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无霜最开始用以发家的,并不是什么肥皂,她十岁时,关延礼不仅逃过雨灾问责,还升官到了越州府,所以关无霜一直扮演着四小姐。
直到她成年,有了底气做自己时,她先做的,是通过关家的路子,以高价让私船带回了粮食种子,土豆,番薯,辣椒等等,后来上交朝廷,以点推行至全大梁,隐藏自身在其中分量的同时,她做起了小食生意,因为种类太多,书中还描写了她一番取舍。
所以眼下,关无艳开口道:
“我欲请官府重新丈量此处土地,不论几口人丁,家家一样大小,前作铺面,后作住所,我要拜请你的,便是为大家想想买卖路子,比如你之前提及过的吃食?教会后,家家与你分成。”
关无霜脑中瞬间闪过生意经,不由地暗赞:
好主意!风险均摊,利益可观,还有无形却非常重要的品牌效应,偏偏大人物看不上,小人物又惹不起,再说她脑海中如此多的新鲜吃法,换成别地,可能受限于粮食产量不好做,在这天子脚下富贵云集百姓殷实的地方,却完全做得!
这不叫帮忙村民,这叫合作共赢。
可想着想着,她不由狐疑起来,第一次毫不掩饰怀疑,盯着关无艳细细打量起来,随即试探问道:
“你刚刚说,在这古代?古人可不会自说在这古代,那是他们的当下。”
关无艳当即愣住,脸上难得露出懊恼神情。
关无霜扑哧一笑,终于卸下商人习惯的防备之心,直率问道:“你是现代的?魂穿?不,这么厉害是身穿?古武世家?不不不,你预料了灾难发生,你该不会是穿书吧?”
对,她知道的可多了,前世为大龄女强人又如何?她没老公,所以事业再忙,也有时间为自己找各种乐子,比如看小说刷好剧,她多的是纸片人老公!
关无艳这次又茫然了,穿是何意?破碎虚空三界穿行吗?她是看过书,可世界并非书,而是随时可变化的真实啊!
关无霜见她神情不似作伪,正要再问,关无艳已恢复成平常:“我们晚些谈这件事,先说这合作?”
关无霜大力点头:“我应了,合作愉快!”
随即她伸出手要握,关无艳自然懂得,可她在踟蹰一瞬后,借着树干遮挡,突然拱手,腰成弯月,郑重对关无霜道:“那便拜托你了。”
关无霜吓了一跳,也当真双脚离地跳了一下:“快别,哎呀,我万万受不起的,都说是双赢啦,甚至于我的好处还要更大,再说,他们也不独是你的乡亲,同样是我的啊。”
关无艳已经将腰身挺直回去,她清浅一笑,只说:“应该的。”
她之前对待关无霜一贯冷淡,今日突然便要她帮助,还是本该家传才对的值钱方子,说实话,自己武力强大,甚至可说人多势众,关无霜便是不愿,还能拒绝吗?
双赢又如何,换做自己,便有天大的好处,若不高兴,不应就不应了。
这般临时烧香,不过行个礼,她关无艳心甘情愿。
两人从树下出来,关无艳听着巷中欢声笑语,瞄见人群中崔银莲等人的笑脸,不由加快步伐,追了过去。
关无霜看她的背影,暗自叹道:关无艳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她自己,知道吗?
正想着,关无艳顿步回头朝她招手,她便也扬起笑脸,一起走进人群之中。
乡亲们围拢过来,两人对视,关无艳开口,将刚刚定下的计划缓缓道来。
众人瞪大眼睛,又是不敢相信,又是忍不住地欢喜,可不行,他们看向关无霜,脸上直白写着:“真的吗?”
关无霜点头:“各家一道方子,回头定时间,抽签定买卖,私下交换也随各家意愿。”
乡亲们正要欢呼,关无艳紧接着便道:
“另外也该建个大祠堂了,不论是展姓,崔姓,吴姓,关姓,还有丰收家的,总之都能有自家一间殿供奉先人架存族谱,当中则供皇帝亲笔,和那圣旨,至于后续如何修建,开销记账等等,便由族长您来安排了,如何?”
如何?话一出口,这关家两姐妹,便被喜上加喜难以言表的乡亲们给淹没了。
关无艳顺利挣扎出身子,摸了摸脸不由打了个激灵,那些个婶子大娘竟敢捏她的脸,啊,怎么这样啊!
她没发现,丰收自人群中幽幽望来,心想:老大她,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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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过后,乡亲们平复心绪之时,展弟弟突有一问:
“家有了,将来营生也有了,咱们带来的亲人,该住到哪去?人生地不熟的,咱可别犯了什么忌讳。”
山林可能无主,也可能只是主人家不管,任其荒废。
只看顺余县便知,富人银子太多,多到囤地之余,还喜欢买些山林放着,大方些的,肯让附近乡民捡柴甚至打猎小动物,可若碰上小气的,那是连片野菜叶子,都让人看着不许摘。
要不说百姓苦呢,当真不是靠山就能吃山的。
更所以,在这京城之地,他们很难随意占片林子,就将亲人往下葬,再被挖出来,可真是要了命了。
鉴于刚刚一事,这会大伙不用族长说,自觉便将视线转向了关无艳。
关无艳又视线一转,看向了展木生,手上的箱子。
那里面装的,是百两黄金。
她仍旧没有推辞,聪明人自然不独她一个,此事若真要办,无非也就是多少银钱的事,她接下,是因为这种被信任着,被指望着的滋味,她竟不觉得烦了。
变化无声无息,难以说清开始于哪一刻,关无艳不去深思,当下开口道:“我找找门路,尽量在城外近些的地方买处实惠山林,日后专做平安村的墓地。”
关无艳想的便是胡长生,找他自己是没有半点负担的,总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崔柏山在此时越步而出,头一回主动担事:“那便等你消息,之后重新丈量土地以及地契房契一事,便由我来办吧,吾虽不才,论官衙中的门道,总算是略有经验。”
他承认,祠堂一事,让他动心,更加动容,对这平安村,也终于有了摸得着的归属感。
族长当即拍手称好,乡亲们紧紧跟上,人多了,每一阵动静,都要费上好些时间停息。
热闹声中,族长对崔柏山低叹了一句:“如今是城里人了,不能再让你当村长了,要不,你当保长吧,这可以由我们自己说了算的吧?”
崔柏山笑:“老弟啊,不急,不急哦。”他得先将人心收拢啊。
正午已过,日光仍是热烈,昔日死寂的鬼巷里,却时不时传出活人动静,引得过路人好奇停驻。
有人问发生何事,立刻便有人将听说的再次道来,街边的老头摊贩笑得合不拢嘴,因为今日他这豆汁儿,顶顶好卖。
老婆子从家过来,一听说这事,便要他收了买卖,冷着一张脸骂老头:“你高兴个什么劲,这些人,过不久,便一定会死上几个!”
“老头子,积点德吧,这铜钱,咱不赚了。”
附近的人,闻听此言,当即便息了声响。
是啊,里头这些人,会死的。
本是心存以讹传讹不能当真的侥幸来到此地的张三,同样听到了这话。
他颓然地站在巷子口,想起赵大人怒斥于他的那些话,腿脚便似坠了千斤石,沉重地再也不能往里挪动。
“这是圣上恩典,你莫管是谁选的此地,你一个衙役也管不了!”
赵大人和他一样,也是在宣旨之后,才得知到详细内容。
所以骂完他,赵大人靠在太师椅上,到底是叹了句真心话:
“即便我要管,也是来不及了。”
第60章 考验
古槐巷, 新家位置和邻居定妥,再比划出祠堂方位,关无艳又提出添个小学堂。
众人正激动难当, 崔柏山却不得不开口提醒:
“我刚醒过神来, 圣旨上只说赏赐地宅,却不曾明确将整条巷子给了我们, 重新丈量也便罢了,更多的怕是不能, 在朝廷眼中, 我们并非一个村, 只是将要住进巷子里的京城百姓而已。”
他们有多少户, 官府是记录在册的, 想要取巧分户占地,是下下策。
冷水泼下, 喜气戛然而止, 关无艳动动指尖,心念一转已有了想法。
“此事, 由我来办。”
大伙看着她, 不明白她有什么办法, 能得朝廷一句准话, 只见她胸有成足模样,多少恢复些欢喜, 但也说了:
“若是为难, 那便算了,能走到如今, 大家已经非常知足。”
关无艳笑:“不过是多要两块地,只要找对人, 磨也磨来了。”
明明在他人眼中,她不常出门,也不见和哪些人物有了交情,可大伙就是信她,气氛当即随之回暖。
事情暂了,腹中业已敲起饥饿鼓,族长将手臂一挥,众人哗啦啦出巷,在路人异样目光中,昂头挺胸地往城外去了。
回到北坊后,各家散去做晚食,同时也应付着来串门的各巷邻里,只展家小院除外。
关无艳早已想起牛壮壮,看到他拉着车东西一件不落,乖乖守着家门等他们,满意地将他牵进去后,一家子围着牛就是好一顿夸。
之后便是紧闭院门,摆明了拒客上门,内里欢声笑语不止,外间人也就识趣离开。
崔银莲又做了一桌好菜,每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她都不会敷衍,两日未出摊,饭食上出手依旧大方,口口声声越花越有。
可关无艳知道,她那擦脸油明明用完了,却借口这那不舍再买,也许还省在了别处,但因她持家太妥帖,关无艳暂时看不出来。
崔银莲在尽力,让吃饭变成一件令人期待且幸福的事情。
关无艳后知后觉想,自己是不是享受地太过心安理得了?
所以用过饭,她强势起身,收了满桌碗筷说今日由她来洗,再指指李宝珠和展和风:“日后除非有事,不然都轮流着来,一人一日。”
一大一小乖乖点头,并未提醒关无艳,他们本来就会默默跟着进灶房,一起收拾的……
落叶不会自己消失,灰尘需得经常擦拭,衣物晾晒院中飘扬,炊烟下是身影忙碌,一个舒适的家,背后是无数细碎琐事,关无艳不瞎,她就是不长家务这根筋。
贯来眼里没活的关无艳,并不觉得这算什么不足,只是将展家人放在心上后,开始渐渐能体会到婆婆不易,当下改变的同时,也决定多多赚些银钱,总有一日,要让崔银莲过上想做才做,而不是不得不做的日子。
关无艳捧着装了碗盘的木盆出门,崔银莲坐坐站站,到底是追了过去,艳艳那双手,可不能糙在这上头。
追一半,院门被人敲响。
夜幕已经降临,崔银莲疑惑着将门一开,见外头站了个衣着富贵上了年纪的男子。
崔银莲打量好一会才道:“是你,胡长生!”
她只见过对方一身寒酸守城门的样子,如今再看,果然是人靠衣装,气质都变得不同。
胡长生脸上浮起僵硬笑容,所以他不喜欢上别人家门就是这样了,与人打交道,礼貌地打交道,着实非他所长。
且他看着,关无艳的婆婆,怎么好像不欢迎他呢?
他没觉错,崔银莲一见他,便想起关无艳之前风寒,却被冻了一晚的事情,虽然后头的训练,准了她结束自己那份便先回来,还送了保暖的大氅好靴,但那也是儿媳本事大自己挣来的。
可胡长生毕竟是关无艳的上官,她很快扬起笑脸将人迎了进来。
屋里人全都听声出来,关无艳诧异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胡长生看其他人,关无艳便道:“只管道来,不然回头我还是要和他们说清楚的。”
胡长生又看李宝珠,意思不言而喻:包括这小孩?
关无艳走到跟前先说了:“正好,有件事要拜托你。”
说是拜托,语气却是理所当然。
胡长生摆摆手:“路上再说,你赶紧,跟我进宫一趟。”
关无艳看天:“现在?”
崔银莲疑惑:“进宫?”
展和风担忧:“因为何事?家人能否一同前往?”
李宝珠打嗝出声,摸肚肚,吃撑了。
胡长生只回答了关无艳:“现在。”
接着他将手中包袱提起:“你换一下吧。”
关无艳看他一眼,琢磨着大概不是坏事,也就不再追问,接过便进屋换去了,剩下院内几人相视无言,尴尬至极。
胡长生暗道:都怪时辰太早,不然他就翻墙敲窗了,多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