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墓兽今天也很忧郁——墨然回首【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3 23:10:48

  沈檀神情同样有些不易察觉的不自在,目光落在沾染着水渍的盏沿,难以遏制地想起昨夜那双被他吻得水光点点的温软双唇,喉结滚动了一下。指腹轻轻摩挲了下茶盏,又默默低头喝了一口,再抬头时已然恢复了平常的泰然自若:“这白茶不错。”
  他如此淡然,反倒显得她好似个不通风情的呆瓜,李药袖气得牙痒痒的。
  沈檀自以为风轻云淡打破了僵局,并酝酿好满腹柔情蜜语,刚想重温昨夜好梦。结果就眼睁睁看着偌大的心上人凭空消失,银黑小兽抖抖耳朵抻抻腿,严肃地跳到他膝头,仰头淡定道:“你发现了什么?”
  “……”沈檀手一抖,茶盏一歪,顿时洒了小镇墓兽一脑门的茶水。
  “……”短暂呆滞后小镇墓兽勃然大怒,一口狠狠叼住仓促擦拭她脑壳的手指。
  两败俱伤之下,沈檀默默擦净了李药袖最后一只胖爪,并且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摸出一罐绵羊油,将她那因为天气略有些干燥的四只肉垫挨个擦拭,好生保养了一番,这才稍稍消弭了小袖大人的熊熊怒火。
  李药袖仰着肚皮靠在沈檀腿上,一爪掐着块酥饼啃着,一爪张开五瓣梅花任由沈檀细细按摩,甩甩尾巴轻飘飘道:“你刚才说什么呢?”
  沈檀尽心尽力地捏着小镇墓兽厚实绵软的爪垫,丝毫看不出片刻前内心上天入地的巨大失落,一派平静道:“今日我在宫中转了一圈,发现新京这座皇宫看似与旧都一模一样,实则各处宫室的方位格局却都是与旧都中截然相反。”
  李药袖舔了舔嘴角的饼渣,唔了一声:“是不是因为新京地形与旧都不同,建造时才有所不同?”
  沈檀看着换了一只抬起来的胖爪嘴角微抽,对上李药袖的无辜大眼,猝不及防被可爱到一脸的他任劳任怨地按起肉垫:“普通人家建房时尚且要斟酌风水朝向,遑论天子居所。旧都皇城的每一处在数百年前建造时无一不是经过千百遍斟酌衡量才定,风水格局具是精妙卓绝。”
  李药袖听得渐渐皱起圆脸:“按照你所说的,那这座皇宫岂不是风水极差……”
  “可能不能用差来形容,”沈檀顿了顿道:“我对风水并不了解,但我想千山教那几个道士应该也已经看出了这座皇城的异样。如果我所料不差,最多明日他们应该就会想办法离开这里了。”
  李药袖一惊,刷地坐起身,结果因为用力太猛腰一闪,险些一个骨碌从栽了下去。
  幸而沈檀出手极快,一把及时捞起了滚落的小兽。忽然掌心一滞,刚才那一剎间,他感觉到掌下的触感僵硬冰冷,完全不似活物的触感。
  “我的腰,我的腰~”李药袖委屈地痛呼唤回他的出神,“快帮我揉揉。”
  沈檀迟疑不定,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那浑圆的腰部,触手柔软而富有弹性。
  他不确定地还想再试着摸摸,结果被一爪牢牢按住。
  “摸哪呢你!”李药袖瞪着核桃眼看他,咬牙道:“那是我的屁……咳咳,臀部……”
  沈檀看着浑然一体,根本无法分辨出部位的小镇墓兽,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李药袖碎碎念着“毕竟都一百多岁了,果然年纪大了腰不好了,”一边又与沈檀叨咕,“那我们是不是也要抓紧时间找到你的龙心?”
  沈檀指尖微顿,他思忖片刻后道:“我们应该还要再去一趟皇帝寝宫。”
  “啊?”李药袖扭头看他,结果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又“唉哟唉哟”地瘫成个大字,“难道就藏在皇帝寝宫里?”她望着自己油光发亮的肉垫纳闷道,“你的本体在平凉湖之下的不见渊中,为什么丢掉的龙心会在千里之外的皇帝寝宫里?”
  她看不见沈檀此的神情,自然也不知道那双总是懒散含笑的眼眸此时竟是如此得幽冷深邃,宛如不见底的寒渊,酝酿着不可知的风暴。
  他的语气却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依旧带着一点慵懒笑意:“宜早不宜迟,就明夜吧。若是顺利,或许便能与千山教他们一同离开这里。”
  李药袖被按得舒服得眯起了眼,睡意绵绵地嗷了一声,两爪无意识地在沈檀腿上轻按:“那为什么不今夜去啊?”
  沈檀看见自己腿上清晰地印出两个油乎乎的爪印,默然片刻,眼底的碎冰霎时消融。他无奈地抱起已昏昏然睡去的李药袖,目光穿过半开的窗愣看向远方巍峨的宫殿一角:“昨夜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今夜他们应该有所防备了。”
  也不知李药袖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她闭着眼在沈檀怀中懒懒翻了个身,挺起圆滚滚的肚皮,梦呓般道:“要快些呀,沈蠡,来不及了……”
  在听见最后两个字时,沈檀掌心一颤:“小袖?”
  沈蠡这个名字,是他两心照不宣的“禁忌”,好像只要不提它,所有不堪的过往记忆都能一同被埋葬在百年之前那座充满血色的祭坛上。
  三皇子沈蠡已经死在百年之前,现在的只是浪迹世间的赏金客沈檀。
  可眼前睡得憨甜的小镇墓兽无一不在时时刻刻地提醒他,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是他亲手送入祭坛的钟情之人。
  冰冷的手指忽然被抱紧,一口细牙不轻不重地咬了上去,沾了一手口水:“唔,想吃桂花糕、烤猪蹄、藕丸子……”
  沈檀:“……”
  ……
  翌日,果然如沈檀所料,怀芳小道士一早便忧心忡忡地蹲在了大门口,令李药袖意外的是,与他一同而来的竟还有法喜小和尚。
  沈檀今日没有再出宫打探,伺候着睡了一夜好觉的李药袖洗脸擦爪完毕,恢复了人身后便让喜丧娃娃请两人进了这破落小殿。
  怀芳与法喜互相鄙夷了对方一眼,小道士抢先一步与李药袖他们道:“小袖姐姐,明日大师兄便要带我们出宫了,你们最好也与我一同离开。”
  法喜小和尚虽与这小牛鼻子不对付,此时却是附和道:“昨晚方丈师父也说带我们已经见够了世面,明日我们也要走了。方丈不让我多生事端,但我还是想劝你们要不要一起走……”
  怀芳小道士对他的欲言又止很是轻蔑地哼,与李药袖大大咧咧道:“我师兄可就没想着瞒人,他已经派我和其他师兄暗中传书给了其他修士们,说了此地不宜久留,”他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摇头道,“都是财帛动人心啊,没几个人听劝的,都等着给快死的皇帝老儿续命呢。”
  他啧了一声:“给他续命,别把自己的命续进去了。”
  这一句无心之语,说得李药袖忽而心头猛地一跳。
  乌云阴霾,快要下雪的天空忽然从远处滚起一道轰隆隆的闷雷,吓得怀芳小道士一把捂住嘴,眼珠子惊慌失措地直转,含糊不清地说:“我是不是泄露天机,要被雷劈了?!”
  一声雷响,响彻四海八荒,惊得新京乃至千里之外无数人仰头看天。他们都在心中嘀咕,这腊月打雷是天降异象啊,这皇帝难道真的不行了?
  世道动乱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个太平日子,谁也不想再回到天变之初那段暗无天日,朝不保夕的时日当中。
  “打雷了。”漆黑沉闷的宫殿里响起幽幽的人声,“这好像是我从九泉之下回到人间听到的第一声雷声,都说雷乃正阳之法,果然名不虚传,刚刚响起时我这仅剩的两魂三魄被震得散淡了一瞬。”
  “那不过是条死了百年的青龙,不足为惧,”另一道苍老的声音淡淡响起,“何况它还失去了半颗心脏,奈何不了你。现在大阵初成,只待彻底吸纳了沈蠡的气运,别说一条死龙,这世间无人能动你分毫。”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死掉的龙也是龙,”年轻的男声淡淡道,“说起来,我这好弟弟明明已死了百年,连尸骨都只剩下那只断手还化成了齑粉,我当真能夺走他的气运?”他顿了顿,隐含着一丝嘲讽道,“再说了,他死的时候可还没能登基成皇帝呢。”
  “殿下现在思虑这些是否为时已晚了?”老人轻轻笑了一声,“是与不是,只待三日后,你的这位后人咽气之时自揭分晓。”
  虚影瞥了一眼龙榻上痛苦喘息的帝王,嫌恶道:“也不知道从哪里拉出来的旁支远亲,也胆敢坐在我沈家的皇位上。”
  皇帝睁着浑浊的眼睛,失神地看着上方的虚空,布满血丝的眼珠子里极快地划过一缕恨意。
  短暂的一声雷响过后,堆满乌云的天空恢复了沉寂,这令心惊胆战的怀芳小道士松了口气,拍拍胸脯道:“怪不得出门的时候二胖师兄让我今天一定要谨言慎行,吓死小道了。”
  法喜小和尚呵笑一声:“也没看你谨慎在哪里。”
  怀芳的拳头又隐隐作痒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檀出其不意开口问道:“那日你们各自的师长皆卜卦说这两日忌水,是吗?”
  两小孩一怔,齐齐点头:“是啊。”
  怀芳苦着小脸纳闷道:“我还奇怪呢,这两天我在宫里转了好几圈,也没看到有河啊溪啊的,就一条金水河还在皇城外呢。”
  沈檀沉默不语,只是眉头愈发紧皱,半晌道:“回去告诉他们,如果可以,立刻出宫吧。”
  更新啦~~~虽然有大纲但这部分写起来还是挺慢的QAQ在这部分过去的人都要重新出现啦!
  沈檀(记笔记):今天有了进步,摸到了老婆的屁股(bushi)
  小袖:……
第88章
  皇城祭阵
  怀芳与法喜两人一愣,见沈檀神色肃然,从中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安与忐忑,也不敢再赖在这里消磨时光,连忙匆匆辞别,找各自师长去了。
  索性他们本就打算离开皇宫,早一日与晚一日并无没有什么区别。
  清水寺的方丈数着佛珠,一脸高深莫测:“我师父圆通大师早先就与贫僧说过,自古以来这国师不国师的与咱们当和尚的没半分干系,那些都是长得好看的臭牛鼻子们。”他念了句阿弥陀佛,唉声叹气道,“早知如此,还不如带你们去几个土财主家里打秋……咳咳,化缘呢。”
  以胖和尚为首的一众僧人顿时一脸心有戚戚焉。
  法喜小和尚:“……”
  千山教那头,怀芳抑扬顿挫,激情澎湃地转达完沈檀的叮嘱,结果发现自家师兄们早就将行李收拾好,自己晚来一步可能就被留在宫里了……
  怀芳顿时一脸不可置信,扯着胖师兄的袖子痛心疾首道:“二胖师兄!你们好狠的心哪!怎么能忍心将师弟我一人丢在这吃人不见骨头的深宫当中!你难道没有看到那天那贵妃娘看我时如狼似虎的眼神吗?我才十几岁啊!”
  白胖道士一脸正气凛然:“乱说什么呢!师兄们会是嫌你嘴太碎人太烦,还喜欢到处惹是生非,就把你丢下悄悄走的那种人吗!”
  怀芳这回真涌出热泪了,你都说出口了还说不是!
  他们的大师兄仰头看着天色,指尖略掐了几个诀,总是冷淡的脸上罕见地显出几分不安。
  怀芳泪汪汪地凑过去:“大师兄,您算什么呢?”
  青年道士沉默须臾,强忍着胸腔里翻涌的气血,淡声道:“今日我们恐怕出不了宫。”
  他没说出口的是,不止今日,可能他们所有人都再难跨出这道宫门半步。从昨夜到现在,他所算的每一卦,都是九死一生的大凶之兆。
  不多时,果然如青年道士所言,他们在宫门前被重甲在身的禁卫所阻拦,不止他们包括清水寺甚至是那日上清宫诸人都被拦在内宫宫门之内。
  上清宫宫观的脸色难看得吓人,他抬眸看去,目之所及处皆是乌泱泱整装待发的禁卫兵马,可见对方早有准备下定决心将他们死锁在宫中!他回头看了看身后面露惶然的弟子,又看了看其他神色凝重的修士们,心下凄然又愤怒。
  他背负救命之恩,又被那人高深莫测可称得上惊世骇俗的神通蒙蔽了双眼,犯下诸多罪孽,乃至酿出这场滔天大祸。他一人死不足惜,可面对这些无辜弟子乃至被蒙骗的修士们,巨大的愤怒让他张口想将早已在这座皇城布下的陷阱和盘托出。
  可他茫然地张了半天地嘴,发现所有相干的字眼一个字也吐露不出来。冥冥之中,他好像听见那人的轻轻一笑,依旧是风轻云淡的超然和轻蔑……
  正在两方人马对峙即将起冲突时,皇帝身边的内官匆忙赶到,一见此景立刻“哎哟了一声,将已经拔出刀的禁卫首领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你们怎么当差的!这可是陛下的贵客们!仙长们慈悲为怀,不与你们计较,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骂完不服气的首领,又连忙与修士们赔笑道,“仙长们息怒息怒!这出宫自然能出的!只是您们是陛下请进宫的,没有陛下口谕,小人们倘若擅自开了宫门,回头这脑袋也就掉了哇。”
  他愁眉苦脸道:“还请仙长们联系小人们的一条贱命,稍安勿躁,聊等一日。等陛下醒了小人立刻通报,送仙长们出宫,如何?”
  话已至此,千山教与清水寺等人也不好强行破开宫门,扬长而去。说到底,现在还不到与皇帝撕破脸面的时候,皇帝是天子,天子身负紫薇帝星命格,作为修行之人,如无必要,也不愿与之对立起冲突。何况是他们先接了赏令进宫,如今也没有一个适当的理由行至半途,强行出宫。
  清水寺老和尚撩起眼皮看着那些手握长枪的金甲禁卫,长长叹了口气,双手合十:“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
  “看来他们是没有成功离开,”正给李药袖烤红薯的沈檀忽然抬头看向皇城某个方向,“若我所料没错,现在这座皇城应该只进不出了。”
  李药袖正和喜丧娃娃望眼欲穿围在炭盆边,她抬爪擦擦嘴角的口水:“啥?”
  “……”沈檀默默扒开火炭,夹出个硕大软甜的红薯,在炭盆边敲了敲灰,才将它一分为三,分给了他们。
  李药袖高举双爪欢呼一声,直接从他手里夺过红薯,埋脸进去吧唧吧唧开啃。
  正打算埋栗子进去的沈檀手一顿,蹙眉问道:“小袖,不烫吗?”
  李药袖抬起花里胡哨的那张脸,舔舔嘴角,后知后觉道:“好像,有点儿?”
  沈檀心猛地一沉,随着时间推移,在不断地修炼吐纳之下,李药袖已经逐渐恢复了五识通感,已经很难在她身上看出石胎的痕迹。他想起那一剎的生硬触感,沈檀想,那不是他的错觉,小袖她的确在在那一瞬间石化了……
  “明日我去请怀芳的师兄给你看看身上那条红线,”沈檀若无其事地将栗子埋好,又抬起她圆月般的小脸,仔细擦了擦,“看看这两日里他有没有研究个解法,总拖着也是夜长梦多。”
  李药袖仰着脸蛋唔唔应着,忽然坏心思一动,张嘴舌头一伸一卷,吸溜一下从沈檀掌心舔过。
  “……”沈檀手悬停不动,注视着朝他邪魅一笑的小镇墓兽,满腹心事莫名被她气得消减了不少,他一把扔掉帕子捏住她得意洋洋的圆脸轻轻一拉,语气沉重道,“小袖,你变坏了。”
  李药袖笑得分外猖狂:嘻嘻,我就不变成人。
  于是猖狂的小袖大人被面无表情的沈檀抱起来怼着鼻尖重重亲一口,他冷笑着搁下狠话:“没关系我喜欢的是小袖你,是不是人身无所谓,想来兽身也别有一番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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