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柒躺在沙发上, 手机调成静音,随便找了部电影。
看到一半,眼皮开始打架。墨柒按灭手机,抓紧入睡。
迷迷糊糊间, 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放在柔软舒适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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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比墨柒预想的严重, 不仅没法拍摄,门都出不了。好在酒店提供餐食, 也不至于饿肚子。
晚上,两人去餐厅吃饭。自助取餐,墨柒不太饿,只拿了碗南瓜小米粥。
一转身,发现厉书衍旁边站了个女生,正在跟他搭话。
离的有点远,听不清。
墨柒抬脚走过去。
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女生夸赞:“你老婆真漂亮。”
厉书衍纠正:“是最漂亮。”
女生愣了几秒,随即笑道:“那我走了,晚上记得来玩。”
等女生走远,墨柒好奇问:“玩什么?”
“台球。酒店里有台球室。”
墨柒面露惊讶:“你会打台球?”
“会啊。”
“我想看。”
厉书衍笑了声:“吃完饭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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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天气,都被困在酒店。台球室人有点多。六张台桌都有人玩。
墨柒大致看了一眼,面露可惜:“好像没位置了。”
发现厉书衍来了,之前邀请他的女生走过来:“一起玩吧。”
和女生一起打台球的还有两个男生。
打个台球,也不用多熟悉,能玩到一起就行。厉书衍顺利融入进去。
墨柒不会,在自动贩卖机买了瓶果汁,站旁边当观众。
厉书衍是最后来的,出于礼貌,第一杆他先。
骨节分明的手拿起球杆,身体微向前倾,调整好姿势,随着清脆的撞击声,摆好的台球散开,1号黄球径直滚入洞里。
墨柒眼睛睁大,脱口而出:“好厉害!”
厉书衍直起身,朝她看过来:“还有更厉害的。”
说完,换了个方向,继续打。一颗接一颗,直到全部打完。
墨柒虽然不会打,但也知道这个叫一杆清台。看向厉书衍的眼睛里带上崇拜。
会打篮球,会下象棋,会打台球,会做饭。
还有他不会的吗?
三个人继续打,女生走到墨柒身边,和她闲聊:“你们是本地人吗?”
墨柒摇头,如实道:“不是。过来拍婚纱照。”
女生了然的点点头,隔了两秒,又道:“感觉你不怎么介意你老公和异性一起玩?”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墨柒也没生气,平静反问:“你能保证自己身边都是女生吗?”
女生愣了下,没答。
显然是不能的。
“每个人都会和异性发生接触。或者工作,或者生活。”
墨柒语气坦然:“总不能他身边出现一个异性,我就冲他发脾气吧。”
女生笑了笑:“也是。你老公身边应该不缺美女。”
“那倒也没有。他很低调的。”相处越久,墨柒越能发现他不爱显摆的性格。
女生终于不再说什么,看他们打台球。
这时,有个球台空了出来。
厉书衍放下球杆,朝墨柒伸出手:“过来。”
墨柒不明所以走过去:“怎么了?”
“教你打台球。这个不怎么耗费体力,学会了你没事可以玩一玩。”
来到没人的球台前。厉书衍把球杆塞到墨柒手上:“先教你握杆的姿势。”
墨柒点点头:“好。”
厉书衍不仅台球打得好,还是个好老师。耐心的手把手教她。
学了十几分钟,墨柒终于打进了第一球。
旁边的厉书衍鼓掌:“老婆真厉害。”
墨柒被夸的不好意思:“才进了一球。”
“那也厉害。”
一直玩到晚上十一点,在墨柒的不懈努力下,终于把球台上的球全部打完。
厉书衍用纸巾折了一只纸鹤,放在墨柒手上:“由于你表演优异,特奖励一只千纸鹤。”
下一秒,又补充:“我不会折小红花。”
纸巾叠成的千纸鹤软绵绵的。
墨柒拨了拨纸鹤的翅膀,配合道:“谢谢老师。”
两人准备离开台球室。墨柒一扭头,发现那个女生还在。
想了想,还是关心了句:“很晚了,你不走吗?”
女生眼里闪过一丝嫉妒,高声道:“男人都是一个样。开始时宠上天,等新鲜劲过了,看都懒得看一眼。”
她就是这样被出轨的。
捉奸在床,甚至连个理由都懒得给。一番追问下,只换来不耐烦的:“腻了。”
墨柒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想理会。
厉书衍却突然开口,缓慢而坚定:“不会。我永远爱她。”
同样的话她听过很多次,明知不可信,却在对上那双眼睛后,鬼使神差觉得他真能做到。
也许这世上真有长情之人。
长情到,
爱一个人,就爱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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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持续了三天,第四天才放晴。优秀的排水系统轻松吸纳走台风带来的降水。
婚纱拍摄也终于可以开始。
第一站先去了教堂。
教堂始建于20世纪中期,哥特式建筑,主体结构由4座主殿和3座侧殿构成。恢弘大气。是国内最大的教堂
每天都有无数情侣来此举办婚礼、拍摄婚纱照。
需要提前预约。
摄影师:“幸亏我机智,把教堂拍摄排在了最后,要不还得重新预约。”
那样的话可不是等三天了,起码半个月。
墨柒换上了洁白的婚纱,和厉书衍身上的黑色西装相互映衬。
摄影师显然不是第一次拍了,对教堂很熟悉,带着两人到处取景拍摄。
墨柒和厉书衍站在草坪上,天空碧蓝如洗。身后是教堂。
摄影师拍了几张后:“姿势亲密点。”
一条手臂环住她的腰。
墨柒抬眼,轻声开口:“你还记不记得我婚礼上说了什么?”
厉书衍沉默两秒:“下次吧。”
墨柒冲他眨眨眼:“我觉得现在就是‘下次。’”
厉书衍唇角上挑:“我也觉得。”
在此神圣之地,新郎亲吻了新娘。
虔诚而真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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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过后都是艳阳天,拍摄进展的很顺利。拍完的当天下午,摄影师忙于工作,先回去了。
回到酒店,墨柒打开订票软件:“我们订明天的机票行不行?”
迟迟没听到回应,墨柒抬起头,厉书衍正盯着她出神。
墨柒按灭手机:“怎么了?”
厉书衍依旧没说话,过了很久后,哑声开口:“我带你去见她好不好?”
墨柒迅速明白“她”的身份,毫不犹豫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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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书衍上次来看她还是十四岁时。
十四岁,可以独立乘坐火车。
那天是她的忌日,他提前攒了的路费。从华京来到江海。跑遍了江海每一块墓地,一个墓碑一个墓碑的找。
终于在太阳落山时,找到了那块属于她的碑。
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便被那个男人赶了出去。
说他是杀人犯,质问他怎么不去死。
从那天起,厉书衍再没来过。
他不敢。
那个七岁的孩子,其实一直都没有长大。
十五年过去,厉书衍依旧记得很清楚。他曾无数次在脑海中模拟来见她的路线。
-爱妻孟皖之墓。
-夫厉博远立。
墓碑上的照片崭新,看不到丝毫岁月的痕迹。周围也明显被打扫过。墓前静静放着一束红玫瑰。
墨柒将怀里的白菊花放在玫瑰花旁,吸了吸鼻子,压住心中的酸涩:“你和妈妈好像啊。”
厉书衍半跪在墓前,骨节分明的手描摹着她的眉眼:“普天之下,我最像她。”
“柒柒。”
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迷茫无措:
“我想哭。我能哭吗?”
墨柒心里泛起剧烈的痛,她蹲下身,用力抱住面前的男人:“能。”
回应她的,是男人压抑到极致,又泄露出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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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墓地入口碰到了厉博远。
认出对方的一瞬间,墨柒本能护在厉书衍身前。
厉博远捏紧拳头,死死瞪着厉书衍,眼里迸发出恨意:“你还敢来?你怎么有脸来!”
墨柒听的气愤,正好开口维护,一道沙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本打算恨你一辈子的。”
恨他一辈子。
也恨自己一辈子。
“我前段时间梦到她了。”
厉书衍眼角有点泛红,语气平静到极点:“她临走前和我说‘我的阿衍要健康快乐的长大,妈妈要休息了,妈妈有点累了。’”
“我想,她是不怪我的。”
“她是爱我的。”
这么多年,他困在原地,不敢去回忆那天的情景。以至于忽略了孟皖作为母亲,在已经丧失生的欲望时,在极度绝望痛苦时,留给他的最后一丝救赎。
-结束生命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希望她的阿衍健康快乐长大。
厉书衍看着面前应该称作“爸爸”的男人:“看在妈妈的面子上,我不起诉你遗弃儿童罪。”
“以后你也休想再伤害我。”
妈妈,你的阿衍已经健康长大了。
他以后都会很快乐。
第74章
回酒店的出租车里, 墨柒扭头看着窗外,眼里的湿润一直压不下去。心脏闷闷的疼。
许是见墨柒一直看外面,司机师傅开口:“还不赶紧哄哄你老婆。都气成啥样了。”
听到这话, 墨柒连忙转回来:“不是。我没……”
生气。
话没说完,厉书衍已经靠了过来, 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心里一疼,哄小孩似的:“一会给你买雪糕吃, 别难过。”
出租车在一家商店门口停下, 厉书衍进去, 买了两根雪糕。
他们坐在树下的长椅上。
冰凉的雪糕驱散热意。
墨柒盯着雪糕上的图案:“你是怎么做到的?”
“嗯?”
墨柒声音轻轻的:“你这么好。”
厉书衍笑了声, 阳光顺着树叶缝隙沥在他身上,漫不经心道:“不死就要活着。怎么活, 是自己选的。”
他有过轻生的念头。
但从没自甘堕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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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拜完孟皖,两人没在江海市多逗留,第二天便乘飞机回了樱港。
时间像是按了快进键,转眼10月末。
对于华京附中的校庆, 墨柒这个外校人要比本校的厉书衍更上心许多。
提前三天订了票,飞往华京。
华京的秋天很符合课文里的描述:秋高气爽, 天高云淡。
好几个月没回来,墨柒和厉书衍先去祭拜父母。
墨柒好奇:“第一次来你到底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厉书衍顿了下,“就说我喜欢你,会对你好, 请他们放心。”
墨柒了然。
难怪当时不肯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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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庆当天,两人一早就去了学校。
校门上方拉着“热烈庆祝华京附中建校30年”的条幅, 很多人进进出出。
走到体育场,墨柒忽然停下:“我每次上体育课, 你都看我吗?”
“是啊。”
“在哪里?”
厉书衍侧过身,冲正对着操场的教学楼抬了抬下巴。
为了方便举办校庆,学生都放假了。除了宿舍楼外,其他地方都可以自由出入。
高二(1)班的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人。
每一张书桌上都摆满了课本试卷,上午的阳光洒进来,光线明亮。
墨柒:“你座位在哪里?”
厉书衍靠在教室门口,抬手指了指最后一排靠窗户的位置。
墨柒走过去。
从这个位置,操场尽收眼底。
“我都忘了周几有体育课了。”
“周二下午第一节 ,周四下午第三节。”厉书衍如数家珍。
每到这两节课,他都会和班里的同学换座位,坐到窗边。
看着她上体育课。
“老师不会批评你吗?”
“嗯?”
“上课看窗外。”
厉书衍笑了声:“怎么不会。我还为此写过检讨。”
但是那又怎么样。
他喜欢的女孩一周只来两次,写检讨也要看。
“这么说来,”墨柒眨眨眼,“我还连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