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她终于反应过来，慢了无数拍地尖叫了一声，伸手捂住不知何时歪掉了的摄像头。
然而这已经太迟了。
直播间弹幕刷得太快，甚至破天荒地开始卡顿。
【美女你谁？美女你谁？美女你谁？】
【卧槽我要疯了，我刚才看到了什么？？那是我家今宝吗？】
【就是今宝！尖叫声和她平时被恐怖游戏吓到的声音一模一样的！】
【宝贝你长得好可爱啊啊啊啊啊！！！我要晕古七了！】
宋念初感觉自己的脸在急速升温，手忙脚乱地把摄像头拆掉，“啪”一下按在桌面上。
这事来得太突然，她手贴上发热的脸颊，心跳得飞快：“我的天哪……”
其实宋念初对露脸并不抗拒，这都无所谓。不露脸是觉得没有必要，游戏赛道的主播露脸的也少。
但不抗拒不代表不在意，她还是挺注重自己的形象的。
头一回在网络上露脸，头发被睡得乱糟糟，穿着吊带睡衣，素面朝天，还懒懒散散地翘着腿。
——简直形象全无！
宋念初用手在脸边扇了扇风：“……我脸都要红了！”
她在这边抓狂懊恼，弹幕在那边调戏她。
【我宝呢？我那么大一个宝呢？】
【老婆以后可以多多露脸直播吗呜呜呜孩子想看】
【俺家今刀被吓到的表情真可爱，想收藏，可以露脸打恐怖游戏吗QWQ】
【忽然想到有些人之前说我家宝是丑八怪，你家丑八怪长这样啊！！】
没能成功给脸蛋降温，宋念初捂住脸：“……你们等会儿。”
“我去上个厕所！”
这当然是借口。
她摘下耳机，在椅子上蜷起来，心中无声尖叫。
正努力平复着情绪，就听见手机震了震，传来声微信提示音。
注意力急需转移，宋念初飞快拿起手机，查看新消息。
是梁贺的讯息，他发来了一条语音，声音带着笑。
“怎么说，”他语气中带了点儿调侃意味，问，“这下纪录片应该不用给你打码了？”
宋念初：“……”
宋念初：“！！”
她眼眸睁得圆了些，忍不住“啊”了一声。
宋念初万万没想到梁贺会看她直播。
她出了糗，正尴尬着，看到这条消息，忍不住按下语音键，抓狂：“你怎么一大早就开始刷直播了！”
对方很快回了一条语音。
“早就关注你了，”
他嗓音中笑意愈发浓厚，：“一直等着。看到消息推送，没什么心思工作，索性来看看。”
这话像是在开玩笑，又隐约含着几分暧昧。
要是放在从前，宋念初大概不会多想。
但昨天书晴在沈则随面前胡说八道，说什么“有个小哥哥觉得她可爱想追”，给她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宋念初心中跳了一下，没继续回，出去倒了杯牛奶。
带着点儿甜味的冰凉液体漫过味蕾，咕嘟咕嘟喝完一整杯，她的情绪终于开始平复，又倒了第二杯牛奶回房间。
尴尬来得快，去得也快。
宋念初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她又不是见不得人。
头发被睡得乱糟糟，但好歹昨天洗了头；穿着吊带睡衣，起码也算是穿了衣服；素面朝天，至少她化不化妆长得都还挺好看。
至于不太斯文地翘着腿……宋念初拍拍额头，命令自己忘记这件事。
重新坐回桌前、戴上耳机，她清了清嗓子，假装无事发生，很正经地开始介绍今天的计划：“先开几局浴火奋战吧，好久没碰了。”
“晚点可以试一试其他游戏，大家有感兴趣的吗？”
【玩什么都行，就是你能不能先说一下刚才你在和谁说话o.O】
【好像隐约听到了“纪录片”这三个字？】
【声音好模糊，但我怎么感觉不太像是贝贝？新的嘉宾登场了吗！】
宋念初：“……”
她眨巴眨巴眼，这才意识到，刚才她忘了关直播间的麦克风。
重新开播的这个早晨也太戏剧化了一些，她无言片刻，装作没看见弹幕，点击创建房间。
正要开始匹配，就见好友列表里亮起一个ID。
Bei上线了。
怎么这么巧。
一个念头刹那间闪过宋念初的脑海。
——沈则随不会也在看她直播吧！
宋念初正在喝牛奶，险些被呛到，连忙放下杯子，转开麦克风咳嗽几声。
她一双眼眸飞快眨了又眨，暗自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鼠标往右侧移了移，点击邀请好友。
房间中多出了第二个名字，对方头像上方的麦克风标识亮了一下，说了一声“稍等”。
宋念初应道：“好。”
她犹豫了一下，点进设置，把变声器给关掉了。
这一系列操作做得自然而然，流畅又快速，就好像只是把声音音量调整了一下似的。
因此弹幕中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关了变声器。
宋念初调整了一下耳麦，兀自装得淡定。
不知要等待多久，她担心观众无聊，更怕大家无聊起来又开始调侃她，索性加上一个小小的临时环节。
“好久没直播读私信了，”
宋念初晃晃鼠标，在电脑上打开自己的星月界面，在私信界面上停留片刻，没点进去：“趁着现在有时间，来挑几条看看。”
“大家有想发给我的可以现在发哦，一分钟后我点进去看。”
这也算是今刀直播间的固定节目了。
宋念初从前刚刚开播的时候，有遇到过一个观众给她发私信，将她当作树洞，发了很长很长的一段生活吐槽。
那时候没有多少人会给她发私信，所以每一条私信，宋念初都会认真去读、去回复。
吐槽关于一些家里长短、婆媳关系，宋念初没有相关的经历，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去开解对方，于是只能尽量安慰。
给她发吐槽的观众在她回复后特别感动地对她道了谢，还成为了每一场直播都会来看的固粉。
宋念初挺受触动，后来在直播间里提起这件事，提议设立一个类似于“今刀树洞”的环节。
她在直播间里读出大家愿意展示的私信，让其他人一起出谋划策。
宋念初的粉丝大都是女孩儿，私信里也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有一段时间里，直播间中确实负能量有些重。
所以慢慢地，她展示的私信就不再只限于倾诉，也会多出一些愉快的、有趣的讯息。
一分钟时间过去，她点开私信界面，目光一扫。
观众数量确实暴涨不少，私信箱里这一分钟内发来的私信已经超过了99+，甚至刷新一下就会又冒出许多新的信息。
宋念初眨眨眼眸，故作感慨地对弹幕说：“原来我真的火了啊。”
私信太多，她从第一条开始看。
或许是因为有很多新粉的缘故，点开的信息大多数是一些表白，还有个人说她玩得特别好，改变了他对女性玩家的观感。
弹幕也跟着夸她，宋念初关掉这条私信，笑了一笑。
“游戏打得好的女孩子本来就有很多呀，”
她点开下一条私信，随口道：“只是可能出于环境与社区氛围的一些问题，一直在引导一部分人带着偏见去对待另一个群体。”
新的私信对话框跃上屏幕，一条简洁的讯息出现在眼前。
-你好可爱，可以做我老婆吗？
这种表白讯息特别常见，女孩子之间也时常会互相称呼老婆。
宋念初并没有太在意，鼠标挪到关闭键上，笑眯眯开玩笑：“感觉这样下去我迟早要坐拥后宫三千……”
界面上又跳出几条讯息。
-你在哪里呢？我去看看你，我可以娶你当老婆了。
-妹妹，你长得太漂亮，我好喜欢你。
“……”
宋念初愣了一下。
指尖已经下意识摁下鼠标左键，页面被成功关闭。
但是方才的短暂一瞥，她还是看清楚了那几条新私信的内容。
不知是不是她多想，异样涌上心头，带着丝丝缕缕的古怪感。
耳机中同时响起细细碎碎的杂声，男人似乎重新回到了电脑前，偏开头咳嗽，声音很轻。
紧接着他的嗓音变得清晰，像是靠近了耳麦，“回来了。”
宋念初回过神来，也按按语音键，“那我开游戏啦。”
她想，一位暴露在公众视野下的游戏主播，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应当不算是什么值得惊奇在意的事。
耳机中又传来一声咳嗽，宋念初的注意力被转开，抿了一下嘴唇，问他：“你感冒了吗？”
“……也许是。”
沈则随停顿几秒，无奈笑笑，“昨晚着凉了吧。”
宋念初眨了眨眼睛，思绪又被拉回昨夜，忍不住问：“你这是在阳台上坐了多久啊？”
其实没有多久。
只是他的体质在残疾之后变差了太多。
正巧游戏进入角色选择界面，同局的队友是今刀的粉丝，在语音频道里激动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她惊喜地笑起来，与队友聊起天。
沈则随没有再说话，切换屏幕页面，回到她的直播间里。
右下角小小的视频画面已经变成了一片漆黑。
他收回眸光，抬了抬视线。
方才的那几句简短对话似乎引起了波澜，密密麻麻的弹幕在他眼前晃过。
【？昨晚怎么了？什么阳台？】
【这两个人偷偷私联啊啊啊啊啊你们有什么事是我这个高贵的今刀粉丝不能知道的吗？！】
【之前Bei的朋友不是说他是校草吗，在看到今宝的脸之后我觉得可信度骤然暴涨……感觉会是一米八的大帅哥】
他的名字被频繁提起。
一行行文字映入瞳孔，屏幕的冷光衬着男人的眉骨鼻梁。
他从前确实有这么高。
但那也只是从前。
又一条弹幕从眼前掠过。
【既然今宝都露脸了，那我再梦一个贝贝露脸，俊男美女，直接快进到真人恋综】
沈则随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也确实扯了扯唇角。
倘若他们知道“Bei”是什么样的人，只怕会对他避之不及，又怎会期盼今刀与他有任何关系。
第35章
第一天复播确实过于波澜起伏了些, 好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过得平静。
生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天天睡到自然醒，打打游戏遛遛狗, 偶尔回家跟爸妈吃顿饭, 舒服又自在。
她与沈则随的关系也变得自然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那一顿热闹的火锅，或许是因为在玄关处彼此敞露的小部分心绪。
又或许是他之前为她做的那些事。
宋念初觉得自己渐渐想开了。
她重新开始喊他一起打游戏, 与他一起双排。慢慢地, 她终于能够真正做到将他视为“Bei”来对待。
一个她相处已久的朋友。
一个她很在乎的、很好的朋友。
周末时书晴约她去梁贺的工作室，一起做纪录片的后期剪辑。
宋念初答应下来。
周六日她的父母休息在家, 预料到这个周末会很忙碌, 宋念初索性将糯米送了过去。
“送来送去的, 当初回来就别带走, ”
她的父亲背着手站在一边, 挺乐呵地看她妈妈撸狗, “干脆留在我们这里, 给你再养一段时间得了。”
妈妈抱着糯米, 也应和：“你那边房子那么小，狗狗哪里喜欢。”
说完了, 还征求狗狗的意见, 细声细气：“对不对，糯米？”
宋念初瞅他们, 忍不住乐：“刚开始养糯米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高中时从宠物收容所回来, 宋念初回家找上父母，提起想要养一只宠物的事情。
她本以为父母会欣然同意, 只是他们毕竟年长，考虑到的事情也更多。
养宠物需要大量的陪伴与关爱。
父母工作繁忙, 孩子即将高考，这样的家庭，似乎并不适合迎接一位新的成员。
但同样出于工作繁忙的原因，宋念初的爸爸妈妈对她自小便有些愧疚。
孩子提出想要养一只宠物，他们难免展开联想，觉得她会不会是自己一个人在家中太过孤单寂寞。
所以他们那时候和她坐下来，很深入地谈了谈。
说起爸爸妈妈平时太忙，可能没有办法帮你一起养只小宠物，你如果想带只小猫小狗回家，就要自己去照顾它，要承担起一个小生命的责任。
后来高中毕业，宋念初从收容所带回了这只小萨摩耶。
大学时她一直住在校外，也是因为糯米的缘故。
听她这么说，宋爸爸背着手，理直气壮：“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们也快要到退休的年纪啰。”
“就是。”母亲连声附和：“以后我们退休了，你要是工作忙，就把小糯米带过来，我们俩帮你照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