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璧一定不会舍得丢下他们的孩子。
这夜,贺长霆放纵了三回,每当阿璧以为一波浪潮终于结束时,他总是猝不及防地掀起第二波风雨。
他的花样还是那么多,与往常稍有不同的是,他似乎很顾忌女郎是否抗拒,每换花样,必先撩拨地她软绵绵意迷迷,乐在其中了才大开大合地行事。
这般折腾,段简璧晚起是必然的事。
她睁开眼时,窗外天光已经大亮,时辰不早,起身寻衣,见卧榻之上并不凌乱,衾被平平整整地盖在她身,上面搭着一件玄色狐绒大氅,她睡觉喜欢将胳膊露在被子外,这大氅便是专门用来盖她胳膊。
昨日穿的衣裳已经都不见了,枕头旁边放着一身整整齐齐的新衣。
昨日的衣裳也的确不能再穿,很多地方沾染了他咬她的痕迹。
贺长霆也在房内,就坐在卧榻不远的桌子旁,手执书卷,目不转睛,神色又如往常冷肃威严,好像全部心思都在手中的那本圣贤书上。
段简璧并未立即穿衣,裹着大氅坐起身,透露出要穿戴的意思,等着贺长霆出去。
但男人不知是没明白她的意思还是怎样,仍旧坐在那里,不仅没有离开的意思,还抬眼朝她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这般对峙了好一会儿,段简璧饿了,不再管男人的反应,兀自更衣,才伸出腿来,瞧见自己右腿膝盖上方有五片黑紫印子。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思索着自己是不小心撞到了哪里?
来不及把腿收回,贺长霆走了过来,在她要缩回被子里时,按住了她的腿。
他朝那黑紫的印子看了眼,很清楚那是怎么来的。
那条腿被他提的太久,手上的力道不总是能把握好的。他醒来之时早把人看了一遍,腰上、膝窝,还有肩膀,都变青了,有的地方甚至可辨他宽大的掌印。
昨日饮酒生闷,也有意惩罚她之前任性,他对她用的力道还是重了些。
一手按着她腿,一手便掏出一个小药瓶,单手拨去瓶塞,先往她黑紫处倒一些,再用手指轻轻打磨捻匀。
他手指粗糙的很,都是茧子,虽然动作轻柔,但落在细嫩莹润的肌肤上,还是像磨刀的砂石一般。
“不劳王爷。”段简璧想挣开他手。
他加注力气,按紧了她,没有抬眼,仍只是盯着她的伤处,说:“有些地方,你够不到。”只有他能够到。
说着话,按在她腰上的手就往内侧探了探。他手掌实在宽大,她的腰肢又实在细,他一撑手指,很容易跨到不该跨的地方。
惹得段简璧忙去抓他的手,阻止他继续前进。
小手趴在大手上,一个细白,一个壮硕,贺长霆看了她一眼,手指微动,做出有意挣扎的样子,惹得段简璧越发抓紧了他手。
他没有再过分大动作,只是给女郎一种随时会进攻的危机感,叫她一双小手始终警戒地趴在他大手上,还特意放慢抹药的速度,让她抓着他的手更久一些。
药抹完,他动了动手指,轻轻叩她的腰,“想握多久?”
段简璧恼了,握着他手甩出去,扯被子盖住自己。
想着方才被他抹药的地方,再想昨夜境况,脸上不自觉就烫起来了。
再想自己脖子,脸色已经绯红。
今天还要去见姨母,可这副样子,怎么见人?
段简璧起床的兴致都没了。
“你我夫妻,这些事,无可厚非,我已递信姨母,一会儿去看她,你再这般拖延耽误,姨母又要着急你出了事。”
贺长霆已经坐回桌案旁,看着书,不慌不忙地说。
“那你出去。”段简璧觉得还是看姨母紧要。
贺长霆坐着不动,重复方才的话,“你我夫妻,有些事情,无可厚非。”
转过头来又将她看了一遍,似在告诉她,比这更近的距离,他都看过了,有甚需要回避的?
段简璧终是拗不过他,就这样穿好衣裳,想再找办法遮掩脖颈上的痕迹,赵七在外禀说一切准备好,可以出发了。
贺长霆没有说“稍等”,也看着她,有催促之意。
段简璧只好歇了心思,起身随在贺长霆身后出去了。
上了马车,段简璧心中思想着怎么向姨母解释这阵子的事情,便也忘了脖颈上的难堪,贺长霆却总是盯着看,惹得她不得不抬手捂着。
他移开眼,眉梢似笑非笑地动了动,过了会儿,见她仍捂着脖颈,在为那些痕迹烦心,变戏法儿似的从腰间的槃囊里掏出一盒脂粉来。
脂粉盒很精巧,是用一双天然的贝壳加工而成,虽不比金玉华贵,胜在别出心裁。
这是路过滨河小镇时,贺长霆去为她买特色小吃点心,见到一家商肆前排了很长的队,男女都有,他本以为是味道很好、有口皆碑的小吃,便跟在队伍后面,排了约莫一个时辰,到跟前才知是卖脂粉的,言是每年一次,用新鲜河蚌制成的,过了这村没这店,他自然买了一盒。
段简璧那段日子正在气头上,连他买的点心都不碰,这脂粉若送出去,怕也会被她丢掉。
或许今日,她用的上,不会再任性地不领他的好意。
他把脂粉递过去,段简璧看了一眼,并不接。
“这是脂粉。”他看了看她的脖颈,提醒。
段简璧眼睛微微一亮,这才接过去,拿出自己的妆镜,涂抹脂粉把脖子上的痕迹遮住。
涂完,她正要把东西收起来,贺长霆道:“后面也有。”
段简璧一愣,想起他昨夜压着她时还咬她后颈来着。
“我来。”贺长霆往女郎身旁挪了挪身子,从她手里拿过脂粉。
段简璧在气他昨夜放纵惹的麻烦,但现下没有旁人,也只能叫他帮忙,便配合着低下头。
脖颈细润莹白,也很柔软,咬上去口感很好。就是不太扛咬,贺长霆昨夜并没怎么使劲儿咬她,就留下这么多梅花瓣大小的痕迹。
学着女郎方才涂抹脂粉的样子,贺长霆把她后颈的几处红痕也遮住了,虽然还是会透出些淡粉色的痕迹,但很浅,不盯着看是看不出来的。
涂完了,女郎还乖巧的低着头,身子也和他挨得很近,不像以前拒他千里。
往后,还是应该多咬她几回。
“还没好么?”女郎有些怀疑地催促了声。
“好了。”贺长霆把脂粉递给她。
段简璧便又离了男人身旁,看着窗外,与他再没一句话了。
到小林氏宅子,已经过了午时。
小林氏一边吩咐摆饭,一边拉着外甥女上下打量,关心道:“是不是又病了?你怎么那样胆大,多高的桥,多急的河水,你竟说跳就跳,果真有个三长两短,你……”
小林氏眼睛红了,段简璧忙抱着她,柔声说:“姨母,我没病,我就是睡懒觉,起晚了。”
姨甥两个手挽手在前说话,忽听身后人温和地说:“不怪阿璧起晚,是我的原因。”
段简璧心里一惊,生怕他再说出更多细节,羞恼地瞪了他一眼。
小林氏不曾往那方面想,记起晋王离京时背上的杖伤还未好,便问他:“殿下,可是旧伤复发了?”
“姨母不必担心,伤势无碍。”贺长霆温声道。
段简璧并不清楚贺长霆的伤势,只记得有一次他想让自己帮他上药,她没理,后来他再没提过此事,她以为只是寻常磕碰小伤,大概早就好了,怎么连姨母都知道?
虽有疑惑,段简璧却没多问。
小林氏也没继续提这话,又对外甥女嘘寒问暖,待摆好饭,忙领着她入了饭席。
“怎么瘦了这么多,在外面这些日子,一定受苦了!”小林氏心疼地看着外甥女,一面给她夹菜,一面不满地瞪了贺长霆一眼。
小林氏并不知黄河遁走是外甥女自作主张,只当晋王也做这样计划,心里怪他一味谋事,竟不顾外甥女安危。
越想越气,便也不管贺长霆亲王身份,肃色说道:“晋王殿下唤我一句姨母,我便以长辈的身份说上几句。”
贺长霆恭敬道:“姨母但说无妨。”
“我知殿下心有大业,无暇顾及儿女情长,阿璧既做了您的王妃,自也应该与你同心同德,共进共退,但往后,还是请殿下谋事时,不要再让阿璧如此涉险。”
贺长霆不辩一言,只道:“姨母教训的是,是我虑事不周。”
黄河遁走一事本与贺长霆无关,段简璧不想他因此受姨母责怪,也不想承他这个人情,柔声对姨母解释:“和他无关。”
小林氏闻言,瞥了外甥女一眼,一眼便看出她脖颈上的痕迹,虽敷了脂粉,很是浅淡,但她是过来人,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你倒是护他!”小林氏嗔了句。
段简璧冤枉的很,“我哪有?”
却在此时,贺长霆给阿璧夹了一筷子菜,温声说:“不要和姨母顶嘴。”
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段简璧更说不清了,嗔恼地瞪男人一眼,干扒饭,不说话了。
小林氏倒也不是真的怪晋王,自然更乐见小两口互帮互助、和和美美,虽嗔怪阿璧一句,心里还是替她高兴,又说起晋王的好来,便提到告御状领杖责一事。
“那件事,我自是感激晋王殿下的。”小林氏通情达理地说。
贺长霆给小林氏夹菜,恭敬地说:“本就是我虑想不周,先让阿璧涉险,又让姨母担心,姨母实在不必如此客气。”
“你有你的顾虑,毕竟那是你的亲生父亲,又关乎天家颜面,你想的多一些,也是人之常情。”小林氏也客气地给贺长霆夹菜。
段简璧这才清楚了自己离京以来发生的事情,但看姨母态度,显然对贺长霆有所改观。
也怪她之前总是在姨母面前撒谎说晋王待她很好,更不曾提过晋王将她许与裴宣的事,姨母才越来越喜欢晋王这个女婿。
姨母一直盼着她的夫君能保护她,爱重她,如今晋王这态度,姨母自然是喜欢的。
可她不想姨母对晋王抱有太大希望。
晋王今时今日看中她了,不择手段留她在身边,谚云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待他烦了厌了,不知道又会起意将她许给哪个得意的下属将官。
她从来都不是他坚定的选择。
“姨母,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段简璧说。
她神色少见的沉重,贺长霆心中霎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事?”小林氏也敛了神色,肃然看着外甥女。
“其实,我和晋王殿下……”段简璧是有些犹豫的。
把之前的事情告诉姨母,姨母确实不会再希望晋王做她的夫婿,可是会不会惹怒晋王?
晋王现在正中意她,连裴家阿兄都能用手段逼走,对姨母和哥哥,又能有多少情分?
“没事,一点小矛盾而已,夫妻之间,大概都是如此吧。”段简璧低下头,无所谓地说,嘴角扯出一丝牵强的笑意。
“什么矛盾?”小林氏看着晋王问。依外甥女报喜不报忧的性子,若非不可化解的大事,她不会跟她说的,更何况还是当着晋王的面。
“姨母,真的就是小矛盾。”段简璧说。
“姨母,我以前做过一件错事。”贺长霆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说。
席间越发安静,小林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挥手屏退所有伺候的奴婢,看向晋王,等他余下的话。
段简璧也看着他,没再出言阻止。
且看看,他要说什么。
“我曾,承诺裴左卫,将来一日,让阿璧,嫁他为妻。”
小林氏愕然地看他半晌,怒气盈满了眼眶,还是通情达理地继续问:“为何?”
“裴左卫对阿璧念念不忘,我不忍他受此相思之苦。”贺长霆盯着地面,神色一如寄往地冷清。
小林氏嗤地一声冷笑,“殿下果有此心,何不堂堂正正与我阿璧和离,我阿璧再嫁何人,自有我和明函打算。”
啪的一声,小林氏重重一掌砸在几案上,“哪由你这个娶她过门的人,再行将她赏配!”
想到当日外甥女遭人踢打小产,竟不敢与晋王言说,定是陷入此等无依无靠的困境,心里更恨,“难怪当初,阿璧怀孕两月,王府竟不知不觉,无人看顾,晋王殿下一开始,就没打算要阿璧生孩子吧!”
“绝非如此!”贺长霆沉重地说。
段简璧也不想姨母冤枉贺长霆,替他澄清:“姨母,孩子是在承诺之前,晋王殿下并不知情我有孕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