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业借来抄的。”
“嗯。”
“晚自习看小说。”
“嗯。”
他问什么都承认。
就是这样了他还没打算放过她，“江同学的耳朵好红啊，是教室里太闷了吗？”
“……”
他稍微靠近一点，即使是低着头的视线余光里，也能看到他靠近过来的衣领，他的声音也因为更近而听起来更低了，他还在不依不饶，“脸也好红。”
她受不了了，双手合十，低头道歉：“我错了，我承认我开学之后都没有好好学习，我会好好学习的。”
然后她听见林嘉远低声笑了，他笑得很轻，只在这样很近的距离里听到他的呼吸从胸腔溢出。
他不再逗她了，重新收拾起面前的试卷，并跟她说道：“没关系，江同学认识到了就好，在期中考试之前都来得及。”
她已经彻底变乖了，重重点头。
“以后每次小测验的试卷都要拿给我看，像初三那样，明白吗？”
她再次重重点头。
弱弱主动问：“作业要看吗？”
“你不嫌麻烦的话，也可以每天把作业拿给我看。”
“你不嫌我烦就好。”
这种话在她平时说来开心起来像无赖，而现在有气无力，满脸都是做错了事被骂的小学生模样。
林嘉远轻声笑了，抬手捏了下她闷闷的脸，“我刚刚玩笑开得太过了，跟江同学道歉，对不起，别闷闷不乐了。”
她依然闷着头，“你怎么又捏我脸。”
“现在申请可以吗？”
“勉强可以。”
林嘉远根据她的小测验卷子，把她今天要背的知识点和要做的题全都列好了清单，她早在初三那年习惯了这样，根据他制定的复习安排一步一步积累，一点一点查漏补缺，所以这次也习以为常，回去就立即执行。
教室离得太远，现在期中考试在即，班主任也会提前到教室里来盯着大家的纪律，要是回教室晚了还会被骂什么时间了还在外面玩，所以晚自习的时间还有好一会儿，教室就陆陆续续坐满了，就连她身后那位总是独来独往很晚才回教室的大少爷，在她进教室的时候，都已经早早在座位坐下了。
沈既白见到她进来，看了她一眼手里抱着的卷子，但她头也不回，坐下就开始按照清单找相应的书，一脸决心。
宋东宁见她好不容易回来，问她去哪儿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教室里没你都没意思，我跟你说，我刚刚从四班回来，听到一个惊天大秘密。”
她什么都没管，坐下就开始按照清单上列的计划学习，面对宋东宁的惊天大秘密，要是放平时早就两眼放光追问了，而她现在一心整理着今晚晚自习要复习的课本。
非常冷淡地撂了两个字，“没空。”
宋东宁整个人都惊了，张大嘴巴：“你你你、你都不想听吗？真的是惊天大秘密。”
她把书拿出来，往桌子上重重一放，“不听。”
“你不听会后悔。”
“再吵我揍你。”
“姑奶奶您忙吧。”
她找出要用的课本之后就开始刻苦学习，班主任进教室后，在教室里巡视一圈，对她这般安分学习的样子很是满意，非常满意，甚至从她身边走过时拍拍她的肩膀，欣慰道：“江弥今天很自觉，很不错，等会儿我得表扬你。”
此时的她还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分量，几分钟后，晚自习的铃声响了，班主任走到讲台上，照例开始讲关于期中考试的事，督促大家好好学习。
说完，“在这里我要特别表扬一下我们班的江弥同学啊。”
这话才说了个开头，全班都立即转头看她，她顶着全班的注视，茫然地看着班主任，心有预感。大家也都有预感，回头看她的表情已经在憋笑了。
“我们班的江弥同学平时里是我们班纪律最差的几个同学之一了，每科老师都跟我反映江弥的纪律问题，但是今天江弥很努力，很认真，早早就回了教室，而且晚自习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拿出书来学习了。期中考试很快就要到了，大家都要向江弥这样，尽早收心，好好复习。”
这一通话说完，大家的憋笑更明显了，她的那帮损友们更是憋不住，带头鼓掌，大吼一声，“好！”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跟着起哄，甚至有人拍桌子。
而她在这一通起哄里脸红到高温。
宋东宁还不忘犯贱，转头冲她做了个崇拜的手势，“是是是，从今天起，我一定向你学习，你也把你的勤奋熏陶给我。”
她的害羞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伸手就要锤他，宋东宁轻车熟路往旁边一躲，她这一掌落了空。
不仅落了空，手肘落下时还碰到了身后沈既白的水杯。
幸好她眼疾手快立即扶住，这才没有酿成摔到地上的大祸，万一砸碎了，以他大少爷的消费水平，又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砸锅卖铁也赔不起。
她扶好了水杯，一脸的幸好，“不好意思啊，不过没给你摔下去。”
沈既白只淡淡看了眼水杯，不怎么在意的低头继续翻书，语气也不在意，“摔了也没事。”
她狐疑道：“你这么好说话？”
“再加一个月就是了。”
“……”
宋东宁在旁边听到了，回头问：“什么再加一个月？”
他嘴碎什么都喜欢打听，所以什么都只是随口一问。沈既白平时也不像是喜欢搭理这些的人，对于宋东宁这样不过脑的嘴碎发言更是懒得搭理，但他现在中邪了，居然开了尊口，“江弥再给我——”
“少爷、大大哥大哥大哥。”她及时打断他的发言。
要命，给他当小跟班的事说出来，她的脸真的会丢尽，尤其是被宋东宁这个大嘴巴损友知道，不超过第二天，今晚全班都会知道，她的脸还往哪儿搁。
沈既白淡淡抬起头看着她，眉骨微抬。
“……”
她咬咬牙，勉强挤出一个笑，“哥哥。”
他唇角轻扯，满意地低下头继续写作业。
旁边宋东宁又听到了，要喷了，“你叫得好恶心。”
她也恶心，把羞愤宣泄到他身上，给他一锤，“写你的作业。”
第31章
在期中考试前的这段时间, 她每天雷打不动去找林嘉远，就连随堂小测验多做对了几个题都要一起拿过去给他看。
对于她这种炫耀求夸奖的行为，林嘉远一眼就看透, 但每次都会好耐心说着江同学很厉害。
这一段时间他们就像回到了以前。
有时候他还没有回来，她又轻车熟路地坐到他的座位上, 随手翻一翻他摆在桌面上的课本和笔记本。
他的字很好看，即使是记笔记时匆匆写下的字也特别好看，笔锋有力，棱角分明, 并不像他本人那样给人的感觉是好脾气的温和。
她一页一页翻着，哪怕是课本也不觉得无聊。
直到身后有人开口, “你怎么坐在林嘉远的座位上。”
她回头, 是许嫣然，那个从开学以来就被许多男生奉为年级级花的许嫣然，前段时间刚刚结束的运动会上, 她更是一袭纱裙像公主般惊艳所有人，她的级花名头更是得到了一致认可，学校贴吧里凡是列举美女的帖子里, 头名的都必然是许嫣然。
许嫣然得到如此公认不只是因为她的美貌，她成绩好，会唱歌会跳舞, 说话也温温柔柔，是当之无愧的仙女形象。
她的班上也有大把男生每天把她挂在嘴边，而且每次被她揍都会拿许嫣然嘲笑她，说人家许嫣然才叫女生, 你就是生错了性别在女生里凑数的。
虽然这样的话说出来自然是又挨她一锤，但不得不承认, 许嫣然真的很漂亮，是连女生都羡慕的漂亮。
此时许嫣然站在后面的门口，跟她只隔着不到一米，她更加近距离直观地面对她的美
她只是穿着简单的裙子和柔软的针织衫，长发编成辫子温柔地侧过来搭在肩膀上，耳边是细碎柔软的发丝，每一根都温柔得恰到好处，本就漂亮的面孔勾勒更温柔，连空气都一瞬间仿佛有了花香。
回头看这一眼就让人窘迫，自惭形秽。
许嫣然的语气也很轻柔，所以反而让人更觉得是自己不对，她一时间像是自己做错了事，从林嘉远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解释得也尴尬，“我等他。”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她挠挠脸，有点茫然她为什么这样问，所以如实说了：“我没事也可以找他啊。”
这话一说出来，许嫣然脸上的温柔顿时僵了，她仍然面色和善，但是显然带着几分不快，“你是哪个班的啊，老师没有告诉过你不可以随意串班走动吗？”
“现在不是放学时间吗？”
她每一句都格外理所当然的回了，但许嫣然的表情愈发僵硬难看了。
然后用更加不快的语气，像批评一般说着：“那你也不可以随便坐林嘉远的座位，谁允许你随便坐别人座位的，一点礼貌都没有吗？”
许嫣然本就是许多人公认的温柔漂亮，许多人都认识她，走到哪都是从她出现在门口就陆续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这会儿越来越多人的朝她们看过来。
她说话细声细气，温温柔柔，说什么都像和气地讲道理，像是连吵架都不会的温柔女生。
随着许嫣然一句又一句的质问，她一句又一句愣头青般的回答，她好像真的是那个不要脸又不讲道理的无赖，那些目光刺在她的脸上都是不赞同，她觉得火辣辣的难受。
她从小莽撞直脾气，解决方式不是吵架就是打架，从来没有过这种有口说不出的情况，她连提高一点声音骂许嫣然都不可以，那样好像更印证了她就是个没礼貌的人。
她不想在林嘉远的同学眼里，是那样的人。
这种憋屈的感觉比任何一次吵架输了都难受，因为她连吵架都吵不出口。
她用力拿起了自己的试卷作业本，打算离开。
但是林嘉远在这个时候回来，她刚走出门口就撞上迎面回来的林嘉远。
许嫣然转身也看见了他，一脸笑盈盈跟他打招呼，“林嘉远，你回来了，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只是许嫣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林嘉远连她笑容掐得恰到好处的话都没有听完，只在江弥从他身边过去的时候拽住她的胳膊，“江同学，你要去哪。”
她正在气头上，用力甩开林嘉远，看都没看他就说道：“你别烦我。”
她甩开的力气很大，他没用力，所以一下就甩开了。
林嘉远怔了一下，因为已经很久没见过她真正的发脾气。然后他再次拽住她的胳膊，这次用了力气，让她无法挣脱开，语气却仍然很温和，“发生什么事了。”
她现在气得不行，只想离开这里，但是他的力气很大，怎么都挣脱不开，这样的桎梏让她更烦了，她胡搅蛮缠也要去挣脱他的手，最后急起来发狠低头咬在他的手背上，想让他疼得松手。
可是就是这样了他还是没有放开手。
她咬得很用力，咬得牙根都没力气了才松口，看到他手背上深刻的牙印，她的理智有一瞬的回笼。
她有些愧疚不安地抬起头，旁边的许嫣然早就已经看傻，呆呆看着林嘉远的手背，然后又呆呆看着她。
林嘉远仍然温和看着她，笑容里是无奈的纵容，“气消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眼眶一下就酸了。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趁机大哭，细数自己受的委屈，非要让对方哄着又要给她买零食又要帮她说对方坏话才能解气，要说一万遍跟对方绝交才行，至于会不会真正的绝交没关系，反正要帮她说话，这都是她从小惯用的撒娇耍赖的招数。
可那都已经是小学的时候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哭，也很久没有人再这样哄过，不管对错，只在意她是否难过。
她吸了吸鼻子，仍在生闷气，不想回答他。
林嘉远从她手里把她抱着的试卷作业都拿了过来，拽着她的那只胳膊仍然没有松开，“不想在这里就换个地方吧。”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转头看向旁边的许嫣然，“你是找我吗？”
他跟谁说话都很有礼貌，温和的嗓音，却是疏离的语气。每一个字都能听得出来，对她的理会只是出自他的教养，而不是他的本意。
这样的疏离感原本是习以为常的，即使觉得不甘心也只当做他本来就是这样冷清的人，可是目睹了他手背上的牙印，再面对他疏离客气的眼神，忽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很有礼貌地等了两秒，但是礼貌也就只到这里，然后拽着江弥离开，视线下一秒就回到了江弥的身上，看她闷着头时微微皱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