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俏莲似乎完全没有感到尴尬,拉着她抱怨:“还差几圈呢。”
苏星落怕曹月华气出内伤,一把把她拉到房里,“妈,我们先收拾东西,别生气,你放心。”
她们死定了。
母女俩收拾了三大箱日常用品和衣物,都是苏沐自己买的。
她自己的东西没什么值钱东西,相反衣柜深处有好几套高级套装,五六个名牌包,还有一堆首饰和香水的礼盒,都是祁昇送的。
不是挂在防尘袋里,就是连包装都没拆。
苏星落本来想着把祁昇送的奢侈品卖掉,开店的钱就错错有余了,连积蓄都用不上。
但是看到这些东西后,她犹豫了。
苏沐根本没想过花祁昇的钱,好像花了,他们之间的爱情就掺了杂质似的。
苏星落很想播一段《X时代》给她看看。
然后伴随着“没有物质的爱情就像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了”的台词,把她的恋爱脑掏出来洗一洗。
算了,我们劳动人民,第一桶金,还是要靠自己双手来赚。
她走出卧室,来到客厅,张俏莲还在跟接孙子的阿姨拉扯,说什么也不让人走。
另外两个老姐妹,在刚见面的客气之后,也开启了眼瞎模式,忽视了苏星落母女的存在。
她都开始收拾东西了,一定是被祁昇赶走了。
没有了祁昇女朋友的身份,有什么好对她客气的?
可惜了这么好的房子,以后没机会享受了,今天一定要打通宵,走前还要拍十段短视频,分二十天发到社交账号上。
“二婶,我陪你打几圈吧。”苏星落笑意盈盈地走过去,顺便把接孙子的那位送出门去。
侄女的麻将是张俏莲亲手教的,属于豪门太太的基础课程。
张俏莲掩饰不住笑意,看着两位亲密的战友,眼珠子上下左右不停地转,用乱飞的五官告诉她们:肥羊,且蠢,可宰。
曹月华起初还担心,但是苏星落一坐上桌,气场骤然变了。
看她熟稔摸牌的样子,和刚才那句“你放心”,曹月华决定由女儿去。
“我去给你做晚饭。”她转身走进厨房。
冰箱里没有像样的菜,看来张俏莲是光知道用别人房子,不知道打理。
一个礼拜多没住人,里面的蔬菜都蔫儿了,平菇上长了一层白色的霉,豆腐有点儿淌酸水了。
好在她早料到了,来的路上,在附近买了点了菜。
橱柜里的面粉还好好的,她舀出来和面。
不过多久,面粉就在她手里变成了光滑的面团。
外面热闹地像过年,都是张俏莲和她老姐妹的笑声,她们一边说名利场的八卦,一边嗑瓜子,光是在厨房里听,就能感受她们宰肥羊的喜悦。
醒面的功夫,她听到女儿委屈地说:“哎,一把都没糊成,不想玩了。”
张俏莲没打算放过她,“你运气不好,要不我们打大点的,再换换庄,运气这不就来了吗?来,婶让你摸摸我身上的红荷包,沾点运气。”
苏星落懵懂地点头。
“我就说她乖吧?”张俏莲乐不可支,使劲给战友使眼色。
曹月华拿着菜刀的手微微紧了紧,决定再看看。
牛肉切成薄片,加调料腌制,再淋一勺油封住。
醒好的面团光滑柔软,揉好切成小剂子,一个个捏扁后,浸泡在水里。
渐渐地,外面安静了下来,没有人说八卦,也没有人笑了。
曹月华走出厨房看了一眼,只见瓜子被丢到一边,张俏莲三人地脸色铁青,全神贯注,像是在打国际赛事。
她回过身来烧水,将面片微微扯长下锅去煮,面在她手里非常听话,半秒一个,不到一分钟就全下锅了。
白色的面片中间薄,两头厚,煮好浸在凉水里,增加了韧性,看着就Q弹有嚼劲。
外面不知不觉变得针落可闻,她听见女儿低沉地声音说:“谁都不许走。”
走出去一看,张俏莲她们眼眶发黑,面露苦色,而苏星落运筹帷幄,背后好像坐了一尊神。
她放下心来,转身去烧油,牛肉快速划散,趁嫩加入蒜粒,烹入料酒,再加番茄。
番茄起沙后,激发味蕾的酸味随着肉香飘出,让外面的人不自觉吞咽起了口水。
下料汁,下洋葱,青红辣椒,各色食材在锅里翻滚,锅气腾腾。
“要不,先吃饭吧。”张俏莲被苏星落的眼神镇住了,不敢贸然走人。
她闻着牛肉香,再是开胃的番茄酸香,蒜香,胃被激得一阵一阵叫唤。
曹月华端出来两份,和女儿一块儿吃起来。
看起来就很劲道的面片被裹在肉香四溢的酱汁里,躺在红红绿绿的配菜中,这真的只能看不能吃吗?太残忍了!
另外三人馋地想撞墙。
“嫂子,有我们的吗?”张俏莲抻头张望。
“嗨,我给忘了!你们等等哈。”
曹月华吃完自己这碗,转身走进厨房,不一会儿,端出三碗菌菇青菜豆腐面,也是香喷喷的,挂面裹着汁水,青菜绿莹莹,豆腐白花花的,看起来十分诱人。
“抱歉啊,面粉不够了,下了点挂面,你们将就吃吧,”曹月华带着淳朴的微笑,“吃饱了转好运。”
也不管转运不转运了,张俏莲她们狼吞虎咽吃完了面,一滴汤也没落下。
“嫂子厨艺真是好啊,普通的面给下出酒楼的味道了。”三人吃得感激涕零,然后在苏星落杀气逼人地眼神中,硬着头皮加入战场。
这次又换了庄家,运气该好一点了吧。
久经沙场的三位大妈重振旗鼓,换位子的换位子,挪椅子的挪椅子,摸红的摸红,誓要把输出去的钱加倍赢回来。
……
是夜一点,十六圈终于打完,三位大妈脸上已经没有一点人色。
苏星落单腿踩在椅子上,手肘支着腿,偏头算着筹码,熟练快速。
张俏莲四万四,其他两位一人一万三。
“现金还是转账?”
“我没带那么多现金。”张俏莲往外慢慢挪,“亲戚一场,打着玩儿嘛,你还当真了。”
“我,我手机没电了。”
“我手机欠费了。”
其他两位也跟着要走。
随着一声“喂”,三人转过身来,苏星落一手亮出手机收款码,一手拿着充电线,小白兔的样子荡然无存,眼睛里写着“谁走谁死”。
“打麻将输给小辈拍拍屁股就走人,这话传出去二婶还想不想在名媛圈做生意了?”她指了指墙角的监控摄像头,“都拍下来了。”
“没电的充电,没钱的打电话让亲人打钱,还有刚才的菌菇青菜豆腐面,一碗十二块,一分钱不能少。”
“倒也不必,面是我请的。”曹月华安详地收拾着桌子。
说到那碗菌菇青菜豆腐面,张俏莲隐隐觉得肚子不太舒服,但直觉告诉她,现在不是管肚子的时候。
听说侄女车祸后变得不太正常,在医院里跟祁昇发神经,原来是真的。
看她那样子,再不给钱,说不定菜刀都能亮出来。
最终,张俏莲三人各自转了钱,连夜捂着肚子逃出天盛豪庭,好像身后有鬼一样。
第二天临走前,苏星落将钥匙交给公寓管理员,让他转交祁昇,并让他换密码。
她只带走了原主自己买的东西。
两人打车去到新家,然后分头行动。
曹月华去市场购置日常用品和开店需要的设备,食材,锅碗瓢盆,苏星落在家里打扫归置。
家里归置完之后,她又去店里洒扫了一番。
由于成本有限,本着做熟的原则,曹月华决定开一家早餐店,营业时间从早上六点到下午一点,主营征服了庆远镇人民胃口的水煎包。
店里有基本的装修,还有上一位租户留下的吊扇,锅炉,和三张四人桌。
卷帘门一拉开,扬尘破门而出,呛得人嗓子疼,里面一片萧条,灰尘油污遍地。
嗜好是做卫生的苏星落像是到了天堂,就差拍手鼓掌了,迫不及待打扫起来。
店铺业主是旁边老楼六十多岁朱大爷,和老伴两个人住,在这儿生活几十年了。
下午出门买酱油晃悠到附近,看到才租出去的店子已经开了门,走进一看,瞳孔顿时放大了一圈,“姑娘,这么短的时间,就重新装修过啦?”
苏星落刚打扫完,正悠闲地坐在桌前喝汽水,看到房东,笑着招呼他进来,“就是打扫了一下,您进来坐会儿?”
大爷差点不好意思落脚,进店后四处张望了一番,总觉得不对劲,“这吊扇总归是新的吧?以前是灰色的。”
“那是落灰了。”
“这炉子锃光瓦亮还反光,以前是黄色的。”
“那是油渍结痂了。”
“嚯,以前那户是磕碜,从来不好好归置,走的时候也没给我打扫干净,”大爷越看越开心,“这些个桌子,以前总是油滋滋的,别人都宁愿站着吃。还有电线,以前拧成一团麻,油乎乎连着灰粘在一起,现在整得一捋一捋干干净净的,看着安全多了。还有这地,以前都打滑。”
苏星落递给他一瓶汽水,“朱爷爷,我们开早餐店卖水煎包,开业了常来啊,给您多送。”
这姑娘长得好,嘴还甜,朱大爷心里甜丝丝的,“嘿,谢谢谢谢!我肯定来吃早饭的!”
第81章 水煎包
早餐店定在六点开门, 但是四点天不亮,母女两就得起床忙活了。
曹月华摆了两年流动摊,对做水煎包得心应手。
这里头也是有讲究的, 肉要选夹缝肉, 半肥半瘦, 嫩气。
花椒和生姜榨成汁分次倒到陷里, 让每一粒肉沫吃足水, 口感嫩,也去腥。
最后用五香料油封住,肉馅就油油润润,水灵灵的。
葱花要最后加, 连同笋沫和香菇碎一起。
这些食材拌得早了会出水,影响口感。
面浆水是底部薄脆的来源,要达到酥脆金黄的效果,比例很重要。
太稠,薄脆太厚, 不漂亮。
太稀了,薄脆不成型。
一勺面粉八勺水最为合适。
包时肉馅要给饱,一口咬下去才实在。
面浆水不能没过包子, 也不能太少, 在包身1/3到2/3处,这样才能在盖上盖后形成蒸汽,在薄脆恰好成型时, 将包子蒸熟。
等蒸好的水煎包出炉了,每一个都白白胖胖, 暄软香甜。
苏星落在一旁准备豆浆,泡好的黄豆自己磨。
锅炉里熬着汤, 里面有筒子骨和一只鸡,她用一部分馅料做成骨汤馄饨,又多了一个品种。
六点整,天微微亮,街道两旁的几家早餐店陆续开张营业。
有卖牛肉面的,有卖油条面窝的,有卖包子,煎饼的……
整条街道在腾腾的烟火气中被唤醒,有人步履匆匆,带上一个煎饼就走,有人蹲在路边大口嗦着粉面,也有人端着一口大瓷缸,东买一点西买一点,给全家带饭。
曹月华的电煎锅支在店门口,旁边一条柜台隔出来一个档口,里面是豆浆和烧着汤的锅炉,旁边整整齐齐码着一大盘等待下锅的馄饨,这一部分由苏星落负责。
柜台的一边放着蘸料——酱油,醋,辣子,由顾客自取。
另一边收款二维码和收银机一应俱全。
刚出炉带着热气的包子不一会儿就吸引到顾客。
“嚯,新店啊,多少钱一个?”
“水煎包一块五一个,骨汤馄饨五块一碗,豆浆一块。”苏星落指了指墙上的菜单。
最先吸引到人的是门口的水煎包,个头很大,小孩吃两三个,大人吃四五个,再来一杯豆浆管饱。
不少人这样点法,也有吃了一个好吃,回头再带一袋给家人的。
第一锅很快卖完了,还有两三个大叔大妈不肯走,留在原地等待第二锅。
一锅也就六七分钟的时间,等待出锅的间隙,曹月华一边包下一锅包子,一边跟人唠起嗑,原来他们都是附近的街坊邻居,几个年纪相仿的人聊着聊着,一下就熟络起来。
六点四十分,巷子里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走出来,十八九的样子,看着像个营养不良的高中生,却没有背书包。
脸和四肢都被晒得黢黑,两颊被晒得有点脱皮,一条宽大的牛仔裤不知穿了几年,到处是磨破的痕迹。
路过早餐店时,一个大爷正拿了袋包子边走边吃,浓香的汁水从齿缝里溅出来,烫地他“嘶——”了一声,又赶紧嗦一口,怕汤水溜走。
少年胃里一阵咕嘟,看了看煎炉上的包子,挪不开脚步。
“吃早饭了吗?水煎包一块五一个。”曹月华看出他想吃。
少年抿了抿嘴,“要两个。”
曹月华给他装好,少年拿出手机付钱的时候,却怎么也扫不出来。
后面一个大叔等不及先扫了,嘴里嗔怪,“吃白食的吧怕不是。”
“不是的,我手机坏了。”少年一边解释一边捯饬那部老式手机,最后得出结论,是欠费停机了。
大叔挑了挑眉,仿佛在说“你看吧”。
“没事,这次算了。”曹月华一挥手。
“嗯,算了吧。”柜台后边的苏星落也没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