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错坟后她掉马了——酌以【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2 23:07:11

  “主子。”云从从远处奔袭而来,见着他快速一拱手,“您手没事吧?”
  小侯爷对自己的伤毫不在意,“褚晴方呢?”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替她甩开了追踪,引她往城中夫人那儿去了。”云从方才累得要死不活,紧赶慢赶地跑了个来回,就是为了这件事。
  若不是眼下不好惊动,今日没带别的人来做准备,也不必麻烦到阿姀身上了。衡沚捏着袖中那个福袋,有些无奈地松了口气。
  褚夫人的尸身,就在不远处的马车上躺着,正在等褚府的人来妥善带走。蒋旭一路躲逃,不知所踪。
  而褚晴方,亲眼目睹母亲死在面前,吓得魂飞魄散,好不容易才让她清醒了逃离。
  广元寺的香火还有阵阵散不去的余味,在空中淡淡飘着。到了僧人们晚课的时辰,林中飞鸟也渐渐没了声音。
  悠远的钟声在山间回响着。
  衡沚是一个冷静自持的人,寺庙、道观,无处不踏足过,可世上万千种神,却一个都不信。虔诚若是有用,那早在他跪着祈求母亲康健时,就已经灵验了。
  求人,倒不如求己。
  可有句话却说的很对,万事万物,皆有因果。
  他周身的血腥之气太重,但这是既定的选择,不可能半途而废。
  方才从寺中出来,那慈眉善目的方丈掏出一个平安符来,递进他手里。
  还没来得及拒绝,方丈便说,“信与不信,皆是善缘。我与施主有些缘分,这便当是贫僧的好意好意,拿去送给至亲至今之人吧。”
  还好打斗时没沾上血,衡沚默默地想。
  “主子,今日这事?”云从跟在自家主子身后,吞吞吐吐地问。
  “依你看呢?”转了个圈,问题又抛回给了面前带着疑问的人。
  两人并肩走着,衡沚以指绕圈,吹了声长哨,呼唤方才跑散了的滔行。
  滔行这小马,脾气骄纵得不得了。不仅在人前威风凛凛,在自家的马厩里也要称大王。虽说这声长哨是唤它的,但只要滔行找到了路,云从的那匹马也会跟着一起回来。
  方才与那伙人打斗,衡沚和云从都不同程度受了伤,没有坐骑走回去当真是费劲。
  何况天色渐晚,这山路上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之前您与夫人在宕山遇见的……打斗时属下清楚地看见他们的衣服,确实是麻的。方才也去验证过了,是‘邑’字不假。”云从一边回想,一边陈述道,“可他们为什么要杀褚夫人和褚小姐呢?”
  衡沚走到一具尸体面前,抬手扯掉了尸体戴着的面具,“你看看。”
  “这是!”云从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这是贺管家!”
  人已经开始凉了,身形上比往常瘦小些,可脸确然是贺管家无疑。他死于云从刀下,这道贯穿的伤口云从还记得是如何捅进去的。
  可那时竟没发觉,这是自己跟踪了半月有余的人。
  “这事不能怪你,你不了解邶堂。”衡沚看了看面具上的花纹,“身形上的差异,是为掩人耳目而特地服用的一种药物。这种药极伤身体只在江湖上听说过。”
  贺管家显然是邶堂的人。
  衡沚联想到春宴那日,阿姀在树坑中发现的羽禽尸体,本就在怀疑贺管家。奈何这半个月来云从一直跟着他,并没有什么大动作。
  直到今日,他漫无目的地在城中逛了大半圈,然后走进了昌庆楼。
  四周有眼线,是以云从并未能靠近查看他到底见了谁。等他离开时,面色并不松快,一路返回了自己的宅邸,再没有出来。
  接着云从看到褚夫人匆忙带着褚晴方出门,他回到侯府将事情告诉了衡沚。
  褚夫人来广元寺,一是为了将自己的嫁妆和这些年来的积蓄全都以褚晴方的名义寄存,二是为了求广元寺的老和尚念在她时常来供香火的份上,保护自己的女儿。
  说这些话时,衡沚就在老和尚禅房的里间听着。
  褚夫人多半是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东西,察觉到了自己性命不保。
  “叫州府公堂的通判来了吗?”衡沚问道。
  “已经通知了,不会比褚府的人更慢。”
  正巧,这些不该知道的事,衡沚偏生也想知道。
  没过多久,两路人就一道来了。
  衡沚远远看着马蹄踏起的尘土,褚惠乘的马车在前,四角悬着的铃铛泠泠作响。
  他几乎是从车上跌落下来的,走到了衡沚跟前,也顾不得尊卑,只呆呆地问了一句,“我夫人?”话未说尽,眼圈都红了。
  褚惠的长袍沾了血,人静静地站在停放褚夫人的马车之前。
  人就那样躺着,再也不见了笑模样。
  褚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那样看着,眼泪不自知淌了一脸。
  生死两茫茫,如今就是有再多想说的话,也都不必讲了。
  衡沚走过去,轻拍了拍这个年已五旬的男人,“参军节哀。”
  褚惠起初并不喜欢恪州这地方,苍凉又荒芜。一草一木,都让他难以接受。蒋氏自嫁给了他,举案齐眉的日子才让褚惠真正将心留在了恪州。
  她的脖子上手掌长的一道刀伤,四周是干涸的血迹,残酷地将死亡这一事实,铺平陈述在褚惠眼前。
  “夫人今日出门……”说不了几个字,褚惠便喉头生涩地哽咽起来,“我还未与她道过平安呢。”
  在褚惠难以自抑的嚎啕泣声中,通判带着州府的衙卫冲衡沚行了礼。
  “小侯爷示下,这些尸体,下官先让人带回公堂,还是就地查验?”
  杨思是衡沚亲提拔上来的人,不过他也自己争气,在官职考核中拿了榜首,才能顺利调度到公堂来。如今一切案件公文,接过他手,衡沚便少了很多麻烦。
  “天色已晚,带回去查验吧。”衡沚背对着褚惠,以眼神示意了杨思。
  杨思是个机灵人,不置他问默默地带人收敛尸体,“是,下官明白。”
  滔行踱步着,后面跟随着云从的白马,总算是找到路回来了。
  “斗胆请问小侯爷。”褚惠一噎一噎地,甚至有些不敢问出来,“我女儿晴、晴方她……”
  褚晴方最终没有求平安符。老和尚对她说,观她面相日后必坎坷,不如佛珠常常在手,磨一磨心性。
  不过还没来得及带走,这坎坷便先找上门了。
  衡沚拿出褚晴方求得的那串珠子,递给了褚惠,“参军放心,令爱跑散了,此时也到了城中,并无性命之忧。”
  褚惠狠狠地点了几下头,“好,好。”随后竟双膝一弯,施了个大礼,“来的路上下官已然听说了,夫人与晴方途遇歹人,若不是小侯爷出手相助,即便是晴方我也留不住。您的救命之恩,下官没齿难忘!”
  这一长拜,衡沚并未阻拦。虽然没救得下褚夫人,他仍是看在褚夫人临终哀求的面子上,救下了褚晴方。
  衡沚并不是冷血无情的人,即便他心中尚有未解开的谜题,眼前的杀戮,也难以抵挡一个母亲保护女儿的心。
  何况褚晴方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她死了也无济于事。那些人追到一半,也就径自离去了。
  目标从来都只有褚夫人和蒋旭罢了。
  “不必客气,本侯便先回去裹伤了。天黑难行,参军保重。”衡沚跨上滔行,在背后阴沉漆黑的树林映衬下,像一尊冷峻的雕像。
  连同这句话的语气,也不悲不喜。
  褚惠目送着他驾马而去,眼中的情绪深邃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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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中宵禁将至。
  夜间阴风阵阵,行人一下子便少了很多。店家们筹备打烊,灯火也逐渐熄了下来。
  水长东中摘掉喜庆的红,点燃的白烛凝起了一股浓郁的悲愁气息。
  萍娘还是没有撑过这个春日。
  大夫来时,诊了脉便说萍娘已然气血两亏,是无以为继了。用银针刺了穴位,才让她算是回光返照,醒来了片刻。
  为了不打扰夫妻最后的时间,阿姀同周嫂子都留在了楼下。
  “当真是好人不长命啊。”周嫂子恍神,喃喃道,“她的孩子还这么小。”
  阿姀也长叹一口气。
  虽说赵卓其人,确实不算什么好人,可世上也无盖棺定论的坏人。萍娘和她襁褓里的儿子,更是无甚过错。
  世间的苦难从来不肯低头迁就人,凭谁富贵穷苦,都摆脱不了注定的命数。
  赵卓一声凄厉的哭喊传来,还是让绷着弦的阿姀心中猛揪了一下。
  周嫂子连连哀叹,郑大沉默出神。
  “我去棺材铺问问,还有没有现成的好木料,给萍娘订个好的。”阿姀站了起来,语气低沉,带着些无可奈何。
  “赵卓不会受的。”周嫂子抬头,眼含忧愁看着阿姀,“咱们已经帮他太多,他快要直不起腰来了。”
  阿姀没有动容,长眉蓦地收紧,“这不是为他,是为萍娘。他若受了便罢,不受,就从月钱里扣吧。”默了默,又说,“他还有孩子要养,我们也还是缺跑腿的人。”
  若是在旁人听来,这便是顶顶刺耳的冷血话了。
  可周嫂子和郑大都知道,几桩事如同乱麻一般齐齐缠在了阿姀心头,她心中思绪纷杂,此刻正是头疼疲惫的时候。
  “你去吧,路上小心。”周嫂子嘱咐道。
  阿姀才将门打开来,空荡荡的街上便见有一个狂奔着的身影。
  这个身影是何等眼熟,还没等阿姀思量出一个名字来,那身影驻足楞了几秒,竟直直向着阿姀奔来了。
  “小侯夫人!你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阿姀瞪大了眼,手上的动作也滞住了。
  竟然是褚晴方。
  身后的老木楼梯上,赵卓抱着萍娘的身体,一步一步沉重地迈下来,听见褚晴方哭倒在门前,抱着他视若恩人的掌柜娘子哭喊,一时不可置信。
  “召……召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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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姀:(无语)又开始掉马了……
第45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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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有如蛛丝,无形中将阿姀钉在了原地,四肢都僵住了。
  “你竟然是……宕山与召侯一起的,召侯夫人?”
  连同泣涕不止的褚晴方,也收住了声音,此刻一起望着怀抱着妻子的赵卓。
  赵卓看着底下几人的目光,意识到了这么久以来只有自己被蒙在了鼓里。
  昔日的救命恩人,一朝成为了可能害死自己友人的凶手。对于此刻刚刚遭受了妻子离世的赵卓,几乎是灭顶的伤害。
  他感到自己的手臂在不停地发抖,双膝也绵软难以站立,只好缓缓将萍娘放在了楼梯之上。
  阿姀看着他动作,一句解释的话说不出来。
  所有的字眼都是苍白冷漠。
  早知道会有一天在赵卓面前将自己的身份掀开,可没想到是这样毫无筹谋,这样突然地被披露。
  可这不是在场任何一个人的错。不是周嫂子,不是郑大,不是死去的萍娘,更不是此刻门口伤痕累累的褚晴方。
  人做亏心事,骗取他人的友善,是迟早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
  “你想问什么,一会我如实告诉你。”阿姀的目光自下而上,平静地看着他。
  周嫂子默默地走到门口,将褚晴方扶了起来。她像只受了惊吓的猫,眼神处处闪躲,一碰就发抖。她拖着脱力的双腿,一时间站都站不稳。
  “谁送你来这儿的?”阿姀转身,捉住褚晴方的手肘。
  褚晴方也没想到,她竟然能在这里遇见她。
  这段时间她一直甚少出门,只知道东街似乎有两个女掌柜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别具一格地做着红事筹划,连召侯都在章海的家宴上找她办母亲冥辰。
  没想到,原来这人,竟是阿姀。
  原来衡沚,竟然纵容她这样做入不得大雅之堂的事。
  褚晴方心中一方面凌乱哀痛,一方面又冷静地想着阿姀的身份,思绪如漫天的箭羽一般,将她扎了个透彻。
  阿姀的手心温暖干燥,仅仅是拖着她的手臂就让褚晴方感到心安。
  而她也突然明白了,为何逃命之时,云从在她耳边坚定地嘱咐,让她往东街跑,这样才能活。
  衡沚原来是在他们之间无言的默契押宝,阿姀一定会救下褚晴方。即便跑到城中时,身后已无追杀。
  原来她的性命,也可以是他豪赌的筹谋之一。
  “小、小侯爷。”褚晴方的牙关不住地打战,嗓子发出了声,她才感受到刀割般的痛楚和腥甜的血锈味。
  衡沚打的主意,确实奏效。
  阿姀也不知道他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显然眼下褚晴方留在这儿,街市之上一览无余,并不是什么好的藏身之处。
  “郑大,有件事,我现在只能托付于你。”阿姀用袖子,将褚晴方脸上的血污擦了擦,才看向郑大,“能否请你借着给召侯私宅送祭品的机会,将她一并带去私宅。就说小侯夫人说了,交给一个叫云鲤的侍女。”
  腰间的桃子扣饰解了下来,一并递给了郑大,“就以此做信物,云鲤会知道的。”
  这扣饰是云鲤从库房中挑出来给阿姀的,她说日常阿姀穿的裙子太素,非要挂在阿姀身上做装饰。
  此刻却派上了用场。
  “娘子放心。”郑大机敏地从木台上将周嫂子戴的幕篱取来,递给了褚晴方,“我一定安稳将人送到。”
  褚晴方抱住阿姀的腰,眼泪又顷刻而下,“我,我害怕。”
  阿姀顿时蹙起眉头,“死你怕不怕?”
  刺得褚晴方一愣,下一刻就被阿姀拎着像小鸡仔似的递去了郑大那里,“不想死就乖乖跟着走,到了家里就不用怕了,衡沚会护着你的。”
  如同热汤一般,这句话熨帖了褚晴方一颗慌乱无定的心。倒并不是因为最后一句,而是阿姀说了“家里”。
  家里。
  当她经历过大起大落,母亲死在眼前的劫难时,阿姀短短两个字的善意无异于雪中送炭。
  是当她快要被漫天彻骨的大雪覆盖侵吞时,一捧救命的烈火。
  而阿姀则是根本相反的心理处境。
  她只有两只手,每只都被塞上了一个烫手山芋。此刻能打发一个算一个,都是好事。
  郑大将人和那筐白烛连同纸花一起带走了,偌大的铺子锁上了门,如今只剩下了他们三人、一具尸体,还有一个失去的母亲的小儿。
  “问吧。”阿姀疲惫地坐进椅子里,手却警觉地摸到了椅子下面藏着匕首的地方。
  室内仿佛骤然冷了下来,平日瞧着颜色温润的油纸灯笼,也凄惶地随风轻轻荡着。
  “张十六……”赵卓盯着她,眼中敌意骤增,像淬了檐上未化的冰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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