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爱的小姑娘,脸蛋肉嘟嘟的,真想掐一把。邱静岁牵着她的手,心中的怪阿姨心态咕嘟咕嘟冒泡。
陆司怀在院中安排了一桌席面,少男少女们跟小大人似的喝酒祝词,但陆司怀却没有出面,管事说是有事先走一步。
邱静岁不得不怀疑对方是在为后天的计划做准备。
等这一帮贵族子弟玩过闹过,再回到围场的时候已快酉时。
从重新踏进围场的那一刻开始,邱静岁的心中就十分惶惶不安,她害怕一切没有按照计划走,或者有其他意外,自己命丧当场,谁也不能保证她有可能会因此穿越回现代,所以今明两天就极有可能是她自己在世的最后时光。
硬逼着自己吞下晚饭,晚上邱静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论是数绵羊还是数水饺,没有一样是管用的,只好自己跟自己词语接龙,接到词穷才模模糊糊有了睡意。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刘夫人摇醒。
“今天分队围猎,你还在这里睡大觉。”
“我好累,今天我能不能在这休息一天?”邱静岁恳求道。
“看景有什么累的,人家崔小姐对你那么好,今天她上场,你不去,合适吗?”刘夫人板着脸。
还是被拉起来去了大营。
邱静岁生无可恋地将胭脂交给仆役,坐在长凳上打哈欠。
前面大概有接近五十个年轻男女正围在一起抽签,应该是在分队。
到最后陶衡却发现筒子里还剩了两支签,但只有崔宓一个人还没抽。
“缺一个人。”陶衡陈述,“谁过来顶一下?”
“叫邱小姐过来吧。”崔宓在旁边补了一句。
“行。”陶衡也没多说什么,朝邱静岁招呼了一声。
邱静岁指了指自己,一头雾水地走过去才知道是要她参加围猎。
她哭笑不得:“我连骑马都勉强,加入也是添乱。”
“凑个人数而已嘛,你看方小姐也刚学会骑马,年纪这么小都上了,你还推脱什么,来吧来吧。”陶衡把签筒往前一伸。
邱静岁只好请崔宓先抽,后者看着签筒中的两支签,犹豫着没立刻下手。
现在只剩陆司怀的队伍和另一支队伍缺人,但她分明看见自从邱静岁被叫过来后,陆司怀隐晦地看过她两次。
如果这次抽不到跟陆司怀一队,就放弃吧,崔宓心中想。无论是从两家过节还是两人感情看,她与陆司怀似乎都是绝无可能的,如果连天意也不帮她,那她就乖乖回头,按照父母的安排嫁一个不喜欢的人,安分守己地过日子。
崔宓闭着眼抽了一根签,却将其紧紧攥在了手心,没有去看。
她看向身旁的邱静岁,对方十分平静地拿过签筒中的最后一支签,不带犹豫地翻倒过来看了一眼上面的字,又伸给众人看。
“丁。”邱静岁念出签上的字,低垂着头走向另外一队。
崔宓忙去看自己手中攥的紧紧的签,上面分明写着陆司怀所在的丙队。
她也说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感觉,甚至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但这个符号就像是漆黑的绝望中突然投射进来的一束光般,崔宓看着面前陆司怀的背影,再次牢牢握紧了木签。
另一边邱静岁就比较难受了,因为她抽到的队伍中有江锡。
他不是不善骑射吗?怎么也来参加围猎,还是跟她一样是被拉来凑数的?
邱静岁这队的领头人是一个叫董扬的武官之子,骑术是不错,但是制定的战术她怎么听怎么觉得离谱,净说什么一个人射十只猎物到时候妥妥第一的话。
亲娘嘞,邱静岁在心中吐槽,您打鸡血也得看实际情况吧?队中一个她新手,一个江锡文弱书生,俩弱鸡已经指望不上了。还说什么一人十只的话,客观来说在两个时辰之内能保证猎到十只猎物的得是陆司怀这种水平才能做到的好不好。
不过反正他董扬又不会给自己发工资,也不是甲方大大,他定的KPI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好。
她骑上胭脂,勉强跟着大部队进入林中。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林中地形复杂,需要及时避让等等操作实在是超出了她目前的骑术水平,没过多久除了能看见个刻意等着她的江锡的背影,已经分不清任何其他人的敌我关系。
她怕出事,性命攸关之下也顾不得避嫌,高声喊道:“江公子,你等等我。”
江锡立刻勒住了马,呆在原地回身等她过来。
邱静岁赶上来,心中是十成十的抱歉:“那个,我……”
解释的话刚说了一半,江锡便道:“邱小姐不用怕,也不必争那些。”
他带着她慢慢往前走,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林中还有晨间氤氲的雾气,邱静岁跟在他身后,即使控制不好速度江锡也从来不会催促她,更是非常有礼貌地与她控制在一个适中的距离上,她这一瞬间是真的控制不住地狠狠心动了。
第19章
邱静岁很担心在树林中会发生什么意外情况,所以骑行速度非常慢,江锡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后来两人干脆都下马牵行。
期间偶尔碰到过其他队伍成员狩猎经过,与江锡相熟的人便会出言调侃。
但其实在一个多时辰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怎么交谈过,邱静岁心事重重的,倒不觉得多么尴尬。
即便他们所处的位置在林地边缘,猎物并不多,可毕竟有四十八名参与者,在狩猎活动快结束的时候,竟也碰到了途经此处的陆司怀一行人。
他骑在马上,身后跟着崔宓和零星两三个人,目光注视着小心翼翼走在林中的邱静岁方向,速度慢了下来。
在离开邱静岁两人视线范围之际,陆司怀面无表情地抬手朝江锡所在方向射出箭矢,江锡的马受惊嘶吼。
紧接着邱静岁看到有仆役跑去前方落叶堆中,揪出一只被一箭毙命的野兔,并高声喊道:“卫国公世子猎得野兔一只!”
好不容易安抚好马匹,江锡和邱静岁迎面碰上了己队的董扬,不知是不是狩猎不顺利,他脸色很臭,尤其是当他看到江锡两人还在这里悠游闲逛的时候更是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邱静岁听他骂的难听,叫了一声江锡示意他们没必要在这挨骂,可以先出去再说,谁知此举却更惹恼了董扬,他驾马上前横拦在二人身前,手里的马鞭几乎要甩到邱静岁的脸上。
“这是围场,不是让你们闲逛自在的地方,林子里人来人往的,你们还有没有礼义廉耻了?”董扬脸上的横肉随着他过于激动的神情扭曲游动,令人生恶。
“董公子,”江锡上来将邱静岁护到身后,“请谨言慎行。”
“你闭嘴!”董扬蔑视地看着江锡,以他的家世出身,眼里根本看不上江锡。
“走,”邱静岁冷冷地说,“别跟无赖讲理。”
“你说什么?”董扬更忍不了被女子蔑视,他翻身下马,竟然一副要冲上来对两人动手的样子。
林中负责记录猎物归属的仆役们见状不对,第一时间跑了过来,抱住董扬的腿不让动,他们也害怕万一真闹出点什么事来自己被殃及池鱼。
也有远处的仆役掉头去寻人救场。
邱静岁没有再刺激对方,低头看着脚尖,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对于这一阶层同龄人的人品是不是有点太过于乐观了。
片刻后还是距离此处最近又说话管用的陆司怀先到,事情经过仆役已经简单禀明过,他冷淡地瞥了眼董扬,见对方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见到自己来才挣脱开仆役束缚,有几分心虚地乖乖行礼。
往常陆司怀甚少管这样的闲事,董扬以为这次说点好话就能对付过去,却不想今日的陆司怀格外不好说话。
“董扬,你该向邱小姐和这位公子赔礼。”
邱静岁抬头看陆司怀,对方说话的时候连正眼都没给董扬一个。
卫国公府势力庞大,董扬不敢得罪,硬着头皮给邱静岁和江锡陪了好话和笑脸,一点也不敢糊弄。
这时候陶衡才骑着马过来,他见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是他举办的活动,肯定不想把事情闹大,但却跟董扬确认了他的名姓。
董扬晓得自己犯了陶衡场子的忌讳,面容灰败,懊悔不已。
闹剧结束,有陆司怀和崔宓在,他们那一队赢得毫无压力,也没人关心垫底的是谁。
回到大营的时候,邱静岁依依不舍地将胭脂交还,这几天下来她跟胭脂都有感情了,可惜以后估计没机会再见。
陶衡在那边惋惜:“上个月刚弄来的大宛驹,又留不长,怪不得母亲整天骂我败家子。”
按照规则,围猎取胜的一队每人可以按照猎物多寡从围场挑走一匹马,陶衡故有此叹。
管事拉来一排名种马供赢家挑选,所有人围在周围啧啧称叹。
大宛驹又叫汗血宝马,因其体型绝佳,耐力久、速度快等特点在市面上一向供不应求,甚至要价千金的都有。
眼前这匹一出场就把其他马比了下去,通身漆黑,毛发油亮顺滑,真乃神驹。
崔宓也喜欢的不得了,她忍不住转身央告道:“行之,你都有踏夜了,这匹大宛驹让给我好不好?”
“嗯。”陆司怀没多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意外的回答让她欣喜不已,崔宓结结巴巴地向他道谢,陆司怀平淡地回了一句“不必”。
陶衡问他要选哪一匹,陆司怀道:“过后再说,先让他们选。”
陆司怀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在帐前邱静岁的身上,她正在跟方如嫣说话,但神思不属,明显心中有事。
再怎么不安逃避,第十天终于还是到来。
刘夫人在收拾东西的时候被其他夫人叫去说话,久久未归。
邱静岁出去找人,有侍女说看见刘夫人在大酉山那边出现过。
邱静岁着急地吩咐道:“我先去寻母亲,你快去多叫些人过来。”
“是。”侍女跑远。
邱静岁带着雪薇,按照陆司怀之前嘱咐的去往大酉山北面山顶的候知亭。
雪薇戴了防具,拿上匕首,完全进入戒备状态,与平时松散的样子判若两人。只不过若不靠近的话基本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山路崎岖难走,加之一路上提心吊胆不得安稳,等她们到达候知亭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此时其他人必定已经去参加最后的大宴,围场其他地方几近无人。
换句话说,现在就是凶手下手的最好时机。
邱静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坐立不安,佯装在寻找刘夫人的模样,克制着害怕的情绪在周围行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但她忧惧的场面却迟迟没有出现。
跟雪薇对视一眼,两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上断头台不可怕,可怕的是砍刀迟迟不落下。
经过多番思考,邱静岁开始尝试出声呼喊刘夫人来帮助可能的凶手定位自己的位置,但她跟雪薇嗓子都喊哑了还是没有遇到任何突发事件。
雪薇有自己的判断:“邱小姐,这样不是办法,或许对方没有上钩,不如暂先离开。”
邱静岁小声问:“陆大人有没有交代过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雪薇摇头。
要么是陆司怀疏忽了,要么就是他认定凶手一定会出现。
邱静岁边走边想,冷不丁问:“下山的路是只有一条吗?”
“是……”雪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吞下后半句话,只用目光询问接下来的打算。
“等。”邱静岁继续卖力地寻找刘夫人,甚至“不小心”摔倒,崴伤了脚。
估摸着大营中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邱静岁像是放弃了一般,泫然欲泣地叫雪薇搀扶自己回去。
一步一步踏上下山的台阶,邱静岁似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突然感觉雪薇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猛一用力。
邱静岁还没来得及抬头看周围的情形,只感觉到雪薇霎那间抱住她往地上一扑,顺势滚到阶侧山壁下,这样的地方可以防止两面受敌,应对压力小一些。
但同时万一短兵相接,几乎很难逃走。
果然,看到雪薇的举动,一直埋伏在道路两边的杀手跳了两个下来,选择正面迎战。
两名杀手皆黑布覆面,根本看不见他们的长相,不过其中一人的眉间有一颗大黑痦子异常的显眼。邱静岁很想冷静地分析思考,但他们手中明晃晃的大刀像是在凌迟着她的理智,敌我差距的悬殊足以让她心态崩溃。
雪薇一手背在身后,迟迟不敢拔出匕首,一步步后退,邱静岁明白她是想诱敌深入,一网打尽。
但对方见雪薇方才的动作,早已有所防备,不想给她喘息之机,一个蒙面人举着刀直冲过来。
雪薇瞬间拔出匕首,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刀,并动作迅速地折过对方手腕,长刀“咣当”一声跌落在地,雪薇借势一刀捅进那人脖子里,鲜血喷涌而出。
邱静岁觉得脸上满是血水,她完全是凭着本能将脏污抹开,保持视线不受阻碍。
见雪薇如此不好惹,剩下那个大黑痦子蒙面人飞快退开,邱静岁分明看见对面山坡上还有其他人埋伏着,这么远的距离,只能是在瞄准射弓。
邱静岁想提醒雪薇注意,但也不过就在她将要开口的这一刻,两道身影飞掠过来,她只觉不过转瞬间,埋伏者甚至都没有交上几招便被制服在地。
是陆司怀和王羽仁。
命悬一线的高度紧张之后终于松懈下来,邱静岁感觉浑身无力,她勉强想站起来都做不到,雪薇仍牢牢挡在她前面,丝毫没有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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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羽仁拿绳子将擒获的三人捆得严严实实的,又塞上布团防止他们自尽后,向陆司怀请示:“大人,都在这里了。”
“先押到山庄。”陆司怀说。
“是。”王羽仁踹了三人几脚,蒙面人被迫站起来往山下走。
环顾四周,陆司怀发现了阶边的邱静岁。
他提步走到她身边,自上而下注视着她。
邱静岁的脸颊、脖颈,甚至是双手上全是血迹,但她却不顾形象地跪坐在地上,双手颤抖地环抱着雪薇。
为了保护自己,雪薇被暗箭射中昏迷不醒,长箭深深地没入她的右胸口。
“陆大人,”邱静岁听到自己勉力维持平静但实际上却几乎颤抖的不成语调的声音在问,“雪薇没有被射中心脏,她不会死的对不对?”
陆司怀背着光站在她面前,邱静岁尽力仰起头也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是一遍一遍地询问确认:“大人,她不会死的,对吗?”
陆司怀一直没有回答,他的身后响起脚步声,是几个卫国公府的护卫。
他们似乎是接收到了陆司怀的指示,将雪薇带走了。
邱静岁想跟上去,却无力站起:“大人会救治雪薇的对吗?”
“会。”陆司怀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