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桂香起身给他们让路:“南音妹子,你们不再玩会儿吗?”
“不玩了,嫂子你们慢慢玩。”
宋南音趴在韩恕背上,冲丁桂香愉快的挥挥手:“嫂子,狗娃,我们先走了。”
丁桂香看着他们的背影,羡慕的叹了口气:“年轻真好。”
他们一走,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突然凑过来,往丁桂香的腰腹扫了两眼,然后神秘兮兮的问。
“丁桂香,你是不是怀上了?”
“啥?”
丁桂香心里猛一咯噔:“什么怀上了?”
那中年妇女指了指她的肚子:“孩子呀,我看你这腰身,应该有三四个月了吧?”
“你胡说什么呢?”
丁桂香一下就生气了。
她一个寡妇,男人死了好几年了,怎么可能怀上孩子?
然而她刚一生气,另一个长舌妇也凑了过来。
“诶,你还别说,我看丁寡妇这肚子确实像怀上孩子了。”
“放你们娘的屁!”
丁桂香彻底被激怒了:“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们的嘴?”
几个妇人冷嗤瘪嘴,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
“怎么?敢做不敢认呀?”
“你这么年轻,守得住才怪。”
“偷了腥还怕人说哦?”
“丁桂香,跟我们说说,你偷的是哪家的汉子?”
“……”
妇人们越说越难听。
丁桂香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揪住一个妇人的头发便厮打起来。
另一个妇女上前,一把薅住了丁桂香的头发。
其余妇人也是揪的揪,掐的掐,一口一个娼妇的乱骂。
狗娃吓得哇哇大哭。
然而,他的干爹干妈已经走远了。
*
韩恕背着宋南音往回走,手上还拿着一条板凳。
身后唱歌的声音,喧闹的声音,渐渐离他们远了。
宋南音趴在他坚实宽厚的背上,又提到了刚才那个问题。
“韩恕,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以后要挣很多很多的钱,我要让你和孩子们过上非常富有,非常舒适的生活。”
韩恕语气坚定,就好像那种富贵生活触手可及一般。
宋南音脱口问道:“你不参军呀?”
韩恕一愣:“你怎么知道我会参军?”
“我……,我猜的呀,你这么威猛,不去参军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咱们的祖国人才辈出,不差我一个。”
“行吧。”
宋南音柔软的胳膊环住他的脖子:“那你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吗?”
韩恕点头:“想好了。”
“做什么?”
“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不过,我眼下需要一笔钱,能不能把你那三百块钱先借给我?我以后挣钱了……”
“咱们都已经是夫妻了,还说什么借不借的呀?”
宋南音又说了一句:“三百够不够?不够我们再卖一件首饰?”
三百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不管韩恕要做什么,应该都够了。
但韩恕却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说:“如果不够的话,我再找你要。”
宋南音对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更好奇了:“韩恕,你不会拿咱们的钱,去资助历子谦搞音乐吧?”
韩恕道:“不会。”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要跟他走得太近了?”
“好,我答应你。”
“你以后也不要接受他的恩惠,不要欠他的人情。”
“嗯,我记住了。”
“他将来飞黄腾达了,咱们也不要羡慕,过好我们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他能飞黄腾达,我必定比他更加飞黄腾达。”
韩恕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这话说得宋南音都差点相信了。
但是她清楚的知道,在这个小说世界里,她与韩恕都是原文里的配角。
配角怎么可能抢得了主角的气运和光环?
好在她也从没奢望过上有钱人的生活,能跟韩恕岁月静好的度过一生,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两人回到茅草屋。
韩恕龙精虎猛,少不得又是一番折腾。
后半夜,宋南音浑身酸痛,刚刚睡着一会儿,又被韩恕给弄醒了。
她又推又踢,嘟哝着抱怨:
“韩恕,你到底还有完没完呀?”
“老婆,一次,再给我一次吧,我明天就要出远门了……”
韩恕抵在她耳边,厮磨着,哀求着。
宋南音终究还是顺了他的意。
实在太困,太累,都忘记问他明天要出门去哪里,便睡着了。
*
第二天。
宋南音醒来的时候,韩恕已经走了。
桌上压着他留下的纸条:
“老婆,我要去镇上赶七点十分开往晋城的班车,就不叫醒你了。”
“三百块我拿走了,相信我,我会用这笔钱,为我们谋一个大富大贵的未来。”
“饭在锅里,你记得吃。”
“我会尽快回来的,爱你爱你,❤~”
宋南音看到最后那一行,眼底不由得溢出了甜蜜的笑意。
韩恕去忙他的事情了。
她算算时间,也该去县监狱走一趟了。
宋南音起床后吃了早饭,收拾收拾,往村口走去。
沿途看到的,都是无所事事的村民,三三两两围在一起,骂骂咧咧嚼舌根。
“诶,你们听到了吗?昨天晚上,陈柳氏把丁桂香骂了一宿。”
“听说丁桂香怀娃儿了。”
“不晓得她一个寡妇,偷的是哪家的汉子哦?”
“看她平日里不多言不多言的,没想到骨子里这么浪。”
“寡妇偷汉,这要是放到旧社会,是要浸猪笼的。”
宋南音听到这里,脚步停了下来。
她看向离得最近的那几个妇女:“你们说谁偷汉子?”
“丁桂香呀。”
几个妇女兴奋得口沫横飞。
“宋南音同志,你还不知道吧?丁寡妇偷汉子,把肚子都搞大了。”
“是呀是呀,丁寡妇那肚子,一看就是怀了四五个月的样子。”
“宋南音同志,你是医生,又跟丁寡妇走得近,你难道没发现她肚子里有孩子吗?”
“我……”
宋南音回想了一下,丁桂香的腰身,似乎是比前段时间粗一些。
难道真的是怀孕了?
在这闭塞落后的乡野之地,寡妇怀孕,别的不说,光是流言就能逼死人。
第76章 一封来自监狱的信
宋南音今天本来想去一趟县监狱,这会儿听说了丁桂香的事儿,只得临时改变主意,往丁桂香家走去。
*
丁桂香昨天晚上跟几个妇人干了一架。
寡不敌众,她输得很惨。
头发被薅掉了一把不说,脸上还被抓出了几道血印子。
狗娃昨天晚上也是吓得够呛,他好几次冲上前,想要解救妈妈,都被那几个彪悍的妇人给撞飞出来了。
他眼窝都被撞青了,门牙也被撞掉了一颗。
他想向附近的大人求救,可是所有人都在摇头晃脑的唱:“太阳太阳,像一把金梭……”
大家都很嗨,谁都没有在意他一个小孩子的无助与痛苦。
那几个妇人打累了,骂骂咧咧从丁桂香身上起来。
狗娃哭着扑进丁桂香的怀里:“妈……”
“不哭,狗娃不哭哈。”
丁桂香自己挨打的时候都咬牙忍住了,这会儿看到狗娃被伤成这样,立马悲从中来,抱着狗娃嚎啕大哭。
母子俩的处境,被周围快乐喧闹的环境一衬托,更显凄惨。
他们拖着板凳,互相搀扶着回了家。
陈柳氏躺在床上,听见他们开门的声音,问了句:“电影这么快就放完了?”
“嗯,电影不好看,我跟狗娃先回来了。”
丁桂香含糊答应了一声,也没有点煤油灯,摸黑上了床。
脱了衣服,她平躺在床上,在黑暗中摸自己的腰。
确实是粗了许多。
前段时间她觉得裤腰紧,还以为是最近没有干农活,光吃饭不干活,长胖了导致的。
今天跟几个女人一番厮打,回来后再一摸肚子,似乎比前段时间更大了。
难道真的有孩子了?
丁桂香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得一个激灵。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睡在外屋的陈柳氏问:“谁呀?”
一个村妇在门外阴阳怪气的问:“陈家婶婶,丁桂香在坝子里跟人打架,没受伤吧?”
陈柳氏瞌睡醒了一大半:“她跟谁打架了?”
“陈家婶婶,你不知道吗?”
门外的妇人提高音量:“一生产队的几个女人,说你家丁桂香肚子大,像是怀上孩子了,丁桂香不依,就跟人打起来了。”
陈柳氏一听这话,气得差点从床上蹦了起来。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火柴,点燃煤油灯后,拍着床沿大声吼:“丁桂香,你给我过来。”
“来了。”
丁桂香披衣下床,战战兢兢走到外屋。
她努力吸气,想要让肚子看上去瘪一点。
但陈柳氏盯着她的肚皮看了一会儿,然后就扯着嗓子嚎了起来:“要死哦,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你干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儿子?”
“妈……”
丁桂香跪了下去,哭着说:“妈,我没有做任何丢人现眼的事儿。”
懂事的狗娃,挨着丁桂香跪了下去:“奶奶,你别骂妈妈好不好?”
陈柳氏本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火爆脾气,瘫痪后,更是偏执刻薄。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儿,她当即就扯着嗓子,又哭又骂的闹腾了一晚上。
*
宋南音还隔得好远,便听到了丁桂香屋里传来的哭闹声。
十几个村民挤在门外看热闹,见宋南音过来,大家都自动的让开了一条道:“宋医生。”
宋南音一进门,便看到丁桂香拿了一把菜刀,要往她自己的肚皮上剖。
狗娃人小胳膊短,只能抱着她的腿,一个劲儿的哭喊:“妈妈,妈妈不要死,呜呜呜……”
陈柳氏坐在床上,又气又急,翻着白眼都快晕过去了。
宋南音连忙上前去抢丁桂香手里的菜刀。
“桂香嫂子,你这是干嘛呀?”
“他们都不相信我!”
丁桂香披头散发,嘶声哭喊:“他们都说我偷了汉子,干了见不得人的丑事,呜呜,我今天就要剖开肚子,给他们看看我这肚子里到底有没有孩子。”
一面哭喊,一面举刀就剖。
她是个没有文化的村妇,被泼了污水,想来想去,只有这一条办法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对于她来说,清白比命重要多了。
宋南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说什么也要夺丁桂香的刀。
丁桂香虽然一心求死,但是又害怕在争夺的过程中伤到她的南音妹子,这一来二去的,刀就被宋南音给抢走了。
宋南音扔掉菜刀,都还没来得及开口,丁桂香就一把抱住了她。
“妹子,我心里苦,我心里冤呐。”
“我知道我都知道。”
宋南音轻抚她的后背:“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呜呜~”丁桂香所有的委屈,这会儿全都爆发出来了。
她开始哭诉这些年守寡的不容易。
那凄惨的哭腔,惹得宋南音眼圈儿都红了:“桂香嫂子,你别难过,相信我,等狗娃长大了,你就能享福了。”
“呜呜,我人轻命贱,怕是享不到狗娃的福了噢。”
丁桂香内心的伤痛,不是一时半会儿排遣得了的。
宋南音又去安慰了快要晕过去的陈柳氏,给陈柳氏推拿了一番,等她气顺了,这才过来给丁桂香把脉。
两分钟后。
宋南音十分肯定的语气道:“桂香嫂子,你没有怀孕。”
*
县女子监狱。
刘代娣被关在这里,已经十多天了。
她白天要进行劳动改造:顶着烈日,跟女囚们到山上敲碎石,再把碎石拉到很远的地方铺路。
晚饭后,要在一个大屋子里,跟着所有的女囚犯一起上思想教育课。
上完课回到牢房,跟几十个女囚住在一间大通铺里。
早饭是一碗泛着馊味的米汤。
午饭是一个硬邦邦的馒头,和一碗泛着馊味的米汤。
晚饭是一碗飘着腐烂菜叶的蔬菜汤。
第77章 那东西是会吸血的
被关在这里的,都是重刑犯。
她们一个个彪悍如虎,为了一口吃的,可以折断别人的胳膊,可以咬掉别人的耳朵,也可以把别人打个半死。
她们中的老大叫罗萍。
罗萍身高膀圆,一脸横肉,看着就让人发怵。
刘代娣被关到这里的第一天,罗萍带着人上前,不仅抢走了她的馒头,还往她的汤碗里吐痰,并命令她喝下去。
刘代娣端起汤碗,啪地扣在了罗萍的脸上。
然后,她与罗萍等人扭打在了一起。
她心中的仇恨急需发泄。
她把罗萍她们当成历子谦,扑在她们身上就是一阵不要命的撕咬捶打。
在审判台上,她被宣判十八年时,历子谦那带笑的眼神一遍一遍的刺激着她。
他从来就没有爱过她。
他只是在赤裸裸的利用她而已。
可笑她被感情蒙蔽了双眼,害了自己,也害了疼她爱她的爸爸。
刘代娣满腔怒火,全都发泄在了罗萍等人的身上。
狱警跑来,用电棒才把她从奄奄一息的罗萍身上拉开。
一周之后。
刘代娣从紧闭屋里出来,俨然成了新一任女囚老大。
罗萍把最好的床铺让给了她。
她的内裤,袜子,都有人抢着洗。
刘代娣静默了两天,突然问罗萍:“我想给外面的人写封信……”
罗萍连忙道:“刘姐你要写信呀?我可以帮你呀,我不仅会写字,我还跟这里的狱警熟,可以让他们帮你把信寄出去。”
刘代娣看了她一眼:“你会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