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孟若华来了,换药擦身这种事上实在是帮了她不少。
“唉。”孟若华看着岑青茗的伤口叹气:“你这伤这么深,肯定得留疤了。”
岑青茗把衣服披上,无所谓道:“反正穿着衣服呢,又没人能看得到。”
孟若华不赞同:“那也不能这么说——”
话还没说完呢,营帐外却传来裴青松的通报声。
孟若华就不再与她争辩,只笑看了眼岑青茗道:“出去吧,裴青松给你送药来了。”
岑青茗一改刚才的无谓模样,扶着脑袋头疼道:“你去帮我拿下吧。”
孟若华看她这样,揶揄着:“人家可是特地来给你送药的,我去拿不合适。”
“你就当帮我个忙吧,伤口好疼,我起不来身。”
“现在知道疼了?”明明知道她是在做样给她看的,偏孟若华就受不了她这套,摇了摇头就替她出门了。
不久,岑青茗就听到外面孟若华和裴青松若有若无的细碎声音,没过一会,孟若华就回来了。
“行了,他走了。”
孟若华看岑青茗松了口气的样子,失笑道:“其实要我说,他人还挺好的,进退有度,彬彬有礼,就算喜欢你,也不曾摆在明面上让你为难,你没必要一直躲着他的。”
那位神医的弟子,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喜欢岑青茗,就他自个儿觉得自己藏得隐蔽。
岑青茗听她这话,抿唇道:“我只是懒得见面,什么叫躲。”
她要怎么跟她说,每次跟裴青松相处的时候,她总会不知不觉就想起了李元朗。
“那荀玮呢?”
岑青茗不解:“荀玮怎么了?”
“军营里面好像有不少人想让你们在一起。”
“我跟他?”岑青茗莫名其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孟若华侧头看她,疑惑:“你跟他走得不是挺近的吗?”
话落,又想起岑青茗的上段感情,握着她的手郑重道:“青茗,现在没人能勉强得了你,你也不必再困宥于从前,你应该试着走出去,给自己一个机会。”
岑青茗被逗笑了,阿若大概以为自己之前被欺负狠了,才这样劝她,她摇头笑道:“不是这样的,没有人能勉强我,我跟他也不是你们想的这种关系。”
说完,岑青茗将她和荀玮之间的相识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告诉了她。
孟若华这才恍然,“原来是这样,我没想到他和李元朗居然还是好友。”
她今日才明白青茗和李元朗之间的纠葛,但按青茗的说辞,她们两人之间应当还是有情的,孟若华不免试探道:“你说会不会是他让荀玮来关照你的?”
岑青茗想起京城时他们二人之间的针锋相对,好笑道:“怎么可能,现在他俩撕破脸了。”
说完又想起荀玮还跟着李元朗时对她恶声恶气的样子,失笑:“他俩现在要是没撕破脸,荀玮怕是对我还是横眉冷对。”
孟若华没懂,继续问道:“那你跟荀玮?”
“我跟他聊的都是公事,他们想太多了。”
荀玮调粮后就留在了这里,最初,岑青茗压根没想理他,但后来看他不似在京城时间一样惹人厌烦,在一些行军事务上他们也能聊到一起,岑青茗有时候就与他多聊了些,但她跟荀玮怎么可能在一起呢,就不说他们之间的纠葛,光说她到这里的原因,她也不可能和这里的任何人在一起。
“阿若,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谈情说爱的,我也不想让别人这么觉得。”
孟若华看着岑青茗秀丽的脸上那抹坚毅,不免为之动容,“对,你可是大将军呢,你该有更多更值得你去做的事情。”
——
军营角落处。
现在正是休息的时间,几个兵士围在一起烤着火交谈着:
“你们听说了吗?朝廷要派一个监军过来。”
“啊?真的假的,我们仗都快打完了吧,现在还派什么监军啊!”
“谁知道呢,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吧。”
“你们这就不懂了吧。”一个年岁稍长,在兵营呆了许久的兵士压低了声音:“这都是来摘桃子。”
“啥意思?”
“笨,当然是想抢军功啊,到时候咱们打赢了仗,他回去吹点牛就能升个一官半职,多舒服。”
“这也行啊?”
“当然行了,而且这么些年没打仗,那派过来的人可不得好好运作下。”
“最烦的还是得给他接风洗尘。”有人把嘴里的草根狠狠吐在地上,气愤道:“也不知来的那人是个什么脾气,像荀大人这样的也就罢了,要是来了屁事不懂瞎指挥的,那给他吃喝的东西还不如拿去喂狗!”
众人满脸认同。
岑青茗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冒出:“你们这么闲的话就去多练练功,别一群人围在这里说闲话。”
众人连忙站了起来,围着岑青茗喊了一叠声的“将军”。
“将军,那监军的过两日就要来来了,到时候真要给他接风啊?”
“万一来的那人真和全子说的那样是个啥都不懂瞎指挥的咋办啊?”
“人还没来呢,你们就开始怕了?”岑青茗挑眉:“何况就算来人真是这样,还有我给你们顶着,有什么可怕?。”
众人齐笑,然后一窝蜂喊着岑青茗的封号,声响响彻云霄。
远处,黄虎看着被众人拥戴其中的岑青茗,心里一时不知作何感想,谁都想不到,这个曾经跟他盘踞在泰岳山的女匪,现在已经成为了人人拥戴的大将军了,而他和她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黄虎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笑意,这样,也挺好的。
——
十二月初八,接风宴。
神机营的人都搞不懂那监军怎么想的,都快过年了也要赶来,有人就在打趣,说对方大概是怕年前岑将军就将突厥赶跑了,这才着急忙慌地到这里来。
而此刻岑青茗正坐在主位,右下首位空缺,是那位监军的位置,孟岩等人正去外面迎他。
元常石坐在岑青茗的另一下首,看她面无表情的样子,斟酌道:“其实你也看开点,我当年还没当上将军的时候就有这种事情,不过,你不一样,你算是将战局力挽狂澜的,来人不敢对你多说什么。”
岑青茗刚才只是放空静坐了一会,却没想到元常石在宽慰她,岑青茗不免好奇:“不过是个监军,我们本本分分打个仗,怎么还能生出事端来吗,他能对我说什么?”
元常石:“毕竟是监军,是直接向圣上奏报军中事务的,事情不论大小,都会被他上报给圣上,你说他权利大不大?”
“这也没事吧?”
“但要是对方夸大其词呢?”
岑青茗皱眉:“ 那怎么会,军里这么多人看着呢。”
元常石只觉她过于天真,春秋笔法这种东西最是文人墨客的利器,不过不管怎么样,岑青茗的才干不该会被这种事情埋没,若对方会对岑青茗不利,那他是会誓死保她的。
正说着,营帐的门帘被打了开,岑青茗抬头一看,却瞬间瞪大了眼,她没想过,那个说是过来捞功名想升官的监军,竟然是李元朗? !
第111章 流言
岑青茗没想过居然还能再见到他。
自上次一别, 她已经有许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再见面,岑青茗才发现, 他比之前成熟了许多, 与初识时的他更是相差甚远。
现在的李元朗虽还是往日模样,但气质却完全沉淀了下来, 也比原先看着更漠然了些。
“青茗?”元常石在旁边轻声叫她:“不管你多不喜欢,咱们面上还是得做个样子, 他到底是客人, 你得去迎一下他。”
岑青茗回过神来, 点了点头, 这才走到他们面前。
孟岩在给李元朗引路, 见岑青茗走到了跟前,便笑着招呼李元朗道:“监军大人, 这就是这是我们的大将军, 岑青茗。”
“将军, 这位是李谦, 李大人。”
四目相对, 李元朗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似没认出她一般, 淡笑道:“岑将军,久仰大名。”
岑青茗便也勾了下唇, 回道:“李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 先请落座吧。”
两人都如此客气有礼, 让一直看向这边的元常石放宽了心。
贵客既到, 众人便都落了座。
孟岩同样坐在了位置上,他这次还挺开心的, 原本大家都在说这节骨眼上来的监军必然很难伺候,没想到他去迎人的时候,对方十分好说话,还说曾经看过以他为例的兵书。
一路上两人相谈甚欢,没过多久,孟岩就与他称兄道弟了起来,这会他已经完全将李元朗当自己人了。
孟岩手下却凑到他耳畔急道:“大人,您怎么与这位如此交好了?”
“怎么了?”孟岩莫名:“来者是客,且对方礼数周全,我与他交好有何不可?”
“大人 ,您忘了那个流言了吗?”那手底下的人急道:“李谦,就是传闻中与岑将军有纠葛的刑部侍郎啊。”
“什么?!”孟岩震惊,猛然看向已经与岑青茗一起坐下的李元朗。
半个月前,突然不知从哪传来一则流言,说是岑青茗曾与京里一个权贵有染,且被对方禁锢在府中,当其禁脔,说得极不好听。
这事流传的挺广,军营里不少人都听说了,不过相信这些话的人不多,实在是他们看着岑青茗在战场上手起刀落的模样,都会觉得是个无稽之谈。
话虽如此,但看着传闻中的当事人真与岑将军站在了眼前,孟岩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他又转头看了眼坐在主位的岑青茗,见双方都毫无异样,心下略微松,脸上也不由绽开了微笑,无稽之谈,自然不能当真。
而座上,李元朗正与元常石相互寒暄着:
“元将军的腿好些了吗?”
“好多了。”元常石看了眼岑青茗,叹道:“若不是多亏了岑将军来救我,那我伤的可就不只是这条腿了。”
李元朗闻言掠了眼岑青茗,他是收到战报之后才知道岑青茗做过如此凶险之事,闻言眼睫微垂,嘴角轻抿,话里却仍在恭维:
“岑将军不愧是能将西北战局反转的猛将,能在千军万马中救人回来,实在是令李某叹服。”
岑青茗勾了勾唇角 ,她现在已经从初见他时的震惊中平复,淡声道:“李大人可真会说话,难怪孟岩只见过李大人一面便赞不绝口。”
话里有些机锋,元常石没听出来,他从鬼门关里回来一趟就一直觉得体力不支,与岑青茗他们推杯换盏了一会,便提前走了。
而底下的宴席这时才算正式开始,众人酒至酣处,有几个将士过来敬酒,同时也想向这位新来的监军探下口风。
李元朗一律来者不拒,言语之间,不过一会,来敬酒的这几位便知道了李元朗在京城的身份。
“刑部侍郎?”后头的一位将士听到这个官位,皱眉问向旁边的人:“我怎么听着这官职这么耳熟呢?”
“何老的弟子,圣上的心腹,当然耳熟啊。”回话的人啧叹道:“这样的人还来这里做什么?”
“之前传闻说将岑将军囚禁的权贵是不是……”
两人面面相觑,传闻中囚禁岑将军的那位不就是刑部侍郎吗?
听到李元朗官位的不止是他们,在座的不少人都联想到了之前的传闻。
岑青茗手下的将士们虽然将那则流言当成了个笑话,但心里多少有些膈应。
她是靠着自己的实力才让他们对她改观的,但却被抹黑成了以色侍人的主。
这不仅仅是对岑将军的污蔑,也是对他们的侮辱。
且现在还是战时,能从京城能传出这种谣言,也不知是何居心。
最为关键的是,传闻中的那位权臣,正是今日过来的监军,那就不免引人深思了。
一时暗潮涌动。
这时翁宁突然挤到岑青茗面前,拿起酒盏对她笑道:“岑将军,这段时间多亏了您的关照料,若不是您,末将恐怕到现在还是个守门的,这杯酒,末将想敬您一杯。”
岑青茗接过他的酒盏,弯了弯唇:"你得谢谢你自己,这都是靠你自己打拼出来的。”
翁宁自从在那次站出来与她救了元常石后,就一直跟在她手下,现在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小将领了。
翁宁嘿嘿一笑,又问道:"那末将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说就是了。"
“将军,之前曾有传闻说您在京里的时候被时任刑部侍郎的李谦囚禁在府,做他禁.脔,这件事是真的吗?”
容纳了几十人的营帐瞬时便静了声,大家都没想到翁宁居然敢当着岑青茗的面问这件事。
岑青茗顿了一下,望进翁宁的眼里。
但翁宁毫不退缩,仍是坚持要一个答案,执拗道:“将军,这是真的吗?”
岑青茗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脸上突地绽开了一抹笑,转向下首的李元朗道:“那还得问李大人是不是真的?”
翁宁没想到岑青茗完全不接招,他本意是想在众人面前问一嘴那流言内容,到时候随便岑青茗怎么说,解释也好,怒斥也罢,反正总得当着大家的面将谣言瓦碎,最好再狠狠下了他的面子,让大家都知道岑将军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