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错坟后她掉马了——酌以【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2 23:07:11

  人啊,还是不能谁都看不起。
  有一种攻坚之路上且下一城的快感,滔行在她身侧,高高仰着头。马蹄不断踢踏,思归之心愈加强烈。
  阿姀耐心地摸了摸它的长鬃。
  段参提着人,前来回禀,“夫人,公堂的杨大人刚从参军府赶来,已经在候着了。我等便协同将嫌犯押送回去,是否也将您送回府?”
  阿姀扬眉,心跳沉甸甸地,正如军鼓般擂响。
  她确实有些急切要告知的东西,需快马乘风,回去说与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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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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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时节,四时风光不同。
  在游北草原上,虽无莺飞,却有碧涛万顷。今年雨水丰沛,一夜之间绿草疯长,草原也多了些婉约诗情。
  “妹妹,你知道这在汉人的诗里,怎么夸草长得漂亮吗?”年纪虽然才一点点,但扎着辫子的男孩子已然学得一副大人的沉稳模样,抓了棵草在手中,编成兔子递给身边的妹妹。
  女娃娃穿着一身枣红的袄子,草原昼夜风冷,衣服上的羊毛裹挟着她的小脸。额上佩着一串红绿玉石做成的额饰,笑起来还豁着颗牙。
  “我不会,哥哥,给我讲讲。”翠绿的小兔子捏在手上,她遮了遮头顶的太阳,望着比自己高了许多的哥哥。
  草原人喜欢深色的布料,男孩子身上穿着赭色长袍,从中用羊皮腰带系好,脚上穿着皮靴子,腰上别着马鞭。
  忽归已经有小马那样高了。等到夏天他将度过自己十六岁的生日,十六岁后,父王将送他一匹自己的马,教他成为草原的一部分。
  整个草原里,没有比他更俊秀的男儿了。
  忽归的教诗文的师父,是个早些年被抓到游北来的汉人。得到了汉人的文字和诗书的熏陶,使忽归身上有了不同于其他人的气质。
  做游北王的父亲说,这就是汉人的酸腐气,不会强大自己,只会读几句无关痛痒的诗。
  所以等到六月,忽归便不能再去上汉人师父的课了。
  此时眼前,被风吹动的阵阵草浪,又让他想起了师父。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忽归站在阳光下,一字一句地念,甚至有些虔诚。
  妹妹罗娅才八岁,是游北王在忽归的母妃过世后续娶的妻子所生,圆圆的脸,像澄明的月亮一样。
  游北的女子是很少能得到学习诗文的机会的,即便罗娅是千金之躯,是游北王唯一的女儿也不行。
  罗娅既不识字,也听不懂,只好懵懂地看了看哥哥。
  忽归叹了口气,摸了摸妹妹的头,“再过一段时间,哥哥要替父王去大崇面见皇帝了。这一路遥远,见不到哥哥,可不许哭鼻子啊。”
  女娃娃站起来,牢牢地抱住了哥哥。她并不知道大崇到底有多远,只知道这一别,也许有很久很久,都不能见面了。
  风无言地为兄妹俩吹走愁绪,安慰的作用聊胜于无。
  游北王族的血统里,似乎生来就有对中原土地虎视眈眈之心。无论是父亲,还是上一任游北王,忽归的叔父,都以攻克大崇边境为己任。
  师父说起这些事时,难言伤心之色。他的故土,他的亲友,都被一道用战马围挡起来的屏障隔开,再也无法相见。
  不,也许还有机会。
  未来的游北王,必是这个年轻健壮的孩子。教会了忽归,也许就能够回家了。
  万里山川,针针线线,被紧密缝进了绢书之中。忽归就用着这样的书本,长成了如师父寄望一般的谦逊少年。
  而游北王野心如沟壑难平。他知道大崇的新帝已经给不起赏赐了。所以他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开战。
  去年新生的马儿,仍在草原上无边无际地跑着。汉子们带着它们越过河道和缓坡,喂最好的草料。等到秋风乍起,忽归从大崇都城归来,它们就成了最好的战马。
  然后踏破城关,肆意侵犯。
  七日之后,忽归就要出发了。
  将妹妹送回王帐之后,忽归谁都没有带,一个人去了埋葬母亲的那片草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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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对吗?”
  书房廊下,春色如许。
  阿姀耳边的碎发长长了些,一低头就散下来,遮挡视线。
  长袖用手捞着,露出一截手臂来,执着笔,愁眉不展。
  托长生木的福,衡沚这些日子又回到了养伤的闲适日子。
  秦胜光只当他是手臂受了伤,又牵扯了旧伤,所以才将大小诸事全都揽到公堂和刺史府里去,想叫小侯爷好好休息。
  这一忙起来,数日已不曾归家了。
  衡沚一身很随意的锦衣,料子很舒服,人也显得清瘦。站在阿姀身后,闲闲对着自己的字,指点阿姀的错处。
  “不对,我写这一笔,从不这样长。”
  那日在门前对峙,找的借口不知怎么被衡沚听了一耳朵回去。
  虽说右手被毒性牵连得现下无力,临帖怕是提不动笔,不过阿姀说道要摹写他的字,他嘴皮子倒是能动一动的。
  阿姀自学写字开始,笔锋总是十分独特。较常人写字来说,方正不足,飘逸有余。弃了死板,也多了些丹青笔触。
  而衡沚写字,虽然也不羁,却是实打实的行书笔法。对于阿姀这自成一派的笔迹,有些笔画还真不好琢磨。
  思索时,她无知无觉地微微歪头,插在发间的钗子穗晃了一下,琅琅响。
  衡沚个子高,在身后的位置正好看得到那只钗子。
  阿姀似乎额外喜欢这样精巧的发饰,并不过分装点,总会嫌弃沉。周嫂子送的那柄梅花银簪,倒是时时用来挽起长发,很是爱重。
  “对了。”阿姀放下笔,想起正事来,“和你在书房窝了几日,都快忘了,魏虢晖他们收监之后,有什么进展?”
  衡沚殷切地帮她将衣袖放下来,只左手在动,难免显得慢了些。
  “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的黑衣人吗?”
  两厢目光相对,短暂回忆之后,阿姀答了个然,“就是与魏虢晖私下见面的那人?”
  衡沚点点头,左手滑去阿姀腰间,轻轻抵着她向前走。
  乍一亲昵的举动,甚至两人都没有发觉越界,坐在了窗下,一人一杯白水对饮。
  按照龚嵊的方子喝药,须得忌口。就连清茶也要换成白水,为了不麻烦云鲤按照两份准备,阿姀也跟着喝起了白水。
  反正她也不爱喝茶,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应。
  窗下这一对绳床还是阿姀新添上的,加上案几,便不显得空荡荡。绳床可以盘膝而坐,总比正儿八经坐在椅子上要舒服得多。
  因为与一般夫妻不同,若经常共处卧房也显得奇怪,于是书房变成了两人之间相处最自在的地方。
  “我一直猜测,这个黑衣的人,一直为魏虢晖与上头的主子传话。”案几上点了一炉香,散发着浅薄的檀香味,使人心神安定,衡沚的声音也显得清冽,“果然,被抓不久,便有人混进了公堂大狱去见他。”
  其实这黑衣人已经做得十分周密了,他并非赶着魏虢晖被抓的第一日就混进来。而是刻意在附近观察了两日巡逻卫兵排班的顺序,又将自己改装了一番,青天白日之下毫不心虚地跟在卫兵之后,顺理成章地躲过了巡查进去。
  不过若是提前有所准备,便是再精密的谋划也逃不过人眼。
  衡沚指派了几人,在周边几处布置眼线,一直等到第三日正午,才抓住了他的踪迹。
  头两天阿姀先是去给萍娘送行,又接着将褚晴方送回了参军府,几乎没工夫发觉衡沚做了什么手笔,只来来回回见了云从几次,无一例外匆匆忙忙地。
  “我当时给你的那张布帛,你后来看了吗?”这几件事连在一起去想,阿姀总觉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玉色瓷杯阔口描纹,在衡沚指尖捏着。喝尽了之后,才回道,“自然。是想说魏虢晖他们,也与邶堂有关吗?”
  “当然了。”阿姀坦然道,拎起水注,又添了一杯给他。“你想啊,既然赵卓说,消息是送到城西南,那一处正好有刘敬铭的宅子。刘敬铭又与魏虢晖连同整个贪墨案件相关,那说明他们与邶堂一定有关系啊。”
  原先毫无头绪的一些杂乱线索,有了赵卓这条线,慢慢有了调理,把整件事情串了起来。正如水落石出,总是有了第一步。
  衡沚不能动笔,阿姀就从桌上扯过一张纸来,清晰地画出一张图来,把几人之间发生的事与牵扯全都列在纸上,清晰明了。
  “有件事,我还要问问你的意见。”
  衡沚与她相对而坐,随手抹了抹阿姀腕间蹭到的墨汁。
  “刘敬铭的商会大掌柜之职被裁撤之后,我瞧街头巷尾的邻家都在叫好。他这些年贪墨的数目,司银好像还在盘查,但是商会急需一个新官了。”
  此番是话中有话,阿姀一张素着的脸上亦是意味深长。
  “哦。”衡沚左手捏着她那只笔摆弄,状作顿悟,“我们家小侯夫人,原来是想当官儿?那得看你有多少诚意了。”
  自章海家满月宴后,城中大小生意阿姀没少接,怕是挣得盆满钵满,真要做大掌柜了。
  阿姀见他演着一出贪官奸商的戏码,不由好笑,“托魏工曹的福,现在满城都知道水长东的掌柜身份不凡,是召侯刚过门没多久的妻子。我去做商会大掌柜,不久把昏聩两个字写在你脸上了吗?”
  衡沚跟着点点头,像是听进去了。
  过一会,又补了句,“昏聩又如何,本侯有妻,乐得昏聩。”
  阿姀抬眼看他。
  就这么不到一掌宽的距离里,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久久难以分离。
  小小的案几之上,分不清牵动几多人的运势是主,还是谈这一句情更紧要。
  又将方才几个毫无分寸的动作联系起来,阿姀审视着衡沚这张玉面。
  “我是想让章海去做这个官儿。”
  表面上扯回正经的话,心里却百转千回,九霄云外。
  衡沚牵唇,眼里含了春光,“想谁去做都行,左右我昏聩,你说了都算。”
  成,还是没听进去。
  阿姀撇开眼,方才摩挲她腕间的痒意此时才涌上心头,跟着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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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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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欸,听说了吗?”王大娘刚刚烧好一锅热水,与旁边卖草鞋的大爷闲聊,“商会的大掌柜,被下大狱了!”
  “啊?”大爷手一抖,枯草直直扎进手里,“是那平时收翻倍商税的?”
  说了一半,见王大娘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便止住了话头。
  “谁让他贪污!”对面酒坊的冯掌柜刚刚开张,挽着袖子擦洗门框,跟着搭腔,“本想着,上税给州府也就罢了,毕竟是官家在保我们平安,没想到悄悄全进了他刘敬铭的腰包!”
  像是仍觉不够,一盆脏水泼在路上,唾骂了一句。幸好这一大清早地街上无人,不然就显得是在赶客了。
  “是啊!”王大娘一听,也一丢木瓢,“我老婆子辛苦一日到头,能挣几个钱?全都贴补了刘敬铭去了!他今年,可是连雪都没扫,是侯夫人人美心善雇人扫的呢!”
  草鞋大爷一懵,“欸?怎么是侯夫人,不是你对面水长东那崔掌柜吗?”
  说着便一指水长东的招牌。
  “你可不知道吧?”王大娘笑得蛮骄傲,就好像自己与人家沾亲带故了似的,“我们小侯夫人呢,原来是微服私商来着!正是因为她不畏流言,亲自来卧底,与小侯爷里应外合,揪出了官商勾结的这几人,可真是吾辈楷模啊。”
  阿姀打着哈欠扶着腰,从铺子里面与郑大两人一起,将门打开来,准备开张。
  近日秦胜光公务繁忙,没工夫管秦熙,杨氏又禁着足不敢招惹这祖宗,于是秦熙的日子别提有多舒服了。
  昨日阿姀就请了秦熙来,正式请她教自己些防身的武艺。
  那时衡沚抱着臂,凉飕飕地问,“怎么,臣的武艺,公主还瞧不上?”
  阿姀上下将他打量一番,好笑问道,“怎么,小侯爷手臂有劲儿了?不用放血了?”
  小侯爷醉玉颓山的一副尊容,顿时僵了又僵,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赌上气了,几岁啊,阿姀瞧着他的背影,袍子都随脚步一荡一荡地,比春风更会撩拨。
  不过大约也看得出来衡沚这几日因为身体受限,很是郁结。
  昨日她刚刚指挥云程将段参送来的木桩和刀剑一类的东西,在后院腾了片空地摆放好。
  东西都是巡防营操练用的好东西,云从这样克制的人也没忍住,对着木桩打了套拳法。
  一回头,便见小侯爷骄矜地靠在廊下,显得让人亏待了似的。
  阿姀抬头,莹亮的一双眼盯着他,半晌没忍住抿着唇笑了起来。
  “你还笑?”衡沚左手伸出来,捏了捏阿姀的鼻梁。
  她笑得更欢了。
  好不容易平息下去,才有些可怜他,问道,“那龚大夫来信说,只差一味药的,再苦你七八天,就能解了。”
  这些日子,衡沚需要放血的频率似乎越来越高了。起初是两日一次,后来没几天变成一日一次。
  昨天在书房,衡沚翻着公文,看着看着就一头倒在桌案上,给阿姀吓了一跳。
  可一大清早才放过他的血,为了长生木的毒不再继续蔓延下去,也只好又割了一次手臂。
  衡沚躺着,伸出的一截手臂上血迹斑斑,多了许多伤痕。人带着病,身体也亏,手臂都不如往常坚实了。
  阿姀咬着嘴唇,仿佛自己也感受到了刀割的锐痛似的,立刻写了信询问,找最快的鹰寄去了龚嵊说的地址。
  索性他回信及时,今日收到消息,也算是放心了一大半。
  饶是衡沚身体好,还能走动如常,面上也藏不住了。血色褪去大半,看着就虚。
  补血的东西,在阿姀的提议下除了汤药,连同些红枣阿胶什么的,全都做成了小点心或是糖。除了娇弱的小侯爷外,宅中的姑娘们也人手发了一份。
  补气血自然是姑娘们更加需要了,衡沚那只是顺便。
  小侯爷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连着几日替阿姀尝口味,口中甜得都发苦了。
  他天天喝着药,如今身上也染了点药的苦味,又有红枣的甜味,总之如同阿姀现在心软一般复杂。
  “我一时半会儿,肯定学不会那些功夫。”阿姀试图开解,“这些物件呢,也不会顷刻间就搬走。但等到龚大夫回来,你就有救了。”
  神情松动了些,小侯爷眉梢一扬,似乎开解有效。
  “所以?”
  阿姀顿住了。
  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要继续说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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