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酒店的浴室半开放式，半高的矮墙挡住莲蓬头下的位置，但挡不住别的。
段知遇修长的腿在浴巾下一览无余，水珠子落在他肩膀上，平添了几分危险的意味。（审核大人，这里是肩膀，不是什么敏感部位）
不知是房间里的暖气开得熏人，还是酒心巧克力里的酒液，桑宁的脸上红扑扑的。
段知遇擦着头发，看着她粉玫瑰一样的脸庞，心缓缓跳得快了起来。
两人结婚证领了一年多，但至今还是第一次同一个房间睡。
“你睡床，等会儿我叫客房送两床被子过来打地铺。”段知遇说。
桑宁没那么矫情。
在躲仇人的时候，她跟同僚下属在山洞里住过好多天，男男女女的避讳过什么？
于是她大方地说：“又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不用那么委屈你自己。”
她说的是上一回段知遇发高烧，她陪着陪着莫名其妙靠着他脑袋睡着那次。
但听在段知遇耳朵里，却额外多出了许多旖旎的味道。
被子有两床，两人一人一床，就这么躺下了。
酒精熏烫着桑宁的神经，段知遇身上跟她同款的香皂味儿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身上闻起来就格外好闻。
她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黑暗中，另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
还嫌不够似的，他分开手指，跟她十指相扣。
他凑近她细细地瞧。
适应了黑暗的双眼，能清清楚楚看到她纤长的眼睫毛盖在眼窝上，她玫瑰一样微微上翘的唇角，除非她冷脸的时候，否则都让人觉得她为人爱笑，又好接近。
重新躺回自己那个枕头之后，段知遇还是舍不得睡，贪恋地看着她。
很久之后，他才睡着。
第二天，门铃又响。
桑宁睡梦中蹙眉，段知遇赶紧起床快步走到门口，按下请勿打扰按键。
从猫眼里往外一看，是桑妈跟桑爸。
桑爸躲在一旁，好挡住门口不让人瞧见里面情况，桑妈则站在房门口。
段知遇打开门：“爸，妈，你们怎么过来了？”
起身时他看了一眼床头的电子钟，这会儿才刚过七点。
桑原远夫妻俩看到女婿从闺女房间里出来，两人脸上都是一愣，紧接着便是肉眼可见的狂喜。
昨天晚会结束的时候，见女婿的确牵着闺女的手，但俩人一直都没同房，桑爸和桑妈便也没好意思在外人面前问。
没想到啊没想到，今天过来叫人居然发现这样的意外之喜！
就应该早点让他们出来旅游，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没，没，没什么，你们继续啊，继续。我跟你妈去买点这里的特产，都说这里酒和巧克力不错，买点回去送人。”桑爸拉着桑妈转身就要走。
桑妈边走边回头笑着说：“你们再睡会儿，我找人给你们叫客房服务！”
段知遇扶着门，回头看着还没醒的桑宁。
苦笑着想，这下被误会了，不知道她要不要生气。
酒店的客房服务提供的餐点一般，就只有三明治和牛奶，段知遇放在一旁茶几上等着桑宁起床了一起吃。
然后顺手拿起一块儿送来的报纸看起来。
报纸的头版和次版全是昨晚颁奖礼的盛况，几篇文章草草扫下来，不约而同都提到了《名导演》的异军突起，和《星际驰援》的黑马武替。
巧合的是，卢丽和桑宁还穿着相似的旗袍上台领奖。
可以算作是今年电影节的传奇场面。
段知遇很有心地把报纸平整地叠好。
国产电影第一次在国际电影节上拿最佳女主角，这可以写入华国影史。
卢女士这辈子的职业高峰或许就是这座奖杯。
报纸翻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桑宁就在这样陌生的声音里醒了过来。
旺塔的晨光明亮动人，段知遇隔着玻璃，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里。
跟平日里大不一样，他身上松松垮垮拢着一件睡袍，里面还是卢女士托张香梅在香江带回来的睡衣——此时此刻，她身上正穿着同款。
头发翘起一丛还没收拾，在金色的光线下莫名增添了一抹少年气。
桑宁忽然很真切地发现，段知遇，他长得怪好看的。
那种招人的好看。
第138章
摁下心里的一点点异样, 桑宁从床上坐了起来，同时飞快把脸转向别处。
见她起床，段知遇把报纸放到一边, 坐直了看着她：“醒了？对不起，是不是太亮了？”
靠近床的那一侧厚窗帘拉着, 只拉开了一小半够他看报纸。
但他知道, 桑宁有起床气，吵醒了她那一定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没吵到我，也该醒了。”她瞥了眼电子钟, 这会儿已经快9点。
“没人来找过我么？”
段知遇看着她，目光柔和：“爸妈来过, 他们去买特产准备带回家。你呢？你想去买么？”
“不买。”桑宁说完才觉察出不对劲来。
爸妈来过。
段知遇开的房门。
——他们会怎么想？
桑宁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 索性躺回被窝, 抬眼看着他，“我要换衣服了。”
你该走了。
“好，我也回房间换衣服, 你换完把门打开，我就过来一起吃早餐。”段知遇把酒店浴袍换下，重新披上了自己穿过来的外套。
他手握住房门把手, 问, “房间水管一时修不好, 我把行李拿过来行么？房退了还能省点钱。”他说得自然极了。
桑宁撩起眼皮看他。
这话他说合适么？刚挣了一个亿的同志。
似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段知遇说：“钱没到手之前都是虚的，现在科创园每天花钱如流水, 我能省就省点。我留手里的钱不多, 多数都在公司账上。”
“行吧。”
于是，两人各自穿戴好之后, 坐下来吃三明治。
虽然没商量过今天行程，但他们不约而同穿上了最舒服的衣服，懒洋洋地做好了不准备出门的打算。
酒店的三明治做得很精细，食材新鲜，一向对冷食没什么兴趣的桑宁都吃了个干净。
吃完早餐，段知遇从行李箱里拿出来一个新款掌上游戏机给桑宁，然后下楼去办退房手续。
等他办好回来，桑宁已经厮杀了几个来回。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他问：“问了同事说这是日本推出的最新款游戏机，我就买了一个，还能换游戏卡，我给你买了几个。好玩么？”
“好玩！”虽然视觉效果还没法跟二三十年后的游戏相提并论，但跟她之前玩的已经有了云泥之别，“林琼华不说你们也会做游戏业务么？往这个方向使使劲啊！”
段知遇本已摊开了纸笔开始工作，听她这么说，停下了笔说：“这不是我们的方向，我有预感未来的终端会有很大的集成化发展，很有可能以后的人不再习惯坐在屏幕前玩游戏，而是有什么更便携的载体……总之做一个单体游戏机对我们这样的公司来说，变通性太差了。”
听着他的话，桑宁忍不住暂停了游戏。
这就是男主么，他居然能预判到未来的发展方向。
“那你们现在做的，不就是电脑上打的游戏么？”
“是，我们只做游戏程序，未来这游戏在什么载体上玩都不影响，它可以在电脑上玩，也可以在你手上那种游戏机上玩。总之，做硬件并不是我们的专长，我们就把游戏本身做得更好一些。”段知遇言简意赅地向她解释，“林琼华这段时间接触了几个动画版权方，加上Oliver在A国招了几个专做游戏开发的人愿意跟着一起去华国发展，等咱们回去可能有进展，你会喜欢的。”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尤为认真。
在桑宁听来，这句话仿佛带着热一样，听得耳朵发烫。
这么一分心，游戏机上弹出了game over的字样。
她叹了口气重新开始。
当他们在旺塔岁月静好时，有的人在涌江市负重前行。
Jeeker全球首个分公司将落地华国的涌江科创园这个消息，在电视新闻和报纸上轮番播出后，科创园突然成了香饽饽。
因为还没有Jeeker的官方发布，新闻内容全都非常简略。
但越是这样简要的新闻，越是勾得人心痒痒。
简要的信息中，唯有涌江市科创园是清晰明了的。
那些之前江之舟使出吃奶的劲都接触不到的本土公司，纷纷想尽办法找上了他。
有直接搜黄页找到他的，有通过建筑公司搭上何莉姿之后辗转联系上他的，还有从科协，电视台，甚至联西村和华宁村村委会找过来的。
原先江之舟用“税收优惠”，“一揽子孵化”这种实实在在的实惠都没招徕的公司，都主动打来了电话。
一时之间，办公室的电话声此起彼伏。
“劳驾，科创园现在还有空的办公楼么？我们宇创需要1500平的办公室。”
“不好意思，想问问Jeeker的办公室位置定下来了么？我们公司是做广告的，想……跟他们挨得近一点，你看？”
“你好，我要租办公室，离Jeeker越近越好！”
“……”
在这样的混乱中，当江之舟接到一口流利英文，自我介绍是Jeeker拟办分公司行政人员电话时，他的讽刺口气拉满：“你是Jeeker分公司行政负责人？呵呵，那我还是科创园所有人呢！”
认真调试着从A国发回来游戏程序的林琼华横了他一眼，凉丝丝地说：“你什么时候嫁了段总？我们国家同性婚恋还办不下结婚证。”
“噗嗤”声不绝，办公室其他人闷笑不已。
对方再三表示自己的身份，江之舟都懒洋洋以对，直到对方口中说出那份合作备忘录细节时，他才瞬间坐直了身子，开始认真听起来。
电话挂了之后，江之舟呆呆地别过头去，跟林琼华说：“刚刚，Jeeker的人真的打来电话，商量办公楼租赁的事。”
“不是假的？”这一两天的电话她也听得耳朵起茧了。
“不是。”江之舟心潮澎湃，“大概聊了一下我们这里的税收政策和租赁单价……我好像把租赁价给低了，啧。她下周就过来。”
“下周来？段总回么？”
“应该能回——吧？”
这一切取决于他追妻的进度如何。
江之舟对此捏了把汗。
Jeeker的人来之前，宋暮雨先来了。
她脸色淡淡地，一进门就坐在了江之舟桌前，轻飘飘递上来一张纸：“上次说的几家公司，主动说要来走访科创园，了解一下租赁政策。你方便招待吧？段知遇呢，什么时候回？”
江之舟在电视节目里提起桑宁，给她惹了不小的麻烦。
电视台是她通过堂兄找的门路，但凡有心，过年回家聊起的时候，这点小小的bug就能被人识破背后的真相。
可偏偏之前那些原先她通过家人找的单位，现在都在主动联系宋家找上她：
“都怪叔叔/阿姨有眼不识泰山，当时是暮雨照顾我们家生意，才把科创园介绍给我，这下可好，有眼不识金镶玉，大水冲了龙王庙！劳驾我们小暮雨，再帮忙牵个线行么？另外，听说这个创始人还是你男朋友，能不能约出来一起吃个饭呐？想当年叔叔/阿姨也算是看你长大的。”
她只想过个平淡的年，这个慌却眼看着根本圆不起来。
想来想去，她想找段知遇和桑宁商量一下，助她熬过这个年关。
可没想到居然扑空。
明明从她Jeeker的同学那听说，段知遇明明办完Jou+的版权发布之后就走了，为什么还没回？
江之舟看着那几家单位名称，心中有些复杂。
这几家单位他还真去找过，但无一不端着架子，如今看到Jeeker要入驻，倒是上赶着来了。
“方便，当然方便！随时来，我一般都在，看宋老师面上我也会好好招待。”
经过这段时间招商的磨炼，江之舟已经彻底磨掉了原先象牙塔里的青涩，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宋暮雨忍着难为情，又问：“这些单位的一把手都想见段知遇，他到底什么时候回？A国的发布会都是好几天之前的了，按理说早该忙完回来了。”
见糊弄不过去，江之舟索性直说：“我哪知道，他是我老板，我还能管着他每天行程么？”
“宋暮雨，走，出去逛逛。”林琼华锁了自己屏幕，站起来看着她。
出去逛逛？
到处都是工地有什么可逛的？
但宋暮雨屈服于林琼华不容拒绝的姿势，被架着胳膊走出了村委会大院。
联西村的拆迁轰轰烈烈，唯有江边那一片在金宁物业的维护下，亲水平台和绿化已经初具规模。
成了金宁大厦办公楼里上班的白领们为数不多可以休闲的场所。
走在江边的鹅卵石小道上，林琼华表情严肃，问道：“说吧，你到底又想打段总什么主意？”
“……说话这么难听干嘛？我只是想跟他商量个事。”宋暮雨辩解，“保证光明正大，桑宁在场也没关系。”
林琼华走近两步，掐腰瞪着她：“可直觉告诉我，你一定又在憋什么事了！不然介绍那几家公司的事值当你亲自跑一趟？有什么电话里说不明白的？而且你一来就找段总……你尾巴一翘我就知道你动的是歪脑筋还是正脑筋。说吧，什么事？”
宋暮雨泄气：“……就想让段知遇配合我一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