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杖莲松手,打出压缩的咒力,将五条悟打退两步。
五条悟嚷嚷:“恼羞成怒了。”
“住嘴。”她语气平静,倦怠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要变革了,态度呢?”
“算我一个。”
她转身就走:“拒绝。”
“拒绝无效,”五条悟瞬移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可是在老家伙面前表态站在你这边,你不该感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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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九、天窗(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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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求你支持我,这是你自发的行为。况且你真的知道变革代表着什么吗?”
她的视线从五条悟悬空的脚向上移,直到对上五条悟的俯视。
她说:“变革是要流血的。我的血,我的人的血,我的敌人的血,墙头草的血,两头获利的人的血。这场变革里只有两种人,我的人,和我的敌人。”
“五条悟,你有足够的实力置身于这场变革之外。没有人能逼迫现在的你卷入斗争,没有人值得让你参与变革。”
五条悟落在地上,面无表情。
“为什么你又知道?”他问。
虎杖莲灿烂地笑着,注视着没有进入高专的五条悟,没有回答。
神子,是不该有羁绊的。
羁绊是将神拖入世俗的锁链,是缠绕心脏的蟒蛇,是强者的弱点。一旦拥有,再也回不到最初。最强,只有孤星才是最强的。
稀有的,没有任何羁绊的限定款神子。
她掏出没有在激烈打斗中英勇阵亡的手机,给面无表情的深闺六眼拍照。五条悟不仅任由她按下快门,还看向了镜头,甚至配合地比剪刀手。
她的姨母。藤原铃。爷爷。悠仁。
悠仁。
这条路由她来走。给她好好对待悠仁啊。
她低头检查相册时,五条悟抬起手肘压在她肩上,带着她往森林的一个方向走。他们差不多高,这个动作并不别扭。
“思考够久了,你的回答是什么?”虎杖莲问。
五条悟自然地从她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拨开糖衣塞进嘴里,说:“说过了吧,我站在变革这边。像你这么有趣的生而知之者,怎么可能放过?”
她分神看了眼五条悟,无视这个人故意回以的挑衅眼神,继续当低头族。
六眼连这个都能看出来吗?
“不是六眼。”五条悟说。
她又抬头看了五条悟一眼。
“也没有读心术。”五条悟接着说,洋洋得意的。
……她,有这么好猜透吗?
她垂下头,这下五条悟也闭麦了。
虎杖莲突然站定,看着他:“我们在往哪儿走?”
五条悟回以清澈的眼神:“随便一个方向。”
她看着屏幕上小写的十点十五分,捏紧了一格信号都没有的手机。
冷静,冷静,这是存储了虎子珍贵影音资料的古董。
随便带的你带个屁路啊。
“哇哦,前辈的眼神有杀气!呐,前辈的名字?”
“虎杖莲。”
“莲酱,别眨眼。”五条悟握住她的后颈,小臂贴着她的背脊。
两秒后,他们出现在车道上。
五条悟松开手:“看,到了,快吧……”
“呕——”
她当着田中次郎的面干呕。
谢谢你啊五条悟,居然还记得保护下人类脆弱的脊椎,她回去就给闪电侠上香。
某人捂着鼻子拉开后座的门:“这不是什么都没吐出来吗——”
她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嘴。
田中帮她拉开了后座的门。
她坐进去,偏头看向五条悟:“这是回高专的车,你上来做什么?”
“老子去未来上学的地方看看不行?”
田中坐进驾驶座,从副驾驶拿起一叠堪比字典的纸,从座椅间的缝隙往后递,被五条悟接过。
“虎杖同学落在会议室的文件,维修队清理出来的,一共十三份。”田中说。
五条已经看了起来。
“先去五条本家,把五条悟送回去。”虎杖莲说。信号恢复了,一个未知号码发来了询问五条悟情况的短信,她把号码储存起来,备注“五条家”。
“老子要参观东京高专。”
“田中,你是我、的、辅助监督。”
两双盛气凌人的眸子同时聚焦过来,看得他毛骨悚然。
“……是。”
车停在五条家本家门口,她贴心地帮不动弹的五条悟开了他那侧的车门,五条家的佣人站在门口,半鞠着躬等在车旁。
她扫了眼五条悟手里的十三份文件,说:“这些东西送你了,下车吧,悟。”
“你没有什么要和同盟说的吗?”
被赶下车,五条悟扶着门框问。
“别来高专。神子。”她说着,拉上了车门。
别拥有羁绊。
车发动了,五条家的人倒飞而去,老宅看不见了,从一块郊区过度到另一块郊区。
别被青春锁住。
她真是,提了一个非常恶毒的建议啊。
“哈、哈哈哈……”
“哈……”
田中偷偷看了眼后视镜,后座的少女捂着脸,一抖一抖的,好像在笑。
他看着前方的道路,空出一只手,伸进隔层里掏了掏,捏住一包即食面包,反手扔进少女的怀里。
“应该没过期。你上午没吃东西,先吃这个垫垫肚子。”
“欸~田中真好。谢谢啦。”
后座传来拆包装和咀嚼的声音,他偷偷看向后视镜,看到那双眼睛。
红的。
“我其实有带东西吃的,就是打架的时候被对手偷走了。”
毕竟是“你的”辅助监督。田中无视了后面半句。
“照价补给我。”
“真过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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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十、秘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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庵歌姬发现虎杖莲从九月某一天起变得特别忙。
起因是叫人起床扑空了。
因为有过虎杖莲上午赖床睡过头导致被笑眯眯的池边树茶言茶语的经历,虎杖莲特地拜托她早上课前叫一下。
放假前公共食堂率先修好,她被虎杖莲扯过去捧场,生生养成了提早半个小时起床去食堂吃早餐的习惯,叫早的时间也提前半个小时。
早上去有时怎么敲都没有应答,她推门而入才发现人已经不在房间了。
去食堂二人组瞬间降级为孤零零一个人。
教室里,也经常只有她一个人听课。身边摆着一个空座位,窗外的蝉叫得撕心裂肺。
虎杖莲半年前还是完全没接触过咒术界的新人,理论课主要是安排给她的,庵歌姬只是顺带听听,很多知识她还在神社是就接触过了。所以上课时池边树很在意虎杖的学习吸收效果,偶尔池边树会口误地叫“虎杖同学”回答问题,然后跟走神被惊醒的庵歌姬面面相觑。
从课堂上被叫走的虎杖莲,直到夜深才能听到她回来关上宿舍门的声音。
“歌姬!”她被叫住。
从清早就消失的话,虎杖会在傍晚时踏着余晖拾阶而上。
天气转凉,是穿短袖既不会热也不会冷的程度。虎杖曾抱怨外出时忙得脚不沾地,水都没空闲喝,也曾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说不喜欢常温的,热水或冰水都可以,她的舌头也就能分辨出冷、痛和热这三种感觉了。
她会从建好的小卖部里买瓶冰饮料,在虎杖莲沿阶靠近后扔给她。
“咕噜咕噜咕噜,唔啊!好爽!”虎杖一口气吞下半瓶冰水说,把凝结了水珠的瓶身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弄得半张脸湿湿的。
“莲酱今天去了哪里呀?”她装作不在意地问。
“去青森县某片原始森林里祓除咒灵啊,去总监部当坐堂医生啊,买小蛋糕吃啊,啊,还去逛了逛网吧,”虎杖掰着手指说,忽然右手锤向左手掌心,“电脑果然比手机有趣多了,所以我又让田中帮我买了台电脑。”
完全把辅助监督当成保姆了啊。
“坐堂医生?他们又逼你用反转术式了?”庵歌姬皱着眉问。
“歌姬在担心我耶,我宣布!被歌姬担心着的我是全高专最幸福的人!”虎杖亢奋地举起右拳贴过来,活像什么狂热粉丝见面会。
她放任虎杖抱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挡住这颗即将贴上自己的粉色脑壳,面色无奈。
总感觉莲的距离感消失了,明明刚开学那两个月还会保持普通朋友间的社交距离,现在动不动就贴脸暴击,跟谁学的这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实际长得很可爱吗。
“别转移话题!莲酱真的愿意给烂橘子们治疗吗,明明是最珍贵的反转术式。”
整个咒术界独一无二的可对他人使用的反转术式持有者。此时还不知道下一届马上会一位入学天生反转术士的庵歌姬想到。
她担忧地看着莲。
莲呼了口气,说:“安心吧,谁能强迫我做事呢。只是交易而已,我帮他们,他们帮我,互利共赢的事情。”
莲半压在她肩上,琥珀般的眼睛斜看过来,印着夕阳的霞红,张扬又美丽:“莲酱我啊,今天可是做到了断肢再生哦~厉害吧?这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那些没见过世面的烂橘子可都纷纷给我上香,尊我为‘奇迹术士’哦……”
这一次,是接下来整个九月份她们最后一次超过三句话的交流。
高专安静得像坟墓。
她走在高专的大路上时,坐在食堂吃着免费的饭菜时,站在超市里挑选食材时,趴在教室里听池边树讲课时,在操场上被池边树教导体术时,那个习惯走在她左边的女孩都不在。
影音室似乎是参照影院建的,只有她一个人坐在中间看电影,喧闹又孤寂。
仅有偶然在路口遇见,能笑着打声最简短的招呼,擦肩而过。
就好像虎杖莲在淡出她的生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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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十一、秘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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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这点的那一刻,自入学半年以来,她第一次如此孤独。
她拎着菜回宿舍时,在拐角被一个匆匆走来的人撞到了。
“……田中监督?”
“是庵同学啊,抱歉,撞到你了。”田中认出了她,帮她捡起从袋子里滚出来的番茄。
她顺嘴问道:“最近是没什么任务吗?我很久没出过任务了。”
田中看了她几秒。
“……怎么了吗?”她忽然感到不安。
“庵同学,咒术界人手不足,他们是不会放任三级咒术师闲置在高专的。”田中说,“今年九月份,第一次执行分配给东京咒高一年级的任务时,虎杖同学上报说您受伤了需要静养,他们才同意由虎杖同学一人完成任务。您不知道这件事吗?”
她不知道这件事吗?
她不知道这件事。
庵歌姬浑浑噩噩地拎着菜往宿舍走。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在了虎杖莲房间的门前,手里还拎着菜,对着木门发呆。
刚才田中是从宿舍这个方向走过去的。
是不是说明,虎杖莲回到了宿舍呢。
她握住门把,片刻后松手,屈起指节,在门板上敲击。
“谁啊?”里面传来虎杖莲的声音。
“我,庵歌姬。”她说,平静地听着门另一侧传来兵荒马乱的动静。
几十秒后,虎杖莲打开了房门,只打开了一条缝,脑袋凑到缝隙间狗狗祟祟地看向她。
“你在做什么不可见人的事情吗?”她平静地问。
某只水生植物眨巴眨巴眼,说:“怎么可能?我虎杖家的人向来光明正大——诶诶!”
庵歌姬一个突袭,可怜的木门在破个洞和完整地倒地之间选择了后者,虎杖莲撑着摇摇欲坠的门板,没能挡住闪身从缝隙里蹦进房间的同期。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饭碗里紫黑色的酱料,两根筷子散落于桌面,筷身上还沾着紫黑色的饭。
眼熟。
很眼熟。
目光偏移,她看到了被一根钉子固定在桌面的游鱼,相同颜色的液体从这只咒灵里流出,消散在空气中。
是血啊,怪不得眼熟……
操操操,这玩意儿是咒灵的血!
莲,把咒灵当酱料?
庵歌姬脑袋空空地环视一圈,视线落在窗台上整整齐齐的盆栽上——花盆上的黑色纹路有点眼熟,还带着与虎杖莲相同颜色的咒力。
她现在整个人都还在咒血的冲击中,想不出盆栽有什么问题,但现在首当其冲的是那碗震撼她十五年的饭。
庵歌姬痛心疾首地看向虎杖莲。
“你听我解释……”水生植物欲言又止。
“你不知道咒灵的血对人体是腐蚀性的吗?”她略显崩溃地问。
莲目光游移,小声嘀咕:“……用反转术式治好了。”
“莲,我们一起去找日向老师。”她铿锵有力地说。
莲歪头:“那是谁?”
“心理老师。”庵歌姬说,“没有味觉,吃没有味道的东西比吃咒灵还痛苦吗?莲,你现在很不好,状态很不好,和我一起去和心理老师聊聊好吗?”
莲撇头,看向别处:“我没有在吃咒灵啦,只是尝试一下……”
她伸手指向装死的游鱼:“那你解释下为什么咒灵的血会均匀地洒在这碗吃过的饭里,还有刚才那句,你用反转术式治好了什么。”
虎杖莲:“……”
这真没法解释。
莲并没有像看上去那么抗拒,所以她最终还是拉着莲去找了日向花朝。
日向老师穿着一身常服,很靠谱地在心理咨询室里待机。
“歌姬同学、虎杖同学,请坐。”日向说着,用纸杯装了两杯水放在她们桌前。
庵歌姬把虎杖莲按到日向对面的椅子上,说:“日向老师,莲她最近压力很大,我担心她钻牛角尖……希望您能和莲聊聊。”
她退出了咨询室,合上了门。
庵歌姬靠在墙上,擦着墙缓缓下滑,蹲坐在地上,脸埋进臂弯。
两个小时后。
虎杖莲在门口环视一圈,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大字型躺在地板上的巫女服少女身上。
“歌姬,你这是行为艺术吗?”
“不是!”
“啊嘞?尸体说话了。”
“你这有自残倾向的家伙说谁死呢!”庵歌姬瞬间一跃三丈高,赏了同期一发从天而降的正义铁拳,挽着袖子看某人哭唧唧地捂头,“聊过之后,感觉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