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顺嘴开个玩笑,哪知陈盐还真点了下头:“要是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出去做兼职把钱给你。”
谢珩州收敛笑容,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抬手不轻不重的敲了下她的额头。
“我不需要,好好待在家里做功课。那钱是给你的,我明天还你。”
“怎么会,那钱——”陈盐揉了揉额头,还待要再说,被他不耐烦地打断。
“我上高一后就已经不问他要钱了,谢之平那点生活费我压根看不上,”谢珩州语气淡淡的,睨了她眼,“那债我其实一个月前就已经还上了,是他们那群人故意唬你的,想看看你会不会给钱。”
陈盐闻言懵了,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眼圈都有些红了:“那怎么办呀谢珩州?”
“什么怎么办?”
谢珩州看着她这副没骨气的模样,哼笑一声。
“那笔钱也不能算完全没作用,至少今晚没让我打成架,明天不用顶着张破相脸挨骂。”
他伸手漫不经心地蹭了下她的下巴。
“所以说,别苦着张脸了,难看得和哈巴狗似的。”
“赶紧给小爷呲牙乐一个。”
……
陈盐回到房间,整个人还是愁眉苦脸的。
她从来没有拿到过这么多钱,本来想要好好替谢珩州保管的,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别人骗走了。
陈盐懊恼地坐在书桌前,正对着那张还未拼好的照片上的自己。
她望着那张笑得灿烂的脸,悔恨地轻喃道:“陈盐,真的笨死了你!”
说完,又十分泄气地埋脸趴在桌子上。
这一夜都没怎么睡好,翌日早上,她顶着个大大的眼圈下楼,看清餐桌上忙碌的人时,后背心虚地一僵。
谢之平出差回来了,正在动手给他们盛早饭的豆浆。
他看见陈盐,眼镜折射出点温和的光芒,招呼道:“洗漱完快下来吃饭盐盐。”
陈盐慢吞吞地挪了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乖巧应道:“谢叔叔早上好。”
谢之平笑着摸了下她的脑袋。
在她坐下后不久,谢珩州的房门也被砰一声推开。
他松垮地背着个单肩包下楼,破天荒在短袖外穿上了校服外套,看见谢之平时只是顿了下,很快神色如常地抽开椅子在陈盐对面坐下。
“怎么样盐盐,”谢之平舀了勺豆浆,目光审视般缓缓扫过两人的脸,“叔叔不在的这几天,谢珩州有没有给你惹麻烦?”
谢珩州剥鸡蛋的动作一滞,饶有兴趣地抬眼看向陈盐。
他也很想听听她在谢之平面前究竟会怎么说他。
毕竟这两天他把这小姑娘扔在厨房不闻不问一个晚上,把人家弄出去吃路边摊,还差点带着她打了个架。
她不擅长撒谎,估计马上要冲着谢之平告状了。
陈盐本来在慢条斯理地吃包子,闻言咽下嘴里的食物,不假思索道:“没有,他对我很好呀,没有惹麻烦。”
她是嘉城人,说话腔调习惯性将最后一个音拖长,声音听上去温温柔柔的。
说完,似乎怕谢之平不信,又补充道:“他每天都按时上下学,也没有去打架。叔叔你看,他脸上一个伤口都没有。”
谢珩州颇为意外地挑了下眉。
得。这姑娘还学会给他打掩护了。
虽是这样想,他的唇角却忍不住勾了一下,也不知道在高兴个什么劲。
谢之平虽然深谙谢珩州的本性,但见陈盐这副笃定的样子,也不由得信了几分,连带着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他破天荒给谢珩州夹了个包子:“知道好好上课就好,有什么缺的尽管和我说。”
“不用。”谢珩州冷然回拒,碰也没碰他夹来的东西。
他瞟了眼埋头吃饭的陈盐,顿了下,又道:“不过你生活费给得太少了,和以前不一样,我们现在可是两个人花。”
“这么吝啬,我还以为谢氏明天就要倒闭了。”
谢珩州的语气不算客气,甚至还有些讽刺挖苦意味。但是谢之平听了丝毫没生气,反倒既诧异又惊喜地看着他。
在他的印象里,谢珩州从来不会主动开口和他要钱。这小子硬气得很,就算哪天饿死在街头也不会和他服软。
他反思自己给的钱确实是太少了,还不够买一双鞋,连忙从钱包里又取了一沓。
“我手头现金不多,等会儿再让老陈去银行取点儿。要不直接转账吧,现在小孩儿都流行手机支付,带这么多现金在身上也不安全。”
手还没碰上谢珩州的书包,便被他一把避开了。
“给我干嘛?” 谢珩州有些不耐地扯了下书包肩带,指了下陈盐,“给她啊。”
“哦对对对,我给忘了,你们两个现在的钱是交给盐盐保管,”谢之平极有眼力见的换了个对象,笑眯眯地看着她,“收下吧盐盐?”
平常陈盐都是乖巧无比,今天她和烫着了一般绷直了背,怎么着也不肯收下来。
“收下吧,”谢珩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睨了她一眼,“过两天你就要去北沂上课,中午吃饭同学聚餐,教辅费资料费打印费,哪个不需要钱?”
“你不需要我还需要呢,你也不想看见同学背后说我是个穷鬼吧。”
骗子。
陈盐在心里腹诽,明明昨天还和她说上高中就不花谢叔叔给的钱了。
更何况以他的家境来看,一双普通的鞋可能就大几千块,又有哪个不长眼的会说他是穷鬼。
尽管这么想着,她最终还是抿唇把钱收了下来。
万一哪天谢珩州真的没钱又有急用呢?那她这里还能给他存着点。
谢之平的空闲时间只够他陪两个孩子吃个早饭,吃完又急匆匆奔去公司开会。
临走前他嘱咐陈盐将东西都收拾好,明天转学手续就能办好,可以去学校上课了。
“对了,过几天又下雨降温,盐盐你记得提醒谢珩州穿件外套,他这个人天冷也不爱添衣服,天天穿着那破短袖到处晃,也不怕感冒了。”
“你也多穿点,平常多吃点饭,看你瘦的。”
“知道啦叔叔,”陈盐站在玄关背着手点头,“您慢点走。”
送走谢之平,她重新回到楼上,先将那笔零用钱拿出来点清。
考虑到谢珩州说的那些开支,她给自己留了五百块钱应急,剩余的钱全部锁进了柜子里。
与此同时,陈盐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振了一下,她打开短信,发现自己绑定的银行卡多了一笔陌生账户汇款。
这个账户每隔一个月就会打一笔钱进来,金额不多,来源不明。
陈盐第一次收到钱时立马想报警处理,然而号码拨到一半又放下了。
她想,万一是陈锋打的款呢?
是不是他不方便见面,所以才以这种方式提醒她,他还活着。
陈盐的心跃动一瞬,和之前一样,将这笔钱原封不动地存好,接着整理了一下书包,将没来得及理好的卷子和书摊开放在桌上。
幸好当初杨迹扔的都是她已经写完的卷子,课本沾上点泥弄脏了,但也还能凑合看。
陈盐的手指轻轻翻过书页。
也不知道北沂的学习环境和嘉城附中相比怎么样。
她之前虽然稳居嘉城附中的年级第一,但北沂无论是师资还是教学质量都比嘉城要高出一截,学生成绩自然也不会差。
她心里有点没底。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天,她除了下楼吃饭外,其余时间都在房间里专心写题。
一口气将数学辅导册做了几十页,她终于收了手,甩了甩用完的笔芯,再一看天色已经黑了。
谢珩州十分钟前给她发消息说今晚不回来吃晚饭,让她和胡姨说一声。
陈盐喜欢狗,微信头像也是一只捧着爱心热情洋溢的线条小狗。
谢珩州和她加上微信的那天,还垂眼扫了一眼她的头像,淡淡评价了一句:“头像挺搭你的。”
于是当场把她的备注改成了陈小狗狗。
为此陈盐气得一晚上没和他说过话,将他的备注也从大名恶狠狠地改成了狗都不理。
现在气消了,她不太积极地应了句好,心里还在为明天的上学暗暗担心,不由得拿起手机多问了一句。
[明天我去哪个教室报道啊?]
对面似乎在忙,过了很久才回。
狗都不理:[除了二班是文科班,其余都是理科班,你转到我们一班来。到了先去趟教务处吧,会安排老师带你。]
陈盐打字。
[那你今晚还回来睡吗?需不需要给你留门?]
谢珩州这次回得很快。
狗都不理:[需要,明天不是还要送你上课?]
哪里就是送她,明明是一起去上学。
陈盐极快地撇了下唇,也没敢反驳。
第8章
第二天早起,天色灰蒙蒙的,落了一夜的春雨。
果然如谢之平说的那样,外头开始降温了。
因为要上学,所以今天很早就用了早餐。
他们俩上学是由司机老张专职开车接送,陈盐坐在车里理平自己校服外的薄针织开衫,紧接着抬眸看了眼还是件短袖的谢珩州。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提醒他:“谢叔叔临走前叮嘱我,让我提醒让你多穿点衣服,最近几天温度低,容易感冒。”
“你要不要现在回去加一件外套?”
谢珩州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眼也不睁地轻讽:“让他别多管闲事。”
陈盐攥着肩包背带,不解:“谢叔叔这是在关心你,怎么能说是多管闲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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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小和家里人关系好,若不是因为发生意外,现在也该是在美满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因此她很不明白为什么谢珩州总是和父亲吵架,将彼此的关系闹僵。
明明拥有这世界上最亲近的血缘,却活得像是彼此敌对的仇人。
她试图替谢之平解释些什么:“谢叔叔虽然平时工作忙,总是骂你训斥你,但其实对你的事还是很上心的,就像昨天他……”
她的话还没说完,谢珩州便像是被按到了什么开关,冷冷地睁开眼睛,那双薄单上挑的眼睛像是淬了冰,毫不客气斥道:“闭嘴,你懂什么?别多管闲事。”
陈盐被他凶的心里一突,脸都吓得有些发白。
这还是认识以来谢珩州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她垂眼抿了下唇,盯着自己盛着光影的指尖,接下来的一路都很知趣地没再开口。
到了学校门口,谢珩州率先下车,没等她直接进了校门。
陈盐动作慢吞吞的,等到他人影都快看不见了,这才下了车子。
司机老张降下车窗,看着面前小姑娘明显有些郁闷的脸,咧嘴一笑安慰:“别往心里去,这小子就这个脾气,碰上他爸的事就犯轴,谁劝也不好使。”
“快去上课吧,下午放学我还是在这块位置等着。”
陈盐点头应了,告别司机后随着返校的学生们一起进校。
北沂的占地面积比嘉城附中要大上许多,教学楼一栋接着一栋,看得人眼花缭乱。
因为不熟悉环境,她在教学楼外绕了整整一大圈才找到高二部,按照先前谢珩州说的,先去了一趟教务处。
教务处的教导主任是个留着短发戴方型眼镜的女人,不苟言笑,看人时显得很严肃。
她粗略扫了一眼交上来的入学资料:“陈盐?”
“是的。”
“你之前在嘉城附中的学习成绩很优秀,基本稳在校排名第一的位置,”她扶了下眼睛,眼中透出股审视意味,“是吗?”
尽管不太喜欢这种一句一个审问的形式,陈盐还是礼貌点了点头。
“不过嘉城附中的教学水平比起北沂高校来说,还是有一定的差距,以前的成绩也代表不了什么。”
女人拿起手边的保温杯喝了口水。
“北沂高三开学时会按照期末成绩重新划分班级,在此之前就安排你先呆在六班吧,有异议吗?”
“但是,老师我想……”
“那就这样定了,”女人单方面替她做了决断,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转身招呼,“红渠,来接管一下转到你班里的学生。”
陈盐咽下后半句话,眉头微微皱起。
……
与此同时。
北沂高二部一班。
谢珩州破天荒早早踏进班级大门,在他靠窗边的专属位置上趴着补了会儿眠,神色终于显得没那么困倦了。
他抬头半眯着眼睛,特意在教室仔细环视一圈,没见到那个熟悉身影,眉头不由得拧起。
不过第一天报到,还要去趟教务处,迟到也很正常。
谢珩州的指尖有些焦躁地在桌面上敲了敲,从书桌里抽出本英语书心不在焉地翻着。
然而这一等,一直到早自习下课铃打响,也没等到陈盐踏进他们教室。
谢珩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一脚踹上前边人的凳子。
祝晗日正在恶补昨天落下的数学作业,被踹得身子晃了一下,莫名回头问道:“干嘛?”
“我们班今天不是有个转校生要来?”
“什么转校生?”祝晗日平日里自封是班里的小灵通,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是第一个知道的,但此刻也有些茫然,“我没听老班提过。”
他搁笔来了兴致,挪动椅子,把手搭在谢珩州课桌上:“你见过?怎么样,正不正?叫什么名字?”
谢珩州阴着脸没说话。
这时候,班里的文娱委员蔺清嘉经过窗台走进教室,再自然不过地坐到谢珩州空着的右手边位置,笑道:“今天很难得哎,你身边围着的女生好少。”
她伸手拨弄了下头发,她的发丝又长又卷,打理得很精致。
北沂的制服裙是及膝的款式,她穿着却正好在膝盖上方,露出一截纤细瘦白的腿。
很明显的,自从蔺清嘉进班以后,教室里偷偷围着谢珩州转的目光少了不少。
“方才好像听见你们在谈论什么,是在说转校生吗?”蔺清嘉状若无意地问道。
祝晗日打了个庆祝响指:“一猜即中,聪明啊蔺同学。方才珩哥还问我怎么没转校生来我们班呢。”
“我刚从六班那边检查完纪律过来,听说他们班新转来一个女生,是从嘉城来的。”蔺清嘉边说边撑颔打量着谢珩州的脸,成功在男生眉宇间捕捉到一丝错愕。
“谁安排的?”谢珩州语气十分不善,“谁让她转去的六班?”
“估计是教务处的老师吧,不过转校生也有选择班级的权利,可能是本人自己的意愿,”蔺清嘉猜测,随后试探性地追问,“怎么了珩州?你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