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桐或许自己都不知道，当年有多少女子仰慕于她——并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爱慕仰慕，而是将她当成信仰，当成她们世界里英的雄。
这些年来，尽管因为叶桐的所作所为，她曾经造就的辉煌被她的愚蠢掩盖，但众人还是会将目光放在她身上。所以几乎定京所有人都知道，叶老夫人与叶桐的关系恶劣。这些年，从无交集。
可今日看叶老夫人和叶家人这样子，难道，她们已经和好了？
众人想不明白，过后，见叶桐居然还坐在叶家人席位旁，他们就更惊讶了。
楚穆也很惊讶，但是如今这场合也不是给他打听情况的，所以在叶桐选择坐在叶家席位里时，他也厚着脸皮坐了下来。
宫宴开始，寿星太子妃和太子一同进殿。太子搀着太子妃，目光落在她身上是明眼人能见的温柔，传言中太子十分爱重太子妃并不是假话。
楚穆心头微涩，他想着就这样，这样很好。这么多年了，他也应该放下了。湘瑶身边有爱护她的人在，他不该再做那些无畏的坚持。
此次宫宴甚是热闹，举朝皆知嘉阳帝爱重太子，即便太子体弱多病还是对他青睐有嘉，甚至爱屋及乌的对深得太子之心的太子妃也甚是疼爱。
不仅为她下旨开宫宴宴请百官庆生，还在宴会之上送出重礼。
有约莫二十多个民间技人款款入场，众人看见面露讶色，皇后娘娘也忍不住出声:“陛下，这……这，不合规矩。”
皇宫重地，素来规矩森严，为防君王被害，便是宴会时供赏乐的技人都是出自宫里，何时让民间班子出过场？
“年年只看技乐坊，朕也腻了。今日湘瑶寿辰，就给他们年轻人看些新鲜玩意儿，皇后不必多虑。”嘉阳帝摆摆手道。
“可是……”皇后还待说些什么，却见嘉阳帝眉心微皱隐喻不喜，便只得将话咽下。
嘉阳帝见皇后没再执着于此眉间郁气稍霁又朗声对朝臣道:“年年宫宴都是由宫中技人表演，今日太子妃寿诞，朕特地命人寻来民间技人，众位爱卿可同朕一同鉴赏，看到底是宫中技乐坊出色，还是这民间技人更胜一筹。”
朝臣欢颜，有天子近臣拱手笑言:“依臣看，这民间技人自是比不过宫里技人的。宫里技乐坊人才济济，哪一个不是精挑细选选出来的，这民间班子与他们比只怕是小巫而已。”
嘉阳帝哈哈一笑道:“荆爱卿此言差矣。古人都有云，民间出高手，这民间技人也未必就比宫中技人差。”
朝臣中有其他近臣也随口应和，一时间宴中气氛人人言笑晏晏，万分和谐。而有关皇宫重地的重重规矩，也再无一人提及。
民间技人开始表演，新颖的花样和惊险的动作引得场中众人连连惊叹。
“好！”嘉阳帝也高兴地鼓掌。
这时技人们正好层层叠罗汉，形成一堵人墙，并且最顶端的那人竟是还凌空跃下。
众人惊呼。有不少女子已经捂眼，心里害怕看见那人摔死在地上的一幕。
可那技人却没有摔死，而是从空中抓住垂下的丝绸在空中飞旋。
众人再叹，正为他喝彩，却突然，形式再变——
那飞旋的技人忽然飞向了嘉阳帝，在场中人还未还行过来的时候一道寒光闪过，他原本空荡的手里多了一把短剑直刺嘉阳帝！
“陛下！”
“不好！有刺客！护驾！快护驾！”
宴会顿时一片大乱，场中原本令人惊艳的数十技人顷刻间化成索命恶鬼在殿中展开杀戮。
叶桐在刺客动手的第一时间已经护在了姜苏身边，而叶家其他几位夫人也被钟毅保护起来。
“刺客的目标是陛下，叶桐，你的武功最好，快！去保护陛下！”姜苏在被叶桐护在身后时沉声催促道。
叶桐心有顾虑，叶家一众老弱，她担心她离去后钟毅一人无法护住她们。
而就在叶桐纠结之时一旁的楚穆忽然提着剑护在姜苏身前道:“老夫人交给我，你去吧，叶桐。”
叶桐心头一震，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了一句谢谢，便迅速提剑飞去嘉阳帝那边。
宴会厅此时已经完全大乱，血腥的杀戮让这些深居高门的重臣贵女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淡定庄严。
他们不停地惊叫、哭嚎、求饶，一个个像是被猎杀的猎物一般仓皇逃窜。
荆湘瑶看着嘉阳帝、太子、还有荆左相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有些快慰。
天潢贵胄，皇亲国戚，国之重臣……一个个平日那么高高在上的人，在死亡面前，也不过都是一堆糜烂的肉体……
“——陛下小心！”
厅内有人尖叫。
只见忽然有一把长剑朝嘉阳帝刺去，嘉阳帝大骇，身体还来不及躲闪，忽然另一个柔软的身躯抱住了他。
“娘娘！”碧柔看到荆湘瑶中剑失声尖叫。
“瑶儿！！”
嘉阳帝一把抱住倒下的荆湘瑶，心里大恸。
“来人！快传太医！太医！”
此时此时，他已经忘了要避嫌，也忘了明面上荆湘瑶还是他的儿媳，他此时的眼里心里都只有这个明明那般娇弱却还奋不顾身为他挡剑的女子。
“铮——”
楚穆将刺客的剑挑开，正要一剑刺死那人，却突地听到嘉阳帝那边的动静。他一扭头便看到荆湘瑶中剑胸口一片血红的场景。
瑶瑶！
瑶瑶！！
楚穆方寸大乱，心就像空了一块儿，他想也不想的朝着荆湘瑶冲去。
“不要！！！”
叶桐大骇声音里带着无尽绝望和痛苦。
楚穆心神一震，下意识回头，就见叶桐猛地向叶老夫人飞去。
而叶老夫人那边，那个方才被他放过的刺客，竟是趁他失神离开之际直接提剑刺入了叶老夫人的身体。
“娘！！！”
叶桐提剑归来直接将刺客劈成两半，血肉横飞，她浴血冲到姜苏面前，一把抱住她，满面悔恨。
钟毅等人也看到姜苏受伤，大骇，他们猛地冲到她身边追问怎么回事。
叶桐没答，她双眼泛红，快速的给姜苏点穴止血，小心翼翼的将她交给钟毅，便拎起一旁带血的剑缓缓走向场中和侍卫对打的刺客们。
“叶桐，我——”路过楚穆身边时，楚穆踌躇至极，但还是满怀愧疚地想同她低声道歉。
只是叶桐却并不想听。
她也没看看他，直接甩手给了他一巴掌，“滚！”
楚穆被扇的的一个踉跄，有些怔怔地看向叶桐，但却只就看到她的杀气凛然……又孤绝落寞地背影……
楚穆腾地就红了眼，视线一片模糊。“……对不起……”
你们要的打脸。
不作假。
嗯！
明天还有打脸哦。
第22章
第二个女儿
宴会厅还是一片大乱，侍卫们已经冲了进来和刺客敌对。
但宫中侍卫显然不是那些精心挑选出的刺客的对手，所以哪怕他们数量十对一，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将所有刺客拿下。
叶桐自见到姜苏受伤后，情绪便一直不稳，她是带着满身的怒火和杀气去迎敌刺客。叶桐的武艺可以说满朝文武理算得上是上乘的，她自小习武，尽管是女子，但习得的一身武艺却十分不俗，连当初叶将军都曾赞叹：“家中姝妹更甚男儿。”
而此时她怒气冲天，杀气凛然的加入对战行列，不过须臾，原本僵持不下的局势便发生巨变。
那些令侍卫们艰难对抗的刺客们落在叶桐手里却是格外的弱小，在叶桐接连重伤几名刺客后，刺客之中有人当机立断道：“撤！”
于是原本还在大肆围攻嘉阳帝以及宴会厅其他人的刺客们纷纷收势准备离开。像这样的刺杀，虽说多是死士充当刺客，抱得都是不过一死的念头过来，但如若能活，谁都不想就这么去死。
“想走？没那么容易！”宫中侍卫头领见刺客想逃面露寒霜，皇宫重地，天子住所，这一次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一场刺杀，无论如何他这个统领都难辞其咎，为今之计，只有将这些人全部拿下，然后再找出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方才有可能戴罪立功保下一条命！
“叶将军！还劳烦你，万不要让这些歹人逃走！”
统领对叶桐高喝一声，此时此刻什么面子里子，什么男儿气概都他妈是废话，如今很显然只有叶桐有能力将这些人一个不落地通通留下！为了小命，求她一声又怎么了？
再说，大晋举国有多少男人能在叶桐面前逞气概的？他们比她弱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求她头上也不丢脸！
叶桐不知道统领心里所想，其实不用他提醒，她本就没打算放过这些刺客。这些刺客刺杀嘉阳帝在前，重伤姜苏在后，如果不是为了留住他们的命追查幕后之人，先前几个她都不会只是重伤了事，又遑论会放他们走？！
寒光乍现，鲜血淋漓，不一会儿，场中的局势终于要走进尾声，数十刺客除却已死和已重伤昏迷的，只余下一人还在挣扎。但他也被叶桐的样子吓到胆寒，看着浑身是血，执剑矗立，宛若再世修罗的叶桐，他不禁想到族里一直流传的女罗刹之名。
来之前不是说她已经废了吗？为什么还会这样？难道……难道是那人在欺骗他们？！
一定是！一定是了！
可恶的大晋人！一定是他们故意给他们传的假消息！不行，他得回去，他一定要回去禀报大汗！罗刹女犹在！开战之事，要再深思才行！
可即便他想的再深再多，逃走一事，他还是无法做到。皇宫侍卫已经重重包围宴会厅，内有叶桐外有他们，宴会厅便是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甚至到最后，他连自尽都不能。
叶桐将这最后一定刺客重伤打晕后，统领过来抱拳弯腰道：“有劳了，叶将军。”
叶桐微微颔首，然后大步流星的去到姜苏身边抱起姜苏就对钟毅他们道：“回府！”
钟毅点头，几位叶夫人红着眼跟在他们身后，突然，楚穆追了过来挡在叶桐前面：“叶桐，宫中太医艺术高明，你们应该留在宫里让太医给老夫人诊治，此时回府，不仅耗费时间，只怕也会让老夫人的伤势加重……”
他是想好心提醒，怕叶桐因为老夫人重伤而失去理智。
但叶桐全然不理会他的话，抱着姜苏冷冷地说了一个：“滚！”
便越过他从他身旁离去。
楚穆心头大震，他强忍下心里的难堪和伤心还想再劝：“叶桐……”
“王爷，”叶桐大步向外走，钟毅留在后面绷着脸对楚穆开口，“此次宫中行刺，伤者不知凡几，陛下以及众位殿下娘娘也被波及，宫里太医医术再高，人数也有限，便是我们留在这里，太医也不一定能为义母看诊。叶桐有分寸，所以，王爷不必为义母费心，您的担心还是留给贵人的好！”
钟毅说的平淡，但却字字如针似箭，刺的楚穆脸色尽褪，面露难堪。
“钟将军，我……”
“告辞！”钟毅直接抱拳打断楚穆的话，然后转身追上叶桐。
楚穆在后面，想要追上去，但却又停在原地。他又做错了事，此时此刻他都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去面对叶桐，便是追上去，只要一想到叶桐那满是冰冷厌恶的神情，他就忍不住心头大恸。
他想，等一等吧，此番老夫人重伤都是他的错，过后无论老夫人如何，他都一定会上门负荆请罪，只是现在……他又忍不住望着身后的宫殿，在那里面还有一个人也受了重伤……
叶桐钟毅众人带着姜苏飞快的赶回叶府。
叶府府里人见姜苏重伤归来俱是大惊，但好在，他们这些下人都经过老夫人的管教，尽管格外震惊忧心，行事也不见慌乱。府里的府医的先被叫来给姜苏诊治，同时马嬷嬷还命人去城里寻更多其他的大夫过来。
府医匆匆忙忙过来为姜苏诊治，号脉后大松一口气，叶家人追问姜苏情形。
他道：“老夫人福泽深厚，这一剑看似凶险却没有伤及五脏并且老夫人伤后，将军立即为她止血，所以此番，老夫人伤势并不严重。”
叶府众人闻言长出一口气，高高提起的心终是放下。不过几位叶夫人还是眼眶红红地望着姜苏，心里心疼，便是伤不及性命，到底也是受了一剑遭了大罪。
“好好儿地，娘怎么会受伤？你们今日进宫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之前一心担忧姜苏的伤势，叶三夫人没有心思追问，此时姜苏的伤情已明，再想到清早还好端端出去的人现在身上挨了一刀子回来，她是满心的心疼又是满腹的疑问。
几位叶夫人同她把宫里发生的事都说了一番，讲到因为楚穆大意，姜苏中剑，叶三夫人气的差点扯烂了手帕骂道：“果然废物！”
又听到楚穆后来还劝说他们留在宫中看诊，她又道：“又蠢有毒！”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姜苏都想为她这三媳妇儿鼓掌，字字珠玑，字字精辟，用来形容楚穆，当真再合适不过。
“没想到这叶三媳妇儿平时看着文文弱弱的，怒起来说话倒是果敢的很啊。”姜苏在自己识海里跟V0闲聊嬉笑道。
V0现在升级了，emmmmm……尽管还是没有什么大作用，但相比第一个世界到底还是好了一点儿，起码——像这次姜苏受伤，它能帮姜苏隔离身体和意识，让姜苏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
不过变得稍稍有用的V0还是心情不太好，从姜苏中剑开始，它除了第一时间帮姜苏屏蔽了疼痛，其他时间一直在自闭。
任由姜苏怎么逗它，它都不理。
“还在生气呢？”姜苏在识海喊V0，没有回应，她轻笑无奈道，“我可以解释的。”
V0终于有了动静，瓮声瓮气的调调一听就知道在别扭：“你说！”
姜苏好笑，自从遇到了V0她总觉得自己像多了个宝宝。她跟V0道：“你也知道叶桐对楚穆有多死心塌地了，不给她找点刺激，咱们怎么让他们两个分开？”
姜苏知道V0是在生她明明能避开那一剑，但是却非得挨的气。当时虽然情况危急，但V0其实很早就已经在识海提醒过他那刺客过来，是她自己故意没有避开的。
“可……就算这样，你也不用非得用这种的办法啊……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没有升级，你会很痛很痛的！”V0宝宝还是气。
姜苏解释道：“我之前和你说过，要改变叶桐这样的人就要利用她的优点，因为那也是她的弱点。原身叶老夫人虽然这些年跟她断绝关系，但是叶桐对原身依然濡慕，并且因为当年的事，她对叶老夫人还有一份愧疚。这样复杂的感情会让叶桐把叶老夫人放在很重要的位置，而当楚穆因为他的白月光害了叶老夫人的时候，叶桐和楚穆的关系自然就会受到冲击。”
“……”虽然还是听不懂，但感觉很有道理的样子。
果然，苏苏是最聪明的！
V0：“……就是说你这样后，叶桐和楚穆就会分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