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笑着道:“这第二杯,敬今晚这月色。”
靳泽皱着眉头道:“不想笑可以不用勉强自己笑。”
苏燕婉左手托腮,右手就这么随意地摇晃着酒杯,歪头看向对面的靳泽,认真道:“有没有人说过你过于聪明?”他只是那么一说,就轻易戳穿了她营造的假象。
聪明的有点讨厌。
第18章
“很多。”靳泽淡淡说了一句。
苏燕婉没反应过来,“你刚才说什么?”
靳泽:“说我聪明的人很多。”
苏燕婉这才反应过来,靳泽这是在回答她刚才的提问,哦了一声,看着花坛不说话。
酒精让脑子变得异常兴奋和活跃,也让人变得异常胆大。
她将目光移向靳泽,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靳泽这种沉稳冷静的人是不是不管遇到什么状况都能这么镇定。
“靳泽,问你个问题?”
靳泽把酒杯和酒放到桌上,“什么问题?”
苏燕婉看着前方,手不停在石桌上抠呀抠:“你说一个人,她的父母不喜欢她,她身边的人也不喜欢她,就连有过命交情的姐妹最后也为了金钱地位背叛她,是不是就说明这个人她有问题?她不配被真心对待?”
靳泽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但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给了她回答:“如果这个人她曾经付出真心,却没有被真心对待,不是她有问题,也不是她不配被真心对待,是其他人错了。”
“其他人错了?”苏燕婉喃喃道,“父母也会错?”
靳泽肯定道:“会,他们也是人,是人就有私心,就会犯错。”
苏燕婉突然笑了,笑得很开心,原来不是她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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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其他人错了。
这时的她和平日里判若两人。
但,这似乎才是真正的她。褪去了虚伪的客套和友善,仿佛卸下了一身包袱,露出十八九岁姑娘该有的青春张扬的笑。
从前的她更像戏台上的看客,就算是在笑在闹,却始终隔着一层雾气,让人无法真正看清。
苏燕婉收敛了笑容,看向靳泽,眼睛澄澈水润,然后很郑重地道:“靳泽,谢谢你。”
第一次有人这么告诉她,父母也会错,别人没有真心对她,可能是其他人错了。
靳泽撞进那双仿佛揉碎了星光的眼眸,像被烫到一般,移开目光:“你醉了。”
苏燕婉摇头,目光落在靳泽面前的酒杯上,伸出一根手指,“真的不喝一杯?”
靳泽摇头。
“你这样可不行,不解风情,又死板的性格,会很难讨女孩子欢心的。”苏燕婉蹙眉,独饮,“不过像你这样的大家族子弟,应该不用担心处不到对象,家里早给安排好了未婚妻才对。”
“没有未婚妻。”靳泽觉得该实事求是,不该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苏燕婉也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沉醉在酒里。
靳泽没说话,就这样安静地坐着。
苏燕婉时不时会扫一眼他,眼里都是好奇,时不时会问他一些奇怪的问题。
每一个问题靳泽都一本正经的认真回答。
他越是这样,苏燕婉越是好奇,甚至恶作剧的想知道他会不会厌烦,会不会生气,故意问他很刁钻的问题。
“你为什么这么高?是不是因为面食吃得多?”
“你从小就是这个性格吗?这么呆,不解风情?”
“你平时都不笑吗,好像一直都冷着一张脸,是生性不爱笑吗?”
……
靳泽还是会认真回答,遇到明显刁难的问题也会聪明地应付,并不是不知变通。
不知怎的,苏燕婉竟然从他认真的回答中感受到了一丝纵容。
纵容?一定是错觉。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还要聪明睿智,又和她过去见过的男子都不同。他公事公办,有时候不解风情,有时候又过于通透。
比起那些喜欢花言巧语的男子,靳泽沉默寡言,不风趣,却胜在安心,是个值得信赖、正直的人。
和这样的人做朋友,不用担心被背叛,被伤害,似乎不错。
苏燕婉打量靳泽的时候,靳泽也在看她。
她今日穿了禾绿色对襟棉衣黑色裤子,应该被她自己改良过,恰到好处地贴合她的曲线,不臃肿不笨重,像一支亭亭玉立的荷叶,在月光洒落的荷塘里,摇曳生姿。
她侧身看他的时候,从靳泽的角度能清晰看到她挺翘起伏的曲线和若隐若现的一抹白皙。
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靳泽狼狈移开目光,见她还在不停喝酒,挡住她手里的酒杯:“时间太晚了,别喝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别,我再喝一杯。”苏燕婉还想抢夺,只是男人和女人天然的力量差别,最终失败。
她跺了跺脚,不满地抱怨:“你这人怎么这样,真是的,不让喝就不喝了。”
苏燕婉抬眸瞅了一眼靳泽,直勾勾看着他:“刚才的问题你不愿意回答,那重新换个问题,我们算朋友吗?”
靳泽没有立刻回答,漆黑眸子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探究她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又或者要说出什么惊人的话。
“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苏燕婉瞪大了眼睛,喝醉酒的她比难以置信:“我们好歹算共患难过,你救过我几次,我也帮过你,虽然我现在在你家当保姆,但现在是下班时间,我……”
“是。”靳泽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和酒鬼打交道。
“啊?”苏燕婉抬头看他,甩了甩晕晕的脑袋,“你刚才说什么?”
靳泽无奈,“我说我们是朋友。”
“这可是你说的。”苏燕婉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上前想要拍拍他的肩膀,结果发现身高差了一截,改为拍他的手臂。
“咳,俗话说得好,有事朋友服其劳,既然是朋友,那这些就交给你了。”她打了个哈欠,指了指狼藉的桌面。
说完挥一挥衣袖,莲步轻移,款款离开。
靳泽望着她略带摇晃的背影,摇了摇头,一丝不苟收拾起桌面。
第二天一早,生物钟准时醒了,苏燕婉揉了揉有些宿醉的太阳穴,趿着拖鞋出了房间。
头怎么会这么疼,过去喝的比这个多,都没关系。这具身体运动量不行,酒量也不行啊。
客厅灯亮着,靳泽正在吃饭。
靳泽看到她,“今早我去部队食堂打了饭回来,不用做早饭。今天有肉包油条和胡辣汤,你喜欢吃什么?”
“胡辣汤就行,我自己来。”苏燕婉洗漱过后,接过靳泽递过来的碗,抬头看了他一眼,“靳同志,你怎么想着带早餐回来?”
她看了一眼桌上各色各样的早餐,有些奇怪。
过去靳泽一早要去部队训练,都是训练完直接在部队吃的早餐。早上,她也不用做他的饭。
靳泽吃着碗里的馒头,面不改色地道:“昨晚睡觉前文雅说想部队食堂的海鲜包子了。”
昨晚小丫头有说过想吃海鲜包子吗?
苏燕婉疑惑,不过既然靳泽都说有了,那应该是有的。
没想到小丫头对海鲜那么执着,下次若是警卫员送了海鲜来,就给她做包子。
苏燕婉看着桌上这么多早餐,大家都够吃了。不用做早饭,吃完还可以睡个回笼觉,真好。
胡辣汤是温热的,刚好入口的温度,里面有羊肉,汤味绵润,吃起来饱腹又满足。
苏燕婉喝了半碗,就饱了。
“怎么吃这么点?早餐有多的,够吃。”靳泽看着她小鸟一样的食量,不理解。
苏燕婉摆手,“不要了,我已经饱了。”
靳泽皱眉。这是两人第一次在一块吃饭,以前苏燕婉都是自己在厨房吃的,所以靳泽还是第一次知道她食量这么小。
他一顿的饭量够她吃两天了。这么点还不够晨练,这要是他手下的兵……
“我一直就吃得少。确实吃不下了。”苏燕婉揉了揉太阳穴,她刚起床,一头秀发披散在身后,不太方便。
她回屋找了找木簪子,没找到,出来在厨房和客厅看了看,也没有。
“怎么会没有?”苏燕婉挠了挠头,会放到哪里呢,她记得昨晚看日历发现是自己生辰,她好像拿了新酿的桂花酒去了小院独酌来着,后来发生了她怎么不记得了。
“靳同志,你有看到过一根木头簪子吗?”
“是这个吗?”靳泽从衣兜里拿出一根簪子。
苏燕婉惊喜:“就是这个,怎么在你那,我刚才找了好久没找到。”
“昨晚你喝醉了,随手拔下来放到石桌上,忘了带走。”比起时下流行的头绳,她似乎更青睐古代的物件儿。
苏燕婉用手束头发,挽了挽,不知道怎么卷的,插进一根木簪就盘好了头发,“等等,我昨晚喝醉了?”
脑海里恍惚浮现几个断断续续的画面,都不太真切。
她喝醉了?
她抿了抿唇,看向靳泽,忐忑:“嗯,那个,靳同志,咳,昨晚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她这个人酒量很好,轻易不醉,但是一旦醉了,局面就不可控。而且第二天起床,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靳泽淡淡看了她一眼,继续吃饭,“还是说苏同志希望有什么?”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苏燕婉松了口气,虚惊一场。下次要记住了,这具身体酒量不行,不能多喝。
靳泽掀起眼帘扫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补充:“非要有什么,大概是问我们是不是朋友,是朋友就帮你把桌子收拾了。你还特地拍了拍我的手臂,大概是让我收拾得干净点。”
苏燕婉:……
靳泽眼里是淡淡的笑意,吃完收拾好餐桌,把剩下的早餐热在锅里,便出门去部队了。
上午,苏燕婉打扫完客厅,正在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就看到刘美娟一脸喜色地朝这边走来,看到她,兴奋地挥手。
“怎么这么高兴,有什么喜事吗?”苏燕婉一边扫地一边问她。
“是好事,大好事。一会儿我帮你扫。”刘美娟抢过她手里的扫帚靠在墙上,拉着她坐下,把双手伸到她面前,问她:“看看,有没有发现什么?”
苏燕婉目光落在她手上,没看出来有什么呀,正要询问,突然顿住,重新又看了一遍她的手,“你手上的冻疮都好了?”
“没错,不只是手上,还有脚和耳朵。”刘美娟笑得合不拢嘴,“燕婉,你的芙蓉膏太好用了。你不知道,我这些冻疮都十几年了,每年都长。然后一到了开春,又是流血又是痒痛,我试过好多种方法,都没有效果。回去我按照你说的方法,早晚各涂抹一次,在火上烤一烤,等芙蓉膏被吸收。这才一周多,竟然全好了。”
说到这,刘美娟把她脸凑过来,“还有脸,是不是比以前白了一些,皮肤也细腻了一些。还有钱嫂子,效果也很好。就是今天师长家里要待客,她来不了。不过,她让我给你带了这个。”
苏燕婉接过布袋一看,里面是黑乎乎的水果,“这是柿子?怎么是黑的?”
刘美娟还在欣赏自己干干净净没有冻疮的手,闻言,羡慕地看向她手里的布袋:“这是钱嫂子家里给她寄的黑柿,可稀罕了,别的地方都没有。平日里她谁也不舍得给,我求了她好久,她才答应给我一个尝尝鲜。
这剩下的放在谷仓里捂了一个冬天才放到现在,她竟然全给你了。你啊,现在就是钱嫂子的心头好。”
苏燕婉被她的话逗乐了,从里面拿了两个给她:“这两个给你。”
“真的给我?”刘美娟嘴馋得舔舔唇。
苏燕婉点头,“这是辛苦费,劳烦你替我多宣传芙蓉膏。”
“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个柿子特别好吃,燕婉,你真好。”刘美娟笑嘻嘻地接过,从怀里掏出几张大团结,“太高兴了,差点忘了正事。这些钱是有人托我帮她们带一盒芙蓉膏,空盒子我都带来了。”
苏燕婉数了数,有八个,“竟然这么多?”
“主要是芙蓉膏好用。你不知道,我一说芙蓉膏是从你那匀的,她们都说怪不得你皮肤这么好,原来是用了这个。都不需要我多介绍,她们就让我帮忙带了。”
芙蓉膏一盒她卖五块钱,和供销社买的雪花膏一样,就这一笔生意,她的成本就回来了,剩下的芙蓉膏都是赚的。
苏燕婉进屋去装芙蓉膏,等她出来,刘美娟已经把院子扫干净了,落叶什么的也全都装好倒到指定地点。
苏燕婉把装好芙蓉膏的布袋递给刘美娟,又抽出四块钱,“以后你帮我介绍,一盒芙蓉膏我给你五毛钱的辛苦费。”
“这些你拿回去,我们是朋友。我帮你介绍客人,哪还能要你的辛苦费。”刘美娟晃了晃手里的两个黑柿子,“再说了,辛苦费你刚才已经给过了。”
“这个不一样,亲兄弟明算账。你帮我介绍也要花时间的,这生意我要长久做,又不是只做一次两次,你不收钱,那我不要你帮我介绍了,我没那个脸。”苏燕婉佯装生气,要把布袋拿回去,把大团结退给刘美娟。
“别,我收,我收。不过这次我不要,你从下次再给我。”这是刘美娟的坚持。
苏燕婉见她说什么都不要,只好作罢。美娟喜欢打扮,下次给她缝一条束发带。
来到这个世界,她已经收获太多的好意,越是这样,她越不想欠人情,怕自己回报不了同等的情谊。
芙蓉膏一下子卖出去八盒是件好事,以这个势头,她手里剩下的十几盒肯定不够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