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白天是面馆，晚上是酒吧。
这几年做生意她没少遇到困难，让她挺过来的是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她倒是要让出轨的前夫看看，没有他自己也能过得挺好。
乔莳月打电话问她有没有靠谱外包执行公司，沈玉雯想了想说晚点给她推微信。
乔莳月进了家就开始忙，把陈逸翮和那个吻忘得一干二净。
陈逸翮忙完已经晚上八点了，健身房有几个常客正在走跑步机。
他掏出手机看看，置顶的“金秋”安安静静，最近的消息依旧是那条转账记录。
他在消息窗口输入又删除，删删改改最终放弃。
他轻轻摩挲过嘴唇，像是在回味她的余温。
他忍不住扬起嘴角，他不管她什么意思，反正他对她还有意思。
第7章 .一起住
周六下午，乔莳月在日餐夜酒见到了燕子。
她穿橄榄绿的正装，一头齐肩短发，说话时嘴角带笑，她介绍自己的公司和项目，包括这几年承办的街舞比赛和商场开业。
也许是聊了一会儿让她卸下了防备，她突然语气带着遗憾地说：“如果不是20年我爸生病，我在燕城一定比现在好，赚得肯定比现在多。”
乔莳月自嘲地笑笑说：“那不一定，咱不能只看那些金字塔上面的人，还有我这样没赚到钱，还赔光了身家的呢。”
她现在的语气轻巧，像在说别人而不是自己。
2019年初的时候，乔莳月在第一家公司呆了5年，从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卷到了创意总监。
客户稳定、收入稳定，唯独她的野心无法满足。
重复的创意和要求犹如一道道枷锁，让她觉得自己犹如生活在玻璃瓶里跳蛙。
当她每次蹦跳都在碰壁，她就会渐渐丧失蹦跳的能力，成为一个生活在玻璃瓶里的昆虫，在垂垂老矣的时候后悔年轻时为什么不能有些血性。
试一次跳出去？
她试了。
她掏出所有积蓄开了自己的广告公司，带着血性和热情。
尹红梅并不支持，等她发现的时候乔莳月已经租好了办公室，决定要大展宏图。
她收起原本的警告，鼓励女儿要好好干。
19年他们生意不错，还带大家去了三亚团建。
20年疫情刚来，乔莳月还在和合伙人互相鼓励，熬过这阵子就会好的，却没想到熬到21年市场更差。
甲方们在大幅缩减预算，MCN也抢占了一部分业务，像他们这样标榜创意的乙方更是多如牛毛。
甲方的回款也是一拖再拖，这让刚起步的公司陷入了僵局。
22年初的时候，财务告诉她公司还完贷款就没钱交房租了，她连员工的遣散费都掏不出来。
合伙人劝她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还管什么员工。
乔莳月从公寓搬到了老破小，犹豫了几天要不要开口跟尹红梅借钱。却意外接到了尹红梅的电话，问她是不是遇到了难处。
她原本的犹豫土崩瓦解。
她遣散了员工，退掉了办公室，决定向现实低头，要先活下去。
话说到这她赶紧收住，两人聊得投机竟然一下扯远了。
沈玉雯已经把灯饰从日间切换成夜间，乔莳月让燕子先着手准备，等她签好合约就开始工作。
乔莳月送走燕子，看到天边层层叠叠的粉色晚霞，心想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啊。
她猛地想起今天是尹红梅出院的日子！
尹红梅虽然交代过不用去接她，但乔莳月觉得还是要问问。
她刚掏出手机就收到了尹红梅的微信，质问她有没有做美甲！
乔莳月皱着眉正在编托辞，尹红梅的电话就过来了。
“月月，你在哪儿呢？你来百货大楼接我一下吧。”
电话里的尹红梅听起来心情很好，乔莳月心想你这刚出院就去逛街啊？
但她嘴上什么也没说，让尹红梅先逛着，待会儿到了给她打电话。
乔莳月还没到，尹红梅就发来消息说让她到了直接上三楼，到“绮蔓”柜台找她。
乔莳月在各品牌老式女装里找了一圈，终于看到了旗袍货架后面合不拢嘴的尹红梅。
她招招手让乔莳月过去，得意地给服务员介绍道：“这就是我女儿。”
“你妈妈每次来都说起你。”
乔莳月只是陪着笑问尹红梅：“看好了吗？”
尹红梅指了指旁边的几件旗袍道：“这几件你去试试。”
“我不穿旗袍。”
“女孩穿旗袍好看。”尹红梅又想起什么说：“我掏钱，你赶紧去试试。”
乔莳月心想我也不是在乎钱，但嘴上她什么也没说，乖乖去了试衣间。
她也好奇自己穿旗袍会是什么样子。
尹红梅经过一番精挑细选，给她选了一件丝绒酒红色的包臀旗袍。
“妈，这件会不会太贴身了？”
“你身材好，穿着好看。”
“会不会太……”
“我看挺好，买了！”
乔莳月无奈，没想到她妈居然喜欢这种。
她本以为买完衣服就回家了，尹红梅却拉着她去了商场对面的美甲店。
她们进门就有一个小姑娘笑吟吟迎上来道：“阿姨怎么这晚才来啊，上次您拿来的包子特别好吃，我同事一口气吃了三个。”
尹红梅喜笑颜开道：“那下次做了还给你们拿。”
我妈会蒸包子？我可从来没吃ʝʂɠ过啊。
她们两人聊得热络，乔莳月觉得自己倒像个外人。
“阿姨的低血压最近好点吗？”
尹红梅一时语塞，忙说最近好多了。
“你啥时候低血压了，怎么不跟我说？”
“就有点头晕，跟你说干嘛，你那么忙。”
乔莳月想解释，可想到今天她连尹红梅出院都差点儿忘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她发现她的鬓角已经微微泛白，脸颊也松松的，眼尾的鱼尾纹随着笑容时隐时现。
她突然犹豫还要不要回燕城，也许留在家乡也是一种选择。
母女俩收拾完回到家已经十点，乔莳月说要再忙一会儿，让尹红梅先睡。
她想起那个装情书的红色盒子，想去问问她妈收到哪儿了，进了卧室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电扇还在嗡嗡地转着，手机屏幕还亮着。
她收起妈妈的手机，又给她拉拉被子才回房间。
她心想不管明天见什么丑八怪，就满足一次她的心愿吧。
尹红梅第二天一早就开始催乔莳月，她磨叽半天终于穿上那件旗袍，随便化了个妆。
“对方介绍能给我看看吗？”
“到了就知道了。”
乔莳月心想什么叫到了就知道了……
她跟着尹红梅亦步亦趋，穿过大堂上了二楼，径直进了包间。
乔莳月的余光瞥到房间名“久别重逢”，她想起了陈逸翮，心想最近的“久别重逢”浓度有点儿高啊。
可一抬眼，就见他端坐在那，利落的短发和熟悉的眉眼。
“那天在医院太仓促了，我们觉得还是得正式介绍一下，两家人一起坐下来好好聊聊。”
尹红梅朝陈国勇使了个眼色，他附和着点头。
乔莳月还没说话，尹红梅又接着说：“我们……我们想大家搬到一起住。”
乔莳月和陈逸翮异口同声：“一起住？”
第8章 . 爱情的timing
乔莳月从来都相信一段爱情最关键的是timing。
当她听到尹红梅让她喊哥哥的时候，心头隐隐的爬虫倏然不见了，她嘲讽自己情侣终成兄妹，果然没有timing。
不知是紧张还是局促，四个人一直在站着聊天。
乔莳月见他们都没坐，自己先走到陈逸翮身边笑着问：“哥哥，我坐这可以吗？”
陈逸翮愣了一下，上次听她叫哥哥已是十几年前的事情。
“可以啊，你坐。”
他帮她拉开凳子，轻轻拂过上面的灰尘，好像上面真的有灰尘似的。
她笑着感谢，坐下的一瞬间他那熟悉的味道沁入了鼻腔，带着些不真实。
尹红梅和陈国勇在低声说着什么，时不时抬头看看他俩，倒让乔莳月觉得有点儿不自在。
这时服务员进来，拿着一壶热茶和四只茶杯，茶叶在茶壶里飘飘荡荡，像是自由的蝴蝶。她边倒茶边问现在要不要点菜，尹红梅笑呵呵地说女儿在燕城应酬多，让她来吧。
乔莳月没推脱，问道：“叔叔有什么忌口吗？”
尹红梅说：“他血压高，不能吃太油腻的。没事儿，你们年轻人喜欢吃什么就点，我们跟着尝尝。”
她拿着菜单凑过去问陈逸翮：“哥，你有什么忌口吗？要不一起看看？”
陈逸翮心想这哥倒是越叫越顺口了，可心里却并不舒服。
他起身去分茶，悠悠地说：“你点什么我都吃。”
乔莳月点了三荤两素，还给她妈点了养生必备的杂粮拼盘。
等菜的时间十分熬人，聊天总是时不时就陷入沉默。
乔莳月摩挲着茶杯，正在琢磨着再聊点什么，茶水的温度顺着杯璧渗出来，暖暖的。
她的腿不小心碰到他，那跟她指尖的温度一样。
她赶紧向旁边挪了挪，他却转向她这边。
她瞪圆了眼睛看他，他指指窗户说：“阳光太刺眼。”
“那咱们把窗帘拉上不就行了。”老陈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大笑着起身去拉窗帘。
他又转回去，她似乎有点留恋，无措地拿起茶杯要喝，到了嘴边才发现已经空了。
“杯子给我。”
她递过去却碰到了他的手指，又忙收回手。
乔莳月内心发出哀嚎，可看着对面喜笑颜开的妈妈，又觉得要成全她。
尹红梅为她操劳了半辈子，这次终于遇到了真爱，住一起就住一起吧！反正她之后是要回燕城的，跟陈逸翮住一起又怎么样！
她挺了挺腰板，笑着问陈逸翮道：“哥哥有女朋友吗？要不要给你介绍？”
尹红梅附和道：“月月你不是有很多单身的朋友吗？赶紧给逸翮介绍一个。”
陈逸翮被水呛到，边咳边推说不用。
陈国勇喝了口茶：“你赶紧先换个正经工作，趁着年轻还能考公，你小时候学习那么好……”
如果不是服务员进来上菜，老陈大概还能再输出一段脱口秀的时间，从各方面痛批陈逸翮不上进。
但陈逸翮依旧带着笑，也不反驳也不同意，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这状态倒有点儿像乔莳月被催婚的样子，就是一副您尽管说，我只负责听着。
一餐饭吃罢，乔莳月总觉得尹红梅有什么话要说，直到出了西图澜娅餐厅大门她才拉住乔莳月：“月月，这个事情妈妈不对，但是当时情急，我也没办法。”
“妈，你说吧，是什么事？”
“就是，我把咱们现在这套房卖了，他们下周来收房。我知道这里……”
乔莳月打断她说没事儿，但心里却一下子空落落的，总觉得童年像突然被挖走了一块。
她心里不舒服，但她也没有争辩的立场。
尹红梅之前要买房的钱被她拿去填了公司的窟窿，眼下她想搬新家，她能说什么呢？
她脸上还是挂着笑：“这有什么的呀，你不是一直想买房吗？之前因为我耽误了，卖就卖了吧。这周我把东西收一收，找搬家公司搬过去。”
“我跟你陈叔已经搬了一些了，你不忙的时候过去看看吧，也挑一个你的房间。”她看到前面的陈逸翮，突然又想起什么道：“你跟逸翮一起去，要不你一个人太辛苦。”
我才不要跟他一起去……跟他一起才辛苦吧……
尹红梅见乔莳月不说话，以为是她因为生疏而不好意思张口，便直接把陈逸翮叫过来，让他明天下班跟乔莳月先去看看新房。
乔莳月推说不用，老母亲却十分热情，陈逸翮也兴致勃勃，她无奈只能答应。
因为下午老年大学有活动，乔莳月开车去送他们，而陈逸翮说电动车没电了也挤进了车里。
乔莳月酒足饭饱的肚子鼓溜溜的，旗袍包裹的小腹像一枚突出的小气球。
她见陈逸翮上车忙吸住小腹，一路上腰板儿挺得倍儿直。
直到开到老年大学她都在吸着肚子，见大家都下车才松了口气。
可真是把她累坏了。
她看着两个一高一矮的背影进了老年大学的校门，她还是挺为尹红梅高兴的，心中莫名有了一种欣慰的感觉。
“你刚才认真的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逸翮插着兜站到她身旁，跟她望着同一个方向。
她愣了一下问道：“什么？”
“给我介绍女朋友。”
乔莳月踢着地上的石子，起脚才意识到今天穿的高跟鞋，又若无其事地收回动作道：“当然是认真的，你理想型什么样？”
“就你这样。”
风卷起了旗袍的边角，她俯身压了压，可头发又被吹起来，陈逸翮伸手去帮她，却被她轻轻推开，她微扬起眉角笑着说：“行，我帮你找找。”
她转身朝停车场走，后面的脚步零零散散，没几步就跟了上来。
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不知是日头太大还是酒足饭饱带来的困意，她这眼皮一个劲儿往下沉。
“我帮你开。”
乔莳月看看时间，问道：“你去哪儿？”
“去店里。”
乔莳月坐进驾驶座，淡淡地说：“我们不顺路。”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坐进副驾，双手压在脑后，慵懒地说道：“那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
怎么还成了狗皮膏药。
许是外面太热，乔莳月把空调调到最大，可车里还是热烘烘的，她脸颊也跟着微微泛红。
他撑着手臂倚着车窗，疑惑她怎么能变脸比翻书还快。
乔莳月本来不想问，但想了半天还是开口道：“你爸妈什么时候离婚的？”
“我妈走了。”
“去哪儿了？”
她的话一出口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她脚下的油门跟着一松，车也卡顿了两下。
后面的车摁着喇叭超过去，还不忘摇下车窗骂了两句。
她见他不说话就知道了答案，忙又说：“对不起……什么时候的事？”
“挺久了。”
他们刚好遇到了红灯，她望着他，却因为他垂着眼而看不清表情。
她不知该说什么，忽然想起母上大人的安排，换了话题问他：“你明天几点下班？我们去趟新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