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房门，然后迅速躲到墙背后。屏息静待三秒没有任何动静发生，很好，安全。
她从墙后重新站出来，第一次看清眼前这间卧室。以蓝色为主的房间十分宽敞明亮，从随处可见的玩具就可以看出父母对孩子很是上心。
“胆小鬼。”窗台旁摆着书桌，刚在还软软糯糯的小可爱这会儿又露出了他的爪牙，坐在转椅上，两条短腿晃荡，一脸鄙夷地看着她。
柯宁嘴角抽搐。好啊，果然一离开妈妈就显露出本性。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我似乎没有得罪过你吧?”她努力平心静气，坐到床边将自己的视角拉低，注视他的眼睛认真问道。
似乎没有料到对方会有这种反应，这么折腾也不生气，他稚嫩的脸显得有些慌乱。声音有些底气不足，但依旧很倔强: “我……我就是不喜欢你，不可以吗!”
“可以啊，但我想知道为什么。”
他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你太丑了!”
柯宁没有生气，而是依旧平静地和他沟通: “好，如果你觉得我丑不想我教你，可以直接和你妈妈说，让她把我辞退，但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他不说话，眼神开始飘忽，晃荡腿在椅子上转来转去。
“你有意见不去和你妈妈沟通，却把气撒在我身上，你觉得你这么做对吗?”
“……”
“你自己也觉得理亏是吧?你今天闹这么久，最后还是我来教你，甚至麻烦你妈妈特意跑回来给我道歉，有意义吗?”
连着几个问题，他椅子也不转了，就低头去用手扣坐垫，但嘴巴还硬着，小声嘟囔: “我就是不想你教我……”
柯宁摊手: “那没办法，你只能忍受了，除非你去求你妈妈。不过我看她并不想辞退我，甚至因为你的闹剧，她还得给我加工资。”
“你要想继续耽误也可以，我们就坐在这里聊天，时间一到我就走，反正你妈最后都要给我工资，我还乐得清闲。”她翘起二郎腿，一副任由你折腾的模样。
她看出来了，小魔头怕妈妈，只要一说到妈妈他就不敢说话了。
柯宁有丰富的收拾熊孩子经验，因为她家也有个调皮捣蛋的弟弟，哪怕已经是高中生却依旧惹人嫌。不过她收拾弟弟只能在父母不在的时候，一旦有家长在场，他们总会拉偏架，不管她有没有理，最后都会变成“做姐姐的让着点弟弟怎么了?”
小魔头依旧不服气，嘴巴撅的老高: “我不想你教我，我想妈妈教我……”
这句话说得含含糊糊，但柯宁还是听清了。
“但妈妈要工作，她没有那么多时间，你可以在她下班的时候再请教她。”
“可是她回家也老打电话……以前都是妈妈陪我写作业的……”
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柯宁心软了。
她蹲到小魔头面前，从下往上仰视他，柔声问道: “你不喜欢妈妈工作吗?”
“才没有!”他突然提高音量，矢口否认: “我喜欢!爸爸总是很忙，以前妈妈不工作的时候，她可以一直陪着我，我很开心，但是我知道妈妈不开心……”他的头又垂了下去: “我能感觉到工作后妈妈很开心，但是……但是……但是我好孤单……”
原来是这样。在家育儿的事业女性，在脱离职场多年后感到人生的空虚。所以待到儿子进入小学，不再那么依赖母亲后，终于鼓起勇气重回职场，但意外疏忽了孩子的感受。
柯宁的表情变得柔和，她倾身将人揽进怀里，轻拍他的后背。小孩把头埋进她的肩颈，小声抽噎，已经干透的上衣肩膀那一块重新变得湿漉漉。
“我知道你很爱妈妈，那你是不是也要替妈妈着想?如果为了你不孤单，让妈妈再也做不成喜欢的事情，你是不是也会不开心?”
怀里的小人儿蠕动了一下。
“我们是大孩子了，我们要支持妈妈做的决定对不对?”
“嗯。”声音闷闷的，夹杂着鼻音。小魔头从她怀里出来，用力抹了两把眼泪，从桌子上抽出一本书，浑身上下嘴最硬: “我妈妈花钱请你来的，你要帮我写寒假作业。”
“帮你写不行，教你写可以。”她眼底闪过笑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摊开书开始这迟来一个小时的课程。
教小学一年级对柯宁来说当然没什么困难，她布置了小明抄写拼音和生字，就坐到旁边随意地翻看书架上的书。
国内外的儿童读物居然都有，她甚至看到了中英双语的全套哈利波特，看来这家人对孩子的教育也很上心。也是，毕竟一年级就开始请家教了。
随意翻开一本，第一页端端正正地写着三个字——
叶嘉明。
她啪嗒合上书，不可置信地看向还在吸着鼻涕，脸颊上满是泪痕，正一笔一划去写她布置的作业的小魔头。
这是叶嘉明?这混世魔头居然是叶嘉明??!仿佛有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开，炸得她思绪纷飞。
她努力把两张脸合在一起，发现两人五官真的有些相似。小明……叶嘉明……她进游戏的时候叶嘉明就在旁边，所以这一关就把他拉了进来?可为什么拉进来是的迷你版啊!
“老师，我写完了。”迷你版叶嘉明一双小圆眼，仰头把写满了的本子递给她，一副求夸奖的模样。而田字格上的字歪七扭八，每一笔画都有它自己的想法，完全无法和成年后叶嘉明那一手端正的小楷联系在一起。
“嗯写得挺好……”她敷衍地响应道，但还是没忍住确认: “你叫叶嘉明?”
“是呀。”
“……”
系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恭喜玩家，顺利通过第七关:不完美小孩!通关评价: A级。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我们每个人都从襁褓中开始成长。你觉得他行为惹人讨厌?或许事情背后另有苦衷;你觉得他像神明一样完美?或许只是你从未深入了解。我们都是不完美小孩，试着在交友过程中放下你心中的固有印象，来一场深入灵魂的交流，或许能发现意外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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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进入白热化，主角试图用自己的努力破解诅咒，回归正常生活。
大家纷纷抱紧手中的东西，屏住呼吸沉浸到电影世界。
这时，叶嘉明察觉到身后传来细微响动，原本搭在他肩膀的手被收回。他装作没注意，保持姿势看着投影屏。
窸窸窣窣，她好像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醒得倒是时候，正好赶上高潮。他心里想着，嘴角带上笑意。
突然，没有任何征兆，一个脑袋从他身侧探了过来，吓得他身体向后仰了仰，单手手撑地。
两人几乎是脸贴脸，隔着不到一只手的距离，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喷洒在自己脸上的呼吸。叶嘉明看着她的眼睛，没来由的紧张，喉结上下滚动，反思自己是不是刚才的小动作有些太过了。
女孩一脸严肃，开口道:
“学长，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
等半天等来这么一句，刚才旖旎的氛围瞬间消失，他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回答:
“……林秋华，怎么了?”
对方表情变得很复杂，过了许久，才缓缓回答道: “没什么……你妈妈很漂亮。”
“嗯?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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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聊聊叶学长究竟是如何被甩的~
第24章
那年我们
叶嘉明做了个梦。
梦里，他像一个观众，一幕又一幕的场景在他面前上演。
医院产房前，护士面带笑容，向门外等待的家属传达喜讯: “是个女孩，母子平安。”然而响应她的却是愁眉苦脸和唉声叹气。
“怎么是个女孩…”随着这句叹息声消散在空中，画面很快切换。
面容慈善的老人怀抱着一个小娃娃，乐呵呵地说: “就叫你柯宁吧，希望你一生安宁。”
熟悉中带着陌生的名字，让叶嘉明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下意识想上前去看个清楚，但场景又一次发生变换。
一间位于小区外的便民超市，玻璃门外成箱的牛奶堆栈。超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时地走出一些拎着塑料袋的客人，看得出生意还不错。超市外的空地上放了一张精致的婴儿床，一位妈妈正在弯腰轻轻摇晃床身，眼角眉梢都充满爱意，专注地逗弄床里的宝宝。
“妈妈，我想喝奶。”脆生生的娃娃音响起，叶嘉明才注意到角落里还蹲着一个小女孩。她扎着一对冲天羊角辫，圆滚滚的眼睛充满向往地看着头顶上的AD钙奶。
一看清女孩的脸，叶嘉明万分确定刚才自己没听错，这就是柯宁。她和小时候几乎没什么差别，这张脸就是她的等比例缩小版，只是脸上因为婴儿肥而肉嘟嘟的，五官也更圆润一些。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梦见已经分手一年多的前女友，还似乎在亲身经历她童年时的回忆。
他们在一起时，柯宁对于自己的家庭状况总是三缄其口，他只知道她有个弟弟。
想到这里，婴儿床里的宝宝似乎因为姐姐的突然发声而被惊醒，哇哇啼哭起来，慈爱的母亲一边把宝宝抱起，动作轻柔地哄睡，一边却又瞪着眼睛，压低声音狠狠道: “喝什么喝，那都是要卖的!你赶紧去桌上把弟弟的奶瓶拿过来，说话没轻没重，把弟弟都吵醒了。”
“哦…”小姑娘垂下头，迈开小短腿慢吞吞往超市里走去，两根羊角辫也耷拉了下来。
叶嘉明不明白，这么大的超市会缺这一瓶奶吗?但他很快联想到产房门口那一幕，隐约猜到了原因。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超市开了分店，弟弟也更需要人照顾，无暇分身的父母把柯宁送到了县城的爷爷奶奶家。
小学这六年是柯宁最开心的时光。她认真学习，受到老师们的表扬，拿了好多奖状;放学后，和小姐妹在校门口的文具店一呆就是一个小时，每一种好看的笔都要拿出来试试，互相点评谁挑选的贴纸最好看，虽然最后谁也没钱买，但都很心满意足;每天爷爷奶奶都会做很多好吃的菜，摆上满满一桌，还会在她考了一百分的时候，给她买看中很久的文具盒……
她像春日的花一样鲜活。会发脾气，会恶作剧，会和爷爷奶奶撒娇，会和许多玩伴一起疯玩……这是叶嘉明从未见过的柯宁。
他认识的柯宁，像害羞的小松鼠，很少做夸张的表情，大多数时候都安安静静待在，没什么存在感，可只要他一回头总能看见她等在身后。递过去一块蛋糕，她会很高兴，害羞地和你贴贴，然后小口小口吃掉，一举一动都很治愈，让人充满保护欲，他只要看着她笑，内心就无比满足。
一阵恍惚，充满笑声与欢乐的小学结束。
爷爷希望柯宁在市里接受更好的教育，好好读书，于是她回到了父母身边。但他们依旧很忙，便提出要送柯宁去读寄宿学校。
“寄宿多好啊，锻炼孩子，以后早独立，我们这也是为了宁宁好!”爸爸如是说道。
“她还那么小!你们也舍得!!”
坐在沙发上首的爷爷气到咳嗽，几年过去，他的黑发已经寥寥无几。
客厅的气氛很是压抑。
妈妈开口劝说: “要不问问宁宁怎么想，万一她喜欢寄宿呢?”殊不知刚才的争执早已透过并不隔音的墙壁传进了卧室里。
被叫出来的柯宁站在客厅中间，低垂着头，看不出表情。
“宁啊，寄宿可以和你的同学一起住，能交很多好朋友。爸爸妈妈还会给你零花钱，你想买什么由你自己决定…”
“你闭嘴!”爷爷怒喝一声，爸爸悻悻地不再说话。
但并没有安静多久。
“我去。”柯宁轻飘飘一句话，父母面露喜色，爷爷奶奶止不住的担忧。
奶奶拉过她的手，用手掌轻抚她的头发: “宁宁，住宿舍的话就要自己照顾自己了，自己洗衣服，迭被子，洗碗，一个星期才能回一次家，你真的想去吗?”
“没事的奶奶，我想去。”她甜甜地笑了。
于是九月一号，柯宁带着沉重的行李搬进宿舍。如果说小学时天空是暖暖的明黄色，那么从初中开始，整个画面都充满压抑的冷色调。
叶嘉明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起，能听见柯宁的心声。
【不喜欢…】
【好讨厌】
【拜托离我远一点!】
【我好想爷爷，好想奶奶…】
【好孤单】
……
嘈杂的心声像咒语一般源源不断。
不小心弄坏了寝室里高年级姐姐的物品，被集体孤立。像小学时一样用功读书，被老师夸奖过几次，却受到同学的吐槽，说她是马屁精。青春期身体开始发育，五官逐渐长开，惹来不少混混的骚扰，三番五次的拒绝只换来他们更过分的戏弄。各种花边轶事在不大的校园里传播，连带着许多女生都对她敬而远之……
柯宁痛苦，压抑的初中，叶嘉明目睹了全程。原本的看客心态逐渐被取缔，他甚至没忍住，在几个混混拦住独自回宿舍午休的柯宁说一些垃圾话时，怒火冲天地挥拳而出。
但他的拳头穿透对方的身体，搅动了空气，整个画面瞬间消失。
很快，柯宁升入高中，这是市里很有名的学校，但她依旧在寄宿，并且是每两周才回家一次。
画面变成淡淡的灰色，原本灌耳的心声也逐渐变弱。她学会用宽大笨重的校服遮掩自己，留着有厚重刘海的学生头，沉默寡言，埋头奋战在比上半身还高的书堆里。
但她交了个新朋友，叫艾依依。只有和朋友在一起时，她才会变得不一样。
她们会约在晚饭结束后晚自习开始前去操场散步，说笑，这个时候，画面是和天空一样的深蓝色。艾依依是走读生，偶尔会给她带校外的早餐，两个人站在走廊上边啃煎饼边说闲话。每两周一次的假日，她们会褪去校服，穿上喜欢的衣服，手挽手去逛街看电影。
“你不觉得十六班的何杨很帅吗?”艾依依双手撑在走廊扶手上，仰头去看对面那栋楼的光景，文科十八班就在那里。
“哪里帅了?每次说话都会露出牙龈，有时候还会喷口水。”柯宁看着背诵手册，翻了个白眼。
“哎呀，不说话的时候就很帅啊!听说他有185诶!而且作文也写得很好…感觉可以代入我们上周看的那本校园文男主。”艾依依双手捧脸，一副花痴样。
听到这句话柯宁立马合上书义正言辞道: “我不允许你这么侮辱我男神!他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怎么会是喷口水的龅牙!除了身高哪里像了!不对，何杨谎报身高吧?他哪来的185?”
“哼，你这么挑剔，我倒要看看你以后会交个多完美的男朋友，你最好是找得到和小说里一模一样的!”
虽然没说出来，但叶嘉明听到了她的心声。
【我肯定能找到!】
闻言，他抬手故作深沉地摸了摸下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