后冷嘲道:“不过如此...”
“对呀,不过如此的我能拿到城防图,而非常如此的你,只能是我的丫鬟!装够了就赶紧学着做丫鬟,他最快明日可就要来了~”她敢信,这世上除了她,无人能接近裴似,她凭什么要受他们的气。
“你!”挽金的手攥成一团,憋了半天只吐出一句你便没了下文。
菘蓝和杜礼不知她被人威胁,晚间时拉着她去逛夜市,后面跟着装得极为柔弱的挽金。
沿街的灯笼亮起,菘蓝和杜礼一人一串冰糖葫芦,怀中还揣着香糖果子,李吟娥走在最后面,心思飘远。
她不想骗裴似,又不想失去爹娘,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娘亲,你是想老师了吗?我听扬采说,他快来了。”杜礼回头看她立在原地,跑上前关切地问她。
“你想与我们一道去海陵府吗?”看到杜礼,她想起来不能把杜礼留在这里,那群人万一丧心病狂,给他下毒怎么办?
“想!”杜礼眨眨眼,表示自己想去,裴似曾说到了海陵府,会送他去戒山书院读书。
媒婆说的话,他其实全都听到了。
李吟娥对他好,带他逃离杜家,带他来江陵府,可他们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
私塾的夫子说,儿女成才便是对爹娘最大的慰藉,他想报恩,他会努力读书,金榜题名,成为状元,让他的娘亲成为诰命夫人。
挽金见不得他们母慈子孝,回头扶起李吟娥便走。
秋风吹散哒哒的马蹄声。
裴似在第三日来了江陵府,接她去海陵府见爹娘。
开心地进门,谁知李家多了一个丫鬟,琼花玉貌,手上端着茶,眼睛却不停地偷瞄他。
正要发火,李吟哦来了。
笑着跟他介绍起来:“裴似,她叫挽金,前几日晕倒在我家门口,我见她可怜,就收她做了丫鬟。”
对不住,裴似,我要骗你了。
“哦,是吗?你还挺有善心的...”
好啊,李吟娥,你居然想骗我!
--------------------
本章节中,关于女主骗男主的“雷点”。
①其实女主重生以来,因为前世被欺骗三十年,一直没信过任何人,包括对男主小心翼翼不信任的感情,比如两人成亲前那次的小纠结,(别骂女主,骂我,我每天嘻嘻哈哈随便骂),所以她需要一个机会了解男主的真心。
②反派派来的奸细一直盯着她,所以她不得已要先装装样子。
③实在不喜欢的宝宝,可以直接跳第45章 ,后续修文可能会修改这部分情节的设定。
别骂女主可以骂我,我每天划水摸鱼挺闲的...
====================
# 海陵裴家
====================
第42章 收拾他爹(一)
===============================
久未相见的两人,再见面时各怀心事。
她爹娘一早去了药草铺子,李吟娥只好带着裴似去她的房间,挽金想跟上去,被菘蓝一把拉去了杜礼的房间。
“你以前不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吗?怎么没眼力见儿啊...”菘蓝时常觉得挽金不像丫鬟,倒像一个小姐。
“我一时没注意,”挽金尴尬地笑了笑,后又好奇地问起:“那位公子是谁?”
“以后你就知道了。”菘蓝不想透露太多给她,毕竟她才来几日,底细都没摸清。
而且,昨日杜礼临睡前,偷偷与她说,他觉得挽金不像好人
...
李吟娥的闺房与书房并做一间,中间用屏风隔开,房中陈设之物也都是姑娘家所用,纱幔低垂,帘钩挂着香囊,盈盈一缕木犀香,清可绝尘,浓则远溢。
“你在家还好吗?”裴似伸手去抱她。
“挺好的,吃得好,睡得好...”李吟娥心虚地不敢看他,伏在他怀里低喃。
一个不肯说,一个不敢问。
只好抱着,默默听着彼此慌乱的心跳。
“杜家的事处理完了吗?”她想起那日黑衣人说杜家被他们一把火烧光了,担忧梅姨娘他们的安慰,编了一个理由又问了一句:“我走时,芳姨娘说她从未来过江陵府,想改日来找我...”
“一个死在狱中一个死在家中,杜家其他人没事,大房回老宅,二房去投靠宁家了。”不问「好」,却问「完」,拐弯抹角打听杜家人,他笃定,有人先他一步告诉了她杜家大火之事。
“他们死了,你的差事怎么办?”她担忧地问道。
两人重要人证死亡,再多的账本和书信都没了用处,裴似办砸了皇帝给的差事,不知会不会被责罚?
“免不了一顿打一顿骂吧,也许还会罢免我,到时大概只能和你前世的那位好友且休子一样,写几本闲书养你了~”他语气轻松下来,低头去亲她。
两人在房中正亲的难舍难分,菘蓝敲门,说老爷和奶奶回来了。
李远志和苏合香在铺子上做生意,隔壁的李嫂跑来说,他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下来一位年轻公子,进了他家的门。
苏合香一听李嫂的描述就知是裴似,赶忙招呼铺子上的小厮关门,匆忙往家中赶。
“爹、娘!”裴似喊得极为顺口,仿佛面前的二人便是他的亲生爹娘,若是让他爹定远侯知晓,桌子都不知要拍烂几张。
“哎!”苏合香应得极快,见自己的木头丈夫还没反应过来,用手肘碰了他一下。
李远志的脑子像糊了一层浆糊,怎么金陵府的裴知府,突然来了他家,还要叫他爹啊?
看着立在裴似身后害羞的女儿,他这才明白过来:“你是吟娥新找的郎君!”
上月,他听妻子提过这事,说吟娥新找了一位郎君。
怪不得当日公堂之上,他总瞧见知府大人在偷看他女儿,当时还以为他是好色之徒,原来是一家人。
李家的人丁简单,一张八仙桌,几盘家常小菜,裴似却吃得极其开心。
他有两个家,侯府的家很大,将军府的家很好,但都不是他的家。
幸好,他终于要有自己的家了。
正高兴时,看见李吟娥咬着筷子,不知在想什么。
“爹、娘,我今日便要回海陵府。”她不肯说,他只好试试她们的反应。
此话一出,李吟娥和挽金都抬头看他,一个惊恐一个欣喜,裴似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想这事果然跟他有关。
挽金假装上前为李吟娥盛汤,实则轻拉她的衣袖,暗示她开口跟着去。
“我...”爹娘的命还在对方手里,她听话照做,准备说自己想去,结果裴似一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我与吟娥虽私下已拜堂成亲,总归也要带她见见我的爹娘,”他温声说道,语气诚恳:“爹、娘,我可否带着吟娥一起去海陵府?”
“听吟哦的吧。”苏合香不好为女儿决定。
三人殷切地看向李吟娥,她却不想去了,裴似要是再弄丢城防图,哪还有命...
“我...想...”心中纠结,一句话也磕磕绊绊说了许久。
“小姐定是想去的!”挽金迫不及待地开口,李吟娥无奈点头答应。
午后,秋风徐徐而来。
李吟娥带着杜礼和两个丫鬟坐上了去海陵府的马车。
路程稍远,她这两日提心吊胆,没睡过一个好觉,上马车后,窝在裴似怀里,沉沉睡去。
噩梦袭来,是裴似被人捅了个对穿,鲜血溅到她的眼睛上,还剩最后一口气时,他带着滔天恨意质问她:为什么要骗他?
怀中的女子,额头上都是密汗,他搂紧她:“你不肯说,我便慢慢猜吧...”
另一辆马车中,坐着单喜、扬采与李家另外三人。
挽金自视甚高,不愿和他们挨着,自个坐在角落,闭着眼假寐。
“她是谁啊?”单喜还是头次见这么讨人嫌的人。
“我家奶奶前日救的一个丫鬟...”菘蓝替挽金道歉,说她性子一直都冷淡的很。
扬采一边陪杜礼玩,一边观察挽金。
步子轻快,虎口有茧,应是一个常年习武之人。
心中有了判断,只等到了海陵府,找机会试试她的武功路数,看能否找出她的主子。
路过一处小镇,杜礼闹肚子,两车人下车歇息。
扬采送干粮给裴似,连带着告诉他方才发现之事。
“让垂文把单喜和双喜盯紧点,这两人一来,杜家起火,人证死亡,要说巧也未免太巧了。”裴似咬着干粮,所有的改变都是从单喜和双喜到金陵府后开始的。
他信他大哥,但不信定远侯府的人。
马车行了两日,终于到了卫朝的都城-海陵府。
城墙高耸,人流如织。
店铺星罗棋布,商贾云集于此,叫卖声此起彼伏。
定远侯府裴家,居于海陵府的东南方向,三路五进的宅院,空阔有余,极尽奢华。
“你家也太大了...”李吟娥跟着裴似进门,只见亭台楼阁之间,青松与翠竹林立,沿路飞楼插空,行过门窗水榭,前院几株香桂,风来已生秋意。
“银钱全花在宅子上,能不大吗?”裴似每回一次,生气一次,拿着他娘的嫁妆挥霍,净添些没用的玩意儿。
定远侯等在前厅,昨日垂文回府,禀告他说裴似今日要带着夫人回来。
枉他整日担心裴似的姻缘问题,结果好儿子连夫人都找好了,他自得知这个消息后,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断过。
叶姨娘立在一旁,面上勉强装作欢喜的模样。
两人到时,定远侯细细打量李吟娥,长得不算绝色,穿得也素净,不大像大户人家的小姐。
“无定,这就是你娶的夫人吗?”定远侯指着李吟娥,笑呵呵地问道。
“爹...”裴似拉着李吟娥跪下行礼,她乖巧喊了爹,然后看着一旁面含期待的叶姨娘,实在不知该喊什么。
“不用理她。”见她已喊完人,他兀自扶着她起身。
定远侯气恼他没规矩,连带着娶的妻子也没规矩,他还没发话呢,怎么就起来了?
可一想到裴似已十年未回侯府,他若是现在立规矩,怕是裴似能立马掉头就走,只得咽下这口气,问起李吟娥的家世。
刚说到她叫“李吟哦”,旁边的叶姨娘忽然惊呼:“哎呀,不会是同一人吧...”
定远侯转头问叶姨娘,同一人是什么意思?叶姨娘不肯说,被问急了,贴在他的耳边说道:“金陵府杜家大房的大少奶奶也叫李吟娥,就上月我跟你说过的,嫁到杜家后,一连克死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