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竹川拿起一块，“那我就不客气了。”
“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
“嗯，超好吃。”
小插曲过去以后，早田里美立刻把自己在厨房从老板娘那里收集来的消息告诉了竹川和乙骨。
“揉面团的时候，我问他老板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她说不是，然后整个人就很害怕。”
“自从有人出事以后，老板就一直是一种魂不守舍的模样。起初老板娘还以为他是被吓到或者受打击了。但是半天前，老板突然像发了疯的在屋子里驱赶些什么。”
早田里美凑到竹川面前：“看起来就像被咒灵附身了一样。”
“咒灵还可以附身的吗?”竹川问道。
“厉害一点的应该可以，”乙骨摸着下巴，“通过制造幻觉之类的。”
“老板娘在和我聊天的时候眼神一直朝她趴在窗边的丈夫看去，还小声嘱咐我晚上无论有谁敲门，都不要起来开门。”
“这是不是和那些消失的人质有关?”竹川问道。
乙骨：“有可能，就趁今晚吧，我们把这几层楼都排查一遍。希望可以顺利找到人质。”
“这段时间一共失踪了三个人，”竹川抱着膝盖说，“所以也存在人质被分散在好几个地方的可能。”
对方不止一个二级咒灵。但这里一个四级，一个战力无法控制的奶妈，一个女仆。
“虽然这话有些失礼，我还是想问一下，早田小姐是咒术师吗?”
竹川无比期待她是，不管几级，胜算能大一分就是一分。
但是对方微笑着摇了摇头：“很可惜哦，我不是咒术师，只是五条家小少爷身边的一位侍女。”
“……处境更难了。”
这个旅馆有很多普通人在，这就注定了竹川不可以随便开大，不然估计要变成俄式营救了。
把敌人和人质一同解决。
早田里美安慰性地拍了拍竹川的肩膀：“好了啦，会没事的。我们先下去吃饭吧。”
转出楼梯的时候，几人正好看到靠在墙边发呆的老板。这一回竹川看得很清楚，他背上缠着一只很大的咒灵。
二级……?
可能还要高一点，而且有同类。
竹川等人在踏入饭厅的那一瞬间，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就把他们团团围住了。
动手的家伙不是那个扒拉在老板身后的背后灵式诅咒，是另外的家伙。
乙骨缓缓拉开剑袋：“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下手了。”
竹川叹了一口气，心想这都什么破事啊。
早田里美还是保持着优雅地微笑。
“神谷先生，我妻子的病怎么样了?”
一位形容憔悴的男人佝偻着腰，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担心。他粗糙的手有些紧张地搓着挂在身上的围裙，似乎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位叫“神谷”的先生身上了。
床上躺着的女人睡着了，呼吸很浅，脸色苍白。
神谷微微一笑：“并不是什么大碍，夫人只是身体弱，好好调理一阵子就会恢复了。”
说到这里，男人变得有些着急：“每一次我们去看病，那些医生也都说好好调理就可以了。但是过了这么多年了，她的身体依旧是那样。我、我是真害怕呀，我怕万一我哪一天干活回来，她就这样一直躺着睡着不醒过来了。”
此时，男人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些哽咽，他低着头，想尽力把眼泪憋回去。
神谷见状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张药方给他，神情怜悯温和：“你要不要试试这个药方如何?”
“你的妻子体虚，一次用量不宜过多。慢慢喝几天，如果有效果了，你再继续也可以。”神谷讲到这里，又从衣兜里摸出一些纸币塞给男人。
“药钱的话我出了，就当感谢你们收留我的这段日子。”神谷有些神秘地说道，“毕竟这附近唯一的旅店出来了那样的事情，我实在不敢去住。如果不是遇到你们好心的夫妻俩，我这把老骨头就要风餐露宿了。”
男人眼眶一红，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儿地重复谢谢，不不停地弯腰鞠躬。但是，要是他直起腰，就可以看见神谷冷漠、无爱和厌恶的眼神。
与之前的怜悯、热心和感谢的语气毫无关联。
毕竟，这世界可从来没有好人啊。坏事也总是喜欢挑着心思敏感和人生坎坷的人欺负。
神谷微微一笑，温声说了句“不用谢”。男人抹掉眼泪，立刻跑出门去替自己的妻子买药。
神谷默默看向窗外，心想不知道那家旅店怎么样了。他可是特意在外面的墙上画了弱化咒灵气息和干扰「窗」判断的符号。
现在，陷阱不知道有没有抓住他想要的猎物呢?
“五条先生——五条先生——”
一个扎着马尾辫，胸前挂着“工作人员”牌子的小女孩走在后台的过道里。
她一边叫着“五条先生”，一边急得要哭出来了。怎么会这样，距离开场还有十五分钟，主角到底跑到哪里了啊！
小助理快要崩溃了，她觉得这个活就不适合心脏不好的人干。否则分分钟都会气出病来。
舞台最上方的空气里，五条悟站在高空。晶蓝的眼睛俯视着下面乌泱泱的人群，冷冽的空气从他面前吹过，雪白的发丝微微晃动，五条悟的目光落在了人群里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人身上。
五条悟的眸光凝了凝，就在他准备把那个人拎走审问的时候，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
他仍然保持着观察人群的姿势不动，嘴角却勾了起来：“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还有，绫呢?”
“啊，小绫啊，”五条老师掀起一点眼睛上的绷带，露出半只晶蓝的眼睛，“我让她和忧太去出一个任务了。”
“真稀奇啊，你居然会把人放走。还有，别叫得这么亲切”
“嘛，毕竟我和只会赖在女孩子身边用撒娇打滚吸引注意力的小孩子不一样啊。怎么说，也是个心智成熟的男人了。”
“切——”
在两个人友好谈话的期间，下方的人群发生了一点变化。
以那个被五条悟监视的人为中心，一股庞大的诅咒逐渐扩散开来。它慢慢将整个人群包裹进去，形成一个人质基数庞大的诅咒。
“啊啊，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五条老师叹了一口气，“特级咒物虚假梦，寄生成功。”
“你刚刚并没有要下去阻止的意思。”五条猫猫毫不犹豫地拆穿了对方，“所以你在等什么?”
绷带被男人彻底解下来，那张脸笑了一下：“在等，偷走特级咒物的那个家伙。他从高专，带走的可不只有一件东西。但很遗憾，目前没有找到他的任何行踪。”
“所以，身为罪犯和暗中推动一切发展的那个人，一定会躲在暗处，观察事情的发展动向。”五条老师双手一摊，“一个普通人换一个拿走了很多危险物品的诅咒师，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更好吧?”
当然是牺牲一个被寄生的人，找到幕后黑手，逼问他其他东西在哪里，然后第一时间援救。这样就不必等到其他特级咒物寄生成功以后产生大规模杀伤再进行祓除和回收。
五条悟沉默了一下，二十出头的年纪处于青年人蜕变的时刻。他身上有着青涩的痕迹却也逐渐变得成熟，五条老师在看着对方的时候，也偶尔会想起自己过去的几年青春。
“我确实会和你做出一样的选择。”五条悟轻声说道，“但是绫不一样，她会选择一个不漏的全部都救下。而且，她有这个能力，有我们都做不到的能力。”
说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五条悟的眼神变得格外温柔，语气里透露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自豪。
“毕竟，她是个可以为了与自己素未谋面的世界，毫不犹豫地选择从东京塔跳下去的女孩子。”
五条老师看了对方很久，最后动了两下嘴唇：“你的表情好恶心。”
五条猫猫：你说谁恶心?！
第67章
冬季的深夜，月明星稀。
北海道的郊区风很大，树枝被吹得“咔哒咔哒”响，这时候投在地上的影子就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魔一般。
竹川和乙骨同一时间把早田里美护在了身后。
乙骨手上捏着一把太刀，锃亮的刀刃，在光线昏暗的旅店里折射出冰冷的光线。
三人脚下的木质地板被黑色粘稠的影子逐渐侵蚀，变得软烂起来。竹川拧眉看了一眼，那些东西会缠住他们三人的脚踝、小腿，然后咕噜咕噜地冒出恶心的黑色泡沫。
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腥臭味，像在夏季烈日下放了三天三夜死鱼烂虾一样让人作呕。
浓烈的气味让三个人都很不舒服，竹川握紧了手：现在要怎么办，那些人质还在对方手里。
“别紧张，”乙骨突然出声，“他们现在没有把人质放出来，证明对我们很放松。只觉得我们是一般性的看得到他们的普通人而已。”
竹川皱眉，低声问他：“你想将计就计?”
那样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她瞥向身后的早田里美，竹川只怕将计就计会不小心把早田里美也搭进去。
“或者，”早田里美歪着头微笑说，“二位要不要试试看把他们往死里打呢?”
“嗯?”
“就是——逼对方把人质拿出来谈判啊。”早田里美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地板，“快点做决定吧，不然真要被对方当做软柿子欺负了哦。”
粘稠的黑影已经缠住了早田里美的小腿，正在试图将她拖进那个黑暗窒息的空间里。
既然是知道抓人质的咒灵，那么也应该知道衡量目前的“危机”。
闻言，乙骨和竹川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乙骨起跳，直冲老板背后那只咒灵砍去。但地板上的黑影突然伸出很多黑色的小手，竹川红色的眼瞳微微亮起来，伸手发动术式制止了那些企图拖住乙骨的黑影。
老板背后的咒灵见状一缩，长着血盆大口立刻把老板架起来挡在面前。乙骨挥出去的刀刃微微一转，错开了老板，削掉了对方几根头发。
被迫站起来挡刀的老板此时抽搐着肌肉，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珠。他的嘴唇张张合合，似乎拼命想要说些什么，但只能从喉咙口发出模模糊糊的气音，如同破风箱缓慢拉动的感觉。
竹川听了几秒，才勉强认出，老板说的是：救我。
救救我——
她抿唇，伸出双手对准了老板想要发动术式，但下一秒，地板上的黑影凭空抽出许多细长的鞭子，噼里啪啦地朝着竹川和早田里美打过来。
乙骨一怔，手里捏紧刀把刚要一个纵跃加横劈去救人，竹川就动了。
她快速朝早田里美倒去，一只胳膊护住了早田里美的脑袋，另外一只手两指并拢比枪。一道蓝色的咒力从她指尖迸发出来，直接粉碎了那些抽过来的黑色鞭子。
“杀伤性咒术?”乙骨轻轻呢喃了一句，“竹川小姐的术式不是治疗吗?为什么突然……！”
黑影像是被激怒了，整个旅店的地板开始摇晃、震动。地板上黑色的泡沫越来越多，咕嘟咕嘟的冒泡声越来越响，浓重的腥臭味道熏得竹川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悬挂在头顶的黄色电灯滋滋啦啦的，忽暗忽明的光线让气氛变得诡谲起来。缠住竹川和早田里美脚踝、小腿的黑影暗戳戳地分离出去了好几股。
其中有一股来到了老板的脚下，然后慢慢在空气里形成类似藤蔓的实质物体。那黑乎乎的东西一歪脑袋，便把尖锐得像钢针的东西对准了老板的太阳穴。
明晃晃的威胁。
老板喉咙里破风箱的声音更大了一些，他想挣扎，但是四肢被身后咒灵牵制住，他最后抖着手指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边上其他几股黑影也变成小小的漩涡，然后有人质从那个黑色漩涡里被拉出来。每一个人都被紧紧缠着，咒灵发出了尖锐的嘲笑声，似乎只要他们三个人有一个想要动一下，它下一秒就会捅穿人质的大脑。
“真是狡猾啊——”
五条老师发出感叹，边上年轻版的五条悟嗤笑了一下：“明明是你想错了好吧。”
特级咒物虚假梦，能力是给处在范围内的人类构建出美好的梦境，让人的精神溺死在虚幻世界里，然后永远沉睡。
寄生成功的那一刻，整个后台和前面正在等待的观众都被拉入了虚假梦的能力范围内。
“嘛，虽然没直接找到那家伙，但是问题也不大，就是处理起来稍微麻烦了一点。”五条老师把手搭在肩颈处按压了两下，然后冲着被寄生的人飞了过去。
五条悟看着下去的人转了一下眼珠，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比他想得，要傻得多嘛。
距离舞台约莫两条商业街的位置，有一栋很高的写字楼。上面挂着「星空娱乐」的霓虹牌子，是负责这场演出的娱乐公司。
夜晚的时候，整栋写字楼都闪着耀眼的灯光。
在某一层的落地玻璃前，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正在焦急地走来走去。他时不时抬眼朝演唱会的场地看过去，又或者从西装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丝绢擦着额头上冒出来的虚汗。
“怎么办怎么办，”男人抖着嘴唇，即便外面黑得什么都看不清，他还是控制不住要去看，“没办法了啊，都是他们逼迫我的，我只是……我只是不小心被诱惑了而已。”
他不停地嘟囔着，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又急又响。就在这个时候，秘书突然敲响了门，男人吓了一跳。
“……进来吧。”他稳着声线，坐回了老板椅上，让神情自然放松，努力装出没事人和大老板的姿态。
“社长，有人想见你一面。”
中年男人点了一下头，说：“可以，你去安排时间吧，到时候叫我就好。”
说完，他抬起手挥了两下，似乎不太想看见秘书一样。
走出办公室的门以后，秘书先生有些疑惑，因为这次社长居然没有莫名其妙发些火。还真是奇怪。
想到这里秘书先生立马摇了摇头，没发火不是更好嘛。他真是班上久了，差点要长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属性了。
写字楼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五条悟翻窗进来的时候舒服地呼了一口气。
“有些人还真是会享受啊。”他一边嘟囔着，一边灵巧地翻了进去。
六眼的视觉范围永远是个谜，除了五条悟本人，大概没有知道他眼睛里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所以当他站在那里的时候，即便隔着两条街，隔着一层有些反光的玻璃，五条悟还是察觉到了这里的异样。
一米九的个子很显眼，五条悟大摇大摆地走在写字楼内部的时候，有不少人看见以后面色开始慌张，然后拼命按动手机键盘开始拨打电话。
“怎么回事啊，演出要开始了，主角在这里乱晃什么啊?！”
有两个工作人员想来拦住他，但五条悟仗着腿长、体力好，几步就把人甩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