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微——驰驰响当当【完结】
时间:2024-02-23 23:14:51

  周止安盯着她,那里涌动着一种深切的,她无法完全厘清的情绪。
  他说:“你想要我搬回去吗?”
  听到他说“你想要”,闻又微甚至有些无措:“我希望你能完整地度过自己的研究生生活。东西不需要全搬,你本来就两边都ᴶˢᴳ住,拣要紧的带就好。”
  她道:“如果那个讲座是你不想去的,比如无聊啦,不想给老师打白工啦,我觉得都可以。可是……不该是因为这个。我不在意讲座,我在意你在切割自己。你听过那句家乡话吗?一颗心不能挂两头。每一段经历都很珍贵,我不希望你有一天想起来觉得这几年过得拉扯,总在艰难地保持平衡。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呢?”
  他看上去已经接受了这个决定,只是很平静地问:“那你会好好照顾自己吗?”
  闻又微笑起来:“如果回来得晚,冲个战斗澡就睡。没时间做饭就吃外卖。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活法。”
  周止安垂眼,一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手捉住她一根手指小幅度来回摩挲,不说话。
  闻又微:“我不觉得这是一份完美的工作,但我现在很喜欢在其中能得到的东西。被挤占掉的时间,是我自己选择的代价。把它转嫁给你,不算解决方式。”
  她努力用更多肢体的接触去消弭周止安的不安。周止安终于被她细密的亲吻弄到不可抑制地小声笑起来,闻又微脑袋抵着他的脑袋,声音轻而软:“我喜欢自己在你这里的优先级,但更希望我们都能轻松一点。就算不能每天见面,很多事也不会变的,对不对?”
  那天他们相拥而眠,周止安将她圈得很紧,高半度的体温使他变成一个热源,闻又微背后渗出薄薄一层汗,努力了一下还是没睡着。
  她终于轻轻把周止安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拿开,蹑手蹑脚下床。周止安听到动静睁开眼,望向她的表情无辜夹杂幽怨。闻又微马上声明:“没说不行,我开个空调。”
  她拿到遥控器,将房间里的冷气打到充足,然后躲进被子里,结实地抱住周止安。
  “高兴了?”
  “嗯。”
  他毫不掩饰,让闻又微忍不住要笑:“你好奇怪,像到了易感期ABO 文学中的一种设定,指 alpha(人类的一种)到了特定生理周期,非常需要伴侣的抚慰。需要信息素。”
  “那是什么?”
  “当我没提,你可别去搜。”
  “记住了,明天就去搜。”
  “哈哈哈,你好烦。”
  就如同年轻的闻又微不懂人生有高低这回事,她也不能理解周止安深重的不安来自何处。她对世界的感觉太安全了,不怕自己去任何地方,也不担心与任何人短暂分离。
  那一年陆续发生很多事。她在陈述团队找到自己的位置,徐明章在她生日时送了她一辆车。叮嘱如果出差从车站回来最好自己开车,不要晚上打车。
  周止安更多在学校住,闻又微做到了有空就开车去学校找他。那样过了一段时间,一切看起来又很好了,比从前还要柔情蜜意。她自己也觉得很神奇,有些品质必须在跟人相处的过程中习得,她学会安静听人说话,学会更柔和的表达。
  那天她跟周止安说好在家一起做饭,两人兴致勃勃去买了食材。结果洗菜时一个电话过来,陈述叫她去公司开会。
  闻又微问能不能线上,陈述驳回:“不不不,过来见个客户,他们老板今天在,你要认认人。”
  闻又微看向周止安,他说没关系,他在家做饭,等她回来可以吃。闻又微匆匆抓起外套出了门。
  好容易这边应酬完,闻又微带着终于解放的心给周止安发消息,说出公司了,十分钟到家。
  陈述车开过来,说捎她一段儿,闻又微当然说好。然后跟陈述在车上聊了起来,两人一碰就觉得还有很多事儿可做。她没忘记捎带发条消息告诉周止安“要再等会儿”,等她说完下车发现周止安已经在楼下。
  “你等很久了吗?”她跑过去。
  “没有。”
  闻又微看着刚开走的车:“那个就是陈述。”
  周止安平静指出:“他看起来不是很老。”
  闻又微拳头轻轻抵在他肩膀,笑道:“什么呀,互联网有真老头吗?”
  吃饭时她说起:“突发情况,我明天得去一趟西安。”
  “跟陈述?”
  “对,两个人。”
  周止安的表情微滞。
  她捏周止安的脸:“你不对劲。”
  周止安:“能有别人或者……”他开了个头,没有说下去。闻又微是个边界非常明确的人,有些事他知道自己不该开口。
  闻又微好像懂了他的介意,有点好笑地说:“你怎么回事?陈老板跟我,是互为工具人的关系。”
  “你很欣赏他。”
  “谈不上方方面面欣赏,但作为领导他很有能力。”闻又微给他倒上气泡水,“好啦,他不重要。跟我说说你在学校里的事吧。”
  那天周止安表现得很粘人,抱住她之后,闷不做声咬上她的锁骨。跟闻又微不同,他的牙齿始终不肯真的落下去,只有唇舌反复试探,看上去即便为发泄情绪也是和风细雨。
  第二天要出差,闻又微醒得很早,她起身时,被他一把扣住了腰。他看向闻又微,眼里有固执的光芒。
  “我要出差。”她说。
  “又要几天看不见了。”周止安的声音发闷。
  闻又微笑着用脑袋去顶他的脑袋:“幼稚行为。”
  周止安没有放开,闻又微静静回看他:“你要松开我了,宝贝。”
  周止安拿开了手。
  闻又微含一点纵容的笑:“我会想你的。”
  她去镜子前穿衣服,一粒粒把扣子扣好,回来在周止安唇上咬了一口以示薄惩,听到他吃痛的声音,然后道:“下次不准把印儿留在那儿。”
  有时候她会想,是不是刚搬来这里的那段时间他们过于亲密,那种相处会把人惯坏。她当然也觉得那是很好的,他们喜欢对方,愿意粘在一起,几乎像一个人,可她能十分平顺地接受自己走进另一个阶段。毕竟人最终只能作为个体去成长。
  她可以想象是因为两人状态的不对齐使他担忧,却不明白为什么这份不安如此深重。
  出差途中,她向陈述去问,如何保持工作和家庭的平衡,陈述似乎对这个问题相当惊讶,还有一丝微妙的,不耐烦。
  他说:“你这么年轻,要考虑平衡什么家庭?”
  闻又微:“年轻也有家庭嘛,我来取取经。”
  陈述哼笑一声,目光看向远处:“不找平衡。”
  “啊?”
  “还是我跟你讲的那句话,大部分人的精力根本不足以让他们面面俱到,你想好自己要什么就行了,没必要分散那个精力。”
  闻又微觉得他在信口开河:“那你家里怎么办?”
  “都我老婆管,我只负责打钱回去。”
  他的态度理所应当到让闻又微觉得离谱:“可是……一年也不回去几次,不想他们?小孩还认识你吗?”
  陈述乐了:“我要他认识我干嘛呢,养孩子又没有工作有成就感。等他长大了我给他房子买好钱存好,就算尽到父母的责任了。还指望他给我养老不成?真要养老得看护工。”
  闻又微表情管理了一番才没在他面前皱紧眉头,她尽可能委婉:“相处了才会有感情,是离太远也见面太少了吧?”
  陈述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好笑:“那你觉得能怎么解决呢?我没事多回去几趟?哎我问你啊,Work-life Balance,是写在纸面的公司文化吧?你的工作是我布置的,你能不能 balance 我还不清楚么?我们的大目标是公司定的,能不能 balance 你觉得公司清楚么?”
  闻又微无言以对。
  陈述笑:“选一个就得放一个。纠结这个说明你没看清楚,也没想明白。”
  闻又微简直想用脑袋去撞前面座椅的椅背,但上司面前这不合适,于是她只是保持了沉默。
  过了半晌陈述问:“怎么,家里不支持你的工作?”
  “那没有,”她说,“就是……我纯属好奇,算我是师母吧,对你天天不着家没意见吗?”
  陈述:“证都领了怕什么。我按时打钱,她照顾家里。我要是过劳没了,她们下辈子生活也不愁。”
  陈述表情终于柔和了些许,染上一点稀薄的人味:“我老婆,很好。有些事兼顾不了没办法,不过天塌下来她还是我老婆,这就行了。”
  “……”闻又微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心里只转悠一个念头——人,复杂的人。
  她习惯于用看“圆”的眼光去看人,总觉得一个面做得好的人其他方面也应该很厉害,但她意识到陈述有一点说的是对的,普通人的心力有上限,没有人真的过着每一面都很好的适宜生活,一面做到极致的人,其他事也可能都处理得破破烂烂。思及此,她几乎要当场原谅一下自己最近给周止安带来的不安全感。
  飞机进入平流层,她转头向窗外,看见一片空阔的蓝。
  陈述那一句“领了证怕什么”使她印象深刻……她忽然在想,周止安,想过这件事吗ᴶˢᴳ?
  这是一个关于如何证明我爱你的命题。如何证明我始终会爱你,证明即便我们不能时时刻刻相逢,即便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我也会爱你?
  可言辞能够被矫饰,说出来的不算。行为又不代表永恒,今天做到的明天可能就变了。那该如何证明我爱你呢?
  结婚,会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第37章 我只觉得是承诺
  出差回去后不久得到消息,是闻又微的爷爷去世。她对徐家感情淡泊,但有徐明章这层血缘关系在,闻小小叮嘱她面上该做的要做到。周止安请了假陪她一起。闻又微无数次跟他一起乘坐各种交通工具,动车窗外是快速掠过的夜景,身边是相处多年的恋人,她凑过去,以八卦的口吻:“周止安,我发现了一件事。”
  “嗯?”
  “你送我的戒指,可都不便宜。”
  周止安瞳孔放大一瞬。闻又微目睹他这样表情,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也不等他回答,靠在他肩头闭上眼睛。
  老人过世,有很多需要忙,闻又微被安排去招待上门来的亲戚,周止安跟在她身后。
  有亲戚早知他们的恋爱关系,见到他俩站在一起,寒暄时问什么时候结婚。周止安脸上挂着笑,不知道该怎么说,闻又微歪了歪头,笑道:“快了。”
  她用余光瞥见周止安一顿,好似整个人瞬间被击中,被定了身。闻又微心情陡然复杂起来,又很快被扔进另一种更加饱胀的使心脏发酸发软的情绪里。
  周止安的手就垂在她手边,她悄悄伸手握住他手腕,稍稍用力。先笑眯眯送走亲戚。
  终于到了只有两人的时候,周止安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你刚刚说……”
  闻又微告诉自己,哪怕只看这一刻周止安的表情,她也认为自己的决定正确。
  闻又微睁大眼睛,有意拖着语速:“刚刚说什么?”
  “你说快了。”他一字一句非常笃定,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眼睛:“是什么,是什么意思?”
  最后两个字的声线不稳,闻又微看到他同样微微颤抖的睫毛。她忽然没有了继续观赏这份诧异的意愿,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忧伤的爱怜。她迈步过去,两人距离极近,闻又微的心也跳得快起来。这句话说出去好像就不能回头了,可是她想,我该说的,是不是?
  命运没有回答她,她只能自己问自己。如果想使这段关系变得圆满,是否这就是答案。
  于是她开口了:“你愿意吗?”
  言毕,她第一次在周止安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他的眼睛因为覆盖了水泽而显得亮晶晶,突然降临的喜悦使他无措像个孩童。而后他久久凝视闻又微,又低低笑起来:“我怎么可能不愿意。”
  “你想要一个家庭,对不对?”
  “和你一起。”
  “想要孩子吗?”
  “看你。”
  闻又微对他笑:“你好像傻子啊周止安。”
  周止安也冲着她笑,两人此刻看起来都不聪明,他在跟闻又微这样笑了许久之后忽然握紧那双手:“你真的愿意吗?为什么会……”
  闻又微罕见地语无伦次起来:“我,我想可能,我没有办法完全想清楚再跟你说。万一,头脑一热是个好选择呢。我不知道人生的下一个阶段会怎么样,但总归……跟你一起,应该都会找到解决办法的吧。”
  她对上周止安的时候,占上风居多,没有哪一次面红耳赤至此。她深呼吸给自己打气:“不就是一个承诺嘛,对不对?你看,我不害怕给你一个承诺。哎,说点什么吧,怎么变成像是我跟你求婚?”
  周止安:“我又晚了一步。”
  闻又微伸出自己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那是他曾经送过的戒指之一:“现在可以跟我说,为什么要送戒指了吧?”
  周止安红着脸,眼尾都染上绯色。
  她想,他真可爱,睫毛抖抖的样子,好像一只小鸟抖落羽毛上的水珠。
  “我……”
  闻又微目光宁定:“这是你先开口的机会哦。”
  他的喉结动了动:“可是……我想你有选择的自由。”
  双方都很清楚,这件事只会有一个指向圆满的答案。如果他开口,她答应了,一切都好。如果不答应呢,开了口就不能回头。她也许很难拒绝,可他希望她说愿意的时候没有勉强。
  “所以你每次编个理由给我,送我戒指?”闻又微自己说出口都会觉得微麻,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
  “不是编的理由,它们都很有意义。”他咬了咬牙,终于开口,“是每一个,我想问你,可不可以跟我结婚的瞬间。”
  闻又微原想尽可能轻松地去说这件事,就像她期待的那样,让这件事变得稀松平常,不要看起来伤筋动骨,好像会把现有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可是周止安说完那一句的时候,她感觉到温热的眼泪流经自己的脸。她明明已经猜到了,她也不悲伤,是眼泪自己跑出来。
  闻又微拥抱周止安,被一种轻飘飘的快乐包裹。
  他们承诺了要永远在一起。那一刻好像回到十七岁那一年的夏天,周止安说“好”,然后拉着她的手放进大衣口袋。
  原来答案就这么简单吗?她甚至有些诧异于这份轻松。
  徐明章得知后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说:“真好啊,你怎么自己想通的?家里没人敢跟你开口,你那样性格。”
  闻又微眉毛挑得老高:“怎么了?我性格哪里不好,我性格像我妈。妈!爸爸骂你。”
  闻小小走进来,徐明章立正站好:“中午吃什么?我去做饭。”他说完麻利开溜。
  闻小小伸手摸她的头发:“这么突然,你想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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