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这事儿一旦捅穿了,王菊芬,唐西兰,熊翠翠,何秀英等女人的名声也就毁了。
现在基本可以肯定,那几个女人的孩子,都是吴文贵的。
这件事儿的背后,牵扯着的是几个家庭,几个女人,和几个孩子的命运。
她一个外人,怎么好插手?
宋南音抱歉的摇摇头:“菊芬嫂子,我恐怕帮不了你。”
“呜……”
王菊芬怔了怔,突然拖长腔调又哭了起来。
“你不帮我,那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呜呜,我晚上睡觉,都会被吴文贵那恶心的脸给吓醒,呜呜呜……,我谁也指望不上,我还是死了吧。”
她爬起来,拿起桌上的剪刀就往脖子上戳。
宋南音吓得连忙上前抱住她。
“菊芬嫂子你干什么呀?”
“你不帮我,我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宋南音紧紧握住她手里的剪刀,正色说道:“这事儿你应该跟你老公商量,他会帮你的。”
“不!”
王菊芬被戳到了伤心处,刚刚止住的眼泪再度滚落下来。
“我男人是个不中用的。”
“他那方面根本不行,结婚三年,他每晚都背对着我睡。”
“如果我怀上了孩子,那一定是吴文贵的,呜呜呜……,我早就不想活了,这样挨打受骂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过了,你让我死了算了……”
“够了!”
宋南音被王菊芬闹得来了火气。
她奋力夺下王菊芬的剪刀。
“你能不能别闹了?”
“蝼蚁尚且贪生,你一个大活人要死要活的像什么样子?”
“如果你真的觉得处境艰难,活不下去了,不妨咬牙再熬两年。”
“两年后,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你可以进厂打工,挣钱了自己养活自己,不用看人脸色,也不用因为生不出孩子而天天被骂。”
“到时候你就会发现,外面的世界大得超出你的想象。”
“如果你跟你老公真的没有感情,你还可以离婚,到时候你再找一个情投意合的男人,组建自己的家庭,生一个聪明可爱的宝宝……”
蝼蚁。
打工。
离婚。
这些词,王菊芬都是第一次听到。
她不是很明白这些词的意思。
但她从宋南音的描述里,感受到了一种梦寐以求的自由与独立。
“我真的可以挣钱养活自己,不用看人脸色吗?”
“当然!”
宋南音认真道:“以后遍地都是挣钱的机会,不过在这之前,你得抓紧时间提升自己,多读点书,多识点字。”
王菊芬抹了眼泪,当即表态:“好!我今晚就到夜课班跟你读书识字。”
至于吴文贵的事儿,她们还需要从长计议。
*
门外。
韩恕蹲在树下等宋南音。
他蹲得腿都麻了,那房门才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宋南音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上面有白色小碎花的衣服走了出来。
王菊芬跟在她的身旁,一口一个南音妹子,显得十分亲热。
“南音妹子,以后常来玩儿呀。”
“好。”
宋南音跟韩恕离开了王菊芬的家。
路上遇到散会回家的村民,大家都和善的跟他们打招呼。
韩恕去村长那里领了二十斤红薯,十斤玉米面,五斤杂粮,还领了一些肉票和糖票。
两人回到村东头的茅草屋。
韩恕生火做饭。
宋南音支着腮坐在灶前烧火。
韩恕看了看她的脸色:“怎么了?从王菊芬家里出来,你就有点魂不守舍的。”
宋南音叹了口气:“没事,就是有点烦。”
“王菊芬给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
宋南音心不在焉,又往灶里添了一把柴火。
午饭后。
韩恕按照宋南音的意思,把一瓶麦乳精和一包油果子糖送去给丁寡妇家,探望了脱险的狗娃。
回来的时候,正遇上历子谦从吴文贵屋里出来。
历子谦身上呛鼻的酒气,让韩恕眉头紧皱:“你怎么喝这么多?”
“今儿高兴,哈哈哈哈,韩恕我跟你说,我到桑枣村这么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过哈哈哈哈,我跟吴文贵我们,我们……呕……”
酒气上涌,历子谦弯腰狂吐。
韩恕上前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体。
“你别跟吴文贵走那么近,南音说了,他是个没本事的庸医,净会糊弄人……”
“南音?”
历子谦吐得发红的眼睛,直直盯着韩恕:“你跟她都这么亲热了?”
韩恕一怔:“我……”
历子谦一脸轻浮:“昨晚你俩睡一起了?”
第19章 来人呀,韩恕杀人啦
韩恕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跟南音同志清清白白,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哈哈哈哈,这话你自己信吗?”
历子谦醉醺醺靠近韩恕:“身为一个男人,守着那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在身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韩恕气得攥了攥拳头:“历子谦,你再说这些我可生气了啊!”
历子谦并没把韩恕的怒气放在眼里。
他打了个酒嗝,语气愈发轻佻。
“韩恕,咱都是男人,你就别藏着掖着了,看宋南音今天走路那一扭一扭的姿势,我就知道你小子昨晚没少折腾人家,说说,宋南音在床上是不是特别软?她……”
砰!
韩恕一记铁拳,毫不留情打在了历子谦那张英俊的脸上。
历子谦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仰面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来人啦!”
“韩恕杀人啦!”
吴文贵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扯着嗓子在一旁高声叫喊。
韩恕看着倒在地上的历子谦,脑子里不由得闪过一些以往的画面。
到桑枣村插队的这三个月里,历子谦对他还挺照顾的。
没有村民愿意接纳他的那段时间,历子谦经常揣杂粮饼给他吃,有时候,还会把珍贵的鸡蛋留给他吃。
而他却把历子谦给打了。
韩恕觉得自己忘恩负义太不是东西了。
但是想到历子谦亵渎宋南音的那些话,他又恨不得再上前狠狠踢他几脚。
村民们听到吴文贵的呼喊,都围拢过来看热闹。
不多一会儿,民兵同志也赶来了。
不管在哪个年代,打人都是犯法的。
宋南音气喘吁吁跑过来的时候,民兵同志押着韩恕正要往镇派出所走。
她着急的问:“怎么回事?你们凭什么抓人?”
“凭什么?”
为首的民兵,指了指后面被人架着的历子谦:“他把人都快打死了,你说凭什么?”
宋南音急得说话都有些哆嗦了。
“韩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
“他该打!”
韩恕说完这三个字,便看到宋南音眼眶一红,快要哭了。
他心底瞬间塌软了一角。
“民兵同志,我能跟她单独说几句话吗?”
“行,就给你们五分钟时间。”
“谢谢谢谢。”
韩恕把宋南音拉到一旁,粗糙的大手把她白嫩脸蛋上的泪水轻轻拭去。
然后他凑近一些,在她耳边低声道:
“我去镇上卖耳环的时候,给晋城那边发了封电报,让他们帮你办了一个户籍证明。”
“有了这户籍证明,你就是真正的宋南音,就不怕别人查你的底细了。”
“再等两天,户籍证明应该会寄到镇上邮局,我不在的时候,你记得自己去取一下。”
宋南星没想到韩恕在背后替自己做了这么多。
她不曾想到过的事情,他都已经替他做好了。
“韩恕,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你?”
“不用救。”
韩恕眼底流淌着难言的温柔:
“你不用管我,我皮糙肉厚,关个几年十几年也没事儿,倒是你,没有我在身边,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可千万不要被人欺负了去。”
“韩恕……”
宋南音不管不顾扑进他的怀里:“韩恕,别说了。”
韩恕想把她推开。
但她的眼泪透过他的衣裳,温温热热润湿了他的胸膛。
纵使铁石心肠,这会儿也变成绕指柔了。
他粗壮有力的胳膊,轻轻环住她战栗着的柔软娇躯。
“好了……,南音,别哭……”
“韩恕,呜呜,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替你洗清罪名,救你出来。”
在这个世界,韩恕是唯一一个真心待她,处处为她着想的人。
她就算把这世界搅个天翻地覆,也要把他救出来。
突然,宋南音眼角余光瞥见了在一旁抱肘阴笑的吴文贵。
她瞬间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韩恕虽然鲁莽冲动,但他绝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更何况打的还是他的朋友。
她扬起小脸:“韩恕,你为什么要打历子谦?”
“他污言秽语,该打!”
韩恕提到这事儿,心头还有些火气。
民兵同志过来,把韩恕带走了。
宋南音呆呆站在原地,心头渐渐被一种惶恐给笼罩了。
第20章 多干点活,总能少挨点骂吧?
“南音妹子。”
王菊芬摇了摇她的肩膀:“南音妹子?”
宋南音这才从木愣愣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啊?”
王菊芬用手绢替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然后指了指一旁唐新元和吴全有:“村长和队长在叫你呢。”
村长唐新元道:
“宋南音同志,不管你是韩恕未过门的妻子,还是韩恕的远房亲戚,韩恕打伤了历子谦,你都应该赔历子谦一笔医药费。”
“除了医疗费,还有营养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
队长吴全有在旁补充。
宋南音看看捂着鼻子嗷嗷直嚎的历子谦,又看了看在旁边抱着手肘不停阴笑的吴文贵,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看出这是一个局。
但她暂时不知道如何去破这个局。
历子谦捂着淌血的鼻子:“宋南音,我都伤成这样了,你作为韩恕的人,至少应该陪我去吴医生那里,包扎止血吧?”
吴文贵在那煽风点火。
“噢哟哟,历子谦这鼻血流得好凶哦,如果不及时处理伤口的话,可能会得破伤风吧?破伤风是会死人的嘞。”
“放心,他死不了。”
宋南音走到历子谦面前看了看:“你这伤我用银针就能治。”
历子谦连忙后退:“你连行医资格都没有,我凭什么让你治?万一你把我治死了呢?”
宋南音冷冷盯着他:“那你想怎样?”
历子谦跟吴文贵交换了一个眼神:“我要你跟我一起,去吴医生那里包扎伤口,然后把医药费结了。”
这个要求,说起来真的一点儿也不过分。
但是想到历子谦跟吴文贵的人品,宋南音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看向队长吴全有:“吴队长,你能陪我一起吗?”
“没问题。”
吴全有爽快的答应了。
*
王菊芬跟着刘铁柱往回走。
走着走着,她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吴文贵是什么品种的畜生,她太了解了。
那历子谦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南音妹子虽然有队长吴全有陪着,可那吴全有说到底也是吴文贵的亲房啊。
王菊芬越想越不踏实,突然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叫唤起来。
刘铁柱一面挖鼻孔,一面问:“咋的啦?”
王菊芬痛苦皱眉:“铁柱,我肚子痛。”
“是不是要拉屎了?要拉屎赶紧回去吧。”
“我不是……”
王菊芬气得横他一眼:“我肚子痛,我要去吴文贵那里拿药。”
“拿什么药?拿药不要钱呀?一天天的,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痛,家里好不容易攒点钱,都叫你给败光了。”
刘铁柱把鼻屎舔进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
这些话,王菊芬平日里都是听惯了的。
但今天听着,就分外刺耳。
她脑子里不由得想起从宋南音那里学到的新词:离婚。
王菊芬捂着肚子,语气比刚才冷了几分。
“我肚子痛,兴许是怀孕了。”
“怀孕?”
刘铁柱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哈哈哈,我要当爸爸啦?来来来,菊芬,我扶你去找吴医生给看看。”
刘铁柱愚昧懵懂,对性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
他也搞不清孩子是怎么来的。
新婚那天晚上,他老娘刘马氏把他叫到耳房,塞给他两个煮鸡蛋,然后悄悄告诉他,要想让媳妇儿怀上孩子,就得趴在媳妇儿肚皮上,还得……这样,还得……那样……
他打小就特别听他老娘的话。
当天晚上,就老老实实,按照老娘教的给做了个全套。
第二天一大早。
他老娘过来检查他们的床单,发现上面干干净净毛都没一根,当即就大骂王菊芬是个破烂货,他们刘家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娶到她这种没人要的东西……
王菊芬一天学都没有上过,她跟刘铁柱一样,对性处于一种懵懂无知的状态。
婆婆妈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她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只能低着头,去厨房生火做饭。
手脚勤快点,多干点活,总能少挨点骂吧?
王菊芬当时就是这样想的。
后来她被逼着去了吴文贵那里,才知道,她之所以生不出孩子,是因为她男人不中用。
但她什么也不敢说。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熬。
熬到南音妹子说的两年后,兴许,会有改变命运的大机遇出现吧?
王菊芬脚步迈得很快。
刘铁柱身体虚,没走几步便落在了后面。
“菊芬你慢点,你不是肚子痛吗?肚子痛咋还跑这么快噢?”
“我就是肚子痛得厉害,想快点去找吴文贵拿药。”
王菊芬说着还小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