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扑撒在耳尖敏感,沈熙洛的心跳更快,刚沐浴完的肌肤本就发软,更是无力了。
系好后,兰砚勾起唇角,面容靡丽,高兴说,“好了,穿好了。”
沈熙洛仰眸。
少年浓密的睫羽捧着水雾和烛火的金色光辉,眼底流转光华,盈盈看她。
“我会系。”沈熙洛抿了抿唇,反驳少年方才的话语,兰砚用漆黑的眼睛睨着她。
少女垂首,声音羞赧,“只是方才你在看着,系不好。”
兰砚疑惘,下一瞬,他乖顺说,“洛洛说什么都是对的。”
少年无辜,无知。
沈熙洛的身体轻轻颤了下。
她发热朦胧的头脑渐渐清醒。
“你不懂。”沈熙洛有些无奈,好笑说。
少女心思,总是细腻。
兰砚心想,他哪里不懂?
他想追问沈熙洛,但顾忌着要离开,时辰不多,俊俏少年欲言又止,嗫糯低语,“洛洛......”
他声音低柔,带着微微的沙哑,还有黏人的挽留意。
沈熙洛的脊背窜上酥麻,她对兰砚露出娇柔明媚的笑容,“怎么了?”
“我......”兰砚顿了顿,莫名的,他说不出口。
他要怎么跟她说,他准备离开了,去杀人,以后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兰砚现在随心所欲,未必会长久地留在沈熙洛身边。
被沈熙洛捡到后,他将计就计,伪装失忆。
但灵宝的事情处理完,他好像就没有留在沈熙洛身旁的必要了。
兰砚的心沉了沉。
“洛洛,困了吗?”兰砚抿了下唇,低哑问。
沈熙洛看着兰砚,感觉他脸上带了幽暗,眉眼隐约阴鸷。
她怔了下,心想,可能是他困了,疲倦了。
沈熙洛攥了攥袖角,对少年温柔说,“凤至,外面实在是冷,今夜你先留在我屋中休憩。”
因为沐浴,她已经让他在外面吹了好一会儿冷风。
她总不能让他这个伤者回到冰冷的柴房睡觉。
兰砚眸子微晃异色,他唇角微抿,没说话。
沈熙洛以为他同意。
她弯了弯眸,对少年轻声,“你在屋内随意找个地方睡,我都不要紧的,那边柜子里有驿舍的床被,你取下来就行。”
兰砚看了沈熙洛一会儿,颔首,“好。”
少年转身,去拿床被,他背影高挑,肩膀劲朗,乌黑的发披散着,几缕乱发翘着。
沈熙洛心想,改日要教他把头发束起来。
要不然,他这般好样貌,总是披散着头发,实在是诱惑。
只有她看着就算了,但是会有外人。
如果她要带他以正常的身份生活,他就不能一直被她藏着。
沈熙洛熄灭了几盏烛火,在床榻上躺下,盖好被子。
她听到床被窸窣响动的声音,少年动作悄无声息,但他高挑的身影遮盖了稀薄的光,模糊的影子在床帐上晃动。
沈熙洛屏息,指尖颤了一下,捏紧被角。
凤至竟然在她的床榻旁铺了被子。
沈熙洛咬了咬唇。
她......要不要提醒他,这样不太合规矩。
但是,是她说了他可以随意找地方睡。
如果说话不算话,对她日后教凤至学习为人处事并不利。
沈熙洛小心闭上眼睛,睫毛颤了颤,假装不在意。
也就这一晚,没事的。
第17章 诱饵
月光清浅,夜色寂寥。
沈熙洛的手心带着薄薄的汗水,潮湿心躁。
她越是紧闭双眸,努力入睡,越是无法枕榻而安。
她捡来的俊美少年,此刻就躺在她的榻旁。
沈熙洛侧了个身,娇柔的乌发披散如云,微散在雪白面颊,她悄悄望向床帐外的少年。
隔着朦胧纱帐,沈熙洛只能窥见被子的弧度。
她不由自主地盯过去,忽然,少年低低的声音响起,“洛洛,你还没睡?”
他嗓音带了哑意,晦涩低沉。
许是困意。
沈熙洛没想太多,她心口发烫,不敢告诉少年她为何未睡,只是小声问他,“你怎么......也还没睡呀。”
少年理所应当,喑哑的声音在昏暗的屋舍内道,“我是洛洛的侍卫,洛洛睡了我再睡。”
沈熙洛的指尖胡乱地揪了揪衾被上用细密的线织就的纹绣,睫毛颤了颤。
原来是这样。
沈熙洛翻了个身,平躺在榻上,双手交叠在身前,姿态端庄,安静闭上眼睛,均匀调整呼吸。
凤至的伤还未好,他多多休息有利于伤口恢复,他在守着她入睡,那她早点睡着对他好。
只是,沈熙洛越想早点入睡,越是难以就寝。
沈熙洛的眼皮颤了颤,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响动。
可能,看些话本就能入睡了。
沈熙洛纠结。
但那样需要点灯,拿出话本。
凤至会看到。
她日后还要教导他,在他面前应该正经一点,少看闲书。
沈熙洛指尖紧紧攥着衣角,她紧闭双眸,让自己的身体不动弹。
她假装睡着,瞒过凤至,那他就会睡了吧。
沈熙洛就这么维持了一会儿。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触及她的面颊,沈熙洛的心颤了颤,少年温和无辜道,“洛洛,睡不着?”
他是怎么毫无声息越过床帐,碰到她的脸?
沈熙洛根本没有觉察,她暗暗思忖,这就是江湖人士么。
沈熙洛不知道,即便是武功玄妙的江湖人士,也不及兰砚。兰砚的身体如怪物一样,内力雄厚。
她竭力控制着眼皮的颤抖,心想,如果这时候她不回应他,假装已经睡着了,那守护她的少年应该能放心地去睡了。
可少年的指尖捏了捏她的脸,他疑惑,“洛洛,你怎么不跟我说话?”
骨节分明的手指暧昧,触碰她脸上的柔软。
又酥又麻。
他动作直白,带着纯然,可是无比挑逗。
沈熙洛耳根发红,在被中的指尖颤抖,强忍着。
“洛洛,你不要跟我装睡了。”兰砚闷闷不乐,“你不想理我吗?”
沈熙洛愣了下。
......他知道她在装睡呀。
“我没有不想理你。”沈熙洛脸颊氤氲羞赧绯色,她侧了个身,避开少年的手指。
床帐笼出幽暗的空间,俊美少年低垂浓密睫羽,桃花眸在暗色中幽深,他俯身凑近沈熙洛。
他在她发丝间露出的通红耳畔无害说,“洛洛,你睡不着,我帮你。”
少年的呼吸落在她的发丝,而她躺在榻上。
沈熙洛心神慌乱,下意识轻声道:“帮我?”
“嗯。”兰砚轻快道。
他的指尖抬起沈熙洛的下颌,沈熙洛通红的脸被迫迎向兰砚,沈熙洛的脸更红,如春日枝头焕发的娇丽桃夭,在昏暗中灼灼夺目。
兰砚的睫羽一勾,指尖微麻。
少年再次启唇,音色沙哑,“洛洛,你早些睡。”
他想着,等洛洛睡着了他再离开。
那样,洛洛就不知道他走了。
“好。”沈熙洛胡乱应着。
“对了,你要怎么帮我?”沈熙洛的声音发颤,很是不好意思。
他知不知道,他这般在床帐内,俯身靠近她,露出那张靡丽白皙的脸,指骨落在她的身上,简直就像是刻意来诱惑她一样。
“洛洛,不疼,你放心。”兰砚弯了弯眼眸,语声柔和。
疼?
为何要提及这样的字词?
沈熙洛疑惑。
忽然,少年的指骨飞快点在沈熙洛颈下的穴位,指腹擦过她衣襟内的柔软。
沈熙洛的肩膀一颤,诧异,“你......”
转瞬间,却有困意袭涌。
“洛洛,我点了你的穴位。”兰砚垂眼,解释道。
他松开手,沈熙洛的发丝铺散在榻上,她强撑着精神,朦胧中看到少年转身离开,心底莫名空荡,她下意识伸出手,抓住了兰砚的指骨。
沈熙洛意识到自己抓到了什么,顿时松开,她窝在被子中,困倦满满,少女温声叮嘱,“凤至,你也快些睡了,你的伤还没好,多多休息。”
她声音发哑,气音绵绵,已是困到极点,这是她最后的清醒。
沈熙洛的气息变得绵长,她昏睡在榻上。
兰砚顿住,他回首,看向沈熙洛。
少年瘦削的下颌线锋利,在暗色中靡艳。
他盯着沈熙洛的睡颜,桃花眸幽暗。
墨色的发丝从兰砚的肩膀滑落,他伸出手,撩了撩沈熙洛的睫毛。
兰砚的指骨摩挲过沈熙洛的面颊,掌中柔软。
他向来无情,装作失忆留在沈熙洛身边这两日,只是捉弄她。
兰砚本来没想过与沈熙洛正式道别,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
半晌,兰砚推开窗牖。
寒风灌入。
少女在榻上无意识蜷缩。
兰砚看向她,朦胧的床帐内,少女盖着衾被的身躯轮廓模糊。
即便没有清楚地观察着,他脑海也迅速地勾勒着沈熙洛的脸庞,娇柔的身体。
只要稍微想一下沈熙洛这个名字,眼前就会浮现她的模样。
他的心尖泛起怪异的感觉。
兰砚脸上浮现疑惘。
不过他跟随心意行动。
兰砚随意地抓起沈熙洛摆在案上的墨笔,在《论语》的首页潇洒留下字:洛洛,我出去寻仇,等我。
她经常读书,翻一下就能看到了。
兰砚满意。
至于不识字这个谎言,哪有留下字条重要。
接着,他在屋内打量一番,望到椸枷,漂亮乌黑的桃花眸浮现涟漪。
窗牖被轻手轻脚地阖上,寒风消散。
炭盆发出细微噼啪的声响。
沈熙洛盖着柔软衾被,在床帐内安睡。
床帘纱帐旁,驿舍棉被一团乱,空无一人。
“......”
一里外。
风雪交加。
老太监朱翰采站在荒芜的野道上,身旁有富贵大车和高匹骏马,头顶树木伸出的枝叶凝着寒霜。
朱翰采将宝剑匣子抱在怀中,虽然皇上说不用,但身为奴才,总是要准备齐全。
朱翰采以为会等很久,但比他预想的要快,兰砚在夜色中而来,少年的身影高挑,在荒芜人烟的路上,极其显眼。
朱翰采眼底古怪瞬间。
这么快吗?
朱翰采思忖着跟宫内的太监叮嘱一番,注意皇上的身体。
也是,皇上从未接触过女色,可能生疏。
“皇上这是......”朱翰采小心翼翼。
朱翰采心惊,皇上身上所穿,是女子的大氅。
兰砚神情幽凉。
兰砚竟披了兔绒大氅,雪白的毛领绕在少年瘦削冷白的下颌,他容色精致。
这番穿着,带着雌雄莫辨的美,但他眼瞳凉薄,漆黑静谧,在薄雪下,阴森冰冷。
泛着寒芒的剑刃在他的衣下微微闪动,透出嗜血。
朱翰采恭敬道,“皇上若是冷,奴才这就为皇上取出大氅。”
兰砚蹙眉,瞥朱翰采一眼。
接触到兰砚阴森的目光,朱翰采后背浮现冷汗,意识到这是他无法触及的话题,他赶忙躬身,谈及正事,“皇上,接下来是否要喊来军士,协助皇上。”
兰砚一路心不在焉,这时,才认真起来。
他撩起漂亮的眸,干净的脸庞上,眼底有恶劣的杀意。
兰砚悠悠地将口谕告诉老太监,然后道,“你去领兵。”
“我为诱饵,先进去。”兰砚微笑。
朱翰采心想,怎能让皇上用龙体当诱饵,可这位皇帝,行事疯魔。
不知道,今明两日,兰砚手中又会染上多少鲜血。
朱翰采询问,“皇上,那些军士何时进入?”
“火烧起来的时候。”兰砚唇角勾起美丽弧度,眼底幽冷意浓厚,如烈火。
少年身上,带着纯粹的恶意。
朱翰采打了个哆嗦。
兰砚翻身上马,身姿矫健利落,他牵起缰绳,瘦而长的指骨绷起有力弧度。
朱翰采望见少年皇帝的身影消失在茫茫荒芜中,雪白色的大氅扬动,马蹄踏雪无痕。
*
翌日。
薄日浮动碎金色,驿站晨膳的炊烟自烟囱袅袅浮动。
“姑娘,起了吗?”若菱轻轻叩响客舍门扉。
沈熙洛猛的惊醒,尤带困意,她下意识望向身侧,嘟囔道,“凤至,你先躲起来。”
目光触及空无一人的床被,沈熙洛怔了下。
门扉被若菱推开,沈熙洛回神,飞快将地上的床被拽到榻上,遮掩异常。
若菱绕过屏风,看到沈熙洛在床帐内俯身整理床被,她赶忙道,“这样的事怎能劳烦姑娘,还是我来吧。”
“姑娘夜间冷了?”片刻后,目光触及到帐内的两床被子,若菱关心问沈熙洛。
沈熙洛淡定颔首,一缕碎发自耳侧滑落,容色娇美。
若菱将床被整理好,驿站的床被重新放回柜子。
看到柜子里只有高处的隔层是空着的,若菱疑惑了片刻。
可能,姑娘是站在凳子上取的被子。
接着,若菱将沈熙洛自带的床具也收起来了。
看到若菱开始收拾客舍内的物件,沈熙洛的心忐忑地跳了跳,她询问,“若菱,发生了何事?”
若菱一下子笑弯眉眼,喜庆道,“姑娘,那庄嬷嬷今早醒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吵着嚷着要走,我问她姑娘的课业怎么办,她说不必了,我又问她侯府那边怎么办,她恼羞成怒地说姑娘可以离开灵宝了。”
“这么快呀。”沈熙洛垂眼,轻声。
若菱高兴,“是啊,还好没在此处多待,这两日可委屈姑娘了。”
沈熙洛的指尖攥了攥袖角,她悄悄往房梁上看。
她没看到躲藏起来的俊美少年。
沈熙洛抿了抿唇,她蹙起细柔的眉,心想,也许他在驿站的某个角落。
她等会儿找一找,就找到了。
少年总是带着天真的好奇,可能她的人要离开驿站,收拾的阵仗会引起他的注意力。
第18章 耳坠
沈熙洛仓促用过早膳,未见少年身影。
她在驿站里走了一遍,柴房也看了,但没有找到那个失忆的漂亮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