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圳然刚想说什么,身旁突然响起池蕴不高不低的声音:“非亲非故,坐主桌,不合适。”
“......”李佩华僵了下,手还伸在半空没收回。
池蕴只是扫了眼请帖上的名字,很快说:“那天有没有空都不确定,到时候再说吧。反正那也是你们家里人自己的小聚不是么?我没事儿去凑什么热闹。”
本来过年给李佩华发消息约着年后见,是想问她当年是不是真有那个五万块的事情。但无论有没有,现在看来都没这么重要了。她和季圳然的现在、未来远比已经流失的过去重要太多。
池蕴不是会活在过去的人。
她说:“前两天听其他科室的说你前段时间去市一院了?身体是哪里不舒服?”
“......啊?”李佩华顿了下,下意识捂了下自己肚子以下,没说话。
但只需要一个举动,池蕴大概懂了。
她问她:“介意现在就说出来?”
李佩华犹豫不决的反应,池蕴笑了,是不含温度的浅笑:“那你好好回去休息吧,休息好了,真有什么事情了我们再联系出来见面也不迟。”
说完,她弯腰,把买好的只有一泵糖,不那么甜的榛果芝士放在李佩华面前,“含了咖/啡/因,不能喝或者不想喝的,看情况处理了吧。”
“只是你以前的口味。”池蕴随口说。
说完,李佩华抿唇,池蕴也不耽误时间了。
她看了季圳然一下,他起身。
池蕴把热饮给他一杯,挽着他手,站在身边说:“时间不早了,叫他们来接你吧。”
“我们先走了。”
说完,头也没回,拉着季圳然只顾往外走。
季圳然察觉到池蕴的脚步越来越快,带着逃离的感觉。她身体有紧绷,随着脚步,越远离那个咖啡店,越变得缓和轻松。
就像是终于又一次离开了李佩华的禁锢。
无论现实生活的,还是精神思维上的。
走到都快冲出商场,季圳然终于一把拽住了池蕴的手,把她扯回自己面前。
却发现站定之后池蕴,肩膀在抖,身体在抖,整个人的呼吸都在抖。
她紧抿着唇,甚至连嘴唇,都被她用力抿到变色。
季圳然眉头皱起,着急地想去安慰,却被池蕴躲开。
见她还有咬自己的趋势,季圳然变严肃:“不许。”
“......”池蕴忍了忍,稍微松懈下来一点。她眼底有明显荒凉的孤寂,低声问他:“知道刚刚我为什么问她能不能说这个问题么?”
“为什么?”其实季圳然也能猜到大致,只是池蕴不说,他也不会贸然去问。
池蕴说:“她怀孕了,还没满三个月。”
她抬起头,汪汪双眸,“不满三个月,她不想告诉那些不亲近的人。”
虽然池蕴早就料到她和李佩华之间早不能视为亲近。
但当这幕真的再次发生时,身体竟还有如此缓慢绵长的钝痛,几乎能将她都侵蚀。
“季圳然,能不能先回家?”
有拜托,更多渴望,她低头,像刹那沉浸进某个思维,沦陷,被困禁。
昏暗寂凉的夜下,她轻声地说:“已经很晚了......”
“辛德瑞拉,十二点前,必须要回家的。”
第61章
今夜的风格外冷。
奢望的商圈外,流彩霓虹的绚烂,却顾不上欣赏这些。
片刻之间,眼前的女人突然抬手紧紧地挽住他胳膊,眼底的浓稠无以复加。无法选择在这里和自己和解,那就离开,回家。
这是池蕴习惯性回避常会做出的选择。
“还走得动么?”季圳然却只垂眸,注视着她被风冻寒的身体,嗓音低低沉沉。
池蕴没反应过来,季圳然已经牵着她的手往直通地下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中途必会经过刚刚的咖啡店。
再望,窗边的位置早没了李佩华的身影。
她走了。
池蕴却丝毫感受不到某种逃脱后如释重负的感觉。
“很怕见到她么?”季圳然察觉到了池蕴依旧的紧绷。
大概......没有吧。
池蕴自己心里都没答案,“不知道。”
这次是真不知道。
商场里温暖又热闹,年感未散。池蕴被季圳然紧牵着往前走,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其实就差一个破局的话题。
却走到直达电梯门口,池蕴也只盯着季圳然的背影,沉默。
总不能让这种氛围影响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季圳然微俯下身,靠近她,平视着去看女人努力不为所动的模样,轻捏了下她脸,“那怎么还不开心呢?”
男人随手晃起自己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我们今天出门,难道不是买护身符的么?”
池蕴愣了下,跟他话说:“嗯,护身符。”
“虽然吧——”季圳然自有打算,但现在平添这对情侣戒,还有项链。他虽一般不戴首饰,但这是他和蕴蕴的,意义或许远过于他给她准备的“护身符”。
季圳然笑笑,不温不淡道:“我还有其他想买的,但情侣信物这东西讲究唯一性,宝贝儿送我戒指了,我特别喜欢,以后就只戴这个了。”
池蕴情绪没上来,却也缓和不少。她无奈低眉,想着出门时这人兴冲冲和她描述自己计划好要买的什么护身符,被她现在搅乱。
她低声说:“这个也不是一定要戴的。”
“那不行。”季圳然很严肃正经,“你见过哪对情侣不戴他们信物的,池蕴,这可代表我是你宝贝儿这件事,你是不是就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关系。”
池蕴哪有?没有还被倒打一耙,她都噎住了。
寻思着,这人怎么看上去又生气了?
季圳然的话像把池蕴引进那个没有李佩华的新世界。
他很厉害,池蕴的确转移目标在想怎么又生气了,又该怎么哄他。
但不等池蕴反应,季圳然的双眸已经眯起,摄人的,“还是说,你们医院里现在还有在追你或想追你的?”
想到ktv那晚那个小子就生气。
“......”池蕴被他气笑,一下捶在他手臂,“季圳然,你喝醋的?”
“我还砸缸喝呢。”季圳然阴阳怪气的,想起就说,“谁知道有没有?指不定感情从ktv蔓延进医院,变得更浓了呢。”
“......”池蕴真是无语,刚才的坏情绪彻底没了。
这下全转化成对季圳然的无语和强忍。
关键池蕴强忍的时候不说话。
落在季圳然眼里,她连一个安慰都不说,沉默完全像坐实。
季圳然忍着心里那口气,火上心头,上前一把就死死搂住女人的腰。
池蕴莫名,“干什么?”
季圳然不爽,“说没有。”
池蕴哭笑不得,被他搂在怀里,“那个人那晚就被我处理了,难不成还指望着这种麻烦隔夜之后,再给自己惹一身骚?”
话糙理不糙。
季圳然还是想听她再安抚自己,光解释不安抚算什么偏爱。他表现的还是不太爽,“那你都没和我说。”
“那你小学妹不还找上门呢?”池蕴反将一军,“也没见你提前和我说啊。”
“额......”季圳然哽住,艰难道,“上门那时间......不在ktv之前么?”
“还有清清的婚礼呢。”和她算账,池蕴一拉他一大把,“而且,那次也不是你那小学妹第一次来敲我门。”
“什么?”季圳然没明白,“不是第一次?”
“之前你办乔迁宴请单位的人,她早在你同事们一起上八楼前,甚至都在我上楼来找你之前,就按过701的门铃了。”
“......”季圳然哪里能想到还有这一茬。
池蕴巧取上风,这会儿只凉凉问他:“这还不算追你最厉害的——”
尤其当年在一起后,她还碰到过更厉害的,现在睨他,“比起以前,小巫见大巫,要听听?”
“......”大可不必。季圳然还不是那么嫌弃过好日子。
但隐约感觉不对,无论池蕴说的,还是她拿出来激他的。
季圳然脑子一转,喜上眉梢,快溢出眉眼的愉悦。他淡淡地挑着眉,说话还傲气:“池蕴,你就这么在意我?”
池蕴:“?”
“都在意到这么关注你假想情敌的每一步?”季圳然表面矜持,心里快乐癫。好在他长相是斯文冷淡那一挂的,不笑时淡漠冷锐,笑时如沐春光,会更多温柔和亲近。
尤其这秒,季圳然笑的连走过女生都会下意识多看一眼,回头率极高。
池蕴:“......”
“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太招蜂引蝶?”回头率高了,池蕴当然也不爽,“你是我男朋友,还是站在这里让人欣赏的男模特?”
“......”季圳然强憋着笑,快憋出内伤。他贴近她,伸手就将她搂进怀里,舍不得她离远自己一步,甜甜腻腻地低声哄,“我当然是宝贝儿的。”
池蕴看他这公共场合都这么没皮没脸的样儿,想发作,无名火又像被控住。
没想她不搭理他,季圳然甚至在又两个女生走过电梯口,直接抬头,看向她们,大方指着怀里的女人,炫耀:“我是她男朋友,热乎的。”
“......!”池蕴被他这种举动和发言吓到,明显那两个女生也因季圳然这么说愣了下,其中一个还讪讪地回:“哦哦,恭喜恭喜。”
池蕴丢脸死了。
她扒拉住他还想偏的脸,捧住,说话僵硬,眼神却柔和,“季圳然!好了好了!我就你一个!我只喜欢你!你是我最大的宝贝儿!谁都比不上你!以后谁再说喜欢我就让他滚!我的世界只有宝贝儿一个!以后都不砸缸喝醋了!我们好好的!”
“......”季圳然震惊到感叹。
他居然一股脑把池蕴说十一年都未必能说完的情话,刚刚十几秒都听完了。
大为惊讶。
眼见电梯来了,池蕴脸红心跳地拽着他转身就要走。
却没想季圳然拉出她,温柔如水的眼神,缱绻细腻的,看的人心颤。
“再来一遍,宝儿,嗯?”
“......”池蕴真受不了他这种黏人的奶狗撒娇,抽手,“不要。”
拒绝的直接,甚至转身就跑进了电梯。
挤满了人,让季圳然再无施展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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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李佩华的插曲,池蕴的情绪差些短暂失控,那个有关于辛德瑞拉的故事延伸,季圳然最终准备的究竟是什么护身符。
似乎都在他们回家的路上,都被快行的车流抛置身后。
季圳然也没强调说他给她买了什么。
只是季圳然要她睡在801,池蕴见他状态良好,还是回了701。
隔天和闵舒丽约的喝咖啡出门前。
池蕴收到了季圳然的一条消息:[上来一趟。]
池蕴没问怎么,估计是有事儿,她收拾好自己,套上出门的大衣外套,从鞋柜里找了双高跟鞋踩上,出门。
池蕴穿高跟鞋并不多。
平时工作不穿,近两年也都不怎么出去玩了,只有偶尔自己出门或和阮舒媛一起出门逛街会穿。
这会儿踩上高跟,池蕴还稍微适应了两分钟。
觉得可以了,她拿上包出门。
季圳然早就收拾好了,也在等池蕴上来。
但现在吧,池蕴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点很微妙。就是她明知道801的密码,但站在801门口,是他喊她上来的,按道理,她该按门铃的吧。
季圳然那边却像算好时间,掐着点儿在池蕴脚步停下时,一条消息又发进她手机:[自己进来。]
池蕴只好输这个密码。
门开,换下高跟往里走。
但似乎高跟的声音从进门就被季圳然捕捉。
落地窗映进明媚光色,照在流理台前的高大男人身影上。
季圳然今天穿的是最简单的一身黑色,黑色毛衣黑色长裤,连袜子都是黑的。背面看上去和平时并没什么差别,但听到动静,他转身之后。
池蕴很清楚地看到了男人长身玉立的,昨晚她买的那条蝴蝶项链,白金质地的,此刻被他随意地戴在毛衣外,温雅斯文的感觉顺起。
池蕴愣了下,视线又往下。
季圳然的左手无名指上依旧是那枚戒指。
无声地,某个网络社交上常用的词,出现在了池蕴脑海。
——人夫感。
很难把这三个字真的复刻到季圳然身上。
但想起他对外,那场同学聚会绝不允许任何人玷污他们之间感情的发怒;
对内,随时随地会展露出狐狸的狡黠和小蝴蝶的柔软,说撒娇就撒娇,想服软就服软,无条件地让她成为自己的底线;
对她,又是游刃有余,从不让她感受到任何压力的,富足式的陪伴,让她心安,下意识会想去依赖的避风港。
似是池蕴的眼神流露的很露骨,季圳然朝她这边走来。
走来就是垂眸微睨地盯着她,余光扫过她今天穿的高跟鞋,波澜不惊的淡色,淡道:“接下来每日惯例,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