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妃身上的痕迹,他看得清清楚楚,单凭这些痕迹,他便是记不起当时情景,也能猜到他都对她做了什么。
原来,没有神智的他,本性是那般恶劣暴戾。
他不该再想这些的,他应该忘掉那糜乱不堪的景象。
这里是佛门。
他也不该陷于儿女情长的小事,至于王妃,犯错受罚,天经地义,不须再浪费时间,做无谓思虑。
贺长霆将神思拉回正事,想到明日之后七弟便要去洛阳就任,而裴宣也已决定跟随同去。
他该去向七弟荐举裴宣,七弟不是父皇,对他没有那么多忌惮,或许会听从他的建议,重用裴宣,只要裴宣能主导经略洛阳,东都不会轻易再乱。
···
夜色漫漫,贺长霁此刻正温香在怀。
段瑛娥的齐胸长裙已被揉得有些褶皱,本来就只遮了一半的酥软春色被拉扯得又泻出大半。
她娇怒着打那只作恶的手,“放开!说好只一会儿的!”
身子却依旧乖乖窝在贺长霁怀里,用根本挣脱不开的力道,象征性地扭了扭。
“你不是要跟姑母说不娶我么,你去啊。”段瑛娥又娇娇地耍气在贺长霁手背上打了一下,“别碰我!”
自贺长霁前天晚上撂下不娶她的话,昨日一整天,她都叫人盯着贺长霁,看他是否真的去跟姑母提这事,所幸姑母在宫中有事,未能按时返回寺中,贺长霁也没机会去说。
又等了一日,贺长霁还没主动讲和,段瑛娥只好寻来此处,不过哭了几声委屈,说了几句软话,贺长霁就抱着她亲。
咬破了她唇,概是泄了前日怒气,才轻缓下来,只手上坏事未停。
贺长霁这是第一次亲瑛娥表妹,她骄矜得很,从小就不给亲,抱也只让三哥一个人抱,到了男女大防的年纪,她更是连手都不让牵了。
今次,他那般唐突冒犯,她竟也只是嗔怨几句,哭了几声痛,没有打他骂他,嚷嚷着要告状,倒是罕见。
或许,她心里清楚,也早就认命,她迟早是他的人。
“不想嫁给你的晋王阿兄了?”贺长霁故意问,捏过她手腕,将腕上刀口摆在她眼前,“不是要做贞洁烈女,为她去死么?”
段瑛娥气的横眉。
若放在以前,他敢这般挑衅,她定一个巴掌往脸上伺候,但现下被他抓了把柄,他们又即将订婚,不宜再惹他恼怒,否则他真去姑母那里说不娶她,事情就难办了。
“那你还要不要娶我?”段瑛娥耍性儿问。
贺长霁不说话,手下力道忽然加重,痛的段瑛娥颦眉呼了声,眼里几乎憋出泪来。
贺长霁才问:“三哥这样碰过你么?”
段瑛娥知他心里酸,建功立业比不过晋王就罢了,有意在其他事上争过去,遂佯作生恼,重重打开他手,挣离他怀,“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若不是父亲要我嫁你,就你方才这样,我早砍了你的手!”
“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欢晋王阿兄的呀,那你为何还要娶我,我那日不过找晋王阿兄告个别,告诉他,以后要跟你好好过日子,你就断章取义,纠缠没够!既如此在意,又亲我碰我作何!你娶旁人去吧!”
段瑛娥音量高,十分尖锐,穿透厢房递到了夜色里。
恰被前来寻七弟的贺长霆听进了耳中。
贺长霆很快听出,他们在为前夜的事争吵。
他竟一下想起了段简璧的质疑,言他喝的酒里被人下了药。
可这完全说不通。
且段瑛娥不是也说么,只是找他道别,以后要好好跟七弟过日子。
她没有动机给他下药。
贺长霆再次确信他推断没错。
厢房外值守的仆从见晋王来了,忙高声见礼,好提醒房内争吵的主子。
段瑛娥慌忙整理仪容裙衫。
贺长霁目光一沉,重重捏上她腰,“今晚子时,来我房里。”
“明日就回府了,你闹什么?”段瑛娥小声抱怨。
贺长霁掐着她下巴重重亲了一记,“叫我看看你的真心。”
他很享受这种反客为主的感觉,比做洛阳大都督还叫人兴奋。
“阿兄。”段瑛娥收拾齐整才出门,乖乖巧巧对贺长霆福身一礼,面露委屈,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伤神气恼。
贺长霆微颔首“嗯”了声,待她走远,才对贺长霁道:“前晚,十二姑娘没做什么失礼的事,你莫苛责她。”
他不希望一对小夫妻因他而做无谓争吵。
“我没苛责她,就是玩笑而已,谁知她当真了。”贺长霁爽朗笑着,邀贺长霆房中坐。
“我来,是要向你举荐一人。”贺长霆说了裴宣的事。
贺长霁满口应好,“如此良将,能为我所用,是我的福气。三哥,我还怕你恼恨我,不肯倾心助我呢。”
贺长霁说着便垂下了头,面露愧疚,有种抢了人东西的心虚,半点不像作假。
贺长霆笑了笑,拍他肩膀,“恼你作甚。”
东西是父皇给的,不是七弟伸手要的,他再心中不平,也不会是非不分怨怪到七弟头上。
他只是始终想不通,父皇为何如此忌惮他,他是父皇亲生嫡子,这些年就是再功高震主,也都是规规矩矩,遵父命而行,不曾有一丝忤逆,父皇为何总对他不放心。
“我走了。”贺长霆告辞。
夜色里,贺长霁望着远去的背影,微微叹了声,“三哥,希望你永远都这么忠心。”
永远都不会嫉妒他所得到的东西。
他真心爱戴过、钦佩过这位三哥,但人都是要长大的,他不可能永远活在对三哥的爱戴和钦佩里。
···
晋王府,夜色柔和,清风似水。
书房内的影子少见地不似之前端肃□□,屈肘支在书案上,捏着隐隐发闷的额头。
从永宁寺回来已经第三日了,也在喝药驱除体内残毒,却总是头闷嗜睡,无端烦躁。
方才看着书,竟又睡了一觉,做了一梦。
东西颠倒的睡梦,一会儿梦见一个女子,螺髻素裙跪在殿前,祈愿夫妇和美,白头到老,一会儿又梦见自己拥着她不·着·寸·缕,听她在耳边低·吟·娇·泣。
整整三日了,不管白昼还是黑夜,但凡入梦,都是这副景象,下了降头一般挥之不去。
“赵七,再给我一碗药。”药效越来越差了,从之前支撑半日,到现在撑不过一个时辰。
“王爷,不能再喝了,大夫说喝多了无用,反对身体有害。”
贺长霆捏着额头,手上青筋暴起,愈显得英魁有力,甚至带出几分凶恶暴戾的味道。
“备凉水。”他浑身燥热难耐,再这般生忍下去,大概要爆炸了。
赵七依言,很快安排好凉水,还叫人从凌阴室里取了冰块,好叫王爷舒坦些。
他很纳闷,王爷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却为何不用?
大夫说过,这药助长心魔,越是压制,越不利于排毒。王爷的心魔,明明就是王妃娘娘,他好几次听见王爷支着额头呓语,说什么夫妇和美,白头到老,王爷以前做梦哪说过这些个?
既然这般难熬,为何不叫王妃娘娘前来说说体己话?
“王爷,我昨个儿听玉泽院的人说,王妃娘娘病了。”
符嬷嬷临走前交待给他一些话,说王妃娘娘心眼儿实,王爷性情又冷,真这般实打实地三个月不相见,夫妻情分也就到头了。她不想王妃娘娘困在那方小院里郁郁而终,托赵七帮衬着点,找机会同王爷提一提王妃娘娘,别叫他真忘了这个孤苦无依的王妃。
赵七也觉王妃娘娘为人亲和,虽犯过错,但罪不至此,有意相帮。
且他也不想看王爷如此难受。
如果说句话,能帮两个人,他不嫌费唾沫星子,也不怕被王爷责罚抄写兵法。
赵七见王爷没有反应,接着说:“要不去看看王妃娘娘?”
仍没有动静。
赵七换了个说法,“要不叫王妃娘娘来看看?”
贺长霆一声不吭,没答应也没拒绝,阖目倚在桶壁上,不知是否睡着了。
赵七全当他默许了,转身去请王妃。
玉泽院里,段简璧坐在妆台前通发,碧蕊和菊芳在门口守着,其余两个陪嫁丫鬟则在房外偷懒,小声说闲话。
碧蕊和菊芳跟去了永宁寺,知道王妃因何被禁足,但慑于王爷命令不敢议论,其他两个陪嫁丫鬟不知缘由,只觉王妃被禁足三个月,怕要孤老于这个小院了,连带着她们也没了前程,心中不甘,想要回段家再谋主子去。
“侯爷会准咱们回去么?别像上次丹书和竹青一样,回去也是灌了哑药卖掉。”一个丫鬟胆子小,忧心道。
“她们那是犯了错,被遣送回去了,自然没有好下场,咱们肯定不能那样回去,要不跟碧蕊说说,叫她求求十二姑娘,寻个借口把咱们要回去。”
那婢子觉得可行,小声唤了碧蕊和菊芳都去商量。
段简璧朝她们看了眼,没有说话,只等碧蕊回来了才说:“不若我寻个机会,请王爷放你们回侯府吧。”
碧蕊之前以为段简璧能做长久的主子,愿意费些心思在她和段瑛娥之间周旋,两边都不得罪,如今见王妃失势,自然有心再寻富贵,可又怕闹不好落得丹书一样下场,忙跪下说:“婢子若有错,请王妃娘娘明示。”
段简璧明白她的担忧,说:“放心吧,不是遣送。”
这深宅的薄情孤寂,便让她一个人受着吧,不要牵累旁人。
话到这份儿上,碧蕊没再假惺惺地表忠心,心想着王妃去说一声也好,王爷那边允了,她再去求十二姑娘也好成事。
“王妃娘娘,王爷叫您过去一趟。”赵七踏进玉泽院的大门便停住脚步,敞亮地喊了一声。
丫鬟皆愕然,不是禁足三个月么,这才四日,怎么就传唤了?
段简璧也很意外,之前没闹这一场,她没被禁足、百般依顺时,三番五次请晋王来歇,都被他拒之千里,而今她在禁足,他怎么反倒叫她去相见?
“娘娘,婢子给您梳头。”
见段简璧懒洋洋地没有动静,怕她耽误太久,碧蕊忙过去伺候,又对其他几人使眼色,叫快些服侍王妃梳妆。
段简璧没有拒绝,由着丫鬟们忙活。
她也不能拒绝,毕竟,她还有事要求那位高高在上的晋王。
临进书房小院,赵七见王妃娘娘神色冷淡,不似之前温婉可亲,想她心有怨怼本人之常情,可若叫王爷瞧见,概要说她不知悔过,若因此再生嫌隙,岂不是得不偿失,白来了这一遭。
“王妃娘娘”,赵七命碧蕊侯在院门外,只带了王妃进去,小声提醒了符嬷嬷交待过的话,“想想您姨母,您还要给她养老呢。”若自顾不暇,如何照顾姨母。
段简璧眼眶发酸,感念符嬷嬷即使离开了也想着照应她,恨自己无用,不能叫姨母享福也就罢了,受了冤屈竟也笨的没法为自己申辩,落得个这样境地。
“多谢赵翼卫。”段简璧整理心绪,低垂着眼,遮去目光中的冷漠怨忿。
“还有,我跟王爷说,您病了,您一会儿别说漏了嘴。”赵七差点儿忘了交待这句。
段简璧微微一怔,轻轻“哦”了声。
晋王是听说她病了,才叫她来相见的么?
第26章
“王爷,王妃娘娘来看您了。”
赵七见王爷还待在冰水桶里,依旧闭目养神,听了他禀话没有发怒没有斥责,当是不反对王妃娘娘来此,为二人关上门出去了。
段简璧看了眼露了半截臂膀在外的男人,不由想起圆房那日他油盐不进的凶戾,身子忍不住瑟缩了下,往后退开几步,不敢靠近他。
远远说:“谢王爷挂念,小病已无碍。”
贺长霆抬目朝她看过去,说:“加冰。”
段简璧环顾四周,瞧见一个装冰的木桶,就在他背后不远放着,挪步过去,铲了冰往他浴桶里放。
撑不过一刻,他便又叫加冰。
“王爷,没冰了。”他又一次叫加冰时,听段简璧说道。
她声音很平静,淡漠,虽依然轻婉柔和,却不似之前与他说话时总带着温度。
贺长霆知道她有怨。
他伸手向后,提起装冰的木桶,将内中残留的冰水沿着自己肩膀浇下。
冰与火碰撞,金色的胸膛起伏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