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呀，好浓重的诅咒气息啊。”五条悟站在一扇门前，歪头笑了一下，“这就是要我找的线索?有够简单的呢。”
“吱呀——”
门被风吹开，旅店里的灯火彻底熄灭。所有人都视觉陷入一片黑暗，嗅觉、听觉和触觉被不断放大。
竹川感觉那股腥臭味里混合上了血腥气，耳朵被咒灵尖锐的笑声折磨得发酸，缠绕在小腿上的黑色物质变得更加粘稠潮湿，并且不断往上攀升。
黑暗里，乙骨只能看见竹川和早田里美模糊的人影，此时挥刀极有可能误伤她们和人质。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他无比纠结的时候，乙骨听见了竹川的声音：“乙骨同学，握紧刀，用你最大的能力直接往前面劈。不要害怕，我的术式一定可以让我们全部生还！”
竹川的手指掐紧了自己的掌心，微弱的疼痛反倒让她的注意力变得更加集中。
“深呼吸——”
“这里不是真的世界，是虚构的宇宙，水中倒映的星空。绫，冷静下来，你能做到。不，是你一定会做到。”
竹川在心里给自己做思想工作，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乙骨在黑暗里看见了一双模糊的红色眼睛。流光微微一闪，乙骨听见了竹川的声音。
“就是现在，动手！”
咒灵也意识到了不对，它们想要立刻吞噬人质，以加强自己的能力。
乙骨双手握紧刀把，强大的咒力附着其上，然后砍出带着红黑色光芒的一刀。
咒灵在那一刻毫不犹豫的要捅穿人质的大脑，但竹川的术式已经发动。
“不要小看我啊，他说过的，我的术式具有无限的可能——”竹川的眼角和鼻子里的瞬间溢出献血，视线发昏，脑袋像是炸裂般头痛。
既要拯救在场所有的人，还要用力防止自己被力量反噬暴走，竹川感觉这一下差点要疼死她。
寂静的山庄里突然爆发出几股强大的咒力，哗啦啦的全部撞在一起。老旧的旅店瞬间变成了破破烂烂的废墟，灰尘和木屑在空气里飘荡。
“咳咳咳——”
五条悟挥着手拂开了面前的灰尘：“真是的，好呛人啊。”即便他有无限保护，这家伙仍然喜欢装模作样地把灰尘扇走。
这里是写字楼的地下三层，堆杂物的仓库。
过道里漆黑一片，只有五条悟鞋跟落在水泥地上的声音。他停在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门前，外头看了一眼门上的锁。
然后手指并拢，一道蓝光直接连锁带门打了个洞。五条悟没有一点负罪心理的用脚尖抵开了门，他冲着躺在黑暗里的人形喊道：
“喂喂喂，死了没啊，我来救你了哦”
第68章
无论对于哪个五条悟来说，有人的地方都很让他不舒服。不只是因为很吵闹，更是因为有人在的话，他的行动需要顾左右而言他。
作为现代最强战力，这种明明一下子就可以弄死的东西最后因为普通人，需要他小心翼翼地祓除，就会让人很不快乐。
“麻烦。”五条老师手里拎着特级咒物的寄生体，打了个响指就把对方未成形生得领域破坏掉了。
这个人强大到完全不讲道理。
周围原本兴奋等待演出的人都已经陷入了昏睡，原本灯火通明，热热闹闹的舞台，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大街上睡着一片人，怎么看怎么诡异。
五条老师拎着人朝隔了两条街道的写字楼看去，他在心里想，也不知道那家伙要搞到什么时候。
嘛，算了，反正他也不是很关心对方是活是死。他比较关心那个小姑娘，她身上有很多、很多他想要知道的秘密呢。
但小姑娘竹川感觉不是很好，大概是输出频率过大，她现在跌坐在早田里美的怀里。鲜血糊了她一脸，鼻子那里的血怎么也止不住，看起来还怪吓人的。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狠狠地敲了几闷棍，里面“嗡嗡”得叫个不停，视线弥漫起血色和重影，整个人都不好了。
废墟里，被救下的人乱七八糟躺了一地，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竹川刚想要乙骨先确认一下他们有没有生命危险，对方就蹲在了她面前。
男生一言不发的握住竹川的手腕，然后白色的光芒从他掌心溢出，一点点包裹了竹川整个人。她身上那些被木屑擦开的伤口在白光下慢慢愈合，视线也由模糊变得清明，重要的是，鼻血终于止住了。
竹川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她有些惊讶：乙骨同学居然会反转术式。啊啊，现在四级的咒术师都这么卷了吗。
“乙骨同学，”竹川顶着还有点晕的脑袋说，“其实你可以先看一下人质的情况，我没有关系的。”
对方低着头，一声不吭，也没有离开。一直到白色的光芒让竹川的脑袋不再痛了以后，乙骨才默默起身去查看人质的情况。
看着少年阴郁、孤独的背影，竹川几乎要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很重的话了。早田里美见状微微一笑，她把竹川安置在安静一点的空地上。
早田里美去打电话寻求援助的时候，乙骨也安置好了人质。他坐到竹川身边，说：“大家都没事，伤口都没有。只是力竭晕过去了。”
“结果很不错呢。”竹川抱着自己的膝盖，背上盖着早田里美拿过来的羽绒服。
“竹川小姐，”乙骨喊他，“刚刚你让我先去照看其他人，抱歉，我做不到。因为对我来说，朋友比不认识的人重要的多，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朋友。”
“乙骨，有你这样的同伴，他们会很高兴的吧。”
“我也会因为是竹川小姐的朋友而感到高兴。”
闻言，竹川愣了一下，然后笑着伸手拍了一下乙骨的肩膀：“想不到你还挺会说话讨人开心的嘛?”
“我和你说哦，在我父母因为我去世的时候，我打心眼里觉得‘成为咒术师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因为这个职业需要面对无休止的负面情绪，需要一次又一次的看见死亡、历经死亡。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让人随时会疯掉的职业。”
乙骨看着竹川的侧脸，过了一会儿才接她的话：“竹川小姐……”
“叫我绫啦，‘竹川小姐’听起来好奇怪。印象里就没有人这么叫过我呢。”
“嗯……绫。”乙骨说，“在最开始的时候，也就觉得‘成为咒术师是一件非常不幸的事情’，他剥夺了我属于正常人的生活，让我置身于随时会死掉的世界里。”
“但是有一天，我突然发现，因为成为了咒术师，我拥有了正常人很难遇到的坚实羁绊。于是我开始觉得‘也许成为咒术师也是一件好事’，大概就是所有的幸运都被拿去遇见永远不会背叛你的朋友了吧。”
说完这些话以后，乙骨发现竹川一直盯着他的脸看。于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手指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问道：“绫，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竹川一本正经的说：“啊，抱歉，我就是在想：没想到看起来很阴沉不爱说话的乙骨同学居然有这样的一面。”
乙骨：“……不要和五条老师变得一样啊。”
“哈哈哈，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就这样说出来了。”竹川顶着一张被血糊成花猫的脸，超级没有形象的笑了出来。
等到最后，她突然开口说：“谢谢你，乙骨。让我觉得‘成为咒术师是一件很值得的事情’，无论在哪里，朋友和家人都一直会在我们身边。”
像挂在夜空中永远不变的星星，无乱如何，他们都会守护着你。
“喂喂，死了吗?”五条悟走进仓库里面，停在了地上的人面前。他有些不耐烦地蹲下，伸手戳了戳不省人事的家伙。
五条猫猫有些烦躁：“现在的人都喜欢在这种地方睡觉吗?还真是心大到可怕啊。喂，别躲了，快出来吧，我现在心情很不爽，没工夫陪你玩躲猫猫。”
暗处，藏在杂物后面的咒灵微微一缩，蠕动着来了一场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声东击西。
五条悟在保护了躺在地上灰里睡大觉的人时，顺便把咒灵踩在了鞋底。
他轻笑了一下：“真遗憾啊，我有一双很不错的眼睛。所以这种小动作，对我来说不仅完全无效，还有点无聊呢。”
“现在——”五条悟一脚踩碎咒灵，“去死吧。”
解决完小插曲以后，五条悟无奈地伸手把地上的人提起来了。男人艰难地睁开眼睛，干涩的喉咙里断断续续冒出两个字：“畜牲……”
五条悟：?！再骂我就要让你永远睡在这里了哦。
虚假梦的寄生让附近几条街的交通瞬间瘫痪了，五条老师打了电话给咒术高专，让对方想办法把这里封锁一下。
夜蛾正道非常生气的挂了电话：“悟这个家伙又乱来。”但是在叹了一口气以后，他还是非常无奈地打电话给高层，让他们派人过去维护现场。
五条老师看着满大街睡着的人轻笑了一下，呢喃了一句：“不知道各位正在做什么美梦呢?”
这时候虚假梦在他手里挣扎了两下，开始尝试和五条老师谈判：“你想做个美梦吗?”
晶莹剔透的六眼微微下瞥，当五条老师的视线落在虚假梦身上的时候，身为特级的它浑身抖了一下。
好、好有威压的目光。
虚假梦闭上眼睛：“如果……如果您不需要的话，我就先睡一下……啊！！！别杀我啊——”
“给你个任务，好好完成我就答应一下子送走你。不然的话——”五条悟的眼睛微微一闪，虚假梦的身上立刻开了无数的小洞，炸出来紫色血液停在男人的面前，再不能前进一分。
虚假梦害怕的缩起来，一个劲儿地点头表示同意。他大概没有想到，刚刚出来就会遇上比特级咒灵还要可怕的东西，真是要了老命了啊。
“待会我会给你见一个人，让她……做一场美梦。”五条悟的声音从虚假梦头上落下，带着无法反抗的命令。
早田里美总算联系上了五条家的人，她简洁地解释了一下以后就完成了寻求救援的任务。
乙骨和竹川并排着坐在那里看星星发呆，身后是躺着的人质。
竹川戳了一下乙骨：“我们什么时候去那里看一下?”
那里说的就是竹川亲生父母居住的位置，原本几人是打算明天解决完任务以后，下午就是看一下的。但由于对手沉不住气，他们被迫提前完成了任务，还失去了居住的地方。
竹川回头再次确认了一眼旅店被破坏的程度，随后用非常淡定的语气问乙骨：“那个，乙骨?”
“嗯?怎么了吗?”
“冒昧问一下，你真的只是个四级咒术师吗?”
“啊，这个啊。真的哦，只不是最早的时候，我被分在了特级里，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被降到了四级。”
“特、特级……?！”
竹川算是知道了，五条老师的学生就没有一个是普通的。不是疯子，就是强到离谱还不自知，又或者是像她这样被诅咒了的倒霉蛋。
“关于你亲生父母的事情，我们先去考察一下，然后明早再来拜访怎么样?”乙骨大概是感觉出竹川想要去的想法了，不过现在很晚了，也只能去看两眼。具体的事情需要等到明天再说了。
一段时间以后，有人来接走了伤患，早田里美也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在走之前，她还特地嘱咐乙骨：“乙骨君，要保护好妹妹小绫哦。”
竹川：早田小姐，请您忘记刚刚那些事情吧，这是我一生的请求了！
漆黑的小道上，杂草丛生。乙骨走在竹川前面，他用刀鞘剥开杂草，背影充满了可靠。
临近目的地的时候，竹川和乙骨听见漆黑的夜里突然响起一阵女人的尖叫声。
这一卷可能会让大家产生“居然是这样的吗”的错愕，但总体来说，都还是很平稳的。
第69章
在这不久前的白日里，神谷给了男人一副药方，男人为了自己的妻子立刻出门跑了一趟。
他抓药的时候小心地问那个店家：“这些药放在一起喝没事吗?”
那个抓药的人默默抬眼瞥了男人一下，随后懒洋洋的回复：“都是些补药，没什么大事的。就算吃不好，也不会更严重。”
男人点着头连续说了几个好，从衣兜里摸出神谷给的钱，小心翼翼地付了钱提着东西往家跑。
神谷站在这个小房子的外面，他伸手摸了一下攀爬在墙上的藤蔓——都枯萎了，像干巴巴的虫子，又和他皱缩干枯的手指一样没有生机。
于是男人很快的收回了手，掩到过长的衣袖里，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他浑浊的眼珠通过玻璃，看见了躺在床上咳嗽得越发厉害的女人，一下一下的，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神谷不甚在意地挪开了目光，比起一个人的生命，他更在乎这个世界有没有因他而改变。
想起那时候的事情，神谷又笑了一下。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多出来一次「量子置换」的术式构建，但没关系，就他这几天的观察而言，大概率是那个小姑娘的能力失控了。
还把一个计划以外的人带了进来。
谈不上有多糟糕，只是需要花点时间让一切都返回正轨。神谷抹了一下手上的戒指，微微笑了一下。
这时候男人恰好提着药跑回来了，神谷见状立刻往前走了几步。
“尊夫人的身体不太好，咳嗽得厉害，我一个外人不便照顾。”神谷自然地拿过男人手里的药，“我来煎药吧，您快去看看尊夫人。”
男人担心自己的妻子，再加上药店的人也说药没有问题，对方又是看病又是给钱的，他实在没办法把对方当坏人。
于是一番感谢以后，男人冲进小屋子里照顾自己的妻子，神谷提着药站在冷风里微微一笑。药当然没有问题，但是他来煎的话，就不一定了。
乙骨和竹川踏着夜色和星辉来到这里时，听到了便是女人心碎的尖叫。两人对视一眼，然后迈开双腿，冲着声音的来源跑去。
那栋陈旧的小木屋已经坍塌的一半，黑夜里有个女人跪在房子前面，她抱着头痛哭流涕。
竹川朝黑暗的小树林看去，然后冷笑一声走上前。她深吸了一口气：“好久不见啊，神谷先生。”
然后，乙骨看见黑暗里走出来了一位拄着手杖的老先生。对方带着帽子，帽檐处被月光拉出长长一道阴影，遮住了他的神情。
“好久不见，死神……”
“我姓竹川，竹川绫。不要用一些奇怪的代号称呼我，那样我会不高兴。”
神谷轻笑了一声，应道：“好的，竹川小姐。可以问问您到这里有什么事吗?”
他的目光瞥向那个哭得快要疯掉的女人，开口的语气和之前对男人的温和判若两人：“这里只有一对贫穷的、刚刚破碎的夫妻。现在这个疯女人，不会是竹川小姐你想要找的人吧?”
“你这样的人大概永远学不会如何尊重其他生命。”竹川没有一点要和神谷对峙的感觉，她的手在虚空里一抓，一把萦绕着红色流光的镰刀便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