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过了会儿,初愿打听问:“你最初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匿名信。查不到来源,很谨慎。”
匿名信。
初愿紧了紧眉头,有谁要陷害许修言?是许修言身边的人?
她所了解的许修言,可能会做违法违规的事,但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无辜的事。
初愿琢磨着问:“是许修言的其他对手透露给你的?工厂工人应该做不到没有痕迹。”
“行了,少打听了,以前我说许修言什么你都不会问,今天怎么这么话多。章方舟呢?”
“……”
“你不是最喜欢你舟哥吗,他还是你眼中最帅的男人,我都比不得,出去找你舟哥玩儿去。”
“……”
**
一墙之外,许修言倚墙听着。
嘴里咬着的半截烟,不知不觉已蓄了很长的一截烟灰。
烟灰突然垂落。
许修言垂睫,掸了掸外套,烟灰飘到他黑色皮鞋上,晃了晃鞋,没甩掉,抽出口袋里的方巾俯身擦鞋。
擦净后起身,白色方巾脏了黄豆粒大小,掐在手里,掐得骨节泛白。
许修言徐徐地吞云吐雾着。
窗外阳光照射,缕缕烟气垂向地面,又在光束里舞动着上升。
许修言抬眸对视向窗外的阳光,直到满眼都是刺目的白,里面又传来初家兄妹俩的争吵。
“我都说我不会喜欢许修言了,我只是想帮你。”
“用不着,你给我离那个臭虫远点,要多远有多远,不要惹一身臭。”
“你这样说话太不文明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
“我还有更不文明的,不想听就少问,初愿你给我记住了,许修言不是什么好人。”
“记住了记住了,别再给我洗脑了行不行,烦死了,我从小就知道他很坏,这印象没变过,行了吧。”
许修言陡然冷脸扔了烟,一脚黑色皮鞋踩上去,大步离开。
被踩灭的烟头留在一尘不染的、亮得反光的白色大理石地面上,成为醒目的垃圾。
像初烈口中的臭虫一样。
**
初愿被初烈气得大步走出来,上楼到宴会厅门口,看到了父亲,不禁慢慢停了步子。
父亲正面容慈祥地和嫂子孟阮、以及孟阮的朋友说着话……孟阮的朋友是许修言。
初愿的心跳再次慌了,慌得她无意识地皱起了眉。
许修言喜欢孟阮很多年,孟阮不知情,但初烈知情,和她说过很多次。
初烈很讨厌许修言和孟阮见面与交谈,而她每次远远见到许修言和孟阮站在一起的画面,没有讨厌的心情,但会心慌,慌得七上八下,要花费很大力气保证自己的面部表情无懈可击。
初爸正对初愿,抬头看见回国归来的漂亮女儿,先是惊喜,而后注意到女儿绷紧的气场,迅速收了惊喜,立即对孟阮和孟阮的朋友说:“你们聊,我看见位老朋友,去聊两句。”
说完,初爸大步转身逃离一样离开,手里的酒都要从酒杯里晃出来。
孟阮没抬头看情况,却已了然,对许修言笑说:“肯定是妹妹和哥哥又吵架了,妹妹来找人判案来了,叔叔才跑了的,请注意看此时现场第一百零一幕戏。”
许修言举目望过去,只一眼便收回,淡淡点头。淡眸里微含愠气,转瞬即逝,不易察觉。
“爸!”初愿大喊。
初爸身影未停,健步如飞。
“爸!”初愿又喊一声。
初爸仿若未闻,继续行步如风。
“初勇!”
初爸躲债似的身影已经消失。
初愿:“……”
初愿抿了又抿唇,缓缓收了脾气。
之后她望向门口剩下的那两道身影,目光落在那一人潇洒超群的侧影上,不禁呼吸微滞。
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却不是普通的剪裁,宽松的白衬衫上有精致的口袋与斜纹设计,黑西裤是宝剑式双纽扣侧加长腰头,腰带收紧衬衫衣摆,腰部劲瘦,长腿笔直,宽肩挺拔。
五官轮廓英俊迷人,气质儒雅卓荦,眉宇下的神色却是极淡的,周身散发着善于心计的精明与孤傲,令人不易接近和难以捉摸的淡漠与疏远。
蒋氏集团的掌权人,很多人都形容他是兼权熟计的斯文狠人,神秘与遥不可及。
这时孟阮回了头:“小愿来了,正好你哥的好朋友也在,过来认识一下。”
初愿放缓了呼吸,面上露出微笑,走向孟阮:“嫂子。”
孟阮搂着初愿介绍:“言哥,这位是初烈的妹妹初愿,在国外上的大学,去年博士毕业,研究海洋科学的,海洋环保主义者,偶尔才回来。”
“小愿,这位是我和你哥的同学许修言,言哥和你哥认识的时间,比我和你哥认识的时间还早,他们俩幼儿园就认识了,是很好的朋友。”
初愿微笑看着许修言,心跳和呼吸都再次加了速度,面上不动声色:“言哥好,总听我哥提起你。”
许修言抬手解开了领口一颗衬衫扣子,态度随意:“是吗?他怎么提的?”
第2章 第一面
初愿说:“我哥他时常感慨他没你帅,他很自愧不如。”
孟阮:“?”
许修言:“你哥还算有自知之明。”
孟阮:“……”
“行了,”孟阮打断,“二位别这么当着我的面说我老公好吗?”
初愿对嫂子微微一笑,而后看向许修言,突然问:“言哥有女朋友了吗?”
“怎么,想给我介绍一个?”
“想的,想介绍我自己。”
孟阮:“??”
初愿问:“言哥,我可以吗?”
孟阮:“……”
“我看见位老朋友,”孟阮出声,“你们聊,我去和老朋友聊两句。”
许修言定定地看了初愿两秒,抬手拦住孟阮:“头疼,有客人休息室吗?不用太私密的。”
孟阮想了想,指着楼下说:“楼下左转最里间那门的门锁坏了,可以歇会儿,其他门都锁着,我让人给你送盒去痛片?”
“不用,我去歇会儿就行。”
许修言看了眼初愿说:“初小姐再见。”
初愿表情礼貌乖巧:“言哥再见。”
许修言转身离开,初愿盯着许修言风度翩翩的背影看了会儿,直到那抹优雅与神秘消失,她收了目光说:“嫂子,死敌被您介绍成好朋友,我哥听见会被气死的。”
孟阮摇头笑:“你要把你自己介绍给许修言做女朋友,你哥听见也会被气死的。”
初愿和孟阮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笑说:
“那就保密呗?”
“保密。”
初愿挽着孟阮手臂,上下看她:“嫂子,你今天超级漂亮。”
孟阮担心摸肚子:“看不出怀了吧?这里胖不胖?鼓不鼓?”
初愿笑着摇头:“哪里胖了,放宽心,看不出来的,才三个月,不显的。”
初愿羡慕地追问:“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问了吗?”
孟阮说:“你哥不让问,他说当我每天问他‘老公,你说我肚子里的会是儿子还是女儿呀’的时候,他都感觉特别幸福,不理解他脑回路。”
初愿理解地笑说:“我也经常不理解。”
孟阮笑着,突然转了话锋说:“愿愿,你知道我不会多嘴你和你哥之间的事,所以我不会问你要把自己介绍给许修言做女朋友这话是真的还是开玩笑,但我毕竟夹在你和你哥中间,我不想看到你们吵架生气伤感情……我知道你主意正,鬼主意也多,又在国外住了很多年,接触的环境让你敢做任何决定,总是闷声干大事……回来这段时间,别太冲动,做事前考虑清楚。”
初愿点头:“嫂子放心,我只是想帮我哥,没有要和许修言怎么样。”
孟阮:“……行,你心里有数就行。”
初愿想,她心里很有数。
**
十分钟后,许修言正歇着的门锁坏了的休息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门被推开得无声。
女人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的步子,也无声。
许修言正倚着落地窗看一袋避孕套,没听见声响,但闻到了特别的幽香。
许修言没有抬头。
不久,一双闪钻的银色高跟鞋出现在他低垂的视线里,这抹幽香也来到了他面前。
“言哥有女朋友了啊。”
初愿看着许修言手上的避孕套,遗憾说。
许修言稍抬视线,看着她的裙子说:“初博士的腿应该很漂亮。”
初愿意外:“?”
许修言这是在调戏她?
“坐轮椅就可惜了。”
“……”
初愿晃了晃高跟鞋,鞋子上的钻光晃到天花板上:“我只是听言哥说头疼,过来和言哥说两句话而已,我哥没那么小气,不会打断我腿的。”
许修言没再说话,掏出盒烟来,抖出里面的打火机。
初愿看许修言完全没有和她说话的欲望,她垂下了眼睫。
这就是恨屋及乌吧,他讨厌她哥,所以也讨厌她。
他有女朋友了,女朋友是蒋家那位千金吗?
初愿微笑说:“看言哥状态不错,我就放心了,不打扰言哥了,言哥再见。”
许修言:“慢走。”
初愿转身离开,边难过地想,这一场她从得知初烈和孟阮要订婚开始的谋算,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但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闻到空气里多了一种味道,是刚刚还不存在的味道,是很香很香的味道。
初愿停步,按捺不住好奇心地回头看。
许修言手里正在烧着一个东西。
她看了两秒,反应过来似乎是刚刚的那一个避孕套。
燃烧起来冒白烟,有淡淡的乳香味,还有一种橙子味,是避孕套的天然乳胶燃烧的味道。
避孕套慢慢燃着,火光摇摆。
窗外两点多的炽热阳光照进来,许修言被夹在光与火中。
许修言不怕烫般拿着那东西,等烧得差不多了,甩到窗台上。
很快,火苗变小,避孕套成了灰。
许修言捻了捻手上的灰,瞥了眼停在前面的人,续上之前的话:“不送。”
“……”
初愿思量着许修言烧了避孕套,好似是在给她信号,她走回到许修言面前问:“言哥没有女朋友?”
“嗯。”
“!”
果然是信号!
初愿唇畔浮起盈盈喜悦笑意:“那我要追你。”
许修言向后倚着落地窗,淡淡看着她,眸似淡泉,没什么情绪:“追我的人,有很多。”
初愿的明眸像光一样拂映过去:“但从三岁起就了解你的女生,只有我一个。”
一阵安静,静得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四目相对,许修言轻淡的眸子里映出了初愿的耀眼光芒,闪烁如星辉。
忽然,房门再次被无声推开,一位漂亮性感的女人出现在门口,空气里多了浓重刺鼻的香水味。
初愿蹙眉回头,许修言也偏头望了过去。
女人在看到许修言身前的初愿时愣住,她以为房间里只有许修言一人。
“你那位要破产的父亲,没教你进门前要敲门的礼貌?”
冷漠刻薄的声音,来自许修言,他眼底被照拂的星光也淡去了。
女人记起呼吸,慌张说:“许总对不起,我……”
“滚出去。”
女人心惊胆战退后,门立即被关上。
初愿:“…………”
完了,她刚刚在进门前也没敲门。
这是杀鸡给猴看吧?
完了完了,他本来就讨厌她。
初愿眼神涣散地转身,打算小心翼翼悄无声息地离开。
刚踏出去两步,她身侧的包忽然却被许修言给撞了一下,包被撞得摇晃。
初愿:“?”
许修言擦着她包走过去,坐到了沙发上,像一座山落在那儿,周围云雾围绕,触不可及般的深沉。
“想追我?”
初愿迟疑地点头:“……嗯。”
“会接吻吗?”
初愿:“……??”
许修言慢条斯理地摘掉了眼镜,折好,放到一旁,抬头看她:“过来试试。”
试什么?
接吻?
发展这么快吗?
初愿心跳乱了又乱,慌了又慌。
心慌,紧张,到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初愿低头看自己的裙子,再看许修言跷起的二郎腿,此时犹豫以那种姿势和他接吻会最自然。
许修言:“三。”
初愿:“?”
“二。”
“……”
初愿迅速过去,推他跷高二郎腿的膝盖,想让他放下,想坐他腿上,但没推动,他一动不动。
“一。”
初愿立即双手搭着许修言的肩俯身,闭着眼向他说“一”时微张的唇瓣吻过去。
恰在此时,初愿的手机响起,她怔住,睁开眼,近在咫尺的许修言也睁着眼,正在沉静地看着她,曜石般的黑眸如一潭深渊。
初愿心跳蓦的一重,抿了抿唇,决定忽视铃声再吻下去,许修言推她脑门:“时间到,你没机会了。”
“……”
初愿愤愤起身,转身从包里拿手机,看到打断她的来电是初烈,赶忙走到一旁接起来。
“哥?”
“你舟哥给你点的咖啡在我这,你在哪?”
“……我在洗手间,我马上出去。”
许修言同时接起了电话,低沉而有穿透力的磁性嗓音:“你好,我是许修言。”
初愿:“?”
初烈顿时语气不善:“初愿?你在哪呢?许修言也在女洗手间?”
初愿迅速镇定:“哥,我在洗手池,正在洗手。”
说着,初愿回头看许修言。
许修言还是刚才的那个姿势,坐在沙发里,接着电话,举止从容的模样,优游闲适。
初愿开门出去,轻声关门。
**
房内。
许修言放下耳边始终飞行模式的手机,放在腿上轻敲,手指修长而苍白。
空气里留着初愿身上玫瑰花与海风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如她人一样,清香诱惑与吹来即散。
半晌,许修言关闭手机飞行模式,发微信给魏哲,十秒后,敲门声响。
“进来。”许修言扬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