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墓兽今天也很忧郁——墨然回首【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3 23:10:48

  他像一个看不见的幽魂,悠游自在地绕着高高地基上的几人游走,欣赏着他们的狼狈与痛苦:“至于那些修士们,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今日这场祭礼真正的主角还是你们——身负帝王命格的沈氏一脉。当然,还有我们可爱的小袖小姐。”
  被蓦然点名的李药袖蹲在自己的棺头,四爪紧绷:“是你,国师。”
  国师两字出来,雷声轰然炸开天穹之上,映得她漆黑的面容竟是一片惨白。
  青黑的长影一闪而过,沈檀无声无息地落在她身侧,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出现,只简单道:“你没死。”
  李子真终于在此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是在场唯一一个局外人,而那几个随扈早不知在什么时候跑的跑,死的死了。他一步步向外退去,远离那个血肉模糊的怪物,这一切太荒谬了。
  什么皇权富贵,什么位极人臣在这些怪物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包括他自己,都如此可笑又……渺小。
  他错了,李子真心想,他不该淌入这趟该死的浑水!
  就该任由这些怪物妖人自相残杀,最好杀得两败俱伤,一个不留!
  他小心地避开那些无处不在的黑光与闪电,连滚带爬地爬入了满地废墟之中,自以为隐秘地逃走了。
  “蝼蚁就是蝼蚁,贪生怕死,不知气节为何物。”那声音蔑然道,随之一缕黑气悄无声息地蜿蜒流向了李子真消失的方向,“这样的凡人却在这世间数不胜数,当真令人厌恶。”
  转而他仿佛才听见沈檀的声音,笑吟吟道,“本座死没死,三殿下应该是最清楚不过了。您的那把匕首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我的心脏,就像我当初剖开那条青龙时一样。哦,还是不太一样的……”
  他仔细想了想:“你先是一刀割断了我的喉咙,又将我的心脏绞碎。那种彻骨之痛,直到百年之后的现在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一丝不漏。”
  在听到青龙二字时沈檀的金眸闪烁了一下,他此刻的面容妖异不似凡人,青色龙鳞犹如水波流动在脸颊颈侧,原本暗沉的金眸煌煌有如明日,令人不可直视。
  他身上属于人的那部分变得十分淡薄,好似完全与青龙融为一体,抹杀掉了属于沈檀……应该说是沈蠡的那部分存在。
  李药袖焦虑地互相踩了踩爪子,一时分辨不出到底是突然出现的“国师”,还是这样的沈檀令她更不安。
  直到沈檀忽然开口,却不是理睬装神弄鬼的国师,而是问她:“为什么要毁掉尸……你的身体?”
  李药袖沉默了,因为他的语气不是质问也不是不解,而是单纯的……委屈。
  对,委屈!李药袖揣着爪茫然抬头,对上沈檀耀眼的金眸,只是那双金眸暗含一丝淡而不散,恰到好处能让她品出来的委屈……
  “……”李药袖想起来了,他附身的这具青龙当年与这国师斗法的时候把脑子也斗坏了,只是这段时日沈檀表现得太过正常,以至于忘了他曾经一口一个“本尊”一口一个“你这女人”的辉煌历史。
  现在,他彻底融合了剩下的这半颗心脏,很明显再次被青龙本性影响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不过,悄悄地说,李药袖私心里以为他在沈蠡时期就有一点若有还无的茶气。
  尤其是在某个世家公子试图邀请她去参加寿宴,并写了一封长长的请帖诸如之类的事时,身为三皇子的沈蠡自然不会像寻常人一样吃醋捏酸,但是他会在知道这件事后会不动声色地流落一点失落,与她道:“今日我特意向博士告假来陪小袖学画,既然小袖有事那自然以你为先,待明日我向博士请罪再来。”
  李药袖哪受得住他这副架势啊,当场便推脱了请帖,兴致勃勃地与他鬼画符了一下午。
  眼下不是回忆的好时候,李药袖强行将自己拉了回来,她眼神复杂地看了沈檀一眼,语重心长道:“都一百多年前的身体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这坏心眼的狗东西下了什么咒术或者蛊虫之类的。你看你们老沈家这一百年里受的折磨还不够值得警惕和防范吗?!”
  沈檀:“……”
  虽然有点道理,但是亲眼看着心上人在自己眼前灰飞烟灭,还是被她本人一爪拍散,实在给他留下的震撼和阴影太大了。
  一想到那张熟悉的面容再次消失在眼前,厚实寒霜从他脚底一路凝结将整个棺材都冻成了冰棺,堪堪停在了惊悚地瞪圆眼睛的李药袖爪前。
  李药袖:“……”
  “你们……”空灵虚无的声音不知怎的突然多出了一丝阴恻恻,“没想到,当日三殿下您将小袖小姐亲手送上祭坛,之后两位之间居然没有生出间隙,仍旧感情甚笃,当真令人艳羡啊。”
  他嘴上说着艳羡,语气里却绝非如此,只有恶意满满的嘲讽。
  云层中响起一声怒啸,天幕被一道宽达百丈,长不见底的电光横切成两半,沈檀眸底尽是厌憎:“白如烬,你只会躲起来故弄玄虚吗?滚出来!”
  雷电直击向废墟中的某个地方,一方弧形黑障凌空而起,生生抵挡住了落下的电光,一道半透明的人影从乱石中缓步走出,道袍飘飘,仙气袅袅,与李药袖记忆中的模样分毫不差。
  龙椅上气息奄奄的血人在看见他时,双眼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如有可能,李药袖毫不怀疑他会将眼前这人扒皮抽骨,生食血肉。
  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国师,如果还能称这人为国师的话,与这个世界是格格不入的存在。
  在百年之前,他已能呼风唤雨,展现出种种近乎神迹的术法。否则当时沈蠡他爹也不会头脑发昏,全听他摆布。
  那半实半虚的人影淡然踏过满地断梁片瓦,路过沈祈时脚步略顿了顿,怜悯垂眸:“真是可怜啊,一开始就是被自己父亲献祭的弃子,到现在也是条丧家之犬。沈氏皇权迭代这么久,你应该是最可怜的一个太子吧?”
  此言一出,沈祈那两颗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几乎要掉出眼眶,他伸出扭曲歪折的手臂试图抓住他的脚踝。
  国师宽大袖袍在他指尖一闪而过,他淡淡道:“不过即便如此,你到底曾经是这天下的储君,也不枉我费了点心思将你的魂魄从九幽地狱中召回。”他轻轻瞥了一瞥,从沈祈身上径自走过,“是我想法过于天真了,曾经的储君也只是曾经而已,终究比不上正统的帝星。我说得对吗,三殿下?”
  他面向沈蠡与李药袖微微一笑,眉目柔和,周身散发着神性的淡淡光辉,与平地而起的万丈黑光形成极为强烈的反差:“说是三殿下也不全然,你既能一口叫出本座的真名。可见也传承了青龙的某些记忆。看来我与青龙之间的宿怨,今日一定要在你我之间作出个了断了。”
  更新啦~今天周日想休息一下,另外这段剧情要一口气写的话会很长,我写不完(悲伤.JPG)就选在这里断了……国师出现后,我们李老爹还会远吗?嘻嘻。
  国师:虽然过了九十章我才出现,但我一出现就是绝对大反派呢!只是……出现在这两人面前时怎么感觉好像是路过的狗被踹了一脚,点烟。
第93章
  皇陵现世
  “白如烬,你本就因修罗道逆天而行,在渡劫飞升之际被彼间天道降下天罚。你不知悔改,妄图撕裂界碑逃到此间时被彭蠡龙君所阻碍,但界碑已裂,你两同时堕入此间。”
  沈檀字字如刀,声音低沉却在狂暴的雷电中清晰地传入这法阵中每个人耳中,令慌乱的修士们脚下一顿,茫然地看向雷电与黑光交织包围的中心处。
  “你与彭蠡龙君同时身受重伤,你仗着仅剩的那点修为蒙骗了当时的皇帝,也就是一百多年前的哀帝,建造皇陵,布置禁阵,强行引来异星坠世,强行改变此间世界的运道。”
  随着时间流逝,地底的黑光逐渐连成漫天黑幕,一点点吞噬消耗尽了雷光,沈檀仍是不疾不徐地淡声问道,“如此倒行逆施,改写天命,你就不怕再次引来天罚吗?这一次,你应该没有余力再撕裂界碑,逃到其他地方了吧?”
  国师半浮在空中,拢着宽大的袍袖饶有兴致地听着沈檀的陈述:“看来我这宿敌确实是魂飞魄散了,只有在临死之际,它们龙族才会将所有记忆与法力倾尽传承给下一代。”
  他感慨万分道,“没想到,斗了一辈子他居然就这么默默无闻地消散在了这片天地间,也不知道它是否会怀念再不能回去的故土?”
  他似是惋惜地叹息一声:“至于你说的,”他低头漠然俯视沈檀与李药袖,犹如睥睨蝼蚁,“这世间之前本就灵气干涸,天道亦是沉睡已久。否则我怎会轻易地唤醒灵脉,复苏灵气?说起来你们应该感谢我,不是我,你们乃至这世间所有修士终其一生都只是碌碌无为,朝生暮死的蜉蝣罢了!”
  他白如烬潜心问道上千年,明明向他传道受业的师尊在他启蒙说过,世间大道三千,只要持之以恒地走下去,每一条都可叩启仙门,飞升得道。那为何他所修的修罗道便不可成仙?!
  且看那些剑修天天斩妖除魔,不也是满手鲜血,剑下亡魂无数?天道贵生,众生平等,妖魔的性命便不是性命了?就比那些庸庸碌碌的凡人轻贱卑微吗?
  何况他每次入世修行,都是战火纷飞,生灵涂炭之时,既然两国交战,凡人之间彼此自相残杀都要死那么多人,他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白如烬却未料到,他明明已熬过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甚至已看见迎他飞升的仙使捧花踏云而下了,祥云腾腾的天幕眨眼被乌云遮盖,象征着天罚的雷声轰然响起。
  天雷再至,只是这次的天雷不再保留任何天道对求仙者的怜悯仁慈,一道道的天雷已摧枯拉朽之势当头落下。
  仅须臾间便将他劈得几乎灵台崩毁,尸骨无存。
  那一刻,震怒、不解和即将面对死亡的恐惧燃烧了他所有的理智,他想也未想便向天横出一剑,挡下滚滚惊雷。
  所有混乱的想法在这一瞬间奇异地沉淀下来,白如烬冷静无比地想,既然此间不容我,那我便弃此间而去。
  三千世界,总有一个能容得下他得证大道。
  面对更为盛怒的天雷,白如烬冷笑一声,自爆金丹释放出了这千年来所屠戮的无数亡魂,一时间鬼气与怨气充斥天地之间,甚至引动九幽之下黄泉中的万千亡灵哀嚎呼应。
  人界、修真界乃至仙界皆被这冲天鬼气所惊动,其中以人界首当其冲,眨眼间厉鬼横行,白骨遍野,无数凡人被卷入浓浓鬼气之中。轻者魂魄受惊,日夜难安;若遇到穷凶极恶的厉鬼,那便是连人带魂都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天道震怒,遣下执掌正阳雷法的彭蠡龙君诛灭借着鬼气掩藏行迹的白如烬。
  彭蠡龙君找到他时,自爆金丹的他其实离身死道消也只有一步之遥,正因如此龙君一时大意,竟被濒死的他狠狠反咬一口,击碎逆鳞。
  此时界碑已裂,两人同时卷入撕裂空间的洪荒之流!
  “这之后嘛~”白如烬了无趣味地理了理自己飘逸的袍袖,“三殿下应该也知道了,落入此间的彭蠡龙君身受重伤,蛰伏在平凉湖底。但他杀我之心从未停歇过,尤其是在我唤醒灵脉之后,心怀慈悲的龙君似乎更加坚定地想要铲除我了。所以,只要放出一星半点我的行踪,便能轻而易举地将它引诱到新京当中。”
  他向沈檀微微一笑:“这世间的缘分大抵都如此奇妙,为了延续你们沈家的江山,彭蠡龙君断角剖心,被封印在这皇宫底下百年之久。而你作为百年前沈家最为正统的嫡系血脉在死后魂魄被吸入法阵之际,阴差阳错附身到了垂死的彭蠡龙君身上。”
  说着他微微皱起眉,很是诚挚地问沈檀:“我说了这么多废话,是在拖延时间。三殿下您难道也是吗?”
  沈檀坦然承认:“是啊。”
  电光火石之间,青黑长枪如长龙出云,咆哮着从国师背后破开黑光,犹如利矢笔直地刺入国师后心。
  半虚半实的人影猝然喷出一口鲜血,他含笑的面容冷淡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发现这是我本体的?”
  沈檀听也未听,在短短的时间内他强行融合了青龙剩下的半颗心脏,此时的他处于一种极度不稳定的状态,连同身形也如国师一般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他昂起金眸,漠然抬手,青黑长枪重新落入他手中,闪身如电,一枪再度凌空而至,朝着白如烬当头劈下!
  白如烬的身影在被长枪贯穿之时淡薄了许多,此时也不知是不是太过虚弱,竟是躲也未躲,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笑意:“本座杀伐天下之时,你恐怕还只是这世间一粒沙尘!”
  枪尖落下剎那,竟生生被他一手攥住,淡漠含笑的眼底此时尽是冰冷寒光:“竖子受死!”
  “喀嚓”长枪折断,一柄薄如蝉翼的黑刃从他掌间猝然滑出,横切向沈檀腰腹!
  “你废话真挺……”一个黝黑的脑袋恰在此时从沈檀怀中冒出,圆鼓鼓的脑壳直直撞上了黑刃,嘭地一声巨响,直接将李药袖剩下的话撞没了影。
  已被暴怒的青龙遗念所控制的沈檀身形一滞,金黄璀璨的竖瞳轻轻一抖,他似恢复了片刻神智,怒喝道:“李药袖!”
  李药袖两眼转圈地捂住生疼的脑壳,宛如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摆摆,向后呱唧一下倒在了沈檀怀中:“好晕,我好晕。”
  沈檀:“……”
  白如烬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本命剑竟被这只由自己亲手炼化出的镇墓兽一击震碎,来不及勃然大怒,断枪已携雷霆而至!
  若说曾是宗师的白如烬最为憎恶什么,无疑是执掌雷法,天克修罗道的彭蠡龙君。穿梭两个世界,没想到竟会再次被这同样一柄长枪逼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彭蠡龙君,即便身死道消,你也阴魂不散哪。
  白如烬避无可避,硬生生地被断裂的枪尖贯穿肩头,带起一簇飞溅的血花,凌空倒飞数十丈。
  电光由他的伤口深入四肢百骸,带着青龙的怨念凶厉地席卷过他的四肢百骸,白如烬的身影一时淡得近乎透明了。
  李药袖捂住被震得仍旧嗡嗡响的脑袋,两眼冒着金星顽强地再次从沈檀怀中探出头:“他,他他死了吗?我眼前好多星星在飞,看不清……”
  “……”沈檀垂下无机质的双眸,似是听懂了她的话又似是没听懂,他沉思片刻,伸出根手指强势地不容抗拒地一指将她戳回了怀中,冷冷道,“睡觉。”
  “……”头晕目眩的李药袖轻而易举地被戳倒在怀,她大怒地一口咬住他的手指,这狗男人在发什么疯!这是睡觉的时候吗!她能睡得着吗!
  沈檀冷冷盯着这只不知死活,胆敢咬他的小小妖兽……
  请嗤一声,收回手指,罢了,眼下杀气为重,不与这小妖计较。
  他手提断枪,一步步踩过断梁碎瓦,朝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白如烬走去。
  一只干枯的手臂突然横在他面前,嘶嘶的声音轻到几不可闻,暴突的眼珠子死死盯着他,塌陷的嘴唇一直不停蠕动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沈檀与他对视一剎,似是没看到他般漠然提步跨过那根只蒙着一层薄皮的胳膊。
  沈祈颓然地倒在地上,无神的双眼看着青年沉默挺拔的背影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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