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赶我……”
付东留直接背起老太太送下楼去。
隔天上午，斯陆醒来后倒没有不舒服，只是脸有点浮肿。
她在洗手间按摩脸，付东留来找她。
斯陆正好有话问。
“我昨晚喝醉了没闹吧？你爷爷奶奶会不会骂我？”
付东留从身后抱住她:“闹了，你非要吃屎，我差点没拦住。”
斯陆撅屁股撞他:“我呸！你才吃！”
付东留笑。
她又问:“对了，你昨天跟你爸谈的怎么样？”
“你说的没错，我爸就是气我呢。”
“我就说嘛。唉！我这可是替你受过啊，你自己说，怎么赔我？”
付东留把她转过来，认真地说:“昨晚我想了一夜，到底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我还想，在问题解决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让你回自己家去，等我解决好再回来。鹿鹿，我真的很抱歉，我也觉得自己很无能，让你白白承受这么多，我居然丝毫没意识到问题根源所在。”
斯陆听得好生气。
出了事一起面对一起解决就好了，她又没怪他什么，既然自己都拿不出解决方案，还要逞什么大男子主义先把另一半推开？美其名曰保护吗？
真讨厌！
不打招呼把她接来的是他，现在又自作主张要她走？拿她当什么错拿的行李箱吗！
斯陆正要骂人，付东留突然抱住她，说:“让你留在我身边是特别自私的决定，可我只能自私下去，我不想和你分开，要拉着你一起面对……”
斯陆突然有点想哭。
她这个人是不怕艰难险阻的，她很介意同伴抛弃。
斯陆不说话，付东留误会她不愿意。
他说:“就算你命不好吧，人家的老公都是遮风挡雨的，你只能跟着我受罪，怎么办呢？认命吧。”
“我呸！”斯陆心里那点感动立刻清空，“你要会说话就用嘴巴说，你要没嘴巴，就别勉强屁股替你讲话！”
付东留赖笑着亲她。
“我特别特别喜欢你，你知道吧？”他突然问。
斯陆很拽:“知道啊，暗恋了十八年。”
付东留这次不反驳，他说:“你也特别喜欢我，我知道。”
斯陆觉得好肉麻转移话题:“那你打算怎么办？”
“让他消气。”
奶奶因为付东留那句父子相杀的话一整晚都没睡好，本打算今天把父子俩叫到一起好好聊聊，付志恒却不肯来。
奶奶只好又找付东留问他的打算。
付东留说:“我准备跟他干到底！”
奶奶揍他:“你听话点吧你！”
“奶奶您不懂，我爸现在不理智，没法沟通。既然他一肚子气，那我就让他撒个够，又不是煤气罐，能装多少气？”
奶奶劝付东留服软，主动跟他爸和解去，付东留根本不听。
一连遭遇两头倔驴，奶奶实在心烦，只能从斯陆下手。
她叫斯陆来她屋里说话。
斯陆还没表态，付东留先站起来了:“什么悄悄话不能跟我说？”
奶奶烦他:“你走开，我不想看见你。”
付东留不信:“拉倒吧，看不见我您得想死我！”
“去！谁想你，倔驴一头，一点不听话。”
斯陆乐了，指着付东留取笑:“哈哈哈倔驴，以后你的名字就是倔驴。”
“别闹，走，听奶奶训话去。”他抓着斯陆的手往奶奶屋里走。
斯陆不肯:“谁跟你一起去，奶奶让你滚，你还不滚？”
“你滚，你是王八蛋，你滚起来才好看。”
“你是驴打滚！”
……
两人一路打闹到我卧室门口，一个往外推一个往里挤，互不相让。
奶奶在里头看得直叹气，这个家也不知是怎么了，儿子孙子孙媳，三个加一起也比不上别人家幼儿园孩子懂事。
奶奶眼睛看着，心里琢磨着，也跟着笑，也觉得荒唐，可她笑着笑着，心中却变得怅然。
老友一个接一个告别，她也到了人生路的终章，像此刻这样安坐家中看着孩子们嬉闹的时光，还剩多少呢？
门口打架的两人余光扫到奶奶，看到了她的泪光，两人都吓了一跳。
“奶奶，您怎么哭了？”斯陆跑过去蹲在奶奶面前问。
付东留也跟过来蹲着，斯陆回头推他一把:“都怪你，把你奶奶气哭了！”
奶奶勉强笑一笑，说:“没事，我只是在想，我这个老太婆还有多少好日子看着你们这么打闹说笑？”
付东留不爱听这话。
他坐在椅子扶手上一把搂住奶奶:“嘘，童言无忌，别乱说话。”
奶奶打他:“什么童言无忌！瞎胡说！”
“可不是童言，老小孩嘛。”
斯陆鄙视他:“文盲呢。”
奶奶一手拉住一个，把两人的手交叠在她膝头。
她说:“我现在就一个心愿，你们俩能不能跟你爸和好，让我这个老太婆死之前能看到一家人和睦呢？”
斯陆看着奶奶哭心里也不好受，她刚想说点什么安慰奶奶，就听见付东留欠嗖嗖地说:“奶奶，您这算剽窃我的创意啊。这回就算了，再有下回罚款啊。”
第97章 爱是乌龟王八蛋（二十六）
奶奶这一伤心，付东留只能答应会主动跟父亲化解矛盾。
他当着奶奶的面给付志恒打电话，付志恒根本不接。
奶奶更忧心了，问:“昨天你们俩是吵架了吧？”
“没有，我真是给他认错来着。奶奶别急，我有数，您等着看吧，晚上他就会主动上门来找我。”
他一脸胸有成竹。
奶奶不信:“我叫都不来了，你能让他来？你去请吗？”
付东留笑着说:“我给我爸买礼物，他一高兴，就回来找我了。”
说到礼物，奶奶先高兴了:“这就对了，正好你爸生日快到了，你好好给你爸送个礼物，请他吃顿饭，父子俩坐下来心平气和谈谈心，什么事过不去，不要一见面就吵架，矛盾越吵越深。”
斯陆在一旁看着，一眼瞧出付东留没憋着什么好屁。
付东留这就要去:“奶奶我走了，您在家跟小王八玩。”
斯陆抬腿就是一个螺旋踢:“你那嘴就跟屁股一样，净说屁话！”
奶奶受不了，想好好说说斯陆，别整天把屎啊屁啊挂嘴上，不文明。
转念一想又觉得她这个比喻实在是形象好笑。
斯陆要追着付东留去，奶奶把她留下。
“你跟我说说，他们父子俩到底在闹什么？”
斯陆老老实实交代:“叔叔一直很讨厌ʝʂɠ我，我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前天奶奶您跟我说叔叔以前不这样，是阿姨病了才心情不好。然后我就想到，叔叔是不是在生气我和阿牛骗阿姨。”
“你们骗什么了？”
斯陆也不好把他俩那笔糊涂账全交代，她说:“就是我们偷偷结婚，阿姨以前都没见过我，做手术之前阿牛带我去，阿姨很担心我别有用心呢，因为不认识我，我又是这个职业……”
“哦。”奶奶明白了，“那昨天东留跟他爸道歉就是这个事？”
“嗯。”
奶奶看着斯陆，心底十分安慰。
原本她对斯陆没抱太大期许，是孙子非要不可的对象，对她来说，斯陆只要品行正就行，不多奢求。
方才听她这么体谅付志恒的感受，奶奶倒是很惊喜，感动于斯陆的细致还有她的胸襟。
“这么说来，倒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教好儿子了。”
奶奶说。
斯陆吓坏了:“不是的，奶奶别这么说。其实叔叔这样也算人之常情，要发泄，找外人总是容易些。”
“好孩子。”奶奶拉住她的手看着她，满心满眼都是喜爱。
听她这样懂事，奶奶听不得她那句“我是外人”的话了。
“我知道了，这样吧，你去换衣服，中午咱们去外面吃好吃的，你陪着我，好吗？”
“好，爷爷呢？”
“不用管他，有几个老朋友来，他们自己聚一聚。”
“哦。”
奶奶点名要吃一家西图澜娅餐厅，斯陆陪着去，司机却把车停在了星耀资本门口。
斯陆不懂了:“奶奶？”
奶奶说:“我当是什么解不开的疙瘩让父子俩闹成这样，还不跟我说。现在开始你们都不要再胡闹了，听我的。我带着你上去，你听奶奶的话，当面给你爸爸认个错，你认了这个错，他身为长辈再要跟你计较，那就是他没有胸怀，是他丢人，到时候我都看不起他。”
斯陆犹豫了一秒就答应了。
她愿意道这个歉。
重来一次她也会配合付东留，因为那时她不爱他，只考虑自己的获利，但现在她爱屋及乌，对他的父母感到歉意。
来到付志恒办公室，他正好在。
“妈，您怎么过来了？”付志恒眼中根本没有斯陆这个人。
“我请不动你，只能自己来了。”
“不是不去，早上忙。”
“知道你忙，所以我来找你。”
付志恒不主动问母亲的来意，不用问，她带着来的那位就是来意。
付志恒倒是佩服斯陆的手段，短短两日能使唤动老太太为她说情。
奶奶坐下，问儿子:“你生日快到了，我来问问你想怎么过？”
付志恒愣了下，黯然道:“我不过。”
奶奶不高兴了:“你凭什么不过生日？我拼了半条命把你生下来，这样重要的日子你有什么资格不庆祝？”
付志恒没法反驳。
他的生日一向是妻子张罗，文玉是很注重仪式感的人。
斯陆在一旁看着付志恒吃瘪，心里默默给奶奶鼓掌。
奶奶说:“今年就在家里过吧，一家人庆祝。”
付志恒答应:“嗯。没别的事吧？”
奶奶笑了:“怎么？耽误你事了？”
“没有。”
“我确实有事找你。我呢，今天才知道，我儿子心里这么多委屈，所以我今天是来给你主持公道的。斯陆。”
斯陆:“啊？”
“你要说什么？”
斯陆硬着头皮站起来，酝酿片刻后诚恳地说:“叔叔，对不起，我跟您道歉。当时我丝毫没考虑到阿姨的身体状况，天真地以为只是帮阿牛应付家里的催婚安排，可我真的只是考虑欠佳思想不成熟，坏心是没有一点的，绝对没有想让阿姨不安的目的。我也没想过手术不成功，我想着阿姨肯定会好……”
“你住嘴！”付志恒听到她提文玉就生气。
斯陆讪讪地坐下。
奶奶拍拍斯陆的手以作安慰。
她问付志恒:“小孩子都是不懂事的，尤其现在的孩子，家庭环境都好，都天真些。犯了错，知错认错就行，你这个做父亲的怎么说？”
付志恒真难受，他真是小瞧了这个斯陆。
“您觉着她好，就让她陪着您，不要强迫我。”
斯陆默默叹气，看吧，她就知道，付志恒不可能轻易放下。
“小陆啊，你先出去一下。”奶奶吩咐。
斯陆离开。
她关上门，奶奶劝付志恒。
“妈知道你心里苦，可你不能这么钻牛角尖。你伤心，东留失去了母亲也伤心，你们父子俩本该在这个时候互相安慰彼此依靠，怎么反倒成了仇人了。”
“他伤心？他心里但凡还记着他妈，就不会成天做出这幅混账样子。”
“儿子没出息是父母太能干。你要有出息的孩子，我瞧着斯陆倒是肯吃苦，大晚上还去应酬陪人喝酒，咱家孩子是不用吃这个苦的。”
这话落在付志恒自带偏见滤镜的耳朵里，就是斯陆摆弄奶奶来让他给她铺路的意思。
奶奶把儿子的反应看在眼里，心知自己再替斯陆说话只会适得其反。
“好吧。你管着这么大的公司，自然是有看人的本事。你看不上斯陆，必定有你自己的理由和考量，这一点我尊重你，我不勉强你接受她。那么我只问你一句，你的目的是什么？拆散他俩吗？”
付志恒不回答。
奶奶叹气:“其实对我来说，孙媳妇是斯陆也好，是钟云月也好，都是一样的，这俩孩子在我跟前都是很乖巧很讨我喜欢的。我在乎的是我的儿孙，你们俩过得高不高兴。如今你死活不肯认斯陆，那是不是我也支持你让他俩分开，然后每天看着你和东留各自伤心？”
这话彻底把付志恒问住了。
是啊，他要什么呢？
他唯一想要的是妻子醒过来，只要文玉醒过来，他无所谓付东留和谁结婚了。
“你自己想想吧，文玉已经那样了，你不能一直这么伤心，更不能跟你唯一的儿子互相伤害，这样文玉能安心吗？”
付志恒还是沉默。
奶奶没忍住，又说:“你把心放宽一点，要给那孩子一个机会，你跟她多相处相处，会知道她的本性。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还转不玩弯，这样，你先冷静几天，等你生日那天回来，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这事就算过去了。”
付志恒听母亲这意思是不准备罢休了。
跟斯陆多相处？别了吧。
奶奶准备走，在门口叫斯陆进来说再见。
付志恒突然叫住了她们。
“你们的婚事我同意。”
奶奶和斯陆对视一眼，都很惊喜。
可他又说:“你们结婚也好干什么都好，自己看着办，我不会阻挠干扰，你别来烦我了。”
斯陆的笑容僵在脸上。
奶奶明白儿子的意思，这是成了一半了，剩下一半是面子下不来。
少不得得委屈斯陆主动点，嘴甜点，配合他搭个台阶，也就成了。
她这个做奶奶的，在别的地方好好补偿孙媳妇就行。
奶奶觉得今天很顺利，想来斯陆那么体贴的性格，也能理解付志恒这个长辈暂时的尊严问题。
可她误判了。
斯陆松开扶着她的手，走上前，站在付志恒面前。
她有点茫然:“这几天我一直以为您对我的讨厌本质上是对您妻子的思念。是我误解了吗？”
付志恒表情像是见了鬼，鄙夷不屑分外明晰。
他觉得眼前这人真是贪得无厌，她想要的付家儿媳身份已经到手了，还讨到了奶奶欢心。以他对自己母亲的了解，婚礼上送给她的珠宝都够她荣华一生，这还不满足？还要收服他？
“人不可太贪心。”他说。
这一句，差点把斯陆的眼泪逼出来。
“所以是我误会了，您就是讨厌我这个人……”她像是在问他，又像在回答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