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家周围都是香味。
宽阔的柏油马路上,一个白头发的老头捶了捶腿,“想当年爬雪山过草地,那么长的路我都没问题。今天才走了这么点路就不行了。靳泽这个臭小子,也不知道来接一下我。”
“司令,您忘了,是您骗靳泽火车晚点一个小时,还说这点路走起来跟玩儿似的。”龚云龙直白点出问题。
“你这个小子还敢埋汰起我来了。”靳登怀牛眼一瞪,
正准备表明自己老当益壮,还能再走,突然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
他动了动鼻子,“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小龚,是哪家的味道?”
龚云龙假装闻了闻,装糊涂:“没闻到,可能是味道太小了。”
靳登怀冷哼一声,“龚云龙,你小子还敢诓我,这么香的味道怎么可能闻不到。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是哪家的味道?”
“司令,你知道的,医生说了,你要忌辛辣油炸,要清淡饮食。这些东西不能吃。”
“别废话,我就是想知道是哪家手艺这么好,我又没打算去吃。”
龚云龙一脸不信,“司令,每次你不想忌口前都这么说,哪次遵守了。上次,你答应了靳泽不吃,结果打着找人下棋的幌子跑去国营饭店点了一桌川菜,把自己吃的进了医院。还有上次,你和何同志,两人为了吃麻辣兔丁,差点把厨房烧了。还有上上次,你生日那天耍赖让靳泽给你做油炸大虾,结果吃过敏,拉了一天肚子……”
他越说,靳登怀脸越臭,直接打断他:“龚云龙,快说,是哪家的味道。这是命令!”
龚云龙没办法,循着味道闻了闻,眼神有些惊讶,“报告司令,是靳家。”
整个一号大院就一家姓靳。
靳登怀狐疑地看了一眼龚云龙:“小龚,真的是靳家,你没忽悠我?我们家没人有这么好的厨艺。”
这次龚云龙直接行了个军礼:“报告司令,确认无误,就是靳家。”
“难道云芳找到新保姆了,这是新保姆做的?”靳老爷子这么一想,那叫一个激动,胡子一抖一抖的,催促龚云龙:“小龚,快,快回家。有口福了。”
“不是说了不吃?”龚云龙叹口气,他就知道,司令不会遵守。
想着马上就可以吃到好东西了,靳登怀走路起来健步如飞,虎虎生风,哪还有刚才那个哎哟叫唤的样子。
龚云龙背着行军包跟在身后。
靳老爷子德高望重,大院的人都认识他,见到他纷纷热情招呼。靳老爷子一开始还回应,到后来人太多,他嫌弃麻烦,干脆抄近路,走了一条没什么人的小路,直通靳家院子。
小路上路不平,乱石多。
龚云龙在后面看的心惊肉跳的,生怕老爷子一个没注意摔了。
结果靳登怀不仅走起来很稳,速度还一点不慢,他不加快速度,都要跟丢了。
苏燕婉刚把油炸的东西盛到盘子里,就听见厨房门开了,还以为是靳泽,今天他训练结束的早,说是有事要出去一趟。
结果回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老头,看着老头那和靳泽有点相似的五官,她知道他是谁了。
“你是靳爷爷?”
靳登怀咳嗽一声,走进厨房。“小同志不错,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好的厨艺,叫什么?”
苏燕婉笑着道:“回靳爷爷,我叫苏燕婉。”
靳登怀看了看喷香的一堆东西,吞了吞口水,“小苏同志,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靳爷爷要尝尝吗?”
靳登怀正有此意,首先就朝炸鸡翅夹去。趁没人,先吃点,不然一会儿该吃不了了。
结果没想到,他刚伸出筷子,苏燕婉就把炸鸡端走了,还满脸笑容地把其他的鱼丸鱼豆腐端到他面前:“芳姨说了,靳爷爷不能吃油炸的,这个鱼丸和鱼豆腐都是清淡的,也很好吃。”
“小苏同志,我不多吃,我就吃一个,尝尝味道。”
苏燕婉正要开口,靳泽和龚云龙出现了。
“一个也不准。”说话的是靳泽,他嗓子似乎不太舒服,还咳嗽了一声。
“你个臭小子,不懂尊老爱幼,连鸡翅都不给我吃一个,不孝孙。气死我了。”
不管靳登怀怎么说,靳泽就是不为所动。
这下老爷子不仅炸鸡翅没吃到,连鱼丸鱼豆腐都要等到晚饭才能吃。被拉走前,老爷子看着炸鸡鱼丸的眼神那叫一个望眼欲穿。
看的苏燕婉忍俊不禁。
而她也因为做饭手艺好,很得老爷子认可。每天看到她,都笑眯眯的,人也没有架子,很好相处。
靳泽的咳嗽第二天也没有好转,估计是最近天气变化快,感冒了。
刚好昨天警卫员送了些早梨过来,她炖了冰糖雪梨,用保温桶装好,给他带去部队喝。
何立城一进靳泽办公室,就被那个橙黄色的保温桶吸引到了,这里面肯定有好吃的。
他刚要伸手去拿,被靳泽一把夺走了,“这个不行,你吃这个。”说完从柜子里拿出一瓶川贝枇杷膏,放到何立城面前。
“表哥,你不对劲啊。什么时候看你这么护食过?”何立城眼珠子转了转,“你有情况啊。说,是不是你对象做的?”
“说了没对象,是新来的保姆苏同志做的。”靳泽把保温桶放到桌子下面,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地方。
“保姆做的?”何立城不信,但是自家表哥的性格又不是会说谎的个性。
看他这么宝贝,何立城脑海里闪过一个可能,吓得一激灵,“表哥,你不会是对这个保姆有什么想法吧?”
第19章
“表哥,你可不能陷进去。”何立城一改刚才的调侃,脸色严肃,“之前那个什么苏燕婉的调查你还记得吗?这种为了过好日子拿感情作为筹码的女人,只有野心,没有真心。”
靳泽眉头紧皱:“何立城,这话有点过了。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和苏同志只是朋友。”
何立城看着面色平静的靳泽,挠了挠头:“只是朋友?那你为什么舍不得给我喝冰糖雪梨?难道不是因为这是她做的,你舍不得?”
“不给你喝,是因为这里面加了枸杞。”靳泽难得解释了一句。
“枸杞?”何立城恍然大悟,“你这是怕我过敏?原来是这样。没想到哥你这么关心我,我就说,我是你表弟,怎么会比不过一桶冰糖炖雪梨。”
也是,就表哥这种万年不开窍的铁树,怎么可能比他早处对象,应该是他想多了。
不过,这保姆挺会做人的,还知道讨好表哥。
何立城想到今天外公和老头子炫耀的事,舔着脸靠着办公桌:“哥,求你件事呗。”
“什么事?”靳泽一边处理公务一边问。
“昨儿个,外公和老头子炫耀,说你家保姆做的饭手艺不输首都饭店的厨子,这月末休假,我过去蹭饭呗。”
靳泽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刚才你不是瞧不上人家苏同志,现在要过去吃人家做的饭?”
“表哥,你这么说就伤我的心了。”何立城立马打蛇上棍解释起来:“我这是为了去蹭饭吗?我是为了实事求是。伟大领袖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次我要亲自去看看,这苏燕婉同志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让你三番五次替她说话。”
靳泽起身,拿起军装外套穿上,一边将扣子扣到最上面,一边道:“去吃饭可以,既然你要调查,那就顺便出个调查报告。”
说完推开办公室的门,去了训练场,留下何立城一个人站在原地接受噩耗。
训练完手下的兵,靳泽回到办公室,看到桌下的冰糖炖雪梨,拿起来放到桌上打开。
品尝着比往日更甜的口感,看着上面漂浮的枸杞,脑海里浮现刚才何立城的问话。
他真的对苏燕婉没想法吗?
办公室的电话铃响了,靳泽收敛心神接电话。
部队家属院,靳家。
连续几天阴天,今日终于出了太阳。下午的时候,苏燕婉把冬天的被子都拿到院子里晒一晒。
刚晒好被子,就听到刘美娟的声音,这次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旁还跟了一个带着大帽檐口罩的姑娘。
“美娟你怎么来了?这位是?”
刘美娟正要介绍,俏丽好看的姑娘看起来有点着急,主动开口:“苏同志你好,我是隔壁空军大院的,我叫秦丹婷。这次是专门拜托刘美娟同志介绍来找苏同志的。”
空军大院的专门来找她?
苏燕婉伸手握了握对方的手,眼里都是疑惑,“秦同志,你找我是?”
“是这样的,苏同志。我是空军文工团的舞蹈演员,下个月的劳动节将作为领舞在空军大礼堂进行表演,但是你看我的脸。”
秦丹婷拿掉口罩,把大帽檐用手撩起,露出脸。
苏燕婉的目光落在秦丹婷的脸上,有些吃惊。那张脸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痘痘,有的正在流脓,密密麻麻,怵目惊心。
好好一张脸变成这样,任谁都受不了,更何况对秦丹婷这样的舞蹈演员。
“这场表演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能失去这次机会。所以从刘同志那听说苏同志调理皮肤有一手,我就拜托她帮忙介绍。”秦丹婷也不是胡乱求医,而是用了芙蓉膏擦身体效果好,才本着死马当活马医过来找苏燕婉。
“苏同志,我这个脸,你看看有办法吗?”秦丹婷抿着唇,看着苏燕婉的眼神充满了忐忑。
她去过部队医院,也去看过老中医,陆陆续续吃了一个多月药,可情况不仅没好转,还越来越严重。
苏燕婉手里还真有调理痘痘的一套良方。
当年她刚进入王府风头正盛的时候,突然开始长痘痘,一开始只是脸上零星有几颗,到后面越来越多,不仅脸上身上也开始长。
她为了固宠,几乎动用了全部身家发布悬赏,不管是宫廷秘方还是民间偏方她都试过,从内调到外养,最后痘痘治好了,也摸索出了一套调理痘痘的方法。
秦丹婷的情况远远不及她当时严重,要解决并不难。
苏燕婉也没瞒着,把具体情况和秦丹婷说清楚:“我确实会调理痘痘,但每个人的情况不同,需要的时间也不同,能不能赶在劳动节前完全恢复你的脸,我不能保证。”
“那能恢复到多少呢?”秦丹婷的心悬到嗓子眼。
苏燕婉检查完她的脸后,说了一个保守的数。
秦丹婷没想到能恢复到七成,这已经大大超过她的预期了,只要能恢复七成,剩下的多擦点粉完全可以遮掉。
“苏同志,真是太谢谢你了。调理费我给你三十,你看可以吗?”
旁边的刘美娟一听三十块,眼睛都瞪大了,她一个月做保姆才二十,这相当于她一个月工资还多。
苏燕婉算了算,道:“这个价格可以,外养内调的药材我来出,另外我再给你几个药膳的配方,你一日三餐按照我给你的方子来。”
“好。”
事不宜迟,苏燕婉先把一日三餐的方子写给秦丹婷,答应她明天一早就去秦家。
调理痘痘除了用药,辅佐艾灸和刮痧效果更好。这些都需要她亲自来。
下午,苏燕婉忙完,就直奔最近的国营药店的柜台。
苏燕婉把自己写好的单子放到柜台上,朝穿着白大褂的大姐说:“同志你好,我要买这些东西,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就来。”秦玉梅核对完最后一味药材,把药材档案放好,来到柜台,一看乐了,“是你,小苏。”
苏燕婉抬头也笑了:“原来是秦姐。”她的目光落在秦玉梅剪短的卷发上,“这个发型果然适合秦姐,看上去年轻又时尚。”
“这得多亏了你,那天你按照你说找理发师帮我修了头发,回去参加小姑子婚礼,可出了大风头。”一说到这个,秦玉梅就笑得合不拢嘴,“你不知道,当时我那个妯娌被我比下去的时候脸都绿了,哎哟,可把我高兴坏了。这么多年每次都被压一头,这一回总算出了一口气。你帮我大忙了。”
苏燕婉谦虚道:“秦姐过奖了,您五官长得端正有气质,过去只是没找对适合您的风格,我只是帮您把本来的美展现出来了,起个锦上添花的作用。”
“小苏同志真会说话。”秦玉梅满脸笑容,把捡好的药材给她看,“你看看,你要的是不是这些药材?”
苏燕婉点了点,“确实是这些,秦姐,我还要一副艾灸和刮痧的工具。”
“我这就给你拿。”秦玉梅去后面帮她拿东西过来,“药材加上工具,一共十五。对了,小苏,你后来怎么没去摆摊了,我身边好多朋友还想找你修眉和看发型呢,去了好几次都没碰到你。”
苏燕婉笑着解释了原因,说自己现在在做芙蓉膏的事。
秦玉梅一听这面脂比雪花膏还好用,当即就问苏燕婉定了一盒。
苏燕婉身上刚好有一盒,就给了她。
秦玉梅拿到芙蓉膏后,打开抹了一点在手上推开。
芙蓉膏质地细腻,闻着有淡淡的梅花香,抹到皮肤上吸收快滋润还不油腻。她也算是用过不少好东西的了,这芙蓉膏一上手,她就知道这东西好。
“小苏,再给我拿一盒。”
苏燕婉没想到来买个药材,还能又意外收获,收了定金,答应回头就把芙蓉膏送过来。
买好东西,苏燕婉骑着自行车回大院,路过路口碰到有卖糖雪球的,买了两毛钱的。
等老板称的时候,她感觉到一道目光看着她,回头看去,发现对面街道停着一辆熟悉的吉普车。
吉普车的车窗摇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