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舒丽没注意,池蕴的呼吸蓦然放浅了一下。
她说:“但你也知道,这年头谁还搞那种联姻包办婚姻啊,多老土。季家好像当时就回绝了,说已经有儿媳妇了,就是那个女生好像还是稍微对季圳然有点儿意思。后来还和他考上了一个大学,不还是没戏吗?”
池蕴的表情是僵住的,“是么?”
她的思绪难免被牵扯回十几年前的某天。
那时的池蕴并不知道当天,季圳然被李佩华找谈话做出了u盘和五万块之前的选择。
而是她自己,在出门想逛个超市,等季圳然处理完他嘴里的事儿来找她。出巷子的路上,她被一个女生挡住了去路。
是谭凌。
池蕴没想到她会找到这里来。
女孩儿早没了之前在学校交际花的风生水起,而是被雨砸湿了本就单薄的短袖短裙。粉白色的衣服都像被污水染湿了渍迹。
谭凌就站在巷子口,等池蕴。
池蕴走上去,想装作不认识,但被拦下。
耳边传来讥讽般的轻笑,她在问她:“见过季圳然了么?”
“......”池蕴甩开她手,不搭理她往前走。
身后的谭凌突然自讽说:“那看来我追不到的,你也没资格啊,果然他没和你说那件事啊。”
池蕴脚步微停。
背脊像攀爬上无数的冰点因子,莫名的寒栗。
“昨天我路过季家门口,你猜我听到了什么?”谭凌笑,“有个军人世家,说要找季家联姻。选的对象居然是季圳然呢。”
“那比你的条件,应该会好特别多吧。”
“毕竟是货真价实的大小姐。”
“......”
池蕴不停地往前走,将那道刺耳的声音甩在耳后。
却无止境地,已经因这条潮湿泥泞的小巷,她被生生拖进了泥潭。
......
大概是察觉到池蕴的脸色不太对。
闵舒丽戛然而止地凑到她身边,看她微微发白的脸色,“没事吧?”
池蕴秒回神,淡淡的,“没事。”
连一贯的尾音都淹入尘埃。
很快,季圳然回来。
他矜贵自傲地从人群来走来,长身鹤立的在哪儿都会是人群的焦点。看着和昨晚毫无二致的来自旁人欣赏帅哥的眼神。
池蕴突然没了昨晚的轻松。
甚至在季圳然走到她面前,淡笑摸了下她脑袋,池蕴也只能艰难地扬起一秒的笑。
整个中午吃饭,她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像在想以前什么事情。
其实季圳然是察觉到的。
但因为闵舒丽还在场,还在不停地说着出国的趣事儿。不得已,只能先把这顿饭吃完。
等到下午,闵舒丽该去处理公事了。
他们散开。
季圳然本想带着池蕴再逛逛,难得的休息天。
但看她精神不济,坐进车里,他伸手摸了下她脸蛋,凉的,低声问:“是不是累了?”
池蕴没说话,神色蔫蔫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盯着他,像在盯他眼里那个狼狈的自己。那个尽管在一起还是会因为曾经某个不确定因素而惴惴不安的自己。
明明已经在一起了,可她还是会担心,还是会害怕。
因为什么?
池蕴没忍住,突然埋脸进他怀里。男人的肩膀宽厚,胸膛更是温热徜徉。她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是那种淡淡的,属于男性荷尔蒙吸引力浓沉散发出的味道。
让她自发地想要深陷。
是远比刚在一起时,还想把他紧抱在自己身边的那种局促,不安。
池蕴知道,安全感这种东西是要自己给自己的。
季圳然在这一块也从未失职。
他给她的太多,可为什么,她还是会觉得不够。
是她太贪心了么?
她是不是不该这样?
池蕴反复地在心里问自己,却都不及季圳然这秒,抬起的掌心温暖地在她发间轻抚,带着微重的,安抚的力道。
“怎么了?”他低沉的嗓音响起,“从中午吃饭就开始状态不太对。”
“是不是因为闵舒丽说了什么?”
池蕴摇头,只侧身,紧紧地靠在他怀里,小声说:“只是想抱一下。”
季圳然唇角浅勾,浑然天成的傲气,这会儿都被揉碎成对她撒娇的依赖。他伸手,搂住她腰的指尖微凉,却像是要透过她的大衣,冰到她的衣衫。
“这种抱法么?”季圳然的头一侧,唇就落在她耳朵上。
他的唇是凉的,呼吸却是热的,池蕴没忍住,颤抖了一下。
却是这种细节,暗暗地激起了男人沉睡的心潮。
他一点点地,指尖触及她衣摆的皮肤,冷热相融的。
池蕴被冻到,也没动,只静静地在原地。
季圳然也不动了,似是真觉得她不对劲。连他这样都不说他。
季圳然把手撤出,只扣在她后背,抱着她,低头去找她的眼睛,微带严肃的,“真有事儿?”
池蕴却突然抬头,找准位置,忽然毫无预兆地,两只手缠上他脖颈,冰凉的吻扣上他的唇。
起先,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接触。
她想学着他吻她的方式加大重量,可极可怜的实战经验让她技术堪忧。
对象都在面前了,她还僵硬的像个木头,都不知道吻的转向,该往哪一侧走,该怎么更暧昧地深吻。
池蕴心里缠成乱麻,她心烦,又不知所措地乱了意。她的呼吸是重的,脑子却是空白的。
她这样亲他,后果是什么?
池蕴似乎还没察觉到。
被挑起隐火的季圳然目色已经浓深。他的手还按在她后背,没有用力,手腕上的青筋却已经有绷紧暴起的趋势。
池蕴见势想躲开,现在还在公共场合,她不该这么不动脑子做事的。
可就在她身体有向后退的趋势,季圳然落在她后背的手掌忽地开始用力。他霎时将她摁进自己怀里,利用男女不仅的身高优势,还有力量上的悬殊。他把她按在自己怀里,一动也不给动。
他的眉眼微低,温热的唇依次吻过她的眼睛,鼻尖,两颊,最后定在双唇上。
缱绻浓深的,他眼底泼了墨般的沉,嗓音淡哑问:“说说,哪里不开心?”
池蕴被他的暖意裹挟。
只觉得全身很快都暖了,甚至开始发烫,那种灼热的温度渐渐烧的她说不出话,感官烫的都酸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在发酸。
为自己曾经的软弱,薄情于他而酸涩;为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原来是她亲手伤害的他而心悔,难忍。
季圳然察觉到了池蕴眼底的异样。
男人的声息自带能安抚她的作用,他至此为止的温柔,全都给了她。
在这寂静与嘈杂交融到,只剩下汽车轮胎来了又走摩擦地面的声音。
季圳然的强烈存在感像被无尽放大。
很快,池蕴只能注意到他,只能听到他呼吸后,沉缓说出的话:“还是说,你只想吻我?”
想用你的方式来吻我。
池蕴被他的露骨震到,缠在他脖子上的手无意间不够明显地用了力。
“力气再大点儿。”季圳然在亲手教她,“想学我的方式,手上用的力再大些,把我抱到没法挣脱的地步,能么?”
他这种反问,低沉,带着少许的气音,蛊惑的有电流滑过的磁沉感。酥酥麻麻的,划过池蕴耳际,惹出她指尖的微麻。
在听他话用力,可怎么都到不了他不能挣脱的地步。
季圳然淡笑地看着她,目光深邃的,“知道如果你不能用力禁锢住我,会有怎样的后果么?”
“后果?”池蕴不知道,无措的,低柔的嗓音像小猫在挠,挠人理智,“季圳然,我已经用力了,但我力气没你大。”
她的声线太柔,柔到季圳然持有的理智,渐渐紧绷到,快要崩断。
在这岌岌可危之际,他低笑:“那把你座位放低点儿。”
池蕴落手,两个按键,一个放低座位,一个下意识把座位往后调,调大副驾的空间。
调试声音到顶停下的那一刹那。
池蕴抬头,季圳然的手突然撑住副驾,起身覆住副驾的她。他的呼吸沉下,掌心缠住她的衣衫,用力,将她揉进自己怀里的凶狠。
用他的方式,亲手来教她,什么叫吻。
——“宝贝儿,咬我。”
——“用你想要的方式。”
他的声息炙热,嗓音沙哑,磨着她的耳朵低声说。
“我会哄你开心的。”
第63章
他的唇温好烫,酥麻的,像纵了一把野火,要统统烧进她荒芜的心里。却又绵延的,温柔的,生怕在这公共场合吓到她万分之一。
季圳然的吻很沉很重,却不给人越界太多的感觉。他含吻她的唇瓣,缓慢的,一点点的引她和自己交颈的深吻。
他没完全压住她。
池蕴如果不想,完全有推开他的机会。
可今天真像是着了魔,上了道。
她脑海乱麻,动作却禁不住地主动、激进、放肆起来。
季圳然只是扣住她的后背,池蕴却右手摸住他的手,向下。到腰摆处,危险的,猛的触碰。季圳然自己都僵了下,再低眸,见身下的女人定定地望着,水眸潋滟,惊起万潮春水。
池蕴的眼底是水雾,迷迷蒙蒙。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很想要这样的触碰。只知道他说的“咬我,用你想要的方式”,“我会哄你开心的”,她舍不得真的去咬,也舍不得他这样的低姿态来哄她。
低落、不开心都是因为曾经懦弱的自己。
仅仅是她的低落,他就这么放低姿态来哄她。
池蕴觉得难过。
闵舒丽今天提到的过去像是再一次敏锐地刺激到了她。
还有谭凌曾说的:
-那比你的条件,应该会好特别多吧。
-毕竟是货真价实的大小姐。
......
池蕴喜欢骄傲明亮的季圳然。
却也因喜欢那样的他,她讨厌自己的敏感,讨厌自己除了外界所谓的一点医学技术能力,毫无更多优点,更处不好人际关系,冷漠寡情的自己。
她生性凉薄,越来越退化,现在连基本的爱人都能力够呛。
不确定还能不能满足他对爱人另一半的期待。
就算明面上谁都没提及那段过去,谁也忘不了曾经的所有。
季圳然给的越多,池蕴心里的忐忑就会越多。
正如昨晚,正如她用十几万买他们之间的戒指项链,也是她想要弥补他更多的证明。
希望这段感情,不是单单从他,从季家手里在“索取”。
池蕴从来没原谅过当年提出分手的自己。
十几年了,她只是尽可能地逼自己不去想。
以至于寡情的心性,她都快忘了从小生活都幸福富足的季圳然,是在她这里跌的跟头,受到的极大伤害。
一时的心动悸热,让她忘乎所以,想和他在一起,想再次拥有现在的他。那种暗处疯狂弥漫的欲望和占有心都让她平衡不了自己,想把他占为己有。
池蕴知道,这样的她很自私。
可她真的真的好喜欢季圳然。
原以为时过境迁,她喜欢的少年成为男人后,会有自己真正的爱人。
而她也完全可以承受不恋不婚,独自一人到终老的结局。
仿佛上天给她的命定就是这样,初中丧母,高中丧父,唯一的后妈对她也并不真心。吞掉她家所有的钱,带她搬到破旧的巷子里,岌岌度日。
池蕴埋怨过,也恨过。
她不是不知道李佩华做过的那些,只是无力再计较,也根本没法去计较。
池蕴不知道为什么池靖和嘴上说如果出事,钱都会给她。可真到出事之后,拿到手的能证明是池靖和亲笔遗书的那份东西,上面会把所有资产都给李佩华,不给她丝毫。
认识的人可能都以为是李佩华吞了属于池蕴的钱。
可只有池蕴自己知道,有遗嘱,成立了,钱甚至在池靖和没死之前就进了李佩华的银行账户,是池靖和做的决定,她根本没资格去争一分一毫。
刚到北京那段日子,池蕴整个人都被迷雾笼罩。
她都看不到以后的未来,后来听说了季圳然在学校被舆论影响,因她而起,毕业又有势均力敌的世家看重他,想寻求和季家的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