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卢女士已经看到她,正冲她笑。
《名导演》剧组就在他们前面两排,她看到卢女士旁边的桑爸,一时有些犯迷糊:不说非剧组的主创没座么?
但很快晚会开始,桑宁抽回了神思。
台下灯瞬间暗下,台上亮起了华美璀璨的灯光。
虽然这个电影节目前只算小众,但绝佳的审美还是引来了台下众人的赞叹。
今天是圣诞夜,主持人身穿圣诞老人装,开始播报今天的晚会颁奖议程。
黑暗中,桑宁察觉到身侧坐下了一个人。
她熟悉的气息传了过来。
视野余光中,桑宁看到段知遇侧脸看着自己。
他高挺的鼻梁被舞台上绚丽的灯光打上了一层高光,平日沉静而少有情绪的双眼,此刻透着少见的光芒,让人生出一种他很深情的错觉。
桑宁:“……你怎么来了?”她压低了声音问。
段知遇伸出手指压在自己唇上,然后用口型回答她:“想来。”
桑宁看着那根手指,又瞥见他状若深情的目光,心头缓缓一跳。
舞台上,颁奖嘉宾陆续上台。
一个个奖项逐一颁发。
获奖电影片段轮番在大屏幕上滚动播放,台下倒也不像音乐会那样安静严肃,时不时能听到台下观众的赞叹声。
一些诸如“最佳宣传奖”等非创作类奖项颁完后,便到了晚会的高朝环节。
一位德高望重的独立电影制作人拿着提词卡站在舞台前方,用他带着口音的英文念出:“最佳导演,《星际驰援》James!让我们欢迎James上台领奖。”
这个奖项没有出乎人们意料,James在众人目光迎送中,上台领了他人生中第十一座最佳导演奖杯。
“感谢组委会,感谢我的团队,感谢我太太唐诺薇,如果没有她的胡闹,我可能会错过某个很重要的演员!”
知情的Jolie,Blake和叶东升纷纷扭头看着桑宁,众人脸上皆是笑意。
紧接着接连颁出最佳女主角和摄影奖,都被第一次走出国门的《名导演》纳入囊中。
卢丽身穿葡萄紫绲金边旗袍,走上光芒璀璨的领奖台,握住最佳女主角的金色天使奖杯,一时哽咽。
获奖感言剧组提前帮每个主创都准备好了,她也提前背了好几遍,但此刻有些说不出话来。
凭着多年的表演经验,她很快调整好自己,说完了那几句漂亮话,看着台下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的闺女和老伴,她突然用华文说:“谢谢我的家人一直陪伴我支持我,我爱你们!”
她从来没在这种公开场合说过这样肉麻的话,但听了好几个获奖人都会在最后感谢自己的家人。
站在灯光中央的时候,她突然想,自己也可以讲啊,相比其他人,闺女和老伴才是自己鼎鼎重要的人呢。
词不会讲没关系,她就用华文讲。
台下,《名导演》剧组沸腾一般鼓起掌来。
桑原远愣愣地看着台上的媳妇儿,眼眶有些潮湿。
而桑宁也一样。
她经历过太多副本,就像经历了太多人生。
对于很多人来说,或平淡,或波澜起伏的一生那样漫长,但对于她而言,可能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
她或许在其中疲惫过,失望过,也偶尔感动过,但离开之后都会迅速调整好自己,进入下一个副本的人生。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此刻台上腼腆又激动的卢丽,她生出了一种异样的念头:想要留在这个副本不再离开。
她满心满怀被一股澎湃的,陌生的情绪充塞,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眼眶湿润发红。
黑暗中,段知遇伸手过来,干爽温暖而宽厚的按住她的手,缓缓地握住。
他另一只手拿出还带着他体温的手帕,轻轻擦掉了她眼角将将流下来的眼泪。
颁奖的流程继续推进。
大屏幕上滚动地播出参评电影的片段,最后停留在晚会背景画面上。
台上的嘉宾捏着提词卡,扮了个鬼脸:“组委会希望我按部就班地念,但身为下面这个奖项获奖人的影迷,我想变得特别一点。”
嘉宾Wilson是个年逾古稀的老头,一辈子拍了不下五十部电影,从没演过主角,是个获奖无数的特型配角演员。
“我单方面宣布,在她之前,我从没觉得武术指导这个角色有多么厉害,虽然他们通常轻轻松松能把我打个半死。”
台下哄笑。
“但这个演员之后,我服气了,有的人她天生就是会打,突破极限和想象,就凭她的存在,有些电影活该挣钱。”他突然指着台下某处,“说的就是你James小老弟!”
台下响起掌声,众人发现,这段话莫名跟之前James领奖时候的发言吻合起来。
众人看向叶东升,对还没公布的奖项猜了个七七八八,眼神中都是了然:懂了,下一个奖项是最佳武术指导。
Wilson终于拿起提词卡,照本宣科:“最佳武术指导《星际驰援》桑宁!”
灯光交汇在桑宁头顶上方,她侧过脸惊讶地看着James和叶东升。
【怎么是我?】她满心不得其解。
然而《星际驰援》剧组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了然并且笃定的表情,显然他们早就知道会有这个奖,而且报上去的名字还是她。
其实影片播映下档的时候,片头和片尾都署的叶东升。
但到了这个电影节邀请函过来的时候,叶东升婉拒了——对他而言,这部电影出彩的部分全是由师父完成的,他不想再蹭师父的光。
见她还愣着,段知遇提醒道:“先上台。”
他松开了已经犯潮的手心,站起来让出位置,好让她起身通过。
脸上表情充满着喜悦和祝贺。
Wilson满脸皱纹笑得像朵菊花,等她上台后先撩开了自己的西装前门襟,递给她一支笔,指着自己雪白的衬衫请她签名。
台下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桑宁无奈签下了自己名字,接过奖杯。
惯常的致谢部分,她看着台下那几张对自己来说日益重要的脸,刚才在台下汹涌的情绪又泛了上来。
原本对这种场合十分抗拒的她,也有了一些想要抒发的感情。
“谢谢我的家人,谢谢你们一直以来都包容我。还有,谢谢我的伙伴和朋友。”
不知不觉,她在这个世界有了真正的家人,可以倾心交谈的朋友。
眼前还浮现起林琼华的脸来,这人虽然出场的时候居心不良,后来嘴老是欠欠的,但不得不说对她掏心掏肺地好,还叫她提防着宋暮雨。
她心里翻涌着陌生的温暖,朝台下弯腰。
“宁宁也拿奖!真厉害!”桑爸鼓掌鼓得手心都红了。
在场所有人中,恐怕他是唯一一个媳妇闺女都拿奖的男人了,排面!
领完奖,众人喜气洋洋地坐上来时的车回了酒店。
惦记着后天去滑雪的大计划,所有人都婉拒了同行的邀请直接回酒店。
直到上楼回房间,桑宁才意外地发现,段知遇跟着自己上了同一层,打开了自己对门的那间房。
第137章
两个剧组, 只有桑宁住这个楼层。
桑爸桑妈住的楼层低,办入住的时候同层没有多余的房,而Jolie他们来得晚, 住在更高的楼层。
桑宁的同层多是其他剧组演职人员的房。
“你怎么住这里?之前明明不是你。”桑宁站在门口问,“还有, 你怎么突然跟过来?”
段知遇莫测一笑:“想来就来了。我房间正对着雪山, 要不要进来坐坐?”
他这间视野极好,落地窗外面就是巍峨雪山,早晨不用出门就能看到日出金山的壮美景色。
桑宁贪景, 坐在了他房间正对雪山的沙发上。
房间里清清淡淡的,是家里常用的那种洗衣粉香味。
桑宁终于想起来为什么当时站在门口觉得熟悉, 这味道她衣服上也有。
旺塔这座小城, 冬天时天黑得格外早, 蓝黑色的天空颜色似乎比别处要深邃一些,暗夜中的雪山衬托得格外晶莹雪白。
桑宁还穿着那件金色旗袍,她这么靠着坐在沙发上时, 身材曲线显得流畅婀娜。
室内暖气很足,但段知遇还是拿起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怎么突然想起过来,你不是忙着么?”
桑宁不信段知遇是个突然有玩兴的人。
他的日程表比老黄牛更满, 那个Jou+对他而言跟命根子差不多, 才不会巴巴地突然跑过来玩。
段知遇坐在床沿上, 脱了西装挂在衣柜里, 又松开一粒衬衫扣。
这些动作,他做来漫不经心, 仿佛在家里一样自然。
“Jou+我做完了, 已经卖了。”他不经意地说,着重说下半句, “按你说的方法卖的。”
这句话没过桑宁的脑。
她无意识地看着段知遇。
知道他身材应该不错,坚持晨跑锻炼让他身上线条紧致。
但,经过精细剪裁之后高档面料让他身材的优势完完全全凸显了出来。
她略不自在地匆匆掠过他精瘦的腰间,往上又掠过他解开扣子后的脖子,最后停留在高耸的喉结那里。
最后的最后,她移回视线重新落在窗外的雪山上,这才把刚过去的那句话从脑海里拎出来:“哦,卖了?怎么样?”
段知遇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卖给Jeeker了,这次价格不错,卖了一个亿。”
“咚”一声,矿泉水瓶掉在厚软的地摊上,发出闷闷的一声。
“多少??”
“一亿美金。款子可能分三批打过来,第一批我安排打到我跟Oliver的芯片公司,我们“玄武”芯片也发布了,需要钱启动生产,另外还要把公司重新安置到科创园里,门户网站也可以上线了,需要招大量的人,第二第三批都会打到你卡上,回头科创园二期用一部分,剩下的你拿着……”
“剩下的给我?都给我?”桑宁的表情终于出现了波动。
段知遇捡起她掉落的矿泉水瓶,拧开了递给她:“早先就说好了,钱都给你,接下去五年每年两千万美金版权使用费,科创园的产权不也都在你名下么?明年开始你就能收租了。”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前阵子熬夜的憔悴已经淡去,这会儿脸上一丝儿疲态都没有,精神奕奕。
尤其他看着桑宁的眼神,精气神十足。
仿佛打着猎的雄性猛兽,摊开猎物叫母兽看:瞧我厉害吧?都给你,拿去吃!
这泼天的富贵砸下来,把桑宁短暂地砸晕了。
“后天滑雪我能去么?”
段·泼天富贵金大腿·知遇问。
“去呗。”桑宁晕晕地起身,“我回去早点休息。”
好好想想接下去怎么安置这些钱。
回房间不一会儿,叶宁送来叶东升买的红酒和巧克力:“姐姐师祖,我Daddy说,这个酒庄很出名,让你带回去尝尝。巧克力是我挑的,里面有酒心哦,不要多吃会醉。”
“好。快回去好好休息。”
“Daddy为什么不让我明天约你玩啊?他说姐姐师祖肯定宁愿在酒店躺着。酒店旁边有麋鹿公园啊,不去看看么?”
“……你爸爸挺了解我的。”桑宁催她回去,“注意安全。”
麋鹿有什么好看的,她看过的怪东西可太多了,不稀奇。
桑宁拆了个酒心巧克力,果然有点酒劲儿,她洗漱完借着这股劲晕晕乎乎躺在了床上。
刚有点睡意,门铃被按响。
黑暗中,桑宁睁开双眼,按捺不住杀气。
碍人睡觉,天打雷劈!
她抓起外套披在身上,透过猫眼往外看去,只见段知遇随意凌乱地披着件外套,头发湿漉漉一身狼狈地站在她门口。
已经堵在嗓子眼的火气倏然就散了。
谁还能跟金主过不去呢?
桑宁绝不会这么干。
她拢好衣领打开门,眯着眼问:“干嘛?”
“水管坏了。”他哭笑不得,“酒店说今天满房,我想只能跟你凑合一下了。”
他眼神透露着期盼:行么?
都知道两人是夫妻,这会儿要是惊动了其他人,丢人都丢到国外去。
好在这一层就他们俩,其他熟人都不在这层。
“进来吧。”桑宁让开门。
“那我先洗澡,刚洗了一半。”他解释自己头上为什么都是水。
浴室又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桑宁的瞌睡彻底没了,索性再剥了一颗酒心巧克力,慢慢地嗦着。
不一会儿浴室里的水声停下,段知遇洗完从里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