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小将军在老爹跟前拒绝得义正词严,下午操练结束,将事情交代给长随,便一人一马出了卫所,比他老爹走得还早。
戚钰算得好,这个时辰回去,还能赶上跟谢蕴吃晚饭。
驾马入了糖水巷,门房瞧见他,眼神稍愣。
“怎么,见我倒像是见了鬼了。”戚钰边说,边翻身下马。
门房将人迎进来,低声禀报道:“爷,今日午后,我家姑娘被皇后娘娘宣进宫了,还没回来呢。”
戚钰眉眼稍显诧异,“入宫了?”
门房点点头,忧心道:“申时来人的,到现在还没回来呢,听雪姑娘刚才出门去寻王观王大人了。”
戚钰嗤了声,“寻他有何用?”
说罢,门也没进,直接又翻身上马,刚行至巷口,便迎面遇见了谢蕴的马车。
“谢蕴?”戚钰勒马停下,喊了声。
“停车。”一道声音自马车内传出。
紧接着,车帘被掀起,问月先跳了下来,转身欲要去扶她家姑娘,却是被某人抢了先。
戚钰下了马,也没让车夫去放脚凳,单手勾着腰将人从车辕抱下来。
到底是顾忌在外面,甫一站稳,谢蕴便将他的手推开了,问:“可要一起用饭?”
戚钰‘嗯’了声,与她一同往宅子里去。
回了后院,院子里的丫鬟各自去做事了,两人进了屋子,戚钰熟门熟路的将烛火点了,这才问:“皇后宣你入宫?”
谢蕴站在旁边将帕子打湿,擦了擦脸,又净了手,淡声道:“见着的是官家。”
戚钰一颗心倏地吊起,双眸紧盯着她。
谢蕴将湿帕子搭在架子上,这才朝他走过来,刚一靠近,就被搂进了怀里,坐在他腿上。
戚钰双手很是自然的圈着她,鼻子在她身上嗅了嗅,“都不好闻了。”
谢蕴嗔他一眼,贪暖似的往他怀里蹭了蹭,双手抱着他紧实的手臂,熟悉的怀抱,气味,甚至是热度,僵硬的身子渐渐松快,依在他胸口。
“宰相相公临终前,托我将一封信呈给官家,前些时日,我以玉牌入宫,便是为了此事,今日,皇后忽的派人来宣,那小太监将我带去了水榭,官家与皇后在对弈,候了约莫一刻钟,皇后借故先行离去,而后官家让我与他对弈。”
她说得风轻云淡,好似无关寻常的闲话一般。
戚钰在她后背轻抚,能感觉到轻薄衣衫下的潮热与僵硬。
他没问她那次进宫为何事,也没问宰相为何偏挑了她去,唇舌在她肩颈一下下的轻啄。
“你别亲了”,谢蕴缩着肩膀躲,伸手去推他的脸,“痒……”
腰上箍着她的铁臂紧了紧,似是故意惹她玩儿,湿漉漉的亲吻往下去。
谢蕴被他弄得面泛潮红,柔软处被隔着衣衫轻舔了下,顿时后背都麻了,“你……”
她的两只手抱着他脑袋,不知是想推远些,还是亲近些。
戚钰却是停下动作,脸蹭着她的心口,听着那处跳动,哑声道:“过几日家里要办三朝酒,你也来吧。”
他大嫂前些日子生了,两个小郎君。
生莹姐儿时,他大哥大嫂还在江陵,那时莹姐儿满月,家里才收到信,也没办三朝酒,是以,这次得了两个孙子,永嘉公主早早就准备大办宴席了。
谢蕴低低‘嗯’了声,后腰被顶着,半分不敢动,脸红红的推他脑袋,“你起来些……”
戚钰哪里不知道她想什么,哼了声,故意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手里捏着她的手把玩,忍不住道:“要不,我们先定亲吧。”
谢蕴感受着手指上擦过的粗糙茧子,想起什么,低声道:“我前几日,寄了家书,将你我之事,禀报了祖父与叔父叔母。”
戚钰心头一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哦’了声,淡淡问:“然后呢?”
到底是姑娘家,那家书写得羞臊,如今与他交代,更是羞涩,谢蕴睨他一眼,也故意道:“你我能否定亲,得看我祖父可同意。”
说罢,尤嫌不够似的,谢蕴又补一句:“他老人家对你,可是很不喜欢。”
戚钰顿时急了,小手也顾不得揉了,“别啊,怎就不喜欢啦?”
谢蕴无意与他翻旧账,但话说至此,也不禁掰着手指数他做过的荒唐事,“新婚夜不体贴,新婚第二日便整整一日不见人,回门时更甚,我叔母亲自下厨做菜,你竟还跑了……”
戚钰大喊一声冤枉,把她竖起的手指一根根压回去,“回门酒那日,马场来人禀,说是好像有疫病,我自不敢耽搁,新婚那日,也是在马场,有两匹马正是那时生小马,那可是汗血宝马,能卖不少银子呢,那晚我也回来了,还将你抱上了床呢,结果转头就被你在大哥跟前告了一状,挨了好疼的一顿家法,我不是怪你啊,就新婚夜,那、那我也不知道你能那么疼啊……”
眼瞅着谢蕴又扭头瞪他,戚钰在她脸上啵儿了一口,与她保证道:“日后我定会体贴!”
话一出口,血气方刚处便跳了下,顶得愈发紧了。
谢蕴顿时脸红得滴血,不禁腰轻颤了下,挪着臀想要离开些。
戚钰不松手,在她后颈舔咬。
丝丝缕缕的疼意,牵扯了骨髓里的痒,谢蕴气息乱了,受不住的想躲,“你别亲了……”
戚钰跟狗似的在她背上蹭,哼哼唧唧道:“媳妇儿,我难受。”
谢蕴羞得头发丝都在冒烟,气息不稳道:“你自己去……收拾一下,我先出去……”
话未说完,稍站起,便被扯着跌坐回去。
小将军得寸进尺,在她锁骨处细细密密的亲吻,“你帮帮我。”
一刻钟后,谢蕴脸通红的站在银盆前净手。
滚烫红成一片的掌心浸在凉水中,稍缓了些异样与不适。
餍足的人靠在榻上,拖腔带调道:“当真不要我帮你?”
谢蕴没他那样的厚脸皮,稍降温的脸被问了这一句,又隐隐发烫,面色平静道:“闭嘴。”
戚钰勾唇笑,却是道:“食色性也,羞什么。”
他说得坦然,好似并非什么大事,但方才羞答答的人是他,激动得绷起青筋的是他,闷哼着颤抖的也是他。
第79章 三朝酒
戚钰今夜难得的没赖在谢蕴这儿, 用过饭,陪着她赏了会儿月,便骑马走了。
刚回府, 下人便禀道:“二爷, 殿下让您回来便去云七堂。”
戚钰‘嗯’了声,“去将我的马牵去喂饱。”
云七堂, 灯火通明。
戚国公回来的晚, 是以晚膳也用得晚些。
戚钰到时,碗盏刚撤下。
“去看过阿蕴了?”永嘉公主让堂中伺候的人都退下, 如是问。
“啊”, 戚钰应着,坐下拿了个苹果吃,知她想问什么,如实道:“宰相去前, 托她一事,没什么大事, 不必惦记。”
“那今日呢?”永嘉公主又问。
“皇后赏了她一只镯子, 吃了两盏茶。”戚钰道。
他说着起身, “收拾收拾睡吧, 别操心。”
戚钰说完就走, 丝毫不给旁人留余地。
永嘉公主喊他也没停, 还懒懒散散抬手挥了挥。
瞧着那道背影消失, 永嘉公主满怀惆怅, 叹息道:“不知阿蕴是如何说的,这混账是当真不忘心里去。”
戚国公喝了口茶, 道:“许是真的你想多了呢。”
永嘉公主瞪他。
戚国公默默闭上了嘴。
戚国公府的三朝酒,日子定在了九月初一。
提前两日, 谢蕴收到了请帖。
“去将库房里的那对儿长命锁取来,还有那只南红玉镯。”谢蕴吩咐问月。
“姑娘取那玉镯做什么?”听雪不解道。
问月应了声,笑道:“姑娘是给国公府莹姑娘准备的。”
谢蕴确实如此打算。
上世,她对莹姐儿便很喜欢,后日虽是兄弟俩的三朝酒,但小姑娘收到礼,也该是欢喜的。
九月初一,戚国公府宾客盈门,来了许多皇亲贵胄。
今日恰逢休沐,男宾也不少。
戚钰陪着戚显在门前迎客,后者不由多瞧了他两眼。
戚钰挑眉抬眼,“瞧我做甚?”
戚显:“士别三日,竟有些不识。”
戚钰梗着脖子嚷,“别以为我听不懂,你就是骂我呢!”
戚显耸了耸肩,唇角抿着笑瞧他。
戚钰哼了声,十分大度,“不与你计较。”
事实上,所有一反常态皆有缘由。
迎了两位贵客,门前没找到小厮,戚显刚想吩咐戚钰将人送进去,便见他跟狗瞧见了肉骨头似的撒欢儿往外跑去。
一声喊顿在嗓子,戚显眼睁睁看着自己弟弟,殷勤备至的替人掀帘子,又将人抱下来。
姑娘面如三月桃花,嗔了眼那不守规矩的,素手轻整衣衫,这才莲步轻移随着往里来。
“见过世子。”谢蕴停在三步外,微微屈膝问安。
“谢娘子不必多礼”,戚显温润笑道一句,状似往两侧瞧了眼,又道:“府中下人忙不过来,便由舍弟陪你去逛逛园子吧,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世子客气。”谢蕴手握团扇,唇角抿着端庄笑,颔首道。
戚钰听他们互相客气这两句,耳朵都痒了,不耐道:“走啦。”
说罢,也不管门前人,大摇大摆、堂而皇之的陪着小娘子逛园子去了。
这个时节,花还未谢完,园子倒是也好看的。
谢蕴还记着今日为何来,问:“我不用去瞧瞧小孩儿吗?”
戚钰挑了朵开得最好的海棠,簪在她发髻上,语气随意道:“晚些吧,这会儿松月堂坐着好些女眷,叽叽喳喳好不惹人烦。”
他自个儿嘴巴一刻不停,竟还嫌旁人烦。
谢蕴笑了笑,也不争辩,遂他意的与他逛园子。
上世三年,她行过许多次的路,如今再走,心境已大不相同。
某人藏了私心,将她往自己院子拐。
门外匾额‘四宜堂’,历过三年,已然带了些风霜。
谢蕴驻足,抬眼瞧了片刻,问:“怎的不换回原来的?”
她明明知晓答案,却偏要问一句,不过是想听他说些甜腻腻的哄人话。
说到底,小女儿心思罢了。
戚钰顺着她的视线瞧,老实道:“这个名字好听。”
谢蕴扭头瞟他一眼,转身往外面的路去。
“G――”
戚钰慌忙握住她的手腕,拇指不安分的蹭了蹭那滑嫩肌肤,“我准备了东西给你。”
谢蕴笑得温柔,“不合规矩。”
说着,扒拉他握着她手腕的手。
戚钰顿时失望,刚想求求她,却是见白珠儿陪着几位女眷逛园子逛到了此处。
互相见礼后,众人心照不宣,倒是也没问他们二人为何单独在此处。
白珠儿笑与谢蕴道:“母亲还等着见你,便不邀你一同游园了。”
“夫人客气。”谢蕴道。
两厢分开,谢蕴没再由着戚钰胡闹,与他一起去拜见永嘉公主。
阁中还陪坐着几位命妇,皇后的母亲――庆国公夫人也在。
谢蕴上前,屈膝问安:“谢蕴见过殿下,殿下万安,请各位夫人安。”
“起来吧”,永嘉公主招招手,亲热道:“过来坐。”
庆国公夫人看看谢蕴,忽的弯唇笑道:“听闻前几日,皇后娘娘宣谢娘子入宫了,不知是为何事?”
阁中众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先是主动去面见了官家,又是得皇后宣诏,女子如此,怕是……
众人暗戳戳又看了一眼永嘉公主,后者雍容华贵,面上端笑,瞧着这位谢娘子也很是亲热,分明是将人当作了自己儿媳。
谢蕴在永嘉公主下首的圆凳坐了,温柔笑道:“娘娘知晓我通棋艺,诏我去下棋罢了,竟是不知,惹得诸位夫人都知晓了,若是娘娘知道,怕是以为自个儿多兴师动众呢。”
这话说得轻轻柔柔,却是藏了把软刀。
若是追究,那便是在座众人窥探皇家辛密。
也就这一句,众人都收了心思,说起了旁的事。
心想:这姑娘哪里是软绵绵的羊啊。
永嘉公主却是对谢蕴愈发满意。
姑娘家是要软和些,得郎君疼,但也要有些手段,这才能镇住牛鬼蛇神。
刚满月的孩子,白白嫩嫩的并排躺在襁褓中,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打量着众人。
双生子,小脸儿瞧着一模一样,谢蕴不禁莞尔。
旁边穿得像福娃娃的莹姐儿,奶声奶气的指着给她说:“这是大弟弟,这是小弟弟~”
谢蕴唇角的笑愈发深了些,从袖袋里掏出那只南红玉镯来,递给她道:“这是送你的。”
那两只长命锁是与客一同送上,主家登礼,这玉镯她单独收着,便不会登册,是为私礼。
玉镯尺量小,莹润润的透着红。
莹姐儿惊喜的捂着嘴巴,乌黑的眼睛亮晶晶的瞧她,显然是喜欢的。
谢蕴朝她伸手。
软乎乎带着小肉窝的手羞涩搭在她掌心,谢蕴替她戴上。
这边动静小,那边闲话的众人也未察觉。
男宾宴席设在前院,戚家三父子皆在,女宾在后院花厅,永嘉公主将谢蕴的席位安排在了自己身侧。
众人眼明心亮,自然知晓这其中之意。
谢蕴眉眼舒展,面色恬静,举杯吃了敬来的酒。
酒盏放下,不禁轻笑,她如今算是知晓,戚钰不管不顾的性子随了谁。
男宾散的晚些,瞧见长随急急忙忙过来,两人对了个眼神,戚钰也没留下与人应酬,站起身,嘴巴一抹,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那厢谢蕴刚与永嘉公主辞别,还未出去,一高大挺括的身影便大步走了进来。
“走吧。”戚钰十分自然道。
这一副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架势,还当着永嘉公主的面,谢蕴臊的满脸通红,给他使眼色。
戚钰却好似瞎了,端起桌上的一盏果子,询问:“想要这个?”
谢蕴眸子瞪圆:“!”
还未开口,戚钰便将那果子兜进了怀里,朝自家老娘挥挥手,“我们走啦!”
“……”
谢蕴不敢看永嘉公主僵住笑的脸,也顾不得规矩,脚步匆匆的往外走。
只怎么都跑不过他,后面那人慢了两步,长腿一抬,轻松跟了上来,嘴上还喋喋不休道:“等等我……”
谢蕴:等你个屁!
永嘉公主瞧着那两道身影走远,心口酸涩,“儿子都是给旁人生的。”
莹姐儿坐在旁边,喜滋滋的摸自己腕间的手镯,闻言,摇着脑袋瓜,一本正经道:“是爹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