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童欣和王放正伸长脖子朝厨房的位置看。看见这一幕，两人默默对视。
终于，王放没忍住开口道: “这看上去像是前任吗?你要不说我还以为他们在热恋期呢!”
童欣翻了个白眼: “你问我?你和叶嘉明不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吗?你不问他你来问我?你要是早跟我讲叶嘉明是柯宁前任我今天就不喊他了，也不会搞得柯宁现在这么尴尬。”
“我俩是兄弟没错，但没事谁去打听兄弟女朋友的事。我就只知道他有个前女友，叫什么都忘了，哪里晓得是你闺蜜…”话没说完，童欣再次飞来一个眼刀，王放立马道歉，赔上笑脸，殷勤地去给她捏肩: “错了错了我错了，不过我看他俩也不尴尬，说不定今天我们还能凑成一件好事呢!”
童欣看着不远处厨房里正有说有笑的两人，脸上愁云密布。其实她是站路景的，也有计划给他和柯宁凑个局，让他们复合。只不过考虑到两人刚分手，准备先缓一缓再说，没成想碰到今天这场面。
早知道就把路景喊来了…
柯宁在厨房忙碌之际，陆续有人抵达，房间很快变得热闹起来。考虑到房子不大，童欣和王放也没叫太多人，算上他俩总共七个，三女四男。新来的人柯宁都不认识，她把菜在桌上摆好，就又回到了厨房。比起外面，这里只有她和叶嘉明，反而更自在。
菜都弄完了，叶嘉明把要洗的厨具都放进蓄水池，也不让柯宁去碰。他很坦然: “你也别洗，我们负责做菜，让他们新来的去洗碗。”
他擦干手，看了眼外面: “有几个是数学建模的后辈，你退社后才加入的，还有几个是王放室友。他们人都不错，聊一聊就认识了。你熟悉的比如老马，工作腾不出时间，齐子在考研冲刺阶段，还有几个最近玩得少了。”后面这几个人名是他们还在一起时，叶嘉明给她介绍过的朋友。
柯宁了然，同时也意识到叶嘉明是在善意提醒，让她不那么怕生。
当初她为了叶嘉明加入数学建模社，认识了不少人。但因为她本身编程基础薄弱，很难跟上周围人的思维，大多数时候只能坐在旁边听他们为某道题而争辩，再加上全国数学建模大赛成绩不佳，慢慢她就很少去参加社团活动，大一一结束就自动退社了。
这些事情太遥远，对于叶嘉明的社交圈她从来都是远观，偶尔被他带去聚餐也都是安静地坐着，对于他的好友也最多是眼熟，刚刚他念叨的那几个名字她都只剩下零星的印象。
不过柯宁没有明说，默默接受了他的好意。
午饭准时开始。大家绕着长桌坐了一圈，一桌子满满当当的菜不管味道如何，看上去还是颇有食欲。
“王放，我就知道你丫说要做饭就是吹牛/逼，最后不还是叶嘉明来。”
“狗屁!那个水煮肉片，还有这刀凉拌黄瓜都是我做的好吧!”
“嘁，一道靠水煮，一道靠凉拌，有什么技术含量。”
“你懂个球!技术都在细节里!行了行了有饭吃就得了闭上嘴吧你!”
餐桌上闹成一团，大家一会儿说着身边的趣事，一会儿聊社交媒体上的新闻，偶尔还说说八卦，总而言之非常下饭。柯宁坐在童欣和另外一个女生中间，全程竖起耳朵边吃边听。虽然大多数故事的主人公她都不熟，但不妨碍她听得津津有味。
可乐鸡翅很好吃，连她这种辣椒的忠实信徒都忍不住连吃两只。但一盘鸡翅只有十二只，一人分完一只也没剩多少，所以她悄悄瞥了眼右上角已经半空的盘子，舔了舔嘴角的酱汁，开始专注于面前的水煮肉片。
说实话，味道很一般。
不知道谁问道: “老齐这会儿准备冲刺了是吧?还有多久考试，一个月?”
“快了，还剩三十几天。他现在每天焦头烂额，每天一大早就跑去图书馆了。”叶嘉明笑道，放下筷子去端桌上的盘子: “真难为他，以前从来不上早八的人，现在每天七点不到就起床了。”
“老齐考哪里啊?”
“本校。”
“那肯定没问题啊!我们学院那帮老头可喜欢本校生了，复试直接过。”
“那也得先过了初试再说。”他在说话的同时伸手去调整菜品的摆放顺序，没人觉得有什么异样。
等柯宁盛完饭回来，就发现面前不知道怎么回事全是自己爱吃的菜，而那道水煮肉片不知不觉挪去了它的制作者王放面前。
她含着筷子，先是看了眼刚才起就没人动筷的可乐鸡翅，又环顾周围正在专心聊天，没人注意自己的其他人，内心短暂地挣扎后，很快缴械投降，再次夹起一块鸡翅美滋滋地啃了起来。
虽然在说话，但余光一直注意这个方向的叶嘉明目睹全程，嘴角缓缓上扬。
午餐过后，有一男一女两人说下午有事，就先走了，剩下五个人聚到客厅准备看电影。
其实柯宁也想走，但她要是走了就剩下童欣一个女生，不太好，她便选择留了下来。
反正目前看来她和叶嘉明都表现得很成熟，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客厅不大，小沙发肯定坐不下这么多人，于是柯宁和童欣两个女生坐沙发，剩下三个男生拿坐垫坐在地上。
柯宁坐得很拘谨，膝盖并拢，手也不敢乱放只能搭在腿上，因为叶嘉明就坐在她腿边。人家拿着坐垫随意找个位置坐下，又不是故意坐她旁边，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把腿再往另一边挪了挪。
“要吃零食自己拿哈。”童欣抱着一大堆膨化食品放到茶几上，拉紧窗帘关好灯，开始播放电影。
随着低沉而阴森的音乐响起，电影忽明忽暗的光打在柯宁脸上，她慢慢放松下来，和童欣抱在一起开始沉浸到紧张又刺激的电影中。
这部电影是非常标准的美式恐怖片，着重于音乐渲染气氛和突然蹦出来的jump scare。
电影很好玩，但柯宁不知为什么眼皮很沉重，她努力与困意作斗争，但最终还是缓缓闭上眼睛，然后彻底失去意识。
……
电影过半，几次突然出现的鬼吓得几个大男人连连惊呼，但叶嘉明有些心不在焉。他之前看过，此时注意力都放在右后方的沙发。
他没回头，但已经差不多半个小时没听见某人的声音了。
他调整坐姿，手搭在膝盖上轻敲，然后突然伸手从茶几上捞起一包薯片。
“吃吗?”他很自然的给身边人都递了一圈，发现童欣也坐在了地上，正和王放窝在一张垫子里。
因为他起头，本来都在专注电影的大家都开始吃零食，悉悉索索的塑料袋声音此起彼伏。
问完身边的人，他自然而然转身去看沙发。看清眼前的场景后，他的动作顿住。
女孩的腿端端正正放着，上半身却整个倒在沙发上，双臂合起蜷缩，垂落的头发遮盖住半张脸。
电影正用密集的鼓点渲染鬼出场的氛围，音乐声很吵，她睡得很香。
叶嘉明笑了。
他低头，拿手覆上脸颊，遮挡住因为失笑而疯狂上扬的嘴角和暴露在外的牙齿。
他还特意挑了一部感觉她会喜欢的电影，没想到人家直接睡着了。
童欣注意到这边，说: “电影开始没多久就睡了，估计是起太早没睡好。”
叶嘉明放下薯片，压低声音问道: “有毯子吗?”
童欣先是愣住，接着用古怪的表情上下打量他，又回头和王放交换了一个眼神。小情侣说悄悄话，不知道聊些什么。
叶嘉明表现得很坦然，好像他这么问完全是出于礼貌关心，并不是什么别的原因，任由他们打量。
终于，童欣不情不愿地说道: “你去拿吧，主卧床上有。”
他很快拿了回来，摊开盖在柯宁身上，掖住漏风的角落。他俯下身体，本来在掖被子的手停留在她耳边，几秒后，他缓缓伸手拨开遮盖住她脸颊的头发，将它们别在脑后，露出一张安睡的脸。大概是音乐声比较吵，她睡得不安稳，睫毛忽闪，好像下一秒就会醒来。
叶嘉明表情变得柔和。
他知道童欣他们一直在看这边，所以只能收敛表情重新坐下。
依靠着沙发，耳边绵长的呼吸声让他无心看电影。
又是一个jump scare，从主角背后闪现的鬼吓得童欣尖叫一声，把他从某些记忆中拉回。
鬼将手搭在主角肩上，伴随着紧张的音乐和面容惊恐的主角特写，镜头缓缓拉动。叶嘉明已经看过，对此感到索然无味。
但突然他的肩膀被人轻轻一打，吓得他一激灵。
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之后，叶嘉明对自己进行了无情的嘲笑。
大概是毯子有些厚，又裹得太严实，女孩把手从毯子里伸了出来，正好搭在他的肩上，像是把他揽在怀里。
他收回视线，感受肩膀上传来的重量和温度。耳边的呼吸声变大，她好像靠得更近了，隐约能感觉有热气喷洒在他耳廓，激起一片肉麻的疙瘩。
叶嘉明知道自己是完全看不进电影了。
手好像不受控制，攀上肩膀，轻轻覆盖在对方的手上。
两只手迭合在一起，亲密无间，像是他们从未分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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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不完美小孩
柯宁感觉脑袋钝痛，像是有人拿锤子在她后脑勺猛敲。她抬不起手，浑身没有力气，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完全无法睁开。
努力回想，她好像是在沙发上睡着了……怎么这么安静?大家都看完电影回家了吗?
柯宁想要挣扎着坐起，但不知道牵动了哪一根神经，脑后一阵阵疼痛让她疼得龇牙咧嘴，不过也拜这所赐，她感觉自己有些清醒了。
从沙发上坐直后缓缓睁开眼，因为低血糖导致眼前发黑，她只能静坐等待视线恢复。
还没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她隐约听见有人在大声说些什么，她懵懵懂懂地向来人的方向看去，好像有人正朝自己跑来，脚步急促。
“柯老师你终于醒了?你还好不?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后面说了啥柯宁没注意听，因为她发现自己显然不在童欣的小套房里。同样是客厅，她现在所处的客厅有童欣整套出租屋的两倍大!简约但处处充满细节的装潢，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沙发，头顶闪着稀碎光芒的水晶吊灯，透过一整面落地窗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风光……
她痛苦地捂住头。
不用说，肯定又被莫名其妙拉进游戏里了。
这次比上次还可恶，她没收到任何系统通知。是个什么游戏?需要她做什么?最关键的是她该怎么出去?
柯宁两眼一抹黑，之前被密室支配的恐惧再次浮现。
缓冲几分钟，她发现除了继续游戏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视线重新放回眼前的人身上。
这是个面容和善的中年女性，穿着很简朴，说话带有口音，看上去和这套大平层似乎不太搭。
在她思考时，对方一直在说话，她保持沉默认真听半会儿，大概搞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位女士是这个家的保姆，她则是被这家主人请来给自家小孩补课的家庭教师。今天是她第一天上班，没想到门后面的地板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大滩油，她踩上去直接滑倒摔了一大跤，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地上。本来说先去沙发上坐会儿，再去医院看看，结果刚坐下就晕了过去。
“柯老师，我刚给林太太打了个电话，她说你可以直接去医院检查，不用担心钱嘞，她会出。”保姆很担忧，有些手足无措。
“我没事，不用去医院……”柯宁的手摸到一个大鼓包，轻轻一碰就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好好好那就好，那你看今天还要上课不啦?夫人说你可以先回去休息，之后的事等她下班再和你聊。”
“不用，这个不耽误，我们还是按照计划直接开始上课吧。”
她对这里人生地不熟，也无处可去。况且结合之前的经验，每一关游戏都和初始场景有很大关系，或许家教正是她通关的突破口，她当然要牢牢抱紧目前唯一的线索!
深吸一口气，柯宁在保姆阿姨的领路下站到了恶作剧小少爷的房间门口。从刚才的谈话里她知道对方是个刚上小学的男孩，叫小明。
小孩子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的，刚刚应该是意外。她故作轻松地想，换上温柔的笑容，按下门把手。
“小明同学，我们准备开始上课吧?……”
呲——
话还没说话，一道水柱出现在半空，直直地射了过来，正中眉心，喷了她一脸。
“不是……等一下……”她急忙闭上眼睛用手去挡，但对方总能调整角度把水射在她脸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个死小孩!
半个小时后，柯宁头上披着毛巾，坐在沙发上，心中怒火中烧。她的头发湿成一缕缕，脸上的妆容被水晕开，睫毛膏在眼皮上糊作一团，看上去十分狼狈。
她当然能听见卧室方向的批评教育声，但说实话，这样温声细语真的能让小孩知道他做错了吗?父母这么宠爱，舍不得管教，也难怪子女是个混世魔头!
她愤懑地想。
是的，就在刚才，一直活跃在对话里的“林夫人”不得不匆匆赶回家，解决她儿子用水枪攻击老师这一恶性/事件。
又过去两三分钟，卧室没了声音，林夫人从卧室出来了。柯宁的怒火在看清对方的长相后瞬间浇灭一半。
作为孩子的母亲，她看上去非常年轻。柔顺的长直发披在身后，露出耳垂上的珍珠耳坠。身材匀称，穿着裁剪得体的粗花呢套装。看得出是从公司匆匆赶回来的，工牌还挂在脖子上。
林夫人用饱含歉意的眼神看向她，从身后牵出一个低垂着头的小男孩，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吧，去给柯宁老师道歉。”
熊孩子把头埋进胸口，一步一步非常不情愿地走到柯宁面前，用蚊子一般细小的声音说道: “老师对不起……”
这通红的眼睛和可怜兮兮的哭腔，柯宁剩下那半怒火也很快被熄灭。她叹气，伸手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小明回自己房间，柯宁在客厅和林夫人聊了一会。她不断道歉，又和她讲了些小明的事，说他一直是个很乖的孩子。但她似乎工作很忙，总是有电话打进来，最后只能无奈告别: “非常抱歉柯老师，公司有急事我得赶紧回去。你不用担心，我刚刚和小明聊过，他肯定不会再做这样的恶作剧了。当然你如果想辞去工作，我也能理解，今天的工资也会照常给你结算。”
“没关系，我……再和他聊聊看吧。”柯宁勉为其难，如果放现实她肯定直接跑，再多钱也不干。但这是游戏，她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林夫人离开，客厅再次从鸡飞狗跳中恢复。柯宁摸着已经晾干的头发，在心底给自己鼓气，带着坚毅赴死的眼神又一次站在了次卧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