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微薄纸窗渗出的泛黄,多少感觉得到屋里与外隔绝的暖意。
「我先去准备晚饭,你先在这里稍坐一下。」
屋里的女子对她身旁的男子如此语道。
「先来点酒吧!」
男子简洁的要求先来点饭前酒。
「家里没有酒,要喝的话得出去买。」
「为什麼没有酒?」
男子的语气稍微提高,不似先前沉稳。
「我平常不喝酒的,所以家里只准备料理酒而已。」
女子的语气也跟著提高,反抗男子的质问。
「……出门就出门。」
两人互相凝视了一会儿后,男子飒然往门口走去,走出门外将门关上。
「真是的……」
男子离去之后,女子微微不悦的呢喃著。
不到一分钟,她脸上却漾起了一抹浅浅笑容。
「风间先生,真的一点都没有变。」
语毕,她徒步往房子后方的厨房走去,拿起几块木材放入炉灶,起火暖炉。
将为了年节料理所采买的食材取出,开始准备晚饭的工作。
现在的她,脑海中思考著如何用一人份料理填满两人的胃。
原本只有她独自过年的,却来了意外的访客。
风间千景,在北海道与她分离回乡迁徙、要求她过去找他的西方鬼族首领。
一个充满霸气、狂妄、自我,却同时拥有独特温柔的男子。
过去自己主动请求他带著她回到江户,并北上追寻新选组的踪迹。
这一路上,不论是他们或是新选组,虽然有著风风雨雨,
但因为有他,她才一尝宿愿去到新选组最后奋战的地方。
也因为有他,在得知自己的身世与养父的恶行、甚至是面临养父与新选组凶报之时,才得以不失去希望而一蹶不振。
因为有他,这一路上才得以坚强。
也因如此,才深刻感觉他的温柔。
不知不觉,自己竟然恋上了这个男人。
独自一人在江户生活,不时忆起两人一路上的过往,感到孤单和伤感的时刻愈多不减。
曾有几时想离开江户去找他,却因不知其所在村落确切位置而放弃。
「他真的不记得自己没说过家乡在哪里吗?」
正切著菜的她,不禁蹙起了眉头。
因为他们方才碰面不过几分钟,他便质问她要让他等多久。
「真是,自己不把地址说清楚的!」
她不经意的小声埋怨。
一时之间,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孤独,便一股脑的想埋怨。
但一思及他前来接她,出其不意的给了她霸道却又温柔的吻,不禁又觉得害羞欣喜,嘴角牵起了羞涩的笑容。
太好了,这样就不是一个人了。
和过去一样,不是一个人了。
「但是,对酒的坚持还真是令人讨厌。」
回想起过去因喝酒的多寡而有争执的情景,再想到前几分钟发生的事情,切菜的速度不禁变快了起来,下刀的力道也不自觉的加重。
维持著如此的速度和步调,倏的,年节料理就在她的巧手下这麼完成了。
「这样应该够吧?」
她挪用了些许为了后几天休市多预备的食材来做年节料理,让两人在这个除夕夜可以吃的饱觉得暖,这样才像是过年。
「还没回来吗?」
将饭菜以及碗筷摆好后,她走到门口稍稍打开门。
门外那头,没有他的踪影,只有飘然的白雪不断在前院那块小地降下。
透过灯火的反射,替黑夜增添了些色彩,也替除夕加深了寒意。
不愿再受到寒意的侵蚀,她反射性的将门阖上。
回到用餐的地方,看著煮好的料理以及摆好的碗筷,渐渐忆起与养父度过的除夕。
同样也是两人份,同样也是两双碗筷。
尔后,变成一双。
在新选组的日子,用餐时刻则是热闹非凡。
随著战争的促使下,团聚是她追寻的目标;
随著趋近目标的渴望,她依上他的步伐。
沿途共看千万风景,吵吵闹闹,
然而,抵达新选组的尽头后,又变成她一个人。
所有曾经待在她身边的人,皆离她而去。
实际上,独处,并不是可怕的事情。
可怕的是,在心中衍生的无限寂寥。
寂寥一丝一丝的侵蚀,会令人感觉置身於孤独深渊的崖边。
时间一滴一滴的流逝,会令人怀疑自己是否已被绝望吞噬。
现在,那样的感觉又渐渐袭来。
「为什麼......还没回来……」
她细声呢喃著,垂下的眼帘掩盖不了眼神中的不安。
北上前曾在江户待一阵子,他也确切的找到她的住处,根本无迷路的可能性。
有单独打斗能力的他,遭到不测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难道,他舍下她回去了吗?
应该不会的,他明明是来迎接她的。
就这样回去,一点都不像他。
隔了五个月,他还愿意来找她,应该没这麼轻易就转身离去。
…………………………………..
虽说如此,没回来却是个事实。
她很清楚自己的家离市集不远,买酒不用花那麼多时间的。
为何,还没有回来呢?
是因为刚刚跟他稍有争执的关系吗?担心著他可能因此生气,就这麼离开。
一思及他可能就此离去,独处的寂寥感再次袭卷她心头。
「叩叩!」
——!回来了!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像是对她伸出关怀之手的曙光,将她从孤独的泥沼中带出。
雀跃的笑容取代了沉重的神情,她快步前去开门,「你回来——!」
打开门扉随即发现并不是她期望中的人,便将话打住。
「…….千鹤在等人吗?」
门外的大婶先是惊讶的看著她,不久便关切的询问著她。
「是…….抱歉,刚刚擅自说了奇怪的话。」
她反倒不好意思的向大婶道歉。
「不用这麼介意的,不过这样真是太好了,原本想说千鹤一个人觉得孤单的话,想邀请千鹤来我们家一起吃年夜饭的呢!」
大婶亲切的说出前来的目的。
感受到邻居大婶的温暖关怀,她满心感激的微笑,「谢谢,真的很谢谢您。」
寒暄了几句话,大婶说了句「新年快乐」后便离去。
因为大婶的关怀而让她有的笑容,却随著门再度阖上而渐渐褪去。
他,还没回来。
「风间先生…….」
一边往用餐处走去,她不经意的说出了他的名字。
她开始更怀疑,他是否就真是如此飒然离去。
自己又变回孤零零一个人……………..
渐渐的,映入眼帘的菜肴变得有点模糊起来。
眼眶感觉热热的,她不禁掬起双手遮住自己的脸。
「叩叩!」
………………..
又有人来敲门了吗?
她开始试著强忍住鼻头那阵酸楚,设法让自己恢复平静,不让哭泣这件事情转为真实。
「叩叩!」
敲门声再次响起,感觉比前两次更急。
难道是大婶又有话要说?
如此猜想,她赶紧眨眼让泪水化去,练习勾起嘴角露出笑容,往门口处走去。
当她稍微打开了门,就听到带有不悦的话语,「太久了!刚刚买酒已经为了不少商店卖罄而多花了点时间,现在回家也让我等,你没听到我在敲门吗?」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语气,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站在她眼前的人,让她看得愣了一会儿。
真的是他!
和傍晚一样,不是幻影。
他显然不懂她为何要这麼盯著他,但他敏锐的注意到她眼眶中闪烁著泪光。
於是他维持一贯的作风语道,「怎麼?看我看傻了?难不成害怕我不会回来?」
「才没有这种事…….」
她一如往常的反驳,但语末却因与心事相反,声音愈渐细微。
原来是因为换地方买酒多花了点时间……..
这让她浮动的心渐渐平稳下来。
他彷佛看穿她的心事,脸上依旧是得意的笑容,「表面上不怎麼喜欢我,实际上心里相当的爱我,不坦率的女人还真是不可爱。」
「——!我只是…….只是……..」
只是担心他又离她而去……….
这句心底话,正因他口中所谓的不坦率,硬是说不出口。
「刚刚来时也说过了……..我没有闲工夫来一趟江户然后空手而归,不把你带回去,我也不会回去的。」
他将手中提著的酒瓶放到碗筷旁,再次宣示将她带回的决心。
「………」
一时之间,她说不出话来。
虽然前半段的宣示还是有这麼点自我,但是后半段的宣示,再度稳定了她对他的信任。
——他会对她不离不弃的信任。
因此,他那点自我,并不让她觉得讨厌。
「酒应该冷了,汤也稍微变温了,我先拿去热一下。」
笑容再度回到她的脸上,甜蜜也再度袭上心头。
她伸手拿取酒瓶与盛汤的碗,柔荑却被他捉住而遭受制止。
「风间先生……!」
瞬间,她栖身於他的怀抱。
虽然不是紧锢的拥抱,仅仅将手轻放在她的头上,却也将她禁锢他的身前,让她没有一丝距离的倚靠著他。
「多余的担心是不需要的,你现在只需要做好跟我走的觉悟,这样就够了。」
他坚定的口吻,像是咒语改变了她的思考。
「风间先生…...」
跟他走的觉悟…
她盼望,能够有他在身边,也想陪伴著他。
但,她晓得,跟著他,意味著必须离开这熟悉的一切。
感觉像是,连同在这里的过去,都必须被放下。
可是,她不想就这麼放下过去。
过去的记忆,有甘有苦,有悲有乐。
但都是珍贵的回忆,无可替代的存在。
也是,与他相遇必经的过程。
所以,她并不想抛下过去和他走。
她的觉悟,是承受过去的一切与他同行。
「久违了……你做的料理。」
仅仅短促的话语,却充分表示他的满足。
见他满意的神情,她心头也跟著感到幸福满溢。
这样的幸福,让她瞬间忘了所有的苦痛。
当人遇见真正的爱情,似乎都会变得不能自己。
「一直看著我笑,不愧是我的妻子,看来你这些日子十分惦记著我,你对我的爱意,我可充分的感受到了。」
充满暧昧的话语从他口中道出。
「——!才没有!」
不知不觉就这样一直看著他,她害羞的反驳后,随即咽下一口饭。
未来,相似的情景是否会更多呢?
「坦率点不就得了?」他的笑意,随著些许透进屋里的风摇动了烛火,变得更深了,却不失其特有的英气。
「风间先生才是应该要改一下性格。」
虽然是吵架,却一点也不生气。
这样的感觉,并不坏。
别离过,再聚首后的时光,皆为珍宝。
在她的心中,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与他经历的一点一滴,都要记录下来。
直到感觉文字已不敷记载她的幸福,因而厌倦文字为止。
直到感觉写下幸福,会怕幸福就这麼泛黄褪去那刻来临。
就算有这麼一日,与他共同走下去的人生路,还会延续下去。
这条路,不会有厌倦,只有眷恋吧…….
从明日,新年的第一日起,与他共行的旅途,就此开始。
迎接新年的一百零八响钟声,彷佛上天编织而成的颂歌,献上对他们美好旅途的祝福。
——两人携手共度的人生旅途。
第38章 風間兄弟学校へ行こう 风间兄弟去上学吧
明治十二年四月
随著今年樱花提早开谢,入学与毕业的日子,瞬间也来临了。
晴辉和晴彦从上学前就很兴奋,因为可以走出村外到学校去,对他们来说就像是新冒险。
「我们是鬼族的事情不可以曝露,上学放学的时候,你们就用鬼族瞬间移动的能力避开大家,记得喔!」
『是!』
我交待明天即将上学的晴辉与晴彦要注意保密自己的身分,不经意看向在一旁的千景,他仍旧是一脸的不悦。
虽然透过作买卖他很清楚与人类不接触是很难,但是若可以的话,他很想请老师来宅邸教孩子们,不让孩子们与人类接触。
从过去到现在,想要让孩子们入学的,在这宅邸的大概只有我。
庆幸的是,亚纪子姊姊是站在赞成的一方。
这件事,从去年五月儿童节稍微跟千景提起后,不时成为我们小吵的话题。
「还是稍微上学一下比较好的,也可以学习和别人怎麼相处,以免养成了像千景那种自我的个性。」
亚纪子姊姊去年八月中旬平安的产下女儿彩子之后,在过年带著孩子来吃年夜饭时,故意在千景面前说这样的话。
两个人斗嘴了几句话后,问题回归到孩子们想要什麼。
晴辉和晴彦都很希望可以出去村外看看,所以很期待上学这件事情。
男孩子果然都比较喜欢玩,喜欢新事物。
「算了,但是女儿我是绝对不会让步的。」
千景终於同意让晴辉和晴彦到小学就学,但美羽已经间接被剥夺上学的权利。
「美羽不能上学吗?」晴彦听了似乎觉得很担心。
「父亲的意思是让美羽在家里上课就好了。」
「谁会帮美羽上课?」晴辉很好奇的询问。
「孩子的父亲,你要不要向孩子们说明一下呢?」
我有点赌气的将问题丢给千景。
毕竟是他不同意让女儿入学,他应该要有所盘算。
「我敎。」
美羽在千景的怀里撒娇著,让千景十分得意。
「不行,女儿个性绝对不可以跟你一样,被你敎的话,会间接影响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