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是呀是呀。”陈大娘赶着上山,不和他多说。
陈大娘到山上时,孟知尧不在家里,但是旁边动静不小,往榕树那头走过去,能听见人声。
“现在才掏,早腌入味了。”是那个小白脸的埋怨声。
他还敢有情绪,陈大娘眉头一皱,孟知尧接着说话:“那不掏了呗。”
看孟知尧能压制他,陈大娘又放心了。
瞿万里:“……”
“问你话呢,还掏不掏?”孟知尧显然有些不耐烦,“我二叔忙得很。”
很快,陈二叔就来打圆场了:“诶呀,你们不要吵架,小白,二叔给你掏出来玉章,你把它放草木灰里埋几天,就干净了。”
孟知尧看见陈大娘过来,跳下化粪池:“大娘,什么事?”
陈大娘拉过她,到路边才说:“官府的工曹吏老陈来了,问你安全帽的手艺能不能外传?”
“这有什么不能的,给他就是了。”孟知尧一次性说齐,“我们手里的那些东西,都没什么好保密的,谁想要就拿去。”
陈大娘拍肩:“要不说里正大气!放心,我拦着,没让他上来。”
“嗯。”孟知尧没这么机警,匆匆点头,陈大娘做主就好。
一股味儿飘过来,陈二叔已经先开了化粪池,孟知尧刚一回头,就看见瞿万里冲过来。
小白脸以前是多么娇生惯养啊,陈大娘唏嘘,连这味道都受不了。
陈二叔捞啊捞,扬声道:“小白,是不是这个?”
瞿万里看他手里的东西,淌泪点头,接受了他是小白脸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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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松(肖)河(申)村(克)的救赎
瞿万里不可能坐以待毙,他最近表现良好,有了自己的睡觉小屋,在厨房的小隔间柴房里。
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这样的苦,瞿万里憋着一口气,等到了孟知尧睡觉的时候,抱着拴着他的石墩一起往外走。
还好在孟知尧眼里,他就是个娇生惯养长大的富家少爷,没想到他还能腰马合一,轻松抱起那坨石墩来。
今晚,瞿万里要下井,死马当活马医,打算从宝箱里跑路。
瞿万里先用铁链把石墩子吊下去,他再从直梯悄悄趴下去,井底就有很多工具,铲子被陈二叔借走了,镐子还在。
他摸黑定方向,井底并不平整,要小心磕绊摔倒。
被俘虏的这段时间,孟知尧也下过两次矿井,瞿万里看她搬运的分明是石头,但从工棚里出来后,她手上就多了一枚金疙瘩。
很神奇,他看不到矿井里有什么金子,在他眼里,这就是一口枯井。
瞿万里用铁镐小心翼翼地掏石头,风一直在吹,他不确定自己现在出的是热汗还是冷汗。
埋头弯腰挖久了,一声鸡鸣嘹亮,瞿万里抬头要看天色,只见矿井上方直直站着一个人,俯视他。
“啊啊————”
瞿万里一声惨叫,捂住胸口疾退,抵在石壁上,跌坐下来。
“难为你隐忍这么久,原来力气还不小。”孟知尧从直梯上下来,捡起被瞿万里丢开的铁镐,“想跑?”
受到惊吓的瞿万里还在大喘气:“我不要你还钱了……”
今天是二月十六,圆月就悬在矿井上空。
“可我怕你弄死我啊。”孟知尧半阖的睡眼还没睁开,困恹恹中带些春寒冷意。
上方又有一道凌厉的声音突然出现:“弄死你还用得着我主人?”
孟知尧和瞿万里抬头,刹那间雪亮冰冷的刀已经贴上了孟知尧的颈侧。
这一激灵,孟知尧被冷清醒了,她不敢转头,只移动眼眸瞥向瞿万里:“你看,我说得有错吗?”
瞿万里看清了落下来的人,格外惊喜:“晓春!”
孟知尧又抬眼望向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原来晓春是这个人的名字,该死的,害她胡乱猜了什么离谱的东西。
“陛……主人,属下来救你了!”晓春说完,单手拿下孟知尧,再用刀挑开瞿万里脖子上的锁,铁环也应声松落。
瞿万里顿时浑身轻盈,重新捡起铁环,二话不说扣到孟知尧脖子上:“天道好轮回啊,里正。”
“那就杀了我呗。”孟知尧也不挣扎,变故太快,她还能感受到颈间传来的别人的温度。
还钱是不可能的,孟知尧后悔没多穿件衣服:“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瞿万里看晓春绑人,靠在直梯旁,形势逆转,心情愉悦:“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这个罗盘带我来的。”晓春从怀里掏出一个不足巴掌大的罗盘,“徐……哥跟我说,发生这种事,罗盘会乱,在你消失的地方附近转一圈,会有一个方向无法指示,我靠这个定位,一路找了过来。”
孟知尧听得认真:“在路上也可以靠这个定位吗?”
“不可以,这个与和宝箱距离有关……关你什么事!将死之人,还在意这个做什么?”晓春不再回答,但孟知尧依旧知道了。
她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瞿万里看她良久,对晓春说:“把人带回去吧,我不杀她。”
晓春不解:“她身怀异术,又非善人,主人何故饶她性命?”
“听我的,”瞿万里说,“她也没杀我,留着又用,带回去软禁起来,再命人来彻查这个村子。”
孟知尧忽道:“与别人无关,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瞿万里:“还有,这口矿井,也要封起来。”
“是!”晓春拎起孟知尧走壁飞上去。
落地后,瞿万里也从直梯爬上来:“晓春,你今晚来得也太及时了!”
晓春老实交代:“其实属下来这有几天了,一直在暗中观察,因为听见主人说章子掉茅坑了,就等他们给你掏了章子再做别的打算。”
“啊……”瞿万里大跌眼镜。
晓春:“属下早放了信号弹,我们的人就在村外藏着,我已沿途标记,等天亮他们就会进村。”
还没到天亮,已经就脚步声往孟知尧家靠近,还很匆忙。
“里正。”陈大娘轻声呼唤,不走正门,翻墙而入,推开主屋的门就说,“里正快走!”
一柄钢刀刺过来,陈大娘五指瞬间成爪,把刀刃弹开。
这一下,陈大娘就知道她还是来晚了。
晓春和她在大堂里交手,眨眼间过了五六招,孟知尧被瞿万里压着肩膀,面寒心凉:“大娘。”
陈大娘停手,晓春的刀架在她脖子上:“松河村果然有异常。”
“对不起。”孟知尧自责连累了村里人。
擒贼先擒王,大娘看见孟知尧被拿下,便认输,只是舍不得眼前的姑娘:“怎么会,没有主家,我祖辈都不可能出生到这个世上,即便来了也是猪狗不如,能当个人一样活这些年头,已经够了。”
瞿万里和晓春感到不妙,原来这一个村,都是不怕死的。
死士精神流淌在他们的血脉里,孟知尧看得五味杂陈,能大概想得到,当年孟家先祖隐居的年代,外面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陈大娘潇洒道:“只是可惜了里正的一百两银子。”
瞿万里有话要说:“那是我的一百两银子。”
“原来如此。”陈大娘终于知道这个小白脸出现在里正家里的缘由了,“成王败寇,我们认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得好,”瞿万里看院外天边渐渐发白,“他们都进村了吗?”
山下的马蹄山惊醒了整个村庄,在门外停驻。
“御林军恭迎陛下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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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都是穿越者
陛下?!
皇帝?!
孟知尧和陈大娘瞪大了眼睛。
松河村也陷入沉迷中,六爷坐在学堂里,眼前一排排学案空荡荡,孩子们今天是来不了了。
“御林军……皇帝,”他略微浑浊的双眼定住,“瞿皑的后人。”
他回了家,让老伴帮忙抬起床脚。
“你在干什么?”老伴不明。
六爷把垫床脚的东西拿出来,用麻布擦掉灰,一枚金令显现掌心:“这是当年瞿帅入主京兆,私下赠予松河村的金令,尧尧她娘弥留之际,把金令托付给了我。”
六奶重燃希望:“能救尧尧?”
六爷没下定论:“试试看吧。”
此时,孟知尧脖子上的锁链又被解除了,在瞿万里亲自押解下,上了车。
瞿万里坐在一边,把玩起洗干净的玉章:“这是皇帝私印,能掉到你家化粪池里,是化粪池的福气。”
“你掉进去才是化粪池的福气。”孟知尧骨头很硬,到哪都不打算低头。
相比之下,瞿万里算是另一个极端了,他说话做事都很柔和,发脾气也像在卖萌:“君无戏言,我说不杀你就真的不会杀你,去年全国死刑犯只有四人,大越王法并不嗜杀。你最多被关一段时间,松河村也不会出事,那条青砖路我保证能够修好。”
孟知尧死猪不怕开水烫:“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就说准备怎么办吧。”
真是太难说话了,她是瞿万里遇过最棘手的人:“我当然是想帮你。”
他情真意切:“在这个残忍的世界里活下来。”
“什么玩意儿?”孟知尧五官扭曲,说的是人话,她怎么就听不懂呢。
“噢!”瞿万里从自我感动中回神,“还没摊牌是吧?其实我早就发现了,你和我一样。”
孟知尧:“都是穿越者。”
瞿万里两眼发光:“你也发现啦?”
“大概吧。”孟知尧偏过头,关注飞扬门帘一角外,不断后退的景色,“但没有规定,凡是穿越者就一定会是盟友。”
嘶——
瞿万里靠在柔软垫枕上,心情复杂,有人不信任他,怀疑他的真诚,很难过,有些挫败。
他说:“没关系,这很正常,真心换真心嘛。”
孟知尧这才回头看他一眼,很快又扭回去:“我们去哪里?”
还在修路中,这段路还是原来的样子,好在最近几天没下雨,一半都是干的,压着原来的车辙走,还能过去。
“皇宫,”瞿万里也不卖关子,“带你去看一看,那个能通向矿井的库房?”
孟知尧嗤笑:“井都封了,还看个屁。”
瞿万里不甘心:“难道你不想知道这其中的真相吗?”
“没兴趣。”
“不要这么消极嘛,日子肯定越过越好的。”
“没兴趣。”
“我希望你能够信任我,我真的不会杀你。”
“无所谓。”
到最后,瞿万里放弃了,他开始自言自语:“其实为了不让钱继续被偷,我还把钱库搬到过别的地方,但好像没有用,也不知道你那矿井拿钱是什么机制。”
死气沉沉的孟知尧却突然看过来:“你再换别的地方试试,换皇宫外面看看。”
瞿万里对上她的视线:“啊,你对这个感兴趣啊?”
孟知尧又故态复萌,瘫到一边装死。
车队经过喧闹的修路段绕行,来到了东华县城。
沉默的孟知尧突然又开口:“不过这样你就不能先把我的矿井封了……算了,随你吧,你不感兴趣的话,可以不参考我的意见,矿井随便封,我也不是非要下矿。”
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发言有包庇矿井的嫌疑,于是又缩回去,继续摆烂。
凭借着十几年上朝的经验,瞿万里好歹反应过来,恍恍惚惚地跟上了孟知尧突如其来的思维表达:“噢……”
……
松河村,孟知尧家里。
晓春还留在矿井下面,他替陛下把宝箱挖了出来:“库房里的宝箱并没有少,这个是怎么多出来的?”
他检查了一下标志,确实是天子司库的宝箱,他对王捐说:“你在这里守着。”
王捐:“是。”
晓春和当晚一样,有一次钻进大箱子里,把宝箱盖子合上,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听不见王捐的脚步声,也没有矿井的风呼。
再打开,他到了私库里,飞龙绕柱,财宝如山。
老官儿还在守着打盹,听到了动静跳起来,看见晓春:“你什么时候进去的?”
晓春怔愣了片刻:“我是从那边过来的。”
“那边”是他们最近常用的代词,老官儿很快就听懂了:“陛下呢?!”
“陛下由御林军队亲自迎接回来,现在应该到常春县了。”晓春爬出来,“我先去刑部找张大人,和他说明此事。”
张影跟着晓春进宫,亲自走了一遍那个灵异的通道,不敢置信:“世间真有神行术!”
“这叫神行术?!”晓春两眼放光,“果然天佑大越。”
张影又问:“陛下知道这条路可以往来吗?”
“他应该有猜测到,我找到陛下时,他正在挖宝箱。”晓春补充,“对了,当初我们从宝箱里都过不来,是因为这个矿井的主人把宝箱都埋在了地里。”
张影大悟:“原来如此!”
晓春把罗盘拿出来:“还得感谢徐大人的罗盘,大人你看,我们在宝箱里,罗盘是乱的……”
张影连连点头:“值得探究。”
王捐在地面往下喊:“春哥!有个姑娘自称是京兆尹的女儿,想要见你。”
“京兆尹的女儿怎么会在这里?”张影和晓春面面相觑。
晓春爬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齐闰月神色匆忙,在小院外面徘徊,直到一位制服等级更高的武将出来,她迎上去:“将军,小女齐闰月,住在山下。”
晓春看她和齐俢长得有些像:“你是来问这家主人吧?关于她你知道什么,都和我说说,也能让她免受些苦。因这笔钱只是用来修路,没做伤天害理的事,陛下恩典,不追究她冒犯天子之罪,但是也不能就这么放了。”
齐闰月积极配合:“里正姐姐姓孟,叫孟知尧……”
又有御林军来禀报,并递上一枚金令:“山下有位老者拿出此物,求见陛下。”
晓春接过金令一看:“这是开国金令,把老人家请上来。”
齐闰月站在一旁发懵:“什么是,开国金令?”
晓春说:“金令上的时间是我大越开国之年,令上有太|祖私印。”
“太……”齐闰月站近看一眼,上面只有一个字。
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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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只怕矿井主人不肯招安
松河村在诸多村落中向来籍籍无名,也从来没出过什么秀才,更不用说举人,有条件的都不愿意把自家的女儿嫁过去,都觉得他们村没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