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连忙起身,小跑过去。
一个绑着浅粉色丝带的透明礼盒被塞进小满手里,她可以轻易看见礼盒里的东西,是一个Hello Kitty的草莓蛋糕转笔刀。把铅笔放进去按下按钮,Kitty手里的草莓就会自动开始削笔。
无论是从实用性,还是精致可爱的外表,或是Hello Kitty这个小学生爆款IP来看,都是绝对无法拒绝的存在。
“喏,给你的开学礼物。”他说。
在一众小学生艳羡的目光中,望渡开始给小孩儿们发糖。
小满的班主任恰好是望渡当初的班主任,作为一个从小就不怎么服从管教的学生,望渡第一次殷勤得像钱老师她老人家的亲孙子一样。
六年的师生情提来提去,终于让老师同意了他给这班小孩儿一人一颗大白兔。
没什么别的原因,他就是想帮第一次上学的小满同学建立一下友谊。
这招对小孩儿相当管用,望渡走的时候,已经有八个孩子承诺绝不欺负小满,绝对跟小满天下第一好了。
小满抱着转笔刀,一时不知是礼物本身让她开心,还是突然在学校里见到望渡更让她开心。
几个小姑娘围上来。
“月满,我可以看看你的转笔刀吗?”
“月满,你哥哥给我们发糖诶。”
“那是你亲哥哥吗?”
在一众声音里,有一个最为突出。
“月满,你哥哥在翻墙。”
小满站起来往外看。
望渡坐在小学部荷花池那边的围墙上,干净利落地纵身一跃,翻入了隔壁的初中部。
随性又张扬。
-
秦洋在墙角打着哈欠,倚靠着香樟树玩儿PSP。
听到落地的声音,他把东西收回宽大的校服兜里。
“可算回来了你,我还以为你被抓了呢。”
望渡蹲身系鞋带儿:“怎么可能。”
这一处的围墙,算是守卫比较松的地方。一般大课间,保卫科的老方都在厕所那边巡逻,时不时就能抓到几个装酷抽烟的初三生。
卡着这个时间点,望渡和秦洋偶尔迟到也可以顺利进入学校,不用被抓去批评教育。
秦洋挑眉:“你送个卷笔刀不能回家送,非得这会?”
“你懂什么,我这还不是怕她班上有不知好歹的小男生,看她不会说话就欺负她。小满性格那么软,总得让人知道有人给她撑腰,那些臭小子才不敢造次。”
望渡记得挺清楚,他小学的时候,班上那个长得可爱些的小姑娘,老被一些臭小子扯头发、挤压她们的座位空间。
男生这种东西,从小到大就没几个省心的,顽劣又幼稚的手段一个比一个离奇。
“倒是想得全面。”秦洋耸肩,看见望渡把另一只鞋带儿解了重新绑紧,“你系这么紧干嘛?”
望渡言简意赅:“方便跑路。”
下一秒,一道声音远远响起。
“哪个班的在那里翻墙,是不是迟到的?”
“望渡,秦洋,又是你俩!站住!”
“我靠!”秦洋差点国粹出口,再回头过来,望渡人都快跑到转角了。
“你等等我啊王八蛋。”
……
急匆匆跑回教学楼的时候,老方早就被甩了不知道多远。
教室里,望渡微微有些气喘,从桌箱掏出一瓶水,扔给撑着桌子大喘气的秦洋。
秦洋:“你还是个人了?我等你那么久,你说跑就跑,那叫一个干脆。”
望渡睨他一样:“难道你还跑不过老方?”
在过去一年和老方的斗智斗勇里,他们达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共识,抓人只能抓现行。只要没被抓到手,望渡和秦洋就是一个打死不承认。
秦洋摇摇头:“但是我怎么感觉老方今天跑起来,多少有点儿敷衍,没尽力一样。”
“可能年纪上来了,服老了也说不定。”
还有一分钟打预备铃,望渡大剌剌地坐在座位上,从桌箱掏出一张A4纸,用马克笔写了排字,随意摆在窗边。
秦洋定睛去看。
【专业代写暑假作业,五十一本,不接急单】
秦洋:“……”
接下来一节是语文课,望渡桌上被塞了五六本空空的暑假一本通。
大部分科任老师都会在自己的第一节课收作业检查,这就导致开学的前几天成为了补作业的高峰期。
秦洋一边骂骂咧咧说望渡心黑,一边给自己也放了块儿代写牌子。
语文课上,两人都在敬业地帮客户抄答案。
“你最近缺钱?”秦洋问。
望渡淡声答:“嗯,存钱罐掏干净了,得再存一点儿备用。”
秦洋“哦”了声,一会儿又问:“不是,你说你有这想法,咱俩为啥不暑假就开始接?”
望渡笔下没停:“你暑假很闲吗?”
“闲啊,怎么不闲,如果这是我自己的作业,我拖拖拉拉。如果这是我亲爱的客户的作业,我一晚上搞完。”
“那不就对了,你闲别人也闲,卖不了价。”望渡悠悠地说,“人只有在非常急迫的时候,才愿意付高出几倍的价钱。”
秦洋醍醐灌顶:“牛。”
保持着一节课抄完一本的频率,望渡和秦洋疯狂敛财。
下午数学课前,秦洋又薅了两本“暑假一本通”过来。
“还接么?”
“不,下节数学。”望渡拒了。
“也是,班主任的课,还是要互相保持体面。”
“不是啊。”望渡疑惑地看向秦洋,“数学课,得听的。”
学校发下来的是一套课表,望渡自己看的是另一套课表。
就算是这两天在接单,该听的课他一节不落。
带着这种“选择性好学”的态度,望渡和秦洋老实本分地上完了一节数学课。就在他们以为要和老师相安无事地下节课再见时,班主任板着脸,把他俩抓去了办公室。
“砰”地一声,班主任气冲冲地把教案仍在桌上,指了指自己的电脑。
“看看,看看,真有你俩的,开学第一天就给我搞事儿,是嫌我的班主任工资领得太轻松,想给上点儿难度吗?”
两人疑惑地一看,电脑上的画面,赫然是望渡翻墙时的样子。
……
怪不得老方不慌呢,搞半天是安监控了。
秦洋一脸委屈:“不是,老师,我没翻墙啊。”
班主任瞪了眼他:“那你跑什么?”
“我那不是……”秦洋语塞。
“PSP交出来,放假再给你。”
秦洋:“!!!”
秦洋算是情节较轻的,老师说了几句就把人放走,剩下望渡继续教育。
班主任是个地中海,这两年有些发福,看了眼望渡,狠狠叹气,又看了眼,又狠狠叹气。
无他,实在是因为望渡这小子,属于“成绩还行,作风不行”的那一类。
交作业时一科不落,忘戴校牌次次有他。
默写抽背回回满分,课间做操天天缺勤。
说他是个好学生吧,总是迟到翻墙,说他是个坏学生吧,每次期中各科作业大检查时,又偏偏他交得最全。好几门课的老师,都习惯把他的作业当作范本,跟其他漏交、补交的做对比。
“望渡,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遵守学校纪律就那么难?”班主任话语间无奈极了,“班上文科的老师都说,你上课老在写些别的,从来不认真听讲。”
“因为我以后要学理科,老师。”望渡解释。
老师:“离高中分科还早呢,你以为你就可以不学了吗?”
“不是,老师,文科我也有好好写作业的。”
“……”班主任,“不是,学校排课肯定有他的道理,需要你自己挑挑拣拣吗?”
望渡:“老师您教育得是,这件事儿的确是我不对。”
刚要继续说点儿什么的班主任:“……”
牢记“挨骂就要听,被训绝不回嘴”的望渡礼貌微笑。
来来回回好几个回合,班主任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说来说去也是没劲儿,只能先把人放走了。
对老师来说,望渡的确是比较难教的那一类学生,因为他抵触一切“服从性训练”。
他找不到一定要带校牌的意义,他就不带。
他不理解为什么要去大礼堂听励志讲座,他就翘了去图书馆看书。
望渡有自己的一套学习准则。
语文课,他自己默背课文,或者练字。遇上他觉得需要好好听的内容,他就跟着做笔记。
文科课程,他一边听一边写当天的作业,时常放学回家时已经没有需要带回去的多余作业。理科课程他就会听得很仔细,遇到弄不懂的,还会去请教老师。
如果某天早上或者下午的第一节课是思修,那他一定睡够了再来。
不服从管教的特性,让老师们总是很头疼。保卫处的老方抓他也抓得很头疼。
原本老方已经打算好跟这小子斗智斗勇个几年,却突然在某天,一个小女孩儿敲响保卫处的门时找到了解决办法。
-
下午放学,望渡照常慢悠悠地往学校门口走。
秦洋约了几个体育班的男生,远远地问:“要去打球吗?”
望渡摆摆手。
他走到保安室门口,带着点儿怨念朝里面看老方的时候,忽而对上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
“小满?”望渡噎住,“你怎么在这儿?”
小满朝望渡打手语:「哥哥,钥匙,忘带。」
「妈妈,没下班,我等你,回去。」
她的手语,望渡差不多都看了个明白。
他朝老方道谢,打算把人领走。
小满整理好书包,从保安室出来的时候。
老方碰了碰望渡的肩。
“臭小子,这你妹妹是吧。”
望渡:“……”
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以后再逃课、迟到、翻墙。”老方小小声,“我都会告诉你妹妹的哦。”
“你也不想教坏小孩子吧?”
……
……
……
靠,栽了。
第11章 胡萝卜零钱包
像小满这种老实本分的小孩儿,对许多事物的第一次都有着过分的重视。
比如第一次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老师只布置了抄写声母韵母的作业,但小满还是很慎重地先在草稿纸上写一遍,满意了再往作业本上写。
晚饭过后,她又翻着书预习。
妈妈收拾完厨房,从包里掏出几本书,坐到小满身边的位置上。
小满把头凑过去,看了两眼。
书上的东西居然是跟她今天学的声母韵母差不多的长相。
「妈妈,这是什么?」
妈妈把书摊开,抚平纸页,说:“英语书,妈妈也要学习,要考试的。如果妈妈考好了,就能拿到证书,能做更多的工作,赚更多的钱。”
小满疑惑:「我们的钱不够花吗?」
“够,但是更多的话,我们就可以做更多想做的事情了。”
黄喜芸无法跟女儿说那些“妈妈要赚钱给你治病”、“妈妈想给你更好的生活”之类的话,她不想让女儿背上“都是为了你”这样的负累。
小满看了看妈妈的书,又看了看自己的书,手握成拳,打气:「那我们一起学习。」
就这样,屋子里静悄悄的。
小满偶尔开小差,她时不时看看妈妈。和妈妈一起看书学习这件事儿,让她觉得特别安心。
晚上睡觉前,她把自己所有的铅笔都检查好,依次放进望渡送她的豪华卷笔刀里。
全部削好,她再将卷笔刀清理干净,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上,不打算明天再带去学校。
白天有同学向她借用过卷笔刀,但都是由她帮同学削好了铅笔再送还回去。即使是在对占有欲这个概念还不清晰的年纪里,小满也有了不愿意与人共享的东西。
-
在一个老师让同学们自己画画的美术课上,小满收到第一张“告白”纸条。
【月满,我觉得你很漂亮,大大的眼睛向putao,红红的zui巴向圣女果,我很喜欢你,请问以后放学我们可以一起走吗?——张景】
小满看到纸条,脸颊和耳朵逐渐蔓延上一层绯红。
她抬头看张景,对方朝她笑,似乎是在等她的回应。
拿起笔,小满在纸条空白的部分写下一个:“可以,谢谢你的喜欢。”
过了一会儿,纸条传回来,下面多了一个粉红色的爱心。
小满把纸条收好,放进自己的胡萝卜零钱包里,想晚上回家后跟妈妈分享。
说不清是怎样的心情,小满只觉得自己身上轻飘飘的,连书都看不进去了。
有人喜欢她。
有人说喜欢她。
-
望渡打完篮球准备回教学楼,才要迈上台阶,一节体育课没见着人影的秦洋就突然从一楼洗手间冒出来,神秘兮兮地把他拉走。
初中部教学楼和图书馆之间的小花园长廊尽头,坐了四五个男生,望渡一打眼看过去,是七班的那几个不爱学习的主。
其中有个叫严行的,和秦洋关系不错。
秦洋东张西望一翻,小心谨慎地往那边走。
望渡蹙眉:“你就差把‘我要去做坏事儿,快点儿来抓我’这句话写脸上了知道吗?”
“嘘,我的哥,你小声一点儿。”秦洋连忙拉住望渡,“我好不容易搞了点儿好东西,可不得藏着点儿。”
望渡:“……”
怎么感觉事态要往法治频道发展。
稍微靠近点儿,望渡就看见严行他们指间夹着烟,细细的烟雾正往空气中蔓延。
严行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扔给秦洋。互相打完招呼,秦洋接过来就拆。
“够意思么?哥们儿一弄到手就来找你。”秦洋碰了碰望渡胳膊。
学校里抽烟的男生不在少数,尤其是在一众不怎么听话的学生里更甚。望渡之前逃跑操、翻墙之类的事迹不在少数,又时常和他们一起打球,早被严行他们划进了自己人的范畴里。
严行开玩笑看着他们:“你俩不会吧?”
秦洋嘴硬道:“怎么可能,刚过变声期我就会了好吧。”
对这个年纪的青少年来说,过了变声期,就是走向成熟男人的标致。
“那就成,”严行叨叨着,“不会的话别浪费烟,我买的都老贵了,一根相当于一瓶红牛,知道么。”
另一个男生插话:“主要是也不好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