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其乐融融的感觉总让沈丘觉得是自己对他们太好了。
柳不言曾经说过，她写的就是自己。“额，那......我先研究研究，可以的话，我和她买个版权吧......”
“说不定一看是你，能便宜一些呢。”杨墨捂着嘴笑，这小姑娘越来越皮了。
“是啊，亲情价！”不知道哪个嘴欠的补上了一句。
沈丘颇有家属味道地说了一句，“我们等一个月吧，她最近在做手术。我们先想想怎么为《末日回溯》公关吧。”
“对了，能要一个柳不言的签名吗？我最近看社交平台，数据不错啊......”
“是啊，她有大火的趋势......”
“现在已经是很有名的作家了呢，我还买了她的书，思想很先进......”行政小姐姐平日里不怎么说话，今天也跟着凑热闹。
接着，办公室又是一顿骚动，今天到底还干不干活了喂！
“不是！各位！我也火了，我给你们签！”沈丘扯着大嗓门儿，好不容易才平息了这场风起云涌的“内乱”。
沈丘的小工作室终于正常下班了，等人流散去后，团队里一个女孩子留在了最后，她敲了敲沈丘的桌子，“那个，我们已经确定选择柳不言的著作了吗？”
“嗯，大差不差，就那几本，有合适的我就签，后续我会亲自和她联系的，怎么了？”
“没事，我支持。”
那个女孩的话语显得有些干巴巴，最后不得已补上了一句，“到时候签名也给我一份吧。”
“那当然，小烟，你快下班吧，好不容易五点下班，去看看夕阳吧！”
这个小烟平日里很少讲话，今天真奇怪啊。
柳不言躺在病房里，她的眼睛被蒙上了一层药味儿十足的白布，她试着睁了睁眼，突然有点儿想哭，米白色的环境，有光透进来，这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世界了，但同样地，也很陌生......
周围的环境音渐次变弱，连医生在说什么柳不言都没再听了，她只是觉得一切都如梦幻一般，久违的光明，竟然是这样明媚。
“我建议先适应几天再摘下来吧，手术还算是成功的，你看你女儿的样子，应该是能看见了，不过，她可能需要带着眼镜并且忍受干眼症了。”医生和宋红闲谈着，颇有信心地用手指了指柳不言。
十几天后，柳不言领略着北京的秋天，虽然一切和她想象的差不多，但是能够重见天日是上天对自己的赠予，厚重感和压抑感一下都消失了，上帝为她打开了一扇大门。
接下来，她要马不停蹄地往前走了。高铁上，柳不言拿出手机，亲自把一个小说下架了。嗯，暂时下架吧。
她不会解释什么，但这么做，有她的目的，眼睛疼，她闭上眼睛，躺在座位上。
沈丘，长什么样子啊，她实在是好奇。没关系，总会见到的，先参加完这次集会再说吧。
相机，灯光，布景，一张诚恳的脸。
沈丘就这次的恶评事件做了正面回应，他录了一期视频，收获了很多消费者的理解，这一关算是勉强过了，果然，真诚是必杀技。
李鹤阳此时却不是很开心，他不喜欢看见那些草根拥有和他一样的地位，这一次商业集会，一定要好好和他“沟通”，让他认清自己的位置，你没有的，我可以轻易拥有。
他开着敞篷跑车，把音响开到了最大，生活真快乐啊，快乐到使他为难的只有沈丘一个人。
“喂，叫她们过来找我。”他打了个电话，嘴角还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他偶尔会寻求刺激。
觥筹交错，人们穿得人模狗样，算是体面，大家笑着，不必深究其是真笑还是假笑，仿佛进入这种场合后，大家变得都很像是假笑了。
沈丘穿的还是柳不言买给自己的西服，他对这套衣服可算是宝贵着呢，恨不得供起来，只在重要的场合穿，同事们笑ʝʂɠ话他，“这是你的战袍吗？”
切，是战袍！今天的任务就是认识一些行业大佬，让他们成为自己的资源。
李鹤阳穿得依旧很花哨，就差在西装上纹上“都看我”的字样了，他举着酒杯走向沈丘，“村里的一条狗，也学会和人穿一样的衣服了，呵呵，就今天，我给你一个惊喜吧。”
“我等着。”沈丘皱着眉头，懒得理他，看来以后无法避免和李鹤阳碰面啊......
“你可能不太知道......我们最近也在买柳不言的作品，听说你也准备买，但如果我要是都买了，你可怎么办啊。”
沈丘难以置信地看了李鹤阳一眼，“你不用激怒我，她不会卖给你。”
“这个表情依旧那么令人讨厌，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吧。”李鹤阳最讨厌“认真”两个字了，因为他对待认真的人时，总是没什么底气，这就像是在他讲黄色笑话时，有人突然认真的问，“哪里好笑啊。”
如果李鹤阳回复“XXX很好笑啊。”那个认真的人就会继续问，“为什么XXX好笑啊，怎么好笑了。”
这样的人，总让李鹤阳觉得自己很肤浅，他多一眼都不想看沈丘，要不是媒体的大摄像头像个迫击炮一样到处转，他甚至不会和他好好说话。
一个服务生冒冒失失跑来了，手上的两个红酒杯直接泼在了沈丘的西服上，这可是柳不言买的！买给自己的！沈丘很想发火，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服务生连连道歉，他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一会儿还有采访呢，得赶紧去换个衣服......
李鹤阳笑着看沈丘退场，和不远处的女人使了个眼色，接人去吧。
满身都是酒味儿！沈丘看着那块儿酒渍，觉得今日不宜出门。
经过大厅时，风卷着落叶从门外刮进来，一个女子在另一个女人的簇拥下，从外面进入室内，鱼尾裙，大波浪，但她的气质，不像经常出入这种场合的人。
但莫名吸引自己。
在转身那一刻，女子的银色眼镜框闪了一下，他定在原地，这人，怎么这么像柳不言啊？那女子此时也默契地回了头，有些疑问地看了沈丘一眼。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沈丘有些恍惚，这张脸，他细致地看过无数次，但今天很不一样！就像梦里的那个柳不言，她眼里是有神的。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今天是怎么了？幻觉吗？喝酒喝的？他揉了揉眼睛，那人早就没影了，只留下了一阵寂寥的风。
不行，得赶紧去换衣服，一会儿去看个究竟。
“诸位！咳咳！借用大家的时间！今天我们公司和柳不言作家签订一份合同，买断她所有未经出售过的作品！买断！”李鹤阳拿着合同，表情洋洋得意，他静默地等着。
大门开了，柳不言就那样小跑着进来，刮起的那阵风和观音菩萨的玉净瓶一个效用。
“大家鼓掌，我们柳大作家做了手术，现在已经能看清东西了！鼓掌！”李鹤阳这人还真能装，在柳不言的记忆中，他是个变态来着。
场内的掌声震耳欲聋，柳不言带着小小的愁绪冲着镜头摆了摆手。
“是现有的作品没错吧，下架的不算吧。”
“下架的我签了不就亏了吗！刚刚还和你们平台确定了一下，暂时是这五本。”柳不言看着合同上的条款和基本内容，点了点头。
“好！既然已经确定了，那我们那边就和平台联系了！后续游戏制作和影视制作，都需要柳作家来现场指导哦！”李鹤阳笑得嘴唇都快裂开了，沈丘，你的女人以后都得帮我办事儿了！而且你想要的作品，我可都签走了！好好接受自己的无能吧。
他从来没这么畅快过，看着合同上的手印儿，仿佛打赢了一场战争。
沈丘那个不会写故事的人，没了故事，能走多远呢。
换了件衣服的沈丘呆呆地站在台下，他看着灯光下的柳不言，正闪闪发光、遥不可及，他是亲眼看见柳不言按了手印儿的，但自己的心里竟然没有一丝埋怨。如果是他，还真不一定都能买呢，资金有限啊......怎么到什么地方主要的问题都是资金啊......
今天的柳不言更加耀眼了，耀眼到，根本不敢搭话，也不敢认，那副眼镜，很搭，他想这么对她说。
你能看到这个世界了，可我仍旧是这幅样子，游戏团队只能保证不亏本，兜里有些钱了，但还是很干净......不过，太好了，你能看见了，你能看见了！这些比什么都强！
沈丘的眼泪如同发了大水，差点儿将场地都淹了。
李鹤阳赚足了媒体的目光，私下让他们好好帮自己宣传，便心满意足地将合同揣在兜里了。这个热搜挂了三五天，比他花钱直接买还便宜。当然，这是后话了。
众人慢慢退场，沈丘也转身了，他想回避，想逃离，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沈丘。”
这话里很有温度，不像最开始那般苍白了。
“沈丘，我想和你签个合同。”
第39章 我们的故事我没卖，毕竟是我们的故事。
沈丘的喉咙被堵住了，悲伤和万幸一起涌了出来。柳不言认出自己了？也是，自己在互联网上还发过视频呢......CP视频，但两个人的关系还能如以前那般......甜蜜嘛？
他侧了侧身，黑色卫衣差点儿就让他隐没在背景里了。
“原来你认出我是我了啊。”
沈丘不知道如何描述这种微妙的心情。
“我还没查过你的脸，只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奔赴很久尘埃未定的味道。那个，你先转过来嘛。”柳不言已经下了命令了，这命令很像是在撒娇。
沈丘却不敢转过去了，此刻的他哭成了一个泪人，比在灵隐寺门口哭得还厉害，原来是太熟悉自己了，感受到的？
她什么都能看见！还是那么关注自己！她没忘了自己！她她她......
沈丘手脚都没了力气，半跪在地上抹着眼泪，这就叫喜极而泣吗？
“我们的故事我没卖，毕竟是我们的故事。”轮到柳不言急切了，“本来想大张旗鼓在这里签给你，但是，李鹤阳开心了才能放过彼此......”
“......哦......”沈丘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柳不言“噗嗤”一声儿乐了出来，“怎么这么爱哭鼻子啊......”
“太爱你落杯（了呗）......”沈丘抽着气儿，模糊不清的声音就像柳不言盲打出来的文字一样。
柳不言没等他转过身来，而是亲自蹲在他眼前，没等着说出一句话来，就被很用力、很用力地抱住了，“怎么，怎么穿这么少啊？”
“礼服嘛......”
“那不行，我们出去，给你披件衣服暖和暖和。”沈丘站起身来，拉着柳不言往外走，还拽上了自己的黑包，把外套给柳不言披上了。
他们往外走着，漫无目的，就是往前走，走出了园区，走到了街上，外面正是笔直的街道和高耸的楼房，“我们团队里，有个叛徒，是她告诉了李鹤阳，我们未来的签约对象。”
“感谢她，我被选中然后赚了一大笔。”
沈丘貌似没适应柳不言已经不瞎了这件事，紧紧拽着她的手臂，就像往常一样，“你怕我跑了吗？我不会跑，”沈丘疑惑地看了一眼柳不言，然后......有点儿害羞。
这人比之前更有气质了些，以前的气质是悬崖下的高手气质，今天则是能拯救地球的气质，她，很明朗、很轻快，这让他很安心。
“谢谢你叫周舟来，那个片子挽回了我们公司不少损失。”
“他还我人情罢了。”
“现在，还完了吗？别到时候，他又来了......你们二位在社交媒体上，可都是那种视频呢......”
沈丘平日里不怎么吃醋，今天这一下子像是喝了一整瓶。
“好，改日弥补你，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我公司吧。我打个车......你这什么裙子啊，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太方便。”
“李鹤阳的手笔。”
“他啊，光有审美，没有良心的东西。”
到了公司，柳不言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沈丘拉了好几次都没拉动，“怎么了嘛......”
“等我一下，做一下心理准备......”柳不言深呼吸了良久，才跟着沈丘往屋子里走去。“大家好，这位是额，我的女朋友！”
“呦——”“吼——”“啧啧啧——”
满屋子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本楼层的其他公司员工还以为怎么了呢，摸了个鱼一个劲儿往沈丘工作室里挤，爱看热闹仿佛是刻在DNA里的。
“终于见到你本人了，是给我们签名的吗？”
啊？柳不言一头雾水。
“ʝʂɠ先干活！晚上再说！”沈丘镇压了很久，一回头，其他公司的几个员工举着手机，对着柳不言就拍，“丘子，什么时候认识的啊！我去！柳不言，我家出事儿了，能不能帮着发个声！”
“柳不言！我房东卷了我一年房租跑了，能不能帮我拍个片子记录下！”
“......”
沈丘和这层楼大多数人都认识，他的社交能力依旧如此恐怖，这和村里是一样的，但也让这些家伙对自己有点儿太不客气了，他走到门口，一个个往外按脑袋，“我说，兄弟们，有什么问题，去报警好吗？回去上班！”
“看一会儿看一会儿！”
“你们老板就在后面呢。”沈丘叹了口气，那几个人吓得灰溜溜地走开了，什么老板！没有啊！他们如梦初醒地回头笑骂，沈丘关上厚重的玻璃门，冲他们摆了摆手。
沈丘有自己的办公室，但平日里为了热闹一点儿，都是和同事们一起办公，今天柳不言来了，两个人就进了办公室，同事们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目送他们进去了。
“我现在看不了太久的电子屏，我直接和你说签合同的事情吧，你不买也行，你不买我就不卖了。”柳不言开门见山。
“买啊，本来都要和你沟通的，但我不敢给你打电话，你还得看屏幕，我查了你的手术，查不明白，只知道有一些后遗症，不过，你为什么把那个作品留给我啊？你一起卖了多省心。”
“很简单，我写的就是我们......”柳不言诚恳的眸子很是温和，沈丘像是被吸进去般，看了很久。
“同志们！柳不言和沈丘的帖子火了！”
“这是被偷拍了吧！哈哈哈哈！”
“为了咱们的游戏，同志们顶一顶！”
某社交媒体上，柳不言和沈丘在街上的图被拍了N多张，粉丝热评——“看来最开始‘走调儿的葫芦丝’磕得有道理啊......”
“那人不会就是那个游戏负责人吧？”
柳不言的粉丝们回过味来，都选择了噤声，只要你好，管你和谁在一起呢。
晚上聚餐的时候，柳不言才发现那个帖子，此时她已经换了一身常服了，为了平息这场讨论，她亲自发了一张和沈丘的合照。“不要猜了，在一起两年了。”
沈丘的脸红彤彤的，还特意摆着手指头数了数，两年吗？不是吧。这家伙应该是从相遇那一刻算起的。看着和同事们融入很好的柳不言，沈丘觉得空掉的心已经回来了，并且，在有力地跳动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