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巷子里出来说明是住附近的,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会故意赖这三块钱的账,如果是故意,就当请人吃了,看他瘦瘦的样子,就知道日子不好过。
少年抱歉地看了一眼苏星落,脸瞬间通红。
“手机一好使我就过来还。”说完,他抱着包子低头走出了店铺。
七点半过后,上学的一批人走了,更多的是顶着黑眼圈,背着电脑包,步履匆匆的年轻。
很多人拎了包子就走,来不及打蘸料,苏星落就用小袋将蘸料一袋袋装好,摆在付款码旁让他们自取。
八点十五分,在互联网公司上班的李佳佳开始了一天的通勤。
老街租金是便宜,但每天上班要花一个多小时通勤,好在互联网对考勤时间不作硬性要求,九点半才有人陆续到达工位,领导更是十点才出现。
今天时间还早,平时都是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买一个饭团或者三明治的她,打算去吃便利店旁边那家十九块九任吃的自助早餐店。
那里各色粥点,小吃,热饮都有,只不过附近都是打工人,顶着朝十晚十的怨念,根本没心情坐下来好好吃一顿早饭,通常都是抱着大餐一顿的心情,最后也只是多喝了两碗粥。
路过新开的早餐店时,李佳佳被眼前崭新干净的店铺吸引住了。
这条街有卖大肉包的,有卖小笼包的,有卖生煎包,但还没有卖水煎包的。
水煎包比生煎大,身体胖乎乎的,面皮被油脂浸润,底部薄脆连成一体,金黄酥脆,薄如蝉翼,她都多久没吃过了?
开锅的热气之中,馄饨汤的香味适时地飘出来,浓郁诱人,是骨头熬的吧?公司楼下自助早餐店的馄饨汤都是拿调料包现冲的,一股味精加胡椒粉的方便面味。
虽然只有简单两样,但看上去居然比想去的那家自助早餐店还要诱人,再加上店面无比干净,里面做事的小姐姐看起来赏心悦目,李佳佳立刻改变了心意,决定改在这家吃。
她要了四个水煎包,一碗馄饨,一杯豆浆,时间还早,就坐在店里吃。
水煎包和馄饨都好实在,皮薄陷多,肉质饱满,一口下去爆汁,配上香气逼人的骨汤,简直绝了。
就连豆浆也一口喝得出来是现磨的,不像公司楼下的早餐店和便利店,是拿豆浆粉冲泡的,浓稠度全凭店员心情,有时候稀得就跟和糖水一样。
一杯不够,她又要了一杯,反正才一块钱,便利店里可是要四块五呢。
“新店做活动,一九块九可以一年份豆浆任喝。”苏星落指了指墙上的手绘海报。
十九块九也才公司楼下自助早餐店一顿的价钱而已。
李佳佳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付款,然后连要了三杯,
吃饱喝足,她把拍好的早餐照片发到社交网站上:【我爱碳水,我爱吃肉,猜我今天吃的哪家店?】。
八点半,公园晨练完的朱大爷带着他一同晨练的朋友们过来吃早饭。
苏星落履行承诺,每人多送了一个水煎包,一杯豆浆。
七八个大爷大娘吃起来赞口不绝,他们跟曹月华也很聊得来,不仅互换了联系方式,还争着要帮她女儿介绍对象。
第一天开业,准备的食材不算多,说是十三点结束营业,十一点不到,东西就卖得差不多了。
老城区潮汐通勤,早上人口像潮水一样涌出去,中午留下来的老人也都习惯在家里做着吃,估摸着没什么生意,曹月华就开始收拾东西,打扫店面。
苏星落头天买了辆三轮车,这时候架了口小锅,边上固定了个小煤气罐,再放上些调味料和一次性餐具,就是个流动小摊了。
“我去前面那小学摆摊去。”她从冰箱里拿出前一天准备的米饭,这时候饭里的水汽已经蒸干了,用木铲拨弄了几下,粒粒分明。
前一天她还买了些豆角,卷心菜,洗净切好封在坛子里,一个月后,就可以吃酸菜炒饭了。
曹月华又是心疼女儿怕她吃苦,又是奇怪她怎么什么都会。
不管是帮她揉面还是剁馅,那手下的力道跟打了几十年拳击似的,小腿粗的筒子骨一刀下去剁成两半,手腕子都不带抖一下的,这还是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吗?
昨天饭蒸好,她就立刻炒出两碗来试味。
和以前在家里做的,完全不一样。
“你这是哪学的?”她怀疑女儿不是在市里上了四年舞蹈学院,是上了四年蓝翔技校。
“都是社会的历练教我的,麻麻。”
这话说得没错,她穿越那么多个地方,经历过的社会历练可多了,什么都要学一点,不论是原始社会还是星际废墟,吃都是不可避免的一件事。
当一个穿越者,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在任何环境下都能吃饱肚子的本领。
她资质聪颖,很快拥有了极强的适应性,在这之后的数万年里,当然也很快学会了怎么把东西做得符合自己胃口。
蛋炒饭这么普通的食物,又简单又好吃,她做过上千次,跟人吵架时都可以说“我打过的鸡蛋比你吃过的盐还多”了,怎么会做不好呢?
四五个路口外有一间小学,一个十字路口之隔还有一个高中,她把车停在了两所学校之间的路口拐角处。
现在的学校应该都有食堂了,她估摸不准人数,第一天只准备了十五到二十碗的米饭量。
十二点下课铃声一响,陆续有学生出来,读高三的张伟和他三个好哥们不好吃食堂,总爱一起出来觅食。
看到苏星落的摊子,张伟脚步停下来,“好久没吃蛋炒饭了。”
摊主正在炒上一个人的饭,小葱被油爆发出来的焦香飘散开来,又往里撒了些花生碎,被盐和热油一激,那香气馋得张伟咽了一口唾沫。
“不是说去前面那家吃牛肉盖浇饭吗?”同学拉着他走。
“我不去了,就吃这个。”张伟掏出手机点了碗蛋炒饭。
关键这碗才八块钱,牛肉盖浇饭要十五,他这个月零花钱不多了……
回到教室,张伟趁热吃起那碗蛋炒饭,一入口,葱花的焦香味就在口中爆开,随之而来是米饭的香甜。
鸡蛋的层次也非常丰富,先接触油的部分焦中带脆,后接触油的部分口感嫩滑,还有部分蛋液没有完全凝固,包裹着饭里一起炒熟的,一口下去能吃到各种口感。
嚼着嚼着嚼到了焦脆的花生,油脂的香味在唇齿间爆炸,给饭更增了一层风味。
“哇,这个好吃!”他眼睛一亮,忍不住跟同学分享。
“什么什么?淘到啥好吃的了?”同桌已经吃了一个月他妈妈送来的龙利鱼加红烧肉,西蓝花的营养套餐了,忍不住转头去看张伟的碗,“空了,你个……空了你嚎个什么劲儿啊,你好赖分点给我啊!”
炒饭卖得不算快,一个小时卖出去十份,一点半以后,估计学生都该午睡了,苏星落不打算待得太晚。
就在她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去的时候,一辆保时捷停在她三轮车前,驾驶座下来一个装昂贵西装,打扮时髦的年轻人。
苏星落认得这个人,在记忆中,他是祁昇的二世祖朋友陈东,除了会烧家里的钱,什么也不会干。
祁昇的朋友,没有人真心尊重过普通家庭出身的苏沐,但暗暗对她垂涎觊觎的倒是不少。
“哟,沐沐姐,没想到在这儿撞见你了!”陈东上下打量着她,丝毫不掩饰眼神里的色气,“真跟祁哥分了呀?一个人在这儿摆摊这么可怜?”
第82章 寿司船
苏星落在围裙上抹了两把手, 难为情得回答道:“是的,和他分了。”
“你说祁哥真是……暴殄天物,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陈东笑得不怀好意, “你在这儿摆摊, 赚得多吗?八块一份?不是吧!我改天给你搞个直播, 捧你当‘炒饭西施’, 一晚上,比这赚得多得多!你这天仙似的样貌,这小身材,可不止赚这么点儿。”
“陈哥太会夸人了。”苏星落地低头笑了笑, “摆摊确实赚得少,还有十来碗卖不出去,没什么事,我要去别的街区碰碰运气了。”
“诶,别走啊, ”陈东赶紧扫了车上的付款码,“你这还有多少?十碗?八乘十……两百,我都买了还不行吗?”
“两百给多了, ”苏星落拿出手机, “我退给你。”
陈东一把拉住她纤细的手腕,“计较那几十的?来,上车跟哥聊聊, 我们谈谈直播的事?”
苏星落垂眸道:“好啊。”
她转身去拿装着剩饭的木桶,陈东奇怪:“拿木桶干什么?”
“完事我亲手喂给你吃。”
陈东虽然不明其意, 但听到“完事”两个字,立刻心神荡漾, 魂飞天外。
苏星落车祸刚出院,左腿还不太利索,走起路来两腿重心不稳,看上去有些瘸,这更激起了陈果的□□。
木桶太大,苏星落把它放在副驾,然后自己坐去后座。
陈果的心痒地要起飞,一个健步上车,反锁了车门。
十分钟后,车内传来男人的哀嚎和求饶声。
二十分钟后,男人吃完了那一木桶的饭,确实是被苏星落一口一口,喂到嘴巴里的。
只听她柔弱的声线平淡地说:“我说你多给了你不会算?”
塞一口。
“八乘十等于几?”
塞一口。
“两百块。”
塞一口。
“值得我一勺一勺喂给你吃。”
塞一口。
“不能糟蹋粮食。”
塞一口。
……
“桶送你,脏了。”
说完最后一句,苏星落走出车门,还是那个柔柔弱弱的样子,登起三轮车轻快地去市场买桶了。
晚上收拾完毕,结束一天的工作,苏星落打开电脑做账。
这一天下来,卖出去一百五十个生煎包,二十二碗原汤馄饨,六个十九块九豆浆任喝,炒饭摊子赚了两百八。
苏星落将客人的信息从手机里誊出来,详细记载到电脑上,算了把账,除去食材成本净赚了几百块。
再除去店租,电费,房租,就所剩无几了。
想起祁昇那样的人在饭店,商场和生意场上挥金如土,五位数以下在他眼里都不能算是钱,陈东那东西两百块钱就想把自己拉上车,真是觉得讽刺。
桌上摆着晚饭剩下的两个水煎包,已经有些凉了还没吃。
曹月华语带愧疚:“每天吃吃腻了吧,这是新研发的肉沫豆腐陷的,想给你尝尝味道,不想吃我去给你做别的,想吃什么?”
“不是不是。”苏星落连忙将两个包子吃下,“早上有顾客建议我们做外卖,我想试试,放过一段时间之后,口感差多少。”
她细细咀嚼了两口,“放了半个小时,薄脆都不脆了,凉掉的油有些腻味。”
“那当然,包子还是得趁热吃,刚出锅才最好吃,”曹月华说道,“而且外卖平台有分成,对我们这种家庭作坊,不太适合,量小了赚不到钱,量大了做不来。”
看来曹月华早早就有一颗经营餐饮的心,在镇里摆摊的时候,她就研究过这些。
对于她说的话,苏星落很认同,但想了想,还是手绘了一张海报,把自己的电话留在了上面,如果附近的街坊点餐,量大,她又不忙的话,可以登着她的小三轮去送。
就这样,柜台后方的墙上已经贴了一溜的海报了——鲜肉水煎包,肉沫豆腐水煎包,骨汤馄饨,豆浆,豆浆任喝,外送服务。
每一张都绘有相应的卡通图案,五彩斑斓,价格一目了然。
第二天刚开张,天还蒙蒙亮,第一炉水煎包还没有出锅,店门口已经有五六个黑黢黢的青年等在那里了。
曹月华一眼认出,带头的是昨天那个没付成账的少年。
“我说过不会赖账的,婶,我把工地干活的兄弟一起带来了。”
“欸,一出锅就给你们盛出来。”曹月华打量着少年,“你几岁了?就出来打工。”
“我十六就出来打工了,今年十九,”少年耿直地一笑,“我叫徐童,就住旁边巷子尾那栋楼。”
“自己赚钱租的房。”说这句话时,格外骄傲。
旁边的兄弟呼噜了一把他的头,“他最矮。”
所以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
闲谈中,曹月华知道,徐童和这些年轻人是工友,他十六岁来城市后,四处打工挣钱,送外卖,修理汽车,洗头工,装卸工……只要有活就做。
那些工友也都跟他一样瘦瘦的,他们都只点了两个水煎包,一杯豆浆。
曹月华想多给每人一颗,他们硬是不同意。
开锅了,一行人拿了早餐,付完钱,呼呼啦啦地走了。
走前还挨个红着脸到柜台前跟包馄饨的小姐姐说“谢谢”。
今天的顾客,有很多曹月华已经脸熟了,也来了不少生面孔,她性格爽利,两句话就混熟了。
到了固定的点,李佳佳和朱大爷也都来了。
朱大爷照常给老伴带了一份回去——两种味道的水煎包各两个,馄饨一碗,豆浆一杯。
李佳佳对新品赞口不绝,又拍了照发到社交网站上。
“小姐姐,你从小就在家里帮衬吗?”李佳佳看苏星落跟自己年纪相仿,不禁好奇地攀谈起来。
小姐姐面容白皙,皮肤娇嫩,不像是会吃苦的样子,换上一套衣服,肯定比写字楼光鲜亮丽的白领还亮眼,却要委屈在这样的小店里,这样一想,不免觉得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