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春日——小格【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3 23:18:00

  门后春日
  作者:小格
  豆瓣阅读VIP2023.8.10完结
  字数246,302阅读341,848加入书架2,813推荐票15,795
  简介:
  靠海的城市,好像故事总会很多;
  静谧深沉的夜晚,好像心事总会很多;
  三十上下的年纪,不愿小心翼翼,又不敢赴汤蹈火,站在这样或那样之间,要做很多进与退的决断。
  内容标签:言情小说现代言情治愈家庭温情职场我们的生活熟男熟女
第1章 一晚风习习的夜1
  若没有记错,这是嘉图第四次见到那个男人。
  第一次还是在春节那会儿,初五或者初六,年味还未散去,但上班族们已经开始焦躁长假近尾声。她聚餐晚归,老小区的声控灯也像这历经长久岁月的房子,亮一时便打起盹,要费好大力气才能将它再度唤醒。嘉图住五层,只因进楼时多回两条消息耽误那么一刻,还未到四层灯已经灭了。她照例咳嗽一声,大概聚会唱歌吼哑了嗓子,楼道仍一片漆黑。于是大力跺上一脚,因为正踩在台阶上,灯亮的同时脚底一滑,继而左臂便被拉住——她感受到了他的力量,看到他的脸,也听到他轻声说一句,“小心。”
  对方放开手,嘉图道声谢谢,第一面便这样匆匆结束。
  事实上,似乎后面数次相遇比这还要匆忙——楼梯间或楼道口,一上一下,一进一出,未曾打过招呼,毕竟算不得认识;也没有眼神相遇,他总是低着头,步履飞快。
  而嘉图之所以印象深刻并不全然因第一面对方出手相帮。某次她下班回来,亲眼见他将两袋水果放在 401 门口,而再次下楼取快递时,那些昂贵的水果便原封不动出现在垃圾桶旁边,被拒收的姿态一目了然。嘉图那天问母亲,楼下 401 是不是又换人了?
  旧城区的老房子,一层只有门对门两户。住得久了楼上楼下皆熟识,平日打照面亦是李叔张姨地叫着。401 房主搬走几年,偶有租客,待一阵子便又换了人。嘉图一辈懒于邻里社交,这等信息源还得靠老将出马。
  “听说卖了。住得是个姑娘,在三院做护士。”
  “年轻人买咱们小区?”
  “咱小区怎么了,比新楼便宜,出门菜市场。治安也好啊,白天不在家一堆闲人给你瞅着,小偷都不敢来。”李女士振振有词。
  嘉图朝母亲乐,“现在哪儿还有小偷,现金都不用了。”
  “啧。你是没穷到一定份儿上,走投无路动了邪念的,吃的喝的都偷。”
  想到这里,嘉图快步上楼。果不其然,401 门口放着一箱牛奶。驻足沉思的功夫,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过头,视野里多了一张略显疲惫的年轻女子的脸。
  “嗨你好。”嘉图稍有些尴尬地扬扬手,预备解释自己这般停留别人家门口的行为。
  对方视线先是扫过牛奶箱,不经意地蹙了蹙眉,随后很快看向嘉图,笑说“你好,是楼上李阿姨的女儿吧?”
  “嗯。”嘉图点头。
  “你和你妈妈长得真像,姐妹似的。”
  “这话下回得当她面再说一次。”嘉图也笑,让开路顿了顿道,“听我妈说起过你新搬来,一直没碰上面。”
  “也不算新,住过来都半年多了。”大概着实疲累,对方打个哈欠,继而再次笑笑“我是护士,三班倒,平时也不爱出门,就想在家睡觉。”
  “完全理解,你快休息吧。”嘉图上一级台阶,“哦,我叫嘉图。”
  “名字真好听。我叫……”对方张张嘴,又说道,“我姓冯,应该比你大几岁。你叫我冯姐就行。”
  嘉图答声“好“,向上走几步,转过身,见对方提着牛奶箱欲下楼,当即喊一声,“那个,冯姐。”
  四目相对,一个犹豫,一个不解。
  犹豫的人开口,“我刚才看……牛奶箱的封口开过,里面好像有东西。”嘉图说完这句,抿抿嘴,快步跑上楼,刻意用了些力气关上家门。
  没法说更多了——她无法告诉她自己一刻钟前在小区口碰到过送东西的男人,无法说知道这次的牛奶会和水果一样被扔掉,无法说已经看到里面的东西是个信封,更无法说猜到信封里面装的是钱。
  人与人之间要留得边界。
  母亲正在洗菜,听得动静训一句,“小点劲儿关门,整天毛毛躁躁。”
  “老李,”嘉图蹬掉球鞋,直奔厨房,“楼下,就 401 的冯姐……”
  “哎呦行啊,你现在比我强了,连人家姓什么都知道。”
  “抬举我了不是,姜还得老的辣。”嘉图顺着话问下去,“您还知道她别的事儿吗?”
  “别的?”
  “就比如……有没有结婚啊,前夫是不是有问题啊,或者人身安全方面……”
  “什么乱七八糟的。”李妈抄起洗菜盆,故意大力将水甩两下,“统共没聊过几回天,还能把人祖宗八代查了。”
  “喔。”嘉图蹭蹭脸上的水珠,极为有眼力地开始洗手,准备扒蒜。
  目前这事儿按她分析有两种走向,一是热烈追求者,毕竟那男人看上去和冯姐年纪相当,郎有情女无意;二是变态跟踪狂,手段用尽连翻轰炸,假真心之名行骚扰之实。前者倒无须留意,偌大都市你爱我我爱他的剧情每天都在上演;而后者则想来可怕,邻里间处着,关键时刻是一定要搭把手的。
  嘉图不敢贸然断定,算下来实打实的接触只有初见那次,直觉告诉她那家伙不似坏人。可谁敢打包票变态就不会帮助人,电影里的杀人魔还会救流浪猫呢——
  之后将那些可怜的小猫一一杀之练手。
  “我的妈呀。”念头到这儿,嘉图一身鸡皮疙瘩。
  “叫你妈干嘛?”李妈夺过她手中扒好的蒜瓣,刀背一拍,咔咔几下切成碎末。
  嘉图“啧啧”两声。
  “小冯啊,估摸没结婚。”李妈重拾话题,“搬过来没见家里有个男的出入,而且碰上几回我看她买的都是速食,结了婚哪有常年不起火的。再者她也就三十二还是三十三,说过一回,现在这岁数哪像过去似的,不结婚没对象都常态。”
  “父母呢 ?不是本地的?”
  “是,说家在港城区。港城到三院一来一回仨小时打不住,他们医护本来就够忙的,哪禁得住这折腾。”
  “也对。”嘉图听到电话响,擦干手,划开屏幕。
  是静伊发来的消息——你这两天跟蒋数联系没 ?
  嘉图回过去——没。怎么了?
  静伊直接打来电话,开门见山,“我前天车有点问题,想让他帮着看看,他说自个儿有事让送店里。今天送过去,杨师傅说从前天就没见他人。刚打电话也没接。”
  “他能出什么事儿,去哪儿浪了吧。”
  “不太对。”静伊一针见血,“他多久没发朋友圈了?”
  经这番提醒,嘉图才回过味来,“还真是。”
  蒋数是朋友圈大王,卖惨求生意的、平日瞎扯淡的、励志心灵鸡汤的、迎财神送水逆的,这家伙朋友圈可谓百无禁忌,最高纪录一天发过十条,烦得嘉图当场屏蔽他半个月。
  之所以放出来——蒋数要抢限时健身打折券,差一个赞——朋友么,绝绝要用到刀刃上。
  嘉图说道,“先别放,我问问我妈。”
  手机离耳朵远些,她朝向正炒菜的李女士,“妈,桂姨这几天提过蒋数吗?伊伊说联系不上。”
  这层关系大致要追溯到至少二十多年前——简而言之,蒋家原先住她家对门,双方父母自他们出生前便已建立起坚固联系。放暑假一起上山挖野菜,逢年过节操持个麻将局,说说不省心的小姑子再聊聊单位里的糟心事儿,白驹过隙,岁月流转,到前年老李光荣从会计岗位退休,再到今年年初被特聘到蒋数母亲曲月桂女士的汽车配件厂当财务顾问,若用时间去衡量关系的深度,嘉图他们必须甘拜下风。
  “那什么,”李妈关了抽油烟机,从橱柜里拿出餐盘,端起锅却又放下,这才半转过身,“你桂姨和蒋叔昨天离了。”
  “啊?”嘉图张大嘴巴,可很快缓缓闭上,“喔,还是有点突然。”
  还是,有点,这些前缀已在不经意间表达了内心感受。
  蒋数父母不合早不是一天两天,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初中,数不清多少次门被敲响,桂姨将男孩托付过来——李姐,我和他爸有点事儿,让小数和嘉图一起写作业吧。
  那些日子里,他们听到过唇枪舌战的争吵,听到过盘碗破碎的声音,也听到过“砰”地摔门而出。后来嘉图会想,蒋数这话痨体质是不是自那时养成,他要一直说话,一直一直说话才能让自己也让其他人不注意到门外的声音,而这,似乎是“孩子”唯一可以做到的事。
  就,对付着过呗——后来问起时,蒋数总这样说。他当然知道父母间的裂痕,而嘉图以为,对付,其实也是可以过一辈子的。
  他们熬过了蒋数的中考、高考、大学毕业、事业起步,好像一切都平静了,稳妥了,再无牵挂了,这样和睦一团tຊ的时刻,眼看进入花甲之年的两个人,最终选择分开。
  对付,过不了这一生。
  嘉图重新将电话拿到耳边,“听到了吧?”
  “嗯。”静伊沉默。
  “应该就这事儿吧。”
  “是。”静伊顿了顿,“你先跟阿姨吃饭吧,我再打电话试试,晚点说。”
  “好,随时联系。”
  饭菜上桌,母女俩浅浅淡淡聊起以前的事。李妈说就你蒋叔那一家子,大哥好吃懒做不成气候,小姑子贪慕虚荣样样攀比,父母知道老二过得还行,整日拿手足情裹挟,哪个儿媳妇受得了。离了对俩人都是解脱。
  嘉图不解,俩人?
  “你桂姨是急脾气,火气上来就开干。一边是父母兄妹,一边是枕边人,蒋数他爸两头夹着也委屈。”李妈细嚼慢咽,不慌不忙说道,“这下财产一分两清,蒋数现在也能自食其力,互相找不上都落得清静,不挺好。”
  “这么多年了,何苦等到现在。”
  李妈听罢叹口气,“过了大半辈子了,哪儿那么容易。”
  嘉图低语一句,“还是不结婚的好。”
  “婚可以不结,但朋友你得交啊。”
  嘉图当然知道母亲口中的“交朋友”为何意,却故意打岔,“我又不是没朋友。”
  “呵,就你那俩狐朋狗友。我看你们仨能捆着玩到什么时候。”
  “仨人一起过?”嘉图逗她,“妈,您思维挺潮啊。”
  “吃完收拾桌子。”李妈瞪她一眼,随即起身,“我排练去了,下个月演出呢。”
  “这回哪儿?”
  “敬老院!”
  嘉图笑着将母亲送出门,快六十的人,她总好像要用尽全力去展现那么一种劲头——要旺盛而充盈地活着。
  真让人又妒又爱啊。
  没留下剩菜,一锅粥分量亦做得刚刚好,李女士在生活起居方方面面都展示着性格里的精细与严谨。嘉图忽而想起高考那年报志愿,她属于超长发挥,但也只比平日好那么一点点,拿着略感烫手的分数有些不知所措。后来是父母替她做了决定,后来被心仪院校的经济学专业录取,再到很后来她才从父亲口中得知,这是母亲熬了两个大夜去钻研报考指南、几乎查遍网上所有信息、经过多方打探数次比对得出的最优结果。
  运气,仔细想想那何尝不是命运赠与有心人的礼物。
  嘉图很幸运,即便,即便也有过撕心裂肺嚎啕老天爷你算个什么东西的时候。
  刷碗的功夫手机再次进来消息,狐朋狗友小群里蒋数发来一条——别打电话了,我开车呢。出来喝点儿吧,半小时后你们小区门口见。
  静伊回个“爸爸等你”的表情包,嘉图快速冲掉餐具上的洗洁剂泡沫,关闭水龙头擦干手,琢磨一下敲去一行字——天塌不下来,一会儿见。
  静伊发来私信——咱俩早点?
  像是长久以来的习惯,一个人遇到难题,另外两个总要提前通个气。
  嘉图回复——等我五分钟下楼。
  整理完厨房,她不由又回味起刚刚母亲的话,“婚可以不结,但朋友得交。”
  乍一听朴素,可仔细琢磨倒颇有些深意——
  人活一世,莫要被什么困住。可以自处但一定要有好友,可以不相守但一定要有爱情。
  真潮,哦不,真通透啊。
第2章 二晚风习习的夜2
  很长一段时间,嘉图这个名字是和田静伊、蒋数打包存在的。
  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初中,原以为过了九年义务教育三人帮岁月就会画上句点——初三暑假蒋家搬离小区,可到底没搬多远,学区制的存在让一切有了命中注定的味道——他们仨到高中依然是同学。而今用回忆的视角看,这段缘分着实奇特又美好,可若将时间线拉回到某个当下,不愉快可真三天两夜都讲不完。
  比如最初认识静伊时,她是个娇气到连花裙子蹭到彩笔都会哭一鼻子的小公主,而偏偏那只没扣上冒的彩笔的主人是嘉图。蒋数作为正义邻居打抱不平挺身而出,结果就是他与静伊扭打成一团,劝架的嘉图头磕到滑梯上挂了彩,三人哭得鼻涕泡一个比一个大,家长老师责怪也不是,安抚也不对;
  再比如嘉图参加小学奥数竞赛拿了奖,莫名其妙变成“别人家的孩子”,而蒋数作为对门邻居首当其冲变成“天天一起写作业怎么差别这么大”的指责对象,友谊小船经不住大浪一个猛子扎进海底,好,你不理我我就不理你——上下学不一起走了,甚至打照面都互视陌生人,隔壁楼的静伊只好今天陪这个明天陪那个,两方好话说尽,用实际行动传达着我立场完全中立但希望你们和好的迫切愿望;
  又比如高二那年蒋数早恋,唯恐拉心爱的姑娘下水,于是在教导处吼出一句“田静伊,我就喜欢田静伊怎么着”,顶着天降大锅的静伊百口莫辩,半夜哭着打给嘉图放狠话“我这辈子再理他我就是狗”。纷纷扬扬闹了两周,嘉图万般无奈下只得以身试法,整日勾着蒋数的胳膊表演似的行走校园,闲话变成“女朋友原来另有其人”,终又被高三沉默而规律的倒计时牌压了下去。
  这世间哪有不吵不闹的朋友,最亲近的关系也会在某个瞬间被突如其来的情绪击倒,委屈、嫉妒、恼怒,任何一种都是罅隙滋生的温床。然而友情也是一场拉力赛,它一定是经历却又释怀,有你坚持也有我确信,在漫长的跑道上给予真心,彼此扶持,目光朝向一处共赴终点。
  嘉图并不知道终点在哪里,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她唯一清楚的是眼下蒋数并不好受,此刻的他非常,非常需要朋友。
  在单元口等上五分钟,静伊才小跑着过来。临近也未多说什么,只朝嘉图扬扬下巴,“走吧。”
  “怎么了?”嘉图见她颇有心事的样子。
  静伊拢拢短发,迟疑片刻说道,“简阳他爸周天生日,六十整,说家里人都到,让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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