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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林纾清的戛然而止,池蕴不好多问。
最后晚上玩乐都结束,池蕴和大家感谢打好招呼,恭迎新年快乐后,她走出季家,没想季圳然也紧随她出来。
看她样子,今晚应该是聊了不少。
但池蕴又不像知道很多八卦逮着机会准备奚落他的模样,实在奇怪。
池蕴疑惑:“我回酒店,你怎么也出来了?”
季圳然本想问她有家怎么不回?当年在溪安的那个家一直保留着,是李佩华没敢动的资产,都是留给池蕴的,就在老院不远处。
但想来,那个家这么多年没回了。
现在脏的也应该不能住人,更何况熟悉的氛围,更让人孤寂。
季圳然还是把要问的话都咽回去,站在她面前,淡定说:“吃太饱了,出来散个步。”
池蕴无奈,指着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十点了,这么冷的天,你回去吧。”
季圳然其实很不喜欢池蕴装坚强的模样。他又不是没眼力见,看不出她心情很差。他大概能猜到她的情绪变化是因为什么。
他嘴硬:“我就爱半夜散步,你管我?”
“......”池蕴不说了。
季圳然问她:“你订的酒店叫什么?不会离这里十万八千里吧。”
“没有。”池蕴淡道,“就一点几公里,走过去很方便。”
“行。”季圳然正好说,“我也就爱散一点几公里的步。”
“......”
池蕴还能看不出他那点儿心里?
但今晚思绪缠绕的她实在是累,已经挪不出脑子去思考和他的交流,该怎么继续顺利进行。
好像连和他暧昧的心,都在退缩。
隔了这么多年,池蕴原以为自己成长了,没想到还是如初。
只要外界的一点儿刺激,看似胆大的她还是会再次缩进龟壳。
龟壳,才是她保护自己的最有限的地方。
前行的一路,池蕴都心事重重,不说一句话。
季圳然感受到了她的消沉,并没自找没趣地随便开话题。
今晚夜色很浓,浓云厚雾的,都不见星光。
沿着这条上学时候走过太多次的路,池蕴在前,季圳然在后。凛冽的熟悉感和刺骨的风同步裹挟着他们,季圳然感受到的是暖,池蕴感受到的却是凉。
曾经无数次藏匿悸动的路,少年少女的炙烈情感。
如今,都像躲进了这条路尽是光影的昏暗里。
被时光磨损。
再看不清晰。
过了好久,直到不远处已经快是酒店,快结束今晚的所有。
季圳然突然出声,从后面喊住了她:“喂,池蕴。”
池蕴的背脊一僵。
距离的靠近能让她感受到男人强大的存在感,也能无限度地开始放大她的渺小,渺茫。
擦肩而过的是除夕夜晚,空荡街道的漠寒凄冷。
她脚步停住,等待他从后而来的下一句话。
却没想,她忐忑时,季圳然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在这人烟稀少的环境,万家团圆的暖意里。
季圳然垂眸,抬起的手突然擦拭而过池蕴烫到几乎发酸的眼尾。
带着几分怜惜的心悸,他的掌心打开,热意热浪般的贴上她的侧颊,小拇指的指尖甚至触及到了她的柔软耳垂。
男人嗓音低哑,浅浅的,带着笑的:“怎么办好呢?”
“什么?”池蕴抬眼,慢半拍。
“你看这周围每一家,每一户,都是万家灯火的温暖。”季圳然的眼眸柔情似水,这刻,宛如心底深潭波涛万起。他慢条斯理地反问,“可为什么我的蕴蕴,要一个人去酒店住呢?”
“......”
这话听的池蕴差点儿眼睛烫的掉下泪来。
明知故问!揭人伤疤!她甚至想开口骂他。
可撞见季圳然那满是温度的眼睛,池蕴才发现,原来她真的早就输了。
她输在看他一眼就会心动。
输在说他一句都会心软,会舍不得,会对他有无止尽的偏爱。
原来这一切早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池蕴抬手,扯住了季圳然的外套边缘。
像在找站稳的支点,也像在浸染他身上最让她沉迷的点。
最后,发现,原来偏爱,可以无条件,无所谓地彻底他这个人的所有。
池蕴像再撑不住,那种难过的情绪如惊涛骇浪,汹涌而上,逼得她想哭。可这刚刚新年的伊始,除夕夜最好的时间,她不能哭,她得把这些统统都咽回心底。
季圳然却像洞穿她一切负面情绪,抚在她脸颊的手忽然往后,握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微微用力,池蕴就被按进了他怀里,迎面靠在他的温热胸膛。
男人的气息沉稳,缓慢,起伏不定,却远甚于太多人的强大定力。
他高大的让池蕴前所未有地感受到无尽安全感。
原来,浮舟也能靠岸。
池蕴酸的还是没忍住,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染湿男人的胸前。
一下又一下的,季圳然的掌心托住池蕴脖颈,另一只手抱住她,安抚着她随着哭泣而轻颤的脑袋,身体。在她晦涩的哭泣声里,他闭着眼,安心地说:“其实一直到现在,还有句话没和你说。”
池蕴回不了他的话。
季圳然径自低声说:“我的蕴蕴,新年快乐。”
原来,这场人生,谁也没有撒谎。
浮舟可以靠岸,或荆棘,或港湾。
谁都不会负谁。
而这么多年,不远不近,一直等着她的,也可以是她的港湾。
第43章
池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当下的心境。
季圳然怀抱的温暖,以及他划过她耳畔的热息,都不真切地把他在呵护拥抱她这个事实无限度地放大。
不远处,“砰!”的重重一声。
压着临近十二点最后的时刻,烟气“咻”的快速飞往深空,两秒之间炸裂,无数个角度的烟花绚烂炸亮天际。
就在他们身后,背景般的遥遥璀璨。
季圳然看不见,可池蕴再清晰不过地入目。
万般的盛世,都不及他这秒给她的拥抱,热烈又张扬。
池蕴突然眼睛酸的更厉害,她不敢再哭,怕毁了气氛。可心眼好酸啊,酸的她不敢,慢慢连回抱他的力道都变得勉强无力。
季圳然感受到了她的退缩,抱她更紧。
他怕她会再次不见,十一年的赌注下的太狂妄。他不敢再有下一个十一年去试探,去等待。他的蕴蕴就在面前,再多的荣耀都换不回的珍宝。
连季圳然眸前都悄悄蒙上了层薄雾。
“池蕴。”是连季圳然都不敢太过跃进的时刻,他静默片刻,只是躬身微俯,任由自己头微垂,下巴轻轻地触及池蕴的肩膀。
在她的颈窝边轻言:“你会觉得我现在的行为很过分么?”
到这个时刻,他该知道什么是她心里真正的界限。
池蕴没说话。
放任空气变潮湿,情愫都绵延。
无声即默认,毋庸置疑的指引。
季圳然心中压了一整晚的重石像瞬间卸了大半,他眉眼微动,唇边浅浅勾起了弧度,低哑道:“那在季家吃年夜饭,还会让你感觉到负担么?”
池蕴知道他在问什么。
但太猝不及防的走向,她没有任何准备,心乱如麻。再开口的话也变得逻辑渐失:“季圳然,太快了。”
他们现在的关系,突然发展太快。
还快么?
季圳然不知道被催了多少次,所有人都觉得他速度太慢。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再追回她,他必须按照她的速度来。
池蕴有心坎,他必须坚定跨过那道心坎,才能牵住她的手。
所以,最后时刻了。
这之前所有的试探都为了明确,她对他还有意,绝不能在最后关头,前功尽弃。
季圳然无奈笑了:“好。”
他很轻地揉了下她的耳朵,软软的,很温暖。
对上池蕴发烫拘谨的视线,他问:“那再给我点儿时间?”
他故作矜持地拿出顾虑的姿态,漫不经意地将池蕴的担忧和顾忌全权揽到自己身上,悠悠说:“毕竟暧昧这事儿,我也没什么经验,得盲人过河,蹬住底儿猛的试探一下才行。”
盲人过河,摸不着边,那是对没头绪、没根据的事情而言的,只能靠盲目的尝试去获取结果。是对没把握的释义。
他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么没把握的么?
池蕴心烫的不禁失笑。
前一秒,因自我的落差导致的退缩;后一秒,就因为季圳然自发地示弱而显得整件事儿,就没难的。他走一步,她也走一步,他们总能走到对方心里。
以前的池蕴是不喜欢季圳然的主动示弱的。
她会觉得是因为自己,他这么骄傲的人选择了低头。
但现在,这不叫低头,而叫为爱勇敢。
争取爱是不论方式的,只要他们最后能爱的坦荡,爱的光明磊落,什么方式都是浪漫闪亮的。
季圳然永远那么的赤诚而热烈。
他骨子里温暖、善良、明媚、勇敢......太多太多的赞词用在他身上,都不过的恰到好处的夸奖。
这刻,池蕴眼睁睁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她的心跳好快,呼吸都炙热,像再压抑不住的感情,火山熔岩般的激烈爆发,将她所有怯却侵吞的分毫不剩。
只剩下强烈的情绪,伴随着心动,汇聚成喜欢。
再难克制的喜欢,都只对眼前这一个男人的。
池蕴再也无法藏匿这个事实——
她好喜欢季圳然啊。
原以为十一年的沉淀会让她忘记喜欢的滋味,会让她不再对异性打开心扉,甚至会让她厌弃这世界上每一对嘴上虚伪说着爱,却根本做不到对方是自己唯一的爱情。
她原以为这么多年在社会里摸爬滚打,她早失去了真心喜欢一个人的能力。
却忘了,这么多年的爱意沉寂,心如死灰。
只是因为站在她面前的人,都不是他。
如今,季圳然再次意气风发地站在她面前,池蕴那颗快死掉的心还是毫无例外地又一次恢复了跳动,慢慢地,不停加快。
到此刻的,心跳如雷般彻响。
池蕴耳边回荡着季圳然刚刚说的:“毕竟暧昧这事儿,我也没什么经验。”
扑哧一下,她破涕为笑,手还在擦着眼角的氤氲,“你能有什么经验?”
她云淡风轻地嘲讽:“姐姐都没什么经验,你还好意思说?”
“......”季圳然就知道这人安慰好了,又开始翘尾巴了。
但意识到她说的是暧昧,这样的调侃是在默认他们现在跨入暧昧时期。
季圳然自己也笑了,眉眼愉悦地起身,站在她面前,他游刃有余说:“那今晚还想回酒店睡么?”
池蕴反问:“不回酒店我睡哪儿?订了一周的。”
季圳然挑眉,气场凛冽的,“老院没有你的房间?”
池蕴无语:“那是你太爷爷曾孙媳的房间。”
她住什么?
这才八字刚刚有一撇,季圳然那着急的本性被池蕴窥透。眼见女人似笑非笑的挑衅眼神,他自己都不太好意思地轻咳了下,淡道:“哦,那随你。”
池蕴本来还觉得睡酒店怪凄凉的,但现在看来,还不错嘛。
都能稳准地试探出季圳然心意,很赚。
似乎也没法再多说,到了该送池蕴回酒店休息的时候。
季圳然还是跟在池蕴身后,送她进了酒店。他这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关键时候特别有责任心,一路直接送池蕴到了房间门口。
这是酒店,没再进去坐坐的必要。
似乎到这里该道别了。
新年又不是不见了。
但池蕴隐约之间,还是察觉到了关系升温之后,季圳然的局促。他不会表现在脸上,只会表现在他的手上,蜷缩的指尖,握紧手机到发白的指尖。
池蕴心里在笑,但她表面还算正经。尤其在刷卡房间门开的时候,她还回头和他打了个招呼:“进去了。”
“嗯。”季圳然单手插兜,一副不受影响的淡定样儿。
但意外的,池蕴半只脚刚踏进房间,还是转身抬头去看他。短短寂静的几秒,她的瞳孔清澈,一直盯着他看,看得季圳然差点儿错以为是他脸上有什么东西,很好笑。
这种拘谨一秒浮现。
季圳然眉头微皱了下,抬手摸着自己脸,不解:“怎么?”
池蕴只是指了指他脑袋的方向,“要不你弯下点儿腰?”
季圳然疑惑:“我头上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