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拍摄现场，斯陆很快调整好状态。
上午的戏拍完，斯陆还不见齐西，她准备打电话找人，片场突然热闹了起来。
“哇！导演请客吗？”
“上午都没见导演，也许是周老师！”
“有可……呃……是斯陆唉！”
斯陆顺着声源看去，一辆贴着她海报的移动餐车龟速开来，跟车一起来的是她的母亲斯慧女士，不过她是走路来的。
斯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什ʝʂɠ么情况？
“妈？”
疑惑间，斯慧已经来到她身旁。
斯慧冲她笑笑，拉着她的手跟现场工作人员打招呼：“大家好，我是斯陆的妈妈。我们小鹿第一次拍电影，这段日子多亏了各位老师关照。今天我安排了一点小吃聊表心意，还望大家别嫌弃。”
片场众人有兴奋的有道谢的有尴尬的有翻白眼的有犹豫的，挺精彩。
斯慧嘴里的小吃，完全是一家移动便利店，现做的关东煮、章鱼小丸子、美式热狗、三明治、铁板烧和咖啡饮料无限量供应。
工作人员闻着铁板烧的香味，眼睛都直了，好几个人同时咽口水。
这不怪他们嘴馋，实在是盒饭吃腻了，再加上盛夏午后本就食欲不佳，饮料区海报上被冰块覆盖的可乐和美式咖啡就是最诱惑人的存在。
“哪呢哪呢？听说有好吃的！”
化妆老师闻讯赶来，她和斯陆关系不错，第一个去拿吃的。
有她打头阵，其他人一哄而上。
没办法，就算能忍住吃的，冰可乐和冰美式忍不了，看看什么天气啊！
“陆陆，你吃什么我给你拿！”化妆师喊她。
斯陆笑着摆摆手。
齐西端着一盒关东煮过来：“姐，都是你爱吃的。要冰美式吗？”
斯陆还没说话，斯慧问：“怎么没拿那个年糕串？那个好吃，我刚刚吃了两串！”
齐西犹豫着问斯陆：“姐，年糕吃吗？”
斯陆摇摇头，齐西去给她拿冰美式。
现场人员全集中在餐车那，斯陆四处看了看，悄声问妈妈：“他没来？”
斯慧摆摆手，斯陆了然，他避嫌。
看到这辆车时她就猜到是付东留的手笔了，不是觉得妈妈舍不得花钱，是妈妈想不到这些花样。
这些东西绝不可能是她打了电话后的两个小时内临时安排的，斯陆想到他在电话里认真地说“他会做到”，他没吹牛，他早就在做了。
斯陆一颗心像泡在海水里。
那会儿没好意思张嘴，她原本想问“你能不能今天就来哄我”的。
自己也知道这样的要求太过分太不实际，可他提前安排了。
斯陆给付东留发微信，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结束我就回家。”
想来想去，发去这么一句。
他应该会懂吧？她迫不及待想见他，想他了。
付东留秒回：“我等你。”
斯陆还想跟他多说几句，斯慧突然贴着她耳朵说：“后天才杀青，你跟我来。”
两人上了斯慧的车，斯陆关上车门，迷惑不解：“后天？”
斯慧比手指让她小点声，她说：“小付跟我说的，他问过导演助理，说是十三号。这事剧组早跟陈涌说过，他没告诉你是吧？”
斯陆震怒：“完全没有！”
斯慧按住她肩膀：“别声张。小付就是怕你冲动行事影响以后发展，他说剧组人多嘴杂，又说你拍戏辛苦，不要为这点事前功尽弃，这才让我来亲自跟你说。小付很细心，一心为你，你要懂事。”
斯陆平静下来，问：“好。到底怎么回事？”
“今早我一来就联系齐西让出来接我，她跟陈涌一起来。陈涌见了我才想起后天杀青，我说我女儿说的今天，他一脸无所谓说忘记告诉你了。”
斯陆好想扇他。
斯慧又说：“这事你今天别发作。我问过小付了，他说之后再找公司算账换经纪人，眼下还是配合剧组为主。哦对了，小付让我转告你，别忘了提一嘴你十三号原本有重要试镜。”
斯陆马上想到她昨天问付东留几号面试。
叫来陈涌，斯陆问他怎么回事？
陈涌说：“剧组也没跟我仔细说，只说可能还需要补拍一些镜头，最迟要到十三号。你又没别的工作，往常拍戏也很配合剧组临时调整，我一忙就忘了跟你说。”
斯陆按捺怒火，问：“那请问具体要补拍哪个镜头？是一天能搞定还是得十三号拍完。我十三号有试镜，对方等了我一周多了，十三号不去这事就黄了，请问我现在要怎么回复那边？”
陈涌愣住了：“哪个剧组？”
斯慧说：“这你别管，我们自己争取的机会，现在是你的工作失误导致两边时间冲突，麻烦您给解决一下。”
陈涌抓抓脑袋：“行，新戏你跟谁联系的，名片推给我，这事你不能背着我谈吧？”
斯陆冷笑：“我要背着公司签约请起诉我，一告一个准。怎么，您不知道给我找面试我自己来，我还对不起你了？我好不容易找个新戏，您害得我爽约，也是我错了？”
陈涌心知肚明斯陆靠谁，眼下被母女俩一口一个“你的责任”说得十分火大，但他只能忍。
“行，姑奶奶，我去给您问给您请假行了吧？”
斯陆一脚踢开车门：“不必！既然是我们的责任，我就得配合剧组，你一个字也别说，马上离开剧组，别再管我的事！”
陈涌火了，指着斯陆鼻子骂：“斯陆我给你脸了是吧！”
斯慧挡着女儿：“怎么？你还想打人？”
斯陆直接给老板打电话。
“老板，我的经纪人陈涌工作严重失职，害我错失新剧试镜机会，跟现在的剧组也差点产生违约纠纷。现在我有两个要求，第一，请公司立刻把陈涌叫回去，别留在剧组威胁要打我影响我拍戏情绪。第二，等我回公司，请公司就此事给我一个合理解释！”
说完她就挂了。
陈涌冷笑：“行啊斯陆，如今有了靠山说话就是硬气！”
斯陆上前一把拽住他脖领子：“没证据的话别乱说。万一您金口玉言了，得罪我事小，得罪我的靠山可怎么好？”
“你！”陈涌刚想骂人，手机响。
斯陆笑：“即便在咱们公司，我也比你有价值。滚回去吧。”
打发了陈涌，斯陆让齐西送妈妈回酒店休息。
斯慧很担心：“这么闹翻不好吧？”
“我有数。”斯陆答。
送走妈妈，斯陆又给老板发微信语音一顿哭，反复问陈涌凭什么做错事还要打她？
老板回了语音，语气很温和地安慰了她，劝她好好拍戏，公司一定给她交代。
下午开拍前她去找景策。
“导演，对不起。因为我团队的工作失误，我不知道咱们要拍到十三号，所以我妈今天来接我回家，打扰大家了，抱歉。”
景策愣了下，说：“哦，没事。谢谢你妈妈请大家吃东西。”
斯陆坐下，问：“导演，我能问下明后天要补拍什么吗？”
景策接了个电话才回答：“先安心把下午的戏拍了，晚点我跟你聊。”
“好。”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再加上一旁餐车随时供应冷饮，下午的片场气氛前所未有的和谐。
本就只剩一场戏，斯陆一遍过。
她没卸妆，跑去找景策。
两人单独在房间聊了近一个小时后，斯陆怒气冲冲出来，有人看到她走掉一半杀回去，因为门敞开，说话声很清晰。
“导演，我恨你一辈子。”她这么说。
当晚，斯陆再次上妆拍摄，一个特写，三遍过。
现场人员不多，景策亲自掌镜，拍完后又送花给斯陆。
斯陆没要，翻着白眼连夜离开剧组。
十二号下午，斯陆回到自己的公寓。傍晚时分，付东留开车来接。
回家路上，斯陆问他：“付东牛，你有仇人吗？”
“没有。”
“那我分你一个吧。”
“谁啊？”
“景策！你记住，从现在开始，咱们恨他一辈子！”
“哦。你一辈子我一辈子，这就恨他两辈子了，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斯陆认真想了想：“那你一三五七恨他，我二四六恨他。”
付东留也认真想了想：“要不咱雇个人专门恨他？”
斯陆笑倒。
靠在椅背看他开车，她想起一事。
“付东牛，我得罪了我的经纪人，他有可能会报复我，把咱们的关系曝光。”
付东留没回头：“他敢！我揍他！”
斯陆甜甜地笑：“曝光也没事。谁规定女演员不可以谈恋爱，对吧男朋友？”
付东留愣了一下，嘴角咧到耳朵根：“对的，女朋友。”
第49章 陆是披荆斩棘的路（二十三）
斯陆一路上都在骂景策，因为她在剧组被“排挤”都是他害的。
是他私下要求男女主演不要和斯陆讨论剧本，偏偏斯陆又追着丁源和周老师沟通。
演员也不能真的说不想理她，只好回避。
演员不理，演员身边的工作人员也跟着不理，剧组其他人一看主演们的态度，也热情不起来了，于是便造成了斯陆被排挤的氛围。
景策之所以这样做，是觉得斯陆属于被逼急了才会爆发的性格。
电影结局有一幕至关重要的镜头，便是斯陆最后拍的那个眼神特写，以受害人身份凝视凶手哥哥。
斯陆提起这事血压就蹭蹭涨。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我一直在说我的角色需要这样一次表达，我能演出那种效果，他居然这样不信任我！”
“你知道他为什么看我在微博骂人就找我拍戏？他是觉得我ʝʂɠ被黑粉骂了那么久才爆发，所以他也依样画瓢给我铺垫！”
“我需要他铺垫吗？我是忍无可忍才骂黑粉吗？我那是没时间天天在网上跟黑粉对线，否则我每天能用八十八种修辞怼死黑子好吗？”
“还有你知道他有多侮辱人吗？就一个特写！一个特写唉！他预留了48小时让我拍！48小时拍一个特写唉！我是智障吗？”
“哼！我必须恨他一辈子！”
“你记得跟我一起恨！”
……
喋喋不休的怨怼牢骚在红灯路口戛然而止，付东留吻住了她。
“唔唔—干什么……”
“庆祝。”
“庆祝什么？”
“男朋友。”
斯陆看着他眼底浓烈的喜悦，深受感染，眉眼也弯了起来。
付东留再度吻上她，直到绿灯亮起，才不舍地放开。
“然后呢？你和经纪人是怎么回事？”他问。
斯陆突然不说话了。
提到陈涌，斯陆想起一件事。
如今她和付东留相比，信息相对滞后，而且还是关于她本人事业的重要信息。
这当然是因为他在圈内的地位和人脉决定的。
斯陆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件事，一开始找上他就是看中这一点，她当时不在乎是不喜欢他，现在喜欢了，她有点忧心。
付东留初次喜欢她的时候是高中，高中的斯陆也曾面临大大小小的麻烦，可那时她谁也不依靠，一个人轻轻松松化解所有难题。
如果那样的她是他心动的起点，如今脆弱又无助的自己，受到委屈会哭着给他打电话要他哄的自己，还具备吸引力吗？
“怎么了？”付东留转头看她。
斯陆侧过身子面对他，没头没脑地问：“付东牛，高中喜欢我的时候，跟我结婚的时候，还有现在，这三个阶段，你对我的喜欢都是多少分？一百分满分。”
付东留难以消化突如其来的爱情题：“什么意思？”
斯陆解释：“就是这三个阶段，你什么时候最最最喜欢我？”
付东留陷入思考。
斯陆是这样想的，如果高中时最喜欢她，那么她目前的状态就是在一点点消解他的喜欢，如果现在最最喜欢她，那他一开始期待的就是小鸟依人的女朋友，可斯陆自觉不是软弱无能的人，他喜欢错了呢。
看着为难的付东留，斯陆心里有点难过，她已经对他动心了，不想马上面对爱情消失的结局。
付东留考虑清楚了，交答卷：“鹿鹿，我觉得这个问题不可以分阶段来比较。应该是我从第一次为你心动以来的整个过程，包括未来，都是100分的喜欢。爱是连续的，不会中断。就比如我们俩经常吵架，难道吵架的时候爱就消失了吗？不会的，你化身小王八气我的时候，我还是100分。”
斯陆有点满意这个答案，但也有不安。
可她又不好意思明说自己那点小心思，于是她举例。
“付东牛，你知道追星是什么样的吗？”
付东留笑起来，女朋友今天怪怪的哦。
“不知道。”
斯陆给她讲解：“一开始可能只是一个舞台一首歌一个眼神一部电影一张照片就喜欢上一个明星了，有兴趣了解这个明星了，因为带着一见钟情的心动，了解的过程也有滤镜，即便偶然发现这个明星某些地方和自己期待的不一样，凭着初心也能忽略，继续为爱发电，就这样一直到失望累积到无法承认，不得不认清这个明星不是自己初次心动的那么耀眼，然后就不喜欢了。”
“哦，这样啊……可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付东留问。
斯陆觉得他好笨，这么明显的暗示都听不懂。
她气鼓鼓地质问：“你没有追我吗？我不是明星吗？”
“啊？”付东留惊呆，他伸右手敲敲她脑袋：“谁说我在追星！我是追女朋友！”
“原理是一样的！”
“歪理！”
“哼！”
付东留琢磨了一会儿她的话，渐渐品出些味道。
他向她确认：“鹿鹿，你是觉得你有哪里和从前不一样，我可能感到失望吗？”
对了，终于猜对了，可斯陆听着这话，怎么觉得那么别扭。
自己的小心思真的很没气质！
“唔——就是，我就是想告诉你，我这次是因为剧组上下集体演戏把我逼到那种地步，你能理解吧？再强大的人，处在一个封闭小团体中被刻意针对，脆弱一下可以理解的，不是说这个人就暴露懦弱本性了。”
付东留终于懂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不觉得女朋友这点小心思很荒谬可笑，他只感到开心，斯陆害怕他不喜欢她呢。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懦弱过，在我心里，你是最勇敢无畏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