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错坟后她掉马了——酌以【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2 23:07:11

  水中之陆,曰沚。衡启是一滩浑浊又腐烂的死水,恪州是令徐氏孤立无援的茫茫大海,她希望儿子能明净澄澈,站在净土上。
  而这一切,都在她突发急病时戛然而止。
  “也许人生而有命数,那时娘子就这样对我说,她已经病得起不来床了。”赵姑姑目光放空,仿佛在思索很久之前的事。
  可是从徐氏薨逝至今,满打满算不过也十年。而今已是隆安三年,令徽的年号早就是过眼云烟了,而留在令徽这个年号里的人,也快要随记忆而消散了。
  阿姀沉默地听着。
  耳房内,桌上有新添的茶,那灼热的白气蒸腾而起,却氤氲着某种使人悲凉的氛围。
  今日来问她,倒是问对了人。
  “我还是习惯叫她娘子,她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是生生在这侯府中熬死的。”赵姑姑一想起衡启,便恨得眉目狰狞,“衡启这人,活该死而不得超生!”
  话头一转,冷肃地看着阿姀,“临近冥辰,你又如何能体会世子年幼丧母的感受。”
  是啊,阿姀低头轻笑一声。
  “赵姑姑,我知道您一向看我不顺眼。不过也无所谓,我也看您不大顺眼。”阿姀懒得争论这话,“我活到如今年岁为止,只在逢年节见过母亲,怕是一双手也数得过来。”
  陈昭瑛的面容,似乎已经开始随着记忆而模糊了。就像赵氏提起徐夫人一样。
  “后来父亲死了,原以为就能见到母亲,好歹问问她为什么将我丢给旁人。”回想起那天,在崇安殿中,阿姀心中仍旧堵着疼,“不久她也死了。”
  赵姑姑看了她一样。
  “这世上又有谁是美满的,我见过十几场丧事,他们都有不同的死法。人间的苦难,多了去了。若是想自恃苦难就得到一切优待,还不如就近找个超生的办法算了。衡启比你,更深谙为人之道。”
  还带着些凉薄笑意的话说出来,如同重石一般砸在了赵姑姑心上。
  在她看来,阿姀不过是个卑微的浣衣女傍上了世子这颗大树,妄想一步登天罢了。没想到年纪轻轻,对生死之事看得比自己还透彻。
  阿姀觉得她年纪大了,也不好再以话刺痛她,委婉地说,“小侯爷说城郊半山上有个虚云观很是灵验,想不开就去拜一拜。”
  别每天总揪着我挑错了,阿姀想。
  反正这个侯夫人也做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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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府。
  衡沚宿醉醒来,已经是当日午后。
  此刻头疼欲裂,昨夜倒掉的那碗醒酒药没能有机会解救他与水火。饶是换了缓带轻裘,也看着冰封一般。
  手上收整的,是母亲徐夫人的一些遗产。
  徐氏是个十分前瞻的人,每年都将自己攒下的份例以衡沚的名头,寄存在广元寺。一切对外放贷的寺庙统称为广元寺,钱贷给庙里,更成了放贷的贷主。
  看了看契券最早的时日,也是惠舒二十四年的事了,那时他才三岁。
  眉心不安分地突着疼,衡沚不免闭起眼伸手揉了揉。
  云从敲了门进来,静静在三丈远的地方站着,“主子,贺管家那边有消息了。”
  “说。”
  云从走近几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又熟练地退开。主子今日显然没什么好心情,他还是别再触霉头比较好。
  省得下次再有辛苦又费力的任务,还是他去。
  衡沚思索了片刻,竟笑了起来。
  手上的契券全都收好塞进袖中,衡沚从母亲从前经常靠着的软榻边起来,周身的灰尘轻巧地拂了拂。
  “这戏,本侯倒想看看,怎么接着唱下去。”衡沚眼中那种目空一切的骄矜,使他看起来胜券在握。“走,先去一趟广元寺。”
  与此同时,上山的平坦路上,还有另一架去广元寺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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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点评:渣男不得house
第43章 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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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我被盯着做了一天刺绣,怎么还不能歇会儿。”褚晴方坐在褚夫人对侧,苦哈哈地揉着眼睛,“我真要困死了。”
  褚夫人神色严峻,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们到广元寺来做什么呀?”褚晴方又问,“来贷钱吗?”
  “别多嘴!”褚夫人眉头一皱,烦躁地冲她喊道,“一点闺秀的端庄都没有,你以后可怎么办!”
  褚晴方被吼得一愣,不自在地拧着手指。
  车夫在前,同样沉默地驾着马。一阵快似一阵,车里逐渐颠簸了起来。母女二人忙扣住马车壁沿,才没不慎被甩下去。
  车帘被风吹得飘起来,褚晴方这才看清了窗外。浓云压着天际,仿若伸手可触。春日的芳菲迤逦,全都在这阴霾中荡然失色。
  今日实在不是个出门的好日子。
  “夫人,小姐,到了。”随着马车外传来的声音,颠簸终于停了下来。
  褚晴方的瞌睡醒了大半,率先推开门,“蒋叔,怎么是你来驾车?”
  蒋旭看着小姐诧异的表情,不由向里望了一眼夫人。
  “怎么了?”褚晴方不明所以,在两人之间相互查看端倪。她的母亲仍是一副严肃的面容,可显然这两个人有什么事将她瞒在了鼓里。
  蒋旭是褚夫人从钦州送嫁来的守卫,一直跟着她留在恪州。毕竟成了婚,外男亦不好入内宅,所以蒋旭便承担整个褚府的护卫之责。
  平时他是不会随母亲出行的,可今日?
  “下车吧。”褚夫人下巴微扬,示意女儿随着出来。
  蒋旭跳下车,将手臂抬高,扶着两人下了车。
  还没等收拾衣装妥帖地进寺门,身后便传来一阵马蹄声。
  跟着声音回头,褚晴方发现,来人竟然是多日不见的小侯爷。
  她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
  饶是过去的那一段情已然打算好了要抛却,这突如其来的相遇,也足够令人心下兵荒马乱。
  “见过小侯爷。”褚晴方站在母亲身后,足够端庄地敛衽行礼。
  衡沚缰绳一收,停住了马,点了点头权作平礼,“褚夫人,今日怎么也来广元寺?”
  这时褚夫人的脸上,总算有了些勉强的笑意,“妾身听闻广元寺的平安符灵验,带着小女来求一个。今日却是巧了,小侯爷也来求符吗?”
  她抬起头来,却见衡沚也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一时之间,气氛便显得有些怪异。
  衡沚跃下马来,理了理衣衫,“夫人好兴致,本侯却不信这些,先走一步。”说罢竟舒展双臂,拱手见了一礼。
  褚晴方吓了一跳,也赶快矮下身。等再抬头时,眼前清风一阵,人早就提衣进去了。
  云从在他身后,默默地牵着两匹马,走到一旁的数前捆好,也跟着进去了。
  蒋旭走上前,低声问,“夫人,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褚夫人出神地思量了许久,久到褚晴方的袖间都被风灌得冷透。虽然已经三月半,北地的倒春寒仍及不可小觑。
  “他们不一样。”这是她最后的结论。
  褚晴方还是云里雾里地,直到跪拜在大殿前,仍是心思深重的模样。
  这一行,他们三人之间没有一处是敞亮的。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都在暗自叵测着。
  “施主,要诚心啊。”老和尚笑得慈祥,在褚晴方耳边提点道。
  褚晴方一回神,见母亲已经站了起来,正在盯着她看。她赶快跟着站了起来,有些羞赧地对老和尚道歉,“我失礼了,烦请师父见谅。”
  老和尚仍旧笑着,双手合十叹了一声,“阿弥陀佛,施主是为自己而求,何苦向我道歉。两位,这边请。”
  及他侧身相邀,褚晴方这才发现,佛像之后有个檀色小门。而母亲已经越过她,大步地随着老和尚往那里去了。
  殿外的蒋旭抱臂看着这一长一幼,是他毕生的使命。云从黄雀在后地看着这一幕,蒋旭的背影苍凉而深沉,似乎已经昭示了他的命运。
  待那两个影子看不见了,蒋旭才转过身。
  “阁下,小侯爷这边有请。”
  “小侯爷?”蒋旭眉心微蹙,并不敢轻易相信,“在下素来与小侯爷无甚交集,小侯爷有何吩咐?”
  云从一板一眼地扮演着传话的鹰,“见了面,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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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姀心事重重地坐在铺子里,手上的几枚铜钱捏来捏去,说不出哪儿不对。
  书上说,铜钱起卦要避开喧闹,择清净之处上佳。
  阿姀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样子,手中一个没捏住,铜钱就在桌上散了一片。手顿在半空,阿姀忽然想起王敬元说的,六爻起卦切忌答非所问。
  今日属实不是什么潜心学习的好日子。
  郑大从外头抱了一筐灯烛回来,阿姀抬头去瞧,“他给的什么价?”
  白烛挑了几根拿给阿姀看,郑大顺便将东西放下,自己倒了口水喝,“灯烛铺说,给咱们算的八成之上再八成,以后若是要货也如此,算给您的酬谢。”
  捏在手中,烛身温润修长,凑近细嗅,还能闻到淡淡的檀香味。
  这个点子,起初阿姀只是与灯烛铺的掌柜商议时随便一言,说红烛与白烛,若是能分场合燃烧出不同的味道,也许会卖得更好。
  没想到掌柜也放在了心上,还真将这香烛做了出来。
  此香烛又非彼香烛,如若说白事时,尚可一边燃烛一边点香。可若是红事,再在洞房中点香料难免闷得慌,阿姀便是亲身体会。
  且一般在洞房点的香多少都是浓郁的香型,闻久了鼻子也不好受。
  红烛做了许多不同的香味可供来客选择,而白烛则选了最普通的檀香味。白事好静,檀香也可以帮助人快速沉静下来不生别的杂念。
  今日拿来的这一筐,是准备在徐夫人的冥辰上用的。
  既然这事交给了她,阿姀想着便应当尽心尽力地办。虽然说身份尴尬,委实算不上徐夫人正儿八经的儿媳,但作为朋友的母亲,也该尽一尽自己的哀思。
  “好,放进二楼库房去吧。”阿姀将东西原封不动地放进去,又嘱咐道,“轻声些,别吵醒萍娘了。”
  郑大应下来,带着东西;三两步上了楼。
  阿姀长舒一口气,捏了捏酸疼的肩颈。这一疼,就让她想起衡沚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此刻又在做什么。
  其实回想起昨夜被迫体会的那一套刀法,还确实凌厉敏捷,连动作都流水般漂亮。
  阿姀有心想学点本事自保,又怕自己并非童子功,年纪大了学不来衡沚的功夫。再说他那练武必定很苦,怕是并不适合自己。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会武的女子,也不必讲求内力要多么深厚,只要有些花招能退敌也好。
  这样一想,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身影,竟然是冬猎时草场上那个高束马尾的女子——秦熙。
  前几天长史夫人安氏来串门,还说起秦熙来。说她到了年纪,继母杨氏有心想给她寻个夫家嫁出去省事,可刺史有言在先,不许将他独女远嫁,要在跟前就能看到的。
  除了这一条还不算,还要门当户对,不能下嫁委屈了女儿。
  杨氏气得直与他顶嘴,说这满恪州你的同僚,有几个家中有适龄公子的?这番挑三拣四,不如去问问人家小侯爷还纳不纳妾罢了!
  刺史好一通生气,当场就甩了杨氏一巴掌。秦熙就端着盘花生,站在旁边看戏。
  杨氏哭天喊地一番,又给自己赚了个禁足。那洪钟般的声音,传遍刺史府上上下下,说道:“谁要再想把他亲闺女打发了了事,随便就敢对小姐的婚嫁口出狂言,全部扔出去发卖!”
  于是秦熙就这样闲适地待在家中,偶尔跑出去骑骑马,晒晒太阳,好不悠哉。
  阿姀想着,过几日等这番事落停了,倒是可以上门去找找她。
  可没想到这番打算只初露头角,就要眼下当即夭折了。
  郑大放好了灯烛,慌慌张张从楼上跑下来,便走便叫,“娘子,娘子不好了!”说着奔至阿姀面前,焦急说着,“我方才不小心碰倒了东西,萍娘也没见动静。我不便上前,怕是晕过去了您上去看看吧!”
  阿姀一怔,转身丢了句,“去杏安堂请大夫!”便拎着裙子飞也似地冲上了二楼。
  下午赵卓去了章海府收银子,这会儿还没回来,连周嫂子今日也轮休。本想着萍娘带着孩子在楼上休息,阿姀就没去打扰她,也没听见孩子哭,想着应该没什么事。
  怎么突然就昏过去了?
  走到萍娘床前,阿姀喘着气,见她脸色苍白连忙摇晃着她,“萍娘!萍娘!”人是没叫醒,却将熟睡的孩子吵醒了。
  阿姀只好手忙脚乱地抱起孩子,生疏地哄着,一边再去探萍娘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算是暂且放下心来。床头的药碗只剩了点汤底,可见她今日吃药并没有什么不顺。
  东街到西街来回尚需要时间,可千万要撑住啊,阿姀心想。
  老楼梯上传来吱呀的踩踏声,阿姀连忙探头去看,还以为是郑大这么快就回来了,却不想是周嫂子。
  她一边走一边说,“怎么路过发现门关了,阿姀,你在吗?我有事跟你……”看到阿姀抱着孩子焦急的神色,周嫂子一愣,“这是怎么了?”
  “萍娘不好了,已经让郑大去叫大夫了。”说着,孩子又在阿姀怀中挣扎着哭起来,约莫是姿势不对,弄得他难受了,“好好好,不哭不哭。”
  周嫂子忙过来伸手,“我试试吧。”
  两人谁也没有养孩子的经验,全是在摸索着哄。阿姀便将小小的一团递到周嫂子怀中,自己过去看着萍娘的状况。
  “对了,今日不是轮休吗,你怎么来了?”萍娘的额头滚烫,阿姀赶快捞了条湿布巾给她敷住额头。春日里的井水也冰凉刺骨,拧着布巾,不由缩了缩手。
  周嫂子抱着孩子轻轻晃着,表情也严肃起来,“我本去坊里相看宅子不是吗?出来时却听大街上人说,今日广元寺那条山路上有了命案!”
  这话引得阿姀回了头,“命案?”
  “是啊!”周嫂子目光惧畏,“可你猜这丢了命的是谁?”
  阿姀看了看她,轻声问,“是谁?”
  “是那参军府的夫人!”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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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衡沚:郑重澄清,本人非崔姀不娶,绝无纳妾的打算,忠贞不渝,从我做起。
第44章 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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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坳的碎石之上,树荫还没长起来,嫩绿的叶子还是新芽。
  衡沚随意撕了一角衣摆,坐在石头上,随意缠着流血的右手。布头咬着,与另一手配合拉紧,显眼的红色又浸湿了布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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