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萧瑞只是厌恶地瞪了她一眼,起身便往外走去。
看着萧瑞的背影,楚惠只觉得完了,要是今天就这么结束,萧瑞会越发厌恶她,她再也不能挽回他了。
想到此,她一咬牙冲上去抱住了萧瑞,放下自尊卑微地乞求,“别走,我若是有哪里做的不好,我改就是了,你想让我怎么改我就怎么改,求你别这么对我。”
萧瑞抓住她的手,就在她心中生出一丝希望时,他将她的手狠狠的掰开,大踏步地离开了。
楚惠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无力地跌倒在地上,只觉得羞耻又难看,再也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转眼到了九月,侯府园子里一律换上了各式各样各种品种的菊花,就连沈兰所在的落雪斋都送来了二三十盆,摆在园子里,每日花香袭人,让沈兰的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她让锦书收拾了自己这些时日抄的佛经,又出了侯府前往吉祥寺。
透过车帘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沈兰的神色有些恍惚,她想到之前托二公子萧珏打听陆言一事,但自那日之后,萧珏便再未回府。
沈兰知道萧珏可能因那件事对自己的印象大有改变,不过萧珏也并未把她托付的事告诉府里的其他人,相反,因太子特意给她送了礼物,侯府对她越发看重,平日里的吃穿用度甚至比之三位姑娘还要好。
只到了吉祥寺,沈兰照例添了香火钱,便在佛前为母亲诵经祈福,一个时辰后锦书来叫她到禅房用斋饭,小声地道:“姑娘,梅姨娘来了,她是特意来见您的。”
“你把林妈妈支开,让她过来。”
锦书应了是,按着沈兰的吩咐支走了林妈妈,带了梅绫过来。
这是梅绫走后沈兰第一次见到她,她不像在侯府时那般瘦骨嶙峋,变得脸色红润很有精神气儿,又穿了件桃粉色的绣裙,越发衬得面若桃花,沈兰差点没能把眼前的女子与侯府的梅姨娘对到一起。
第13章 暗查
沈兰见梅绫如此,心中也为她开心,“你看起来过的不错。”
“其实也说不上有多好,但我已经知足了。离开侯府时我没来及向你道谢,所以特意来这里等你。”梅绫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递给沈兰,“我没什么贵重的东西,便是有恐怕你也看不上眼,这是我诚心诚意为你求的平安符,锦囊亦是我亲手所绣,希望你不要嫌弃。”
“梅姐姐客气了,我也未帮你什么,你能离开侯府,是因为你娘与许公子。”
沈兰改了口,并未再叫她梅姨娘。
这一细微的差别让梅绫眼眶一酸,感动地道:“沈姑娘的一片真心,已是我最大的救赎,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忘记你的这一份恩情。”
见梅绫这般说,沈兰收下了她的锦囊,又仿佛不经意地道:“梅姐姐与许公子如何了?”
提及许漟,梅绫不由伤神,“我已是残花败柳,哪里能配得上他?他想要娶我为妻,可我不能连累他,他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若是让人知道他娶了我这样的女子,以后在外面如何抬得起头?”
“他现在已离开了?”
“不,他如今……住在我家中。”梅绫有些羞于提起,却还是无奈地道:“宅子是侯府赔偿给我们家的,我本不想要,可君清说我们在京城没有落脚之地,那宅子本就是赔偿,犯不着不要,我爹娘被他劝说着收了下来。”
她如今虽摆脱了侯府,可却住在侯府赔偿来的宅子里,每想到这宅子是因萧瑞折磨她而得来的,她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沈兰听到梅绫的话也觉得诧异,她本以为许漟千里迢迢来救梅绫于水火,必定是个爱恨分明义薄云天的君子,如此听来,不禁觉得他少了几分风骨。
但世人皆为财禄奔忙,许漟如此,也并无可谴责之处。
沈兰不再想他的事,起身道:“梅姐姐,其实我也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我有什么地方能帮得到沈姑娘你?”梅绫之前思来想去也没想出自己能为沈兰做些什么,所以才熬了一夜绣好锦囊,又早早来了这吉祥寺祈求平安符。
沈兰小声地道:“我想托梅姐姐请许公子到太学里帮我打听一个人,许公子虽非举子,但亦有功名在身,要进太学并不是什么难事,此事若能办成,我必当重谢。”
“沈姑娘想要打听谁?”
“衡州府陆言,字子先。”沈兰忽然又想起那日萧珏的话,“千万不要大张旗鼓的去找,要悄悄的打听。若是有了消息,你就以国公府大奶奶唐婉的名义给我写一封信,侯府的人必不会怀疑。”
说着,她将手上带的青绿穿金玛瑙手串取下,塞到梅绫手中,“这条手串是当初我兄长在衡州府琉璃阁重金买下送与我的,至少也价值一二百两银子,梅姐姐,这算是我给许公子的定金,若是真的打听到陆公子近来的具体情况,我另有重谢。”
“不不,我怎能要你的东西?”
“这是给许公子的,你一定要帮我转交给他,否则我不能放心。梅姐姐,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请你一定要帮我。”沈兰如今已对萧珏不抱希望,方才听到梅绫来找她时,她便想到了许漟。
她不相信她走的每一条路都处处碰壁,偌大的上京,总有人能够打听到陆言与兄长之事。
“好,这件事我一定帮你。”
梅绫收下了沈兰的手串。
三日后,沈兰等来了梅绫的信,她迫不及待地将信拆开。
“自吉祥寺一见后,我已将姑娘所托托付于许公子,许公子入太学两日,与往日同窗旧友暗访姑娘所寻之人,但太学诸生皆作不知,许公子见他们面有难色,恐怕其中另有蹊跷……”
信的下面更为详细得写了些许漟与那些太学生对话的细节,看完之后,沈兰已是愁眉凝锁。
果然,她就知道事情并不简单,不只兄长死了,就连陆公子都杳无音讯,而那些太学生却闭口不言。
沈兰忽的想起那日与萧珏的对话来,萧珏听到“陆子先”的名字时,似乎也面有异色,所以才警告她不要到外面再去打听。
萧珏一定知道什么,那些闭口不言的太学生也都知道,但是有什么人压制着他们不敢说出真相。
沈兰忽然感觉这碧瓦朱甍繁华似锦的上京城格外的压抑,恍如黑暗中有一只巨大的手操控着人们的思想与命运,紧紧地勒着每个人的脖子,让人难以喘息。
“姑娘,三位姑娘请您去醉花厅。”锦书进了屋里来。
“知道了,我这就来。”
沈兰的思绪抽回,将梅绫送来的这封信点着了,扔到了盂盆里。
锦书奇怪地道:“姑娘怎把唐姑娘的信给烧了?”
“锦书,以后不可再提起兄长与陆公子之事。”沈兰道。
锦书怔了一下,但也未多言,应了声是。
想来唐姑娘的信又是来劝说自家姑娘的,之前唐姑娘当面劝了多次都没有什么用,如今一封信竟让自家姑娘改变了主意。
不过如此也好,她们毕竟是女儿家,便是查出了什么,又能怎么办呢?不如就像唐姑娘所说,糊里糊涂的好。
沈兰等那封信燃尽了,才带着锦书前往醉花厅。
她让锦书再不提及此事,当然不是放弃查清真相,而是此事牵涉如此之大,太学诸生与侯府公子竟都不敢言语,她若是再轻率妄为,只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此事,她要愈发小心调查,不能再随意惊动别人。
刚到醉花厅,便听得三位姑娘的戏笑之声。
看到沈兰,萧莺忙迎上来,拉着她到厅里坐下,“宫里赏了贡橙,母亲差桂妈妈送了四个来,我们都馋死了,先生倒是来得不紧不慢。”
“听说安国公府的大奶奶给先生来了信?她倒是个急性子,这个月下旬便是祖母六十岁寿辰,届时要请上京城各府夫人和姑娘们,你们岂不是就能见面了?怎的还在这时候写什么信来?”萧贞拿了把精致的银柄小刀将那贡橙切开,随口言语道。
“她是新妇,又不是当家主母,想来并不知晓。”沈兰也并不知晓,想到过些时日能与唐婉见面,她的心中不禁有些期待起来。
萧莺嬉笑道:“听说母亲打算在这些贵女中为二哥择一个良配呢,你们看二哥哪有一个为人夫君的样子,也不知哪位贵女会这么倒霉。”
“那我是不是要有二嫂嫂了,我希望二嫂嫂能找个像沈先生这样的,能陪我们一起玩儿,可不要像大嫂嫂那样。”萧怜却十分期待家里再添新人,她就是喜欢热闹。
当初大奶奶楚惠来的时候,萧怜也想与她一起玩儿,可楚惠言语刻薄,与她们说话也夹枪带棒的,久而久之,萧怜也不愿意去找她了。
四人一起说笑着吃过贡橙,丫鬟们又送了茶水来漱口净手。
萧莺洗漱过,又开口道:“先生,我们还在想给祖母送什么寿礼呢,贵重的东西我们拿不出来,做些寿糕又总觉得礼轻了,拿不出手来,先生可有什么好主意?”
“不如三位姑娘作一幅《麻姑献寿图》?你们各自题字,也可让老太太看到你们这些时日的进展。”
“我和怜儿作画是不行的,贞姐姐倒还好些,可当着上京那么多世家贵女的面,好像也……”不太能上得台面。
萧莺的后半句未说出来,但意思也很明显了。
“这无妨,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我来教你们。”
托兄长那一次阴差阳错拿了她的画去画坊,沈兰的画在整个衡州府都颇有名气,她虽比不得传世大家,但作一幅上得了台面的献寿图也并非难事。
三位姑娘听到沈兰愿意帮她们,立刻便决定了一起作《麻姑献寿图》这一份寿礼。
她们一起商量着如何作画,直到天色晚了才各自散了。
沈兰带着锦书往落雪斋走,刚走过一个廊子锦书突然“哎呀”了一下。
“姑娘,我把您的帕子落在醉花厅里了。”锦书将提灯交给沈兰,“若是被别人捡去了可不好,您在这里等着,奴婢这就回去找。”
后院里虽大都是女眷,但定远侯、萧瑞萧珏、以及前院的小厮偶尔也是会过来的,若是沈兰的帕子被男人捡去,说不定便会闹出什么事来。
在侯府呆的久了,锦书听得见得多了,如今也越发谨慎了。
沈兰见她急匆匆地跑回去,便提着灯在一旁的小石桥的桥沿上坐下等她,这里偏僻许多,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如今天也冷了,竟连蝉鸣蟋叫都听不见,耳边只有潺潺的溪流声,沈兰一时感觉到一种诡异的静谧。
忽然,前面的青石小道传来踉踉跄跄的脚步声,脚步不稳却很沉重,沈兰顿觉这绝不是女子的脚步声,她连忙警觉地站起了身子。
下一瞬,一个高大的青衣男人提着酒坛醉意朦胧地出现在她的眼前,沈兰一眼认出了他。
是大公子萧瑞。
那一刻沈兰忽然很后悔自己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她的脑海里再一次闪过那夜他折磨梅绫时的情景,看着眼前这个向她走过来的因醉酒神志不清的男人,她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萧瑞看到桥上有人,他在桥下停住了,抬头往沈兰这里看过来。
不得不说,萧瑞确实是生了一副好相貌,他身材高大,五官深邃,举手投足间带有一种极其侵略性的野性,要是不知他的本性,沈兰也许会觉得他是一个有着独特魅力的男子。
可此刻醉酒,他那灼冷的目光向沈兰看过来,像是一头盯上了猎物的狼。
沈兰只想转身逃走。
第14章 惊乱
昏沉沉的夜空挂着一片薄薄的弦月,细弱的月光实在没有穿透黑暗的力量,只能朦朦胧胧得映照着昏暗的小石桥。
萧瑞走上一步,沈兰便忍不住后退一步,自那晚在梅姨娘那里之后,她对这个男人的恐惧便在心里埋下了种子,此刻看着他越来越靠近自己,那强大的威慑感让她终于再顾不得大家淑女风范,转身便要逃。
可她一动,原本距离她还有几步的萧瑞不知怎的竟已出现在她的身后,抓住她的手轻易得便挟制住了她,那强烈的酒气伴着浓重的男子气息倾轧过来,恍如一座难以撼动的大山。
萧瑞是看到别人越反抗他反而越兴奋的人,自己若是强烈的挣扎,绝对会刺激眼前的男人,沈兰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思绪疯狂转动思索着该如何解决眼前的情况。
“绫娘,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你离不开我。”他醉了,认错了眼前的人,那只大手强制性得揽上了沈兰的腰,那一刻,沈兰全身都僵直起来。
她冷眼直视着萧瑞,声音却微微颤抖,“我不是绫娘,将军,你认错人了。”
沈兰紧张的都忘了他已被撤了将军之衔。
他却恍如听不到她的话,或许他根本是故意忽略了她的话,他的手抚上沈兰的脸,因常年习武掌心里那厚厚的茧摩挲着细嫩的肌肤,沈兰下意识颤栗不止。
终于,在他低头吻下来的时候,沈兰再也忍不住,转身便要逃。
但男人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如此,钳制着她的那只大手从未放松,沈兰挣逃未果,却被萧瑞猛然一推,压在了石桥的阶梯上。
那坚硬的青石棱角狠狠撞击着她的腰肢,沈兰痛的叫出声来,萧瑞却低低笑了起来,“我说过,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只能属于我。”
“撕拉”一声,他竟就在这里撕烂了她的衣裳。
沈兰再也无法保持理智,她惊叫起来,疯狂地挣扎着。
但男女之间力量的悬殊让她所做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无力与渺小。
沈兰想到了容雅,想到了梅姨娘,想到了自己将来悲惨的命运。
就在她无望之时,萧瑞恍如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忽然倒了下来,又一次压在了她的身上。
“啊!”沈兰尖叫着将他推开,这次却十分顺利。
萧瑞被她推得从小石桥上掉了下去,“噗通”掉入了一旁溪水中。
旁边的林子里忽然传来几声窸窣,沈兰忙看去,却见那林中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她当下什么也顾不得,裹着自己的衣裳连忙往落雪斋跑去,躲过林妈妈等人,悄悄回了自己的房间。
到了房间里,她依旧惊魂未定,手脚一片冰凉。但她还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从衣柜里拿出件干净衣裳匆忙换了,颤抖的双手系了好几次才把腰间的系带系好。
而后坐在妆镜前,将头上的发饰一一取下,把凌乱的头发梳理好。
如此一来,便不会有人知晓刚才发生过什么。
女子的命运一瞬间便可天翻地覆,如容雅,如梅绫。
想到方才的事,沈兰此刻依旧浑身颤抖,十分后怕。
她如今才彻彻底底理解了她们,也彻彻底底的明白身为女子有多么的无力。
许久,沈兰重新镇定下来。
方才绝不是侥幸,而是有人在帮她。
若不是那个人,今日她就完了。
那个人是谁?若是偶然路过,为何只是远远出手而不现身?还是说那个人一直在监视她?她又有什么可值得被监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