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她甩鞭对叶家众人道:“我们走!”
钟毅闻言当即就将手上的楚栎丢开,叶桐一怔,也松开了楚穆。
叶家人大喇喇地离开,老王妃楚栎等人便是被欺负的满心火气,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赢,他们从没想过叶家人竟是会如此的嚣张。直接闯进定北王府不说,还那么肆无忌惮地跟他们动手。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我要报官,我要见陛下!我不信,这天下,没有人能管叶家。”老王妃魔怔一样的扯着楚穆,“进宫!穆儿,去,进宫见陛下!让陛下为我们主持公道!”
“……”楚穆没有言语。
老王妃大怒:“你这个不孝子!叶家人刚刚是怎么对我们的,难道你还对叶桐心软不成?!”
楚栎被抽的一肚子火,有小厮过来扶他,他想也没想直接踹了小厮一脚,满是怨恨道: “哥,你是不是糊涂了!我早就说过叶桐不是个好东西,你看看他们一家,有把我们放眼里吗?!难道到现在你还想维护他们?!”
老王妃和楚栎都以为楚穆是因为叶桐,所以不愿意去向当今告叶家的状。但实际上,楚穆这些年来流连烟花柳巷,不说朝事,便是每日的上朝叶都是可有可无。
而当今正好也懒得看到他,对他的懈怠也予以漠视,所以这些年楚穆其实并没有面见当今多少次。他心知定北王府在当今眼里是个什么东西,并且……
楚穆痛苦的看着那封信,他们有什么资格去要公道?
姜苏领着叶家众人离开定北王府后并没有直接回叶府而是进宫。
定北王府的人说要当今给他们一个公道,那她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公道。
宫侍来传说叶家老夫人求见时,嘉阳帝还在荆湘瑶的床前给她喂药。自从荆湘瑶为嘉阳帝挡了那一剑后,嘉阳帝对荆湘瑶的宠爱和信任就越加深厚起来。
这些日子,如果不是荆湘瑶要求,嘉阳帝几乎已经无所顾忌的公开了他们的关系。
人伦伦理,嘉阳帝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他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都是他的,他喜爱荆湘瑶,荆湘瑶也就应该是他的。
不过嘉阳帝能这么想,荆湘瑶却不行。名声,她虽然不在乎,但她需要。
“陛下,叶老夫人、钟将军还有叶将军求见。”宫侍进殿低眉顺眼地通报。
嘉阳帝端着药碗皱眉道:“他们来干什么?”
前些日子叶桐的请战书,还有姜苏斥责叶桐的奏折,闹得不小,嘉阳帝对这一家子很头疼。
“回陛下,”宫侍道,“叶老夫人说,他们是来请罪的。”
“请罪?”嘉阳帝挑眉,“他们请什么罪?”
宫侍顿了下,然后道:“听……听说,定北王要休了叶将军,叶老夫人把定北王府的人打了。”
“哈?”嘉阳帝闻言嗤笑,“她们不是不和吗?怎么?又和好了?”
叶老夫人当年逐叶桐出府,嘉阳帝也是知道的。当年叶桐下嫁楚穆,嘉阳帝其实也很生气。叶桐有能力还有叶家军,是一颗再好不过的棋子,可偏偏她就是不听话,要自作主张要嫁入定北王府。嘉阳帝因着当年的事,这些年来一直冷着叶桐,虽然也会让她做事,但却不受重用。
而这一次如果不是匈奴卷土重来,还派了刺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其实也不会让叶桐去边境。
不过,他没想到叶家老夫人会上折子斥责叶桐。
嘉阳帝之前是以为叶老夫人仍然没有原谅叶桐,所以才那么反对她领兵出征。
但这才过了几天,竟然又出了叶家人给叶桐出头的事。
嘉阳帝觉得有意思,他冷笑一声,搅了搅汤匙。
“陛下?”荆湘瑶唤了嘉阳帝一声。
嘉阳帝搁下药碗,温柔的摸了摸荆湘瑶的脸庞道:“朕去看看她们在闹什么,你好好儿休息。”
荆湘瑶乖顺地蹭了下他的掌心应声,嘉阳帝神色柔软正要起身离开,荆湘瑶蓦地又拉住他的手。
嘉阳帝:“湘瑶?”
荆湘瑶心中情绪百转千回,面上却是一片温软的柔顺,她轻轻开口道,“陛下,湘瑶未出阁之前,曾多次受叶将军恩惠。当年得知她执意下嫁给定北王,湘瑶也曾感伤过。这些年,便是湘瑶不关注叶将军,也知道定北王不是良人,现如今,定北王要休妻,陛下如若可以,湘瑶想求您,帮一帮叶将军。”
嘉阳帝眸底微凉,轻笑道,“湘瑶原来也倾慕过叶桐啊,怎么以前没告诉过朕?”
荆湘瑶眸子明亮清澈,她微微一笑,眉眼间的温柔像是化开了能揉进人心里去:“当年的叶将军,有哪位闺阁女儿不曾倾慕,陛下莫不是连这个都要计较么?”
嘉阳帝闻言哈哈一笑,“是朕狭隘了。湘瑶放心,如若叶桐果真要与楚穆分开,朕自会帮她。”
荆湘瑶:“湘瑶谢陛下。”
嘉阳帝从东宫暗道回到正殿,已经过去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随即,他宫侍将姜苏等人带进来。姜苏甫一一进殿就高呼请罪,让嘉阳帝责罚。
嘉阳帝明知故问她为何请罪。
姜苏手捧金鞭高举头顶,言她因私事枉自动用金鞭,有负先祖皇帝厚望。
嘉阳帝道,“叶夫人何罪之有?”
“回陛下,”姜苏叩首,“老身罪一,教女不善,令其被情爱所迷,辜负陛下自己百姓的厚望。”
又叩首:“老身罪二,明知叶桐误入歧途,却因心中愤懑不加以阻拦,使其经年迷惘。”
再叩首:“老身罪三,先帝厚爱叶家赐予金鞭,可老身今日却因家事,私自动用。还请陛下责罚。”
嘉阳帝微挑眉,明知故问道,“你因何动用金鞭?”
“回陛下,”姜苏蓦地悲痛欲绝,“老身自知有罪,可定北王府欺人实在太甚啊……”
姜苏满是悲怆地将叶桐这四年来为定北王府做的事,以及王府内众人对她的态度一一说了出来。
世间所有人都同情弱者,可当一个素来以坚强面目示人的人突然悲痛的高呼委屈,却是会换来更大的同情。
嘉阳帝曾经忌惮叶家不假,曾经厌恶叶桐也不假,可当他看到曾经战功赫赫名满天下的叶氏一族,如今只剩下老弱病残时,心里也会有感伤。
姜苏这次过来,为的就是想以退为进,以请罪之名让嘉阳帝亲自赐叶桐和离书。
大晋没有妻子休夫的前例,而让嘉阳帝给叶桐赐休书根本不可能。定北王府即便再不受重视,他到底还是姓楚,是皇家宗室。嘉阳帝不会那么做,因为那是明晃晃的在帮着姜苏打宗室的脸。
姜苏先前以为要让嘉阳帝赐和离书得废一些功夫——毕竟叶桐当年嫁给楚穆可是很让嘉阳帝生气的,所以她哭的很悲怆。
但今天他们面对的嘉阳帝却格外地好说话。
不过当然,这样的好说话也是相对的。
嘉阳帝尽管在叶桐楚穆和离上挺好说话,但对于姜苏动金鞭一事上,他也是不疼不痒地斥责了一番,然后光明正大地将金鞭收回。
作为当朝天子,其实最烦的就是自己祖先给一些老臣尚方宝剑。
这些宝剑便是不一定会真的落在天子头上,也让天子烦的够呛。叶家如今能自己送上来,嘉阳帝还是很高兴的。
姜苏等人在皇宫之中待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再出来时,嘉阳帝的圣旨也随之而来。
随即,定京很快便传遍了叶桐奉旨和离一事。
而当这消息传回定北王府时,被那么气都没事的老王妃终于被气晕过去了。
自古和离,虽然是夫妻两的人的事,但多数都是女方受到的争议更多,而如今,天下皆知是叶府去求得陛下要与定北王府和离,即便送来定北王府的是和离书,在众人眼里也怕和休书无异。
定北王府里的人惶惶地想着他们的王爷,以及定北王府,只怕从此以后就成为了天下人的笑柄。
但更懂圣意,更明帝心的会想,成为笑柄只是定北王府的开始,少了叶桐的左右周旋,定北王府如何扛得住天子的厌恶?
第26章
第二个女儿
定京因为楚穆和叶桐和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同时,叶桐和楚穆和离那天,姜苏带着叶家众人在定北王府闹得那一场也被传开。
酒馆茶楼,这等人数众多鱼龙混杂的地方,客人最喜欢将这些新鲜事当做谈资。
有对叶家有好感,对定北王府无感的人论及叶家和定北王府的事,就感叹。
“要说叶家还真不愧是大晋第一滚刀肉,叶老夫人竟然连定北王都敢打,实在太大胆了。”
说话的这人是个壮汉,走南闯北靠走镖为生,见识到的东西太多了,所以他对叶桐楚穆和离一事没过多关注,反而在意起姜苏对定北王府动鞭子的事。
跟他坐同桌的同行人闻言道:“这算什么?要我说,叶老夫人这还算是轻的,你也不看看叶将军这些年在定北王府受了多少委屈,这要是换成当年的叶老将军在,甭管什么王爷不王爷的,保准儿连腿都给他打断!”
“说是这么说,”那汉子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说,“可人家定北王毕竟是个宗室王爷,叶家闹得太过,只怕陛下也会不喜吧?”
“不喜什么呀。”他同伴撇着嘴摆手说,“叶家在定北王府都这么闹了,你看陛下有对叶家做什么吗?说是罚了,可那几句训斥跟定北王府里的人挨得那一顿鞭子比,不是没罚一样吗?”
汉子闻言一愣,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他喝酒的动作停了下来,瞪着眼睛看着他的同伴:“嘿,照你这么说说,咱们陛下维护的还是叶家人啊?为什么啊这是?定北王,怎么说也是个皇族宗室吧?”
他同伴挤眉弄眼,神情装的高深莫测:“这个说来可就话长了……”
相似的场景出现在各个茶馆酒楼甚至烟花柳巷里,只是不同的人对待这事有许多不同的看法。
对叶家爱重的人会觉得叶家做的漂亮,他们就该这么做。而一些性子软糯或是不喜叶家的人,就会觉得叶家做事太过,便是定北王府再如何,他们也不该如此放肆云云。
而除这些声音之外,还有一类人则是在批判叶家,批判叶桐,说她枉顾人伦常纲,身为女子竟然奏请天子和离,还大放厥词说要休夫,简直猖狂至极。
“要我说,叶桐现在就应该去定北王府给定北王还有老王妃他们斟茶认罪。不管怎么说,她嫁入定北王府也有四年,定北王是她的夫君,老王妃也是她的长辈,便是要和离也能用别的方式,可偏生她把事情闹得这般收不了场,委实太不应该了!”说这话的人是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
而与他同行的人也纷纷出言应和。
大晋虽然风气开放,女子也有一些地位,但到底是男权至上。特别是在一些迂腐不化的老顽固和一些读书读到智障的酸儒们的观念里,女子就该依附于男子,就该以夫为纲,不说休夫,就是和离女子也不应该提。
而如果有夫妻两人和离,那也是夫家心地好,对女子宽容。
所以在他们眼里,叶家还有叶桐这种凌驾于妻凌驾于夫家之上的情况,那是大大的不应该,也是大大的错!
这些人说话极端,甚至都有些刺耳。有人听了,觉得他们不可理喻当即忍不住刺他们道:“你们说叶桐将军和定北王和离是错,可他们的和离书乃是陛下亲自所赐,莫非,在你们看来,陛下也是错的?”
那群方才还高谈论阔的男子们顿时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他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道,“我们并非是觉得叶桐不该和定北王和离,而是觉得她不该将事情闹到这般地步。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和定北王四年夫妻,那么多的情分却让定北王府颜面尽失,委实不该。”
“哈。”那人听到这男子的一番话直接冷笑出声,“好一个一日夫妻百日恩!那定北王往府里一个接着一个纳妾的时候,怎么不念夫妻之恩?他整日流连烟花巷柳,让叶桐将军在府中奔波的时候,怎么不念夫妻之恩?他对叶桐将军说休妻的时候,怎么不念夫妻之恩?!”
那男子被他问的哑口无言。
“当尔等也不过小人耳!” 这人冷冷一哼,拂袖而去。
他随身侍候的俏丽小厮连忙追上,还差点失口唤出小姐。
“小……公子,你何必同那些人生气呢,左右不过是些迂腐的酸儒,他们说的话绝对影响不到叶桐将军。”扮成小厮的丫鬟安慰自家小姐道。
“我在意的不是这个……”作男子打扮的小姐想要解释,可瞧见丫鬟的模样又咬咬唇把话咽了下去,“罢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小丫鬟有些茫然,正巧这时,两道打马声传来,小丫鬟连忙将她家小姐往路边拉叮嘱她小心。
她家小姐没有回话,小丫鬟顺着她小姐的目光看去,就见到方才从她们身前驾马而去的两个人,她一愣,随即惊道,“欸!那好像是叶桐将军!她这是要去哪儿啊?”
主仆身边一家摆摊儿的老板闻声笑着接话道:“看这方向,应该是去城外的军营了。前些日子,匈奴不是不安生吗,叶桐将军估计是要出征了!”
“这样啊……”小丫鬟明悟过来,她正要和她家小姐说叶桐的事,却见她家小姐怔怔地看着叶桐的背影出神,神情甚至还有些向往。
小丫鬟当即大骇:“小姐,老爷可就你一个独苗儿啊!你可不能和叶桐将军一起去打仗啊!”
江菀儿:“……”
她满腹的愁肠就这么被她的丫头给打没了。
定京里的风波和百姓嘴里的笑谈能传到定北王府,气的王府里的人整日都不安生,却对叶府没有丝毫影响。
叶家人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而叶桐则是在又递了一道请战折子给嘉阳帝然后终于得到嘉阳帝的应允后,兴冲冲地去了定京城外的军营。
钟毅命人叫齐了所有人,然后当众介绍叶桐。
此间军营里部分有军衔的是当年随着叶桐征战过的人,因为曾经亲身体验过叶桐创造出的奇迹,所以看到她他们十分兴奋。
而另外军营多数人或是从别处另调,或是这四年里新招进军营的,他们对叶桐只限于听说,又加上这些年因为她和楚穆的事,他们对她没有太多的敬畏。甚至——在得知她会是主帅时,他们还心有不甘,十分不服气。
叶桐:“我知道大家对我心存疑虑,我在这里说的再多,对你们来说也是废话,所以今天我就按我们军营的规矩来——”她从旁拾过一柄尖枪指向营地中央的一个大型平台,“——练武场上,只要有人能打赢我,主帅的位置我就让他!”
那些原本就不服气叶桐当主帅的将士们闻言兴奋的不行,而那些曾经跟过叶桐出征的将领们,用一种看好戏的目光看着他们这些摩拳擦掌的军营弟兄们。
叶桐走到练武场上,挑了一把比她还高的大刀,杵在地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场下众将士道:“第一个,谁来?”
“我来!”行伍中当即有人出声。这是一个身形健硕高大的青年汉子,他上台后对叶桐抱了一拳,然后也选了一柄重刀为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