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假装不认识他,拒绝他,要与他避嫌,称他为大侠。
这一切,让兰砚感到奇怪的兴奋感。
兰砚想,他性情扭曲,这种想法,还是不能让洛洛知道。
他伸出瘦长的手,扯住沈熙洛,将她拉到怀里,大胆无比。
沈熙洛心惊,她小声慌张,“凤至,这样会被若菱发现的。”
兰砚搂着沈熙洛的腰,转了个身,少女的裙摆擦过他的身体,他用高挑的身影挡着沈熙洛,无害勾唇,“洛洛,我藏着你。”
他的胳膊绷着,压在沈熙洛的腰后,让沈熙洛靠在他的怀中,沈熙洛的腿向前压。
沈熙洛隐约感觉他的怀抱变得有些不一样,但心中羞涩,来不及细细感知,她抬脸,视线与少年低垂的眼眸撞上。
他眼中的晦暗幽深褪去,露出黏人的无辜。
沈熙洛怔愣,突然想知道他方才在想什么,但也许只是短暂的不开心,少年心性自在。
“洛洛,你刚才为什么说要给我扎头发?”他忽然疑惑问,眼睫毛长长直直,在空气中划过靡艳的弧度。
沈熙洛看他,她想,她鼓起勇气说要为他束发,她内心多有纠结,而他懵懂。
凤至不知道一个女子为一个男子束发是多么亲密。
沈熙洛垂眼,睫羽遮挡潋滟,听着心跳声,明媚的声音轻轻说,“因为你的头发总是凌乱,我想,我可以帮你打理一下。”
兰砚见沈熙洛的耳尖发红,他内心猜束发对洛洛而言可能是很重要的事,他不懂,但他想起月色星光下少女说要为他扎头发的笑容,心头浮现奇怪的感觉,酥麻,不可控。
“那洛洛帮我束发后,我可以帮洛洛束发吗?”兰砚微笑。
沈熙洛愣了下。
她睁大眼眸,慌乱道,“不可以。”
她见他不懂人情世故,才能在心中说服自己,为一个头发披散的少年束发是没事的。
可若他反过来为了她束发,似乎就变了味,藏下的旖旎心思全然暴露。
“为什么不可以?”兰砚指骨撩了撩沈熙洛的发丝,少年眨眼,他嘟囔追问,“洛洛能帮我束发,我却不能帮洛洛束发,这是什么道理?”
“还是说洛洛嫌弃我,觉得我弄的不好看。”少年语声澄澈,桃花眸诱人,带着说不尽的柔情,“我可以学啊,我学东西很快。”
他的指骨蹭着沈熙洛的发丝,沈熙洛的后颈浮涌颤栗。
她与少年的呼吸交融,她小声,“我没有嫌你。”
沈熙洛:“只是......有若菱帮我,何苦劳烦你。”
兰砚的指尖蹭过沈熙洛的耳垂,少女的肩膀一颤。
他微微抿唇,垂眼,瞳眸中暗色涌动,说,“我帮洛洛束发,洛洛的侍女就不用帮了。”
“洛洛穿衣服,梳妆,我都可以,你要是觉得我弄的不好,我就学。”
少年的话中带着若隐若无的偏执。
“洛洛,我一个人帮你。”
沈熙洛睫羽颤抖,眼眸中带着朦胧的光,她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
在少年口中,似乎她要与他一直生活。
可这怎么可能。
他与她终有一日会分离。
沈熙洛当这些是少年肆意的玩笑话,她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问,“凤至,你之前学过很多东西么?你是不是想起来过去的事情了?”
少年方才的话好像知道自己过去学过什么。
为了他的身体康健,他能恢复一些记忆,终归是好的。
沈熙洛期待看少年,“凤至,你在江湖上走南闯北是不是学过很多技艺?”
学过杀人,弄权,利用人心。
兰砚的心一跳。
他意识到,他对沈熙洛撒的谎本来就是一个漏洞百出的玩笑,只要洛洛有心,就能够发现漏洞。
可她只是觉得,他也许是恢复了一些记忆,洛洛没有猜测他是不好的。
兰砚低眼,语声含混不清,蔫蔫的,“洛洛,我......只想起来一点。”
“是什么?”沈熙洛好奇,她娇柔眼眸中有亮光流转。
朝政斗争中,在利用人心上,兰砚从没有犹豫。
他这会儿,支支吾吾。
沈熙洛疑惑,她安抚说,“凤至,你慢慢想。”
“是不是头疼?若难受,我不逼问你了。”
少年忽然撩眸,深深看沈熙洛。
沈熙洛怔然。
“我想起来了一些。”兰砚哑声。
“是......什么?”沈熙洛的期许中带着紧张。
若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是不是很快就会回到他原先待的地方了。
兰砚盯着沈熙洛,他知道不能一直隐瞒,总要透露出点信息解释漏洞。
少年顿了顿,平静道,“我以前在斗兽场待过。”
当今皇帝竟然在肮脏的斗兽场中当过卑微的兽奴。
这是天下人不知道的事情,若暴露,疯子皇帝受到的畏惧会更多,世人会更加肯定疯子皇帝定然早就疯魔。
“斗兽场?”沈熙洛迟疑,她干净娇媚的眼望着少年,问他,“那是怎样的地方?”
兰砚心底翻涌扭曲。
他其实从不在意外人戳破他的过去,他本就是权势争斗中的一个弃子,旁人对他的施舍怜悯,甚至有人把他当成乞儿,他也没有任何感觉。
他内心毫无波澜,不是痛苦到麻木而是根本没有情绪波动,他天生不在意。
但很奇怪。
提及这些事的时候,是洛洛......与他说话,他感觉心情很奇怪。
沈熙洛见少年沉默,她猜测着,“是观看兽类相争吗?像斗蛐蛐那般?”
她的世界一直光明,不知晓这世界上有兽奴的存在。
兰砚藏下怪异的情绪,少年靡丽的唇瓣勾起微笑,温和说,“洛洛,是野兽和人争夺。”
沈熙洛的肩膀轻颤,“什么?”
少年容色无辜,桃花眸蛊惑幽丽,哑声道,“洛洛,我以前是斗兽场的兽奴,我经常和野兽还有其他的兽奴争夺,从他们身上学过很多东西。”
他炫耀着。
“因为在斗兽场待过,所以我学会了强大的内力。”
少年语声黏人,带着隐隐的偏执,“洛洛,我很厉害,我能打赢很多发狂的野兽,我现在一定能做好你的贴身侍卫。”
沈熙洛越听,越心惊。
她对凤至年纪轻轻就拥有强大武力产生过不解,想过是不是他失忆前在什么强大的门派,但没想到,竟然是因此。
沈熙洛抿紧唇瓣。
“洛洛,你看,没人教导我,我也能成长,所以我为你束发,伺候你,也是很快就会熟练的。”少年眼底幽暗,温和道。
沈熙洛迟迟没说话。
兰砚低眸,目色平静地看少女。
他不冷不淡地想,若知道他的事情,哪怕只是一点,她也会觉得害怕吧。
星光静谧洒落。
沈熙洛的身体往前,兰砚的心泛起麻意。
他凝望着沈熙洛,少女纤细娇嫩的指尖攥紧他的衣襟,贴着他的心脏。
半晌,少女终于抬眸。
沈熙洛明媚柔丽的脸庞发白,眸中晃着心疼,很轻地说,“凤至,原来你曾在那样危险的地方待过。”
她没有害怕。
少女的眼尾氤氲薄红,眼眸泛着水花。
沈熙洛想,他曾孤独地在那种可怕的地方求活,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变得强大,整日与野兽和同族厮杀,而那个时候的她,也许担忧的只是没有完成夫子的课业。
他这般可怜,她更要为他负责了,她捡了他,绝不能随随便便地丢下他。
“我现在是洛洛的贴身侍卫。”兰砚轻声,他的目光落在沈熙洛泛红的眼睛,“洛洛,我早就离开斗兽场了。”
沈熙洛担忧着,“可那个时候,你肯定很疼,很难受。”
少女心疼地望着他,专注无比,她眼睛发红,如绵绵春雨摧折过。
兰砚不合时宜地,感到了身体的灼烫。
他眉心轻跳,手指落在沈熙洛的肩膀上,想要推开她。
洛洛若察觉到,会觉得他......奇怪。
虽然他本身就是一个扭曲的,没有感情的人,但他不想让洛洛知道。
在洛洛心中,他应当是一个可怜的,失忆的无辜少年。
兰砚的手捏着沈熙洛的肩膀,她满心担忧心疼,没有察觉,自然未动,少年心软,没有用力推开,沈熙洛依然靠在他的怀中。
兰砚的唇瓣抿直。
“凤至,当时在斗兽场,你是不是受过很多伤,很疼?”沈熙洛眼睛带着湿润碎雾,心疼地说。
因为已经习惯受伤,所以他现在对伤口的疼痛不在意。
“好像,是很疼。”兰砚看着沈熙洛,喃喃道。
他对疼痛的概念很模糊,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
他在战场上的时候,就是凭借这点,毫不顾忌地单枪匹马击退蛮族入侵者。
好像?
沈熙洛疑惑瞬间,很快,她想,他一定是不愿意回忆过去的痛苦。
沈熙洛眼中含着心疼的雾,凝望兰砚,这一刻,她的眼睛里都是他。
她没有在意要与他拉开距离,也没慌张地觉得不能被侍女发现了。
兰砚眸光微动,他垂首,面容秀美,清冷脆弱。
少年像终于找到主人的小兽,低声倾诉,“洛洛,我遇到了很多讨厌的事,都很疼。”
沈熙洛听着他的话,略微疑惑了下,凤至说了许多细枝末节的事,比如拿东西疼,睡觉也疼,好像在斗兽场里干什么都是疼的。
但终归,沈熙洛没有怀疑他,他说鞭子打在过身上,野兽撕咬过他的臂膀,其他兽奴用匕首刺穿过他的血肉。
沈熙洛的眼圈更红了,凤至身上的疤痕那么多,有一些定是在斗兽场留下的。
他受了那么多苦,疼痛无比。
沈熙洛心中发软,酸涩,眼角的泪终究滑落,晶莹剔透的水珠滑过娇嫩白皙的脸颊。
娇媚的少女落下心疼的泪水。
兰砚胳膊上的肌肉绷紧,衣衫下越发燥热。
他想抱起她,离开原地。
谁也不能打扰。
可他看到她落泪,他就不想让她害怕。
少年茫然,看着沈熙洛,不知自己为何有这样的挣扎。
无论是被凤至所救从贼寇中安然无恙脱身,还是想到凤至的过往,都让沈熙洛感觉心中酸软。
沈熙洛的脸颊忽然浮现湿热,灵巧的舌尖舔舐过她的泪水。
沈熙洛愣住,一眨不眨,诧异地看着少年,他无辜,诱惑,带着欲.望。
他的唇瓣擦碰过她的脸颊,湿润地掠过她的肌肤。
他、他竟然......用舌头舔。
沈熙洛大脑轰的一声,脸颊飞红,她睫羽沾着湿润,慌乱地侧开脸颊,“凤至,不要这样。”
她瞥到若菱和那些侍卫,凤至与她站的地方是一个拐角,有高大的火架遮挡,所以凤至挡着她的时候,从那边看不清,沈熙洛怕被若菱看到她的模样,她下意识飞快地将脸埋回少年的怀中。
少年衣衫下的肌肤绷紧,沈熙洛感受到灼热的体温。
沈熙洛身体一僵。
少年热气方刚。
沈熙洛眼睫颤动,慌乱,迷茫,羞赧。
她没有动。
“洛洛,我可以亲你吗?”兰砚低哑问。
他的胳膊搂紧沈熙洛的身体,呼吸铺洒而来。
沈熙洛看到他的眼眸,漂亮多情的桃花眸中,幽暗涌动,带着一种危险的阴鸷。
沈熙洛的身体微僵,柔软的唇中没说拒绝。
她的睫毛颤抖,少年的呼吸越来越近。
气息交融,沈熙洛心里无端慌乱,他这时的神情没有无辜,仿佛变了一个人。
可少年的气息,依然是他。
就在沈熙洛以为少年的唇瓣要接触到她的唇时,他的指骨挡在她的唇上,少年隔着手指,垂眼轻轻地吻了一下。
额头相抵,沈熙洛怔怔地看着凤至近在咫尺的面颊。
她的理智在他的唇险些触碰的时候,尽数飞散,如云如雾,双腿发软。
沈熙洛恍然半晌。
那样的近,几乎交融。
兰砚沉默地抱住她。
他捕捉到了她眼中一瞬的害怕。
“姑娘?”若菱的声音响起。
若菱着急地过来,“姑娘,你与凤至大侠谈的如何了?”
沈熙洛与凤至单独交谈的时候过久,若菱忍不住过来查看。虽然她知道姑娘拥有分寸,即便真的动了心思,也不可能与一个陌生少年有太多亲密的接触,但若菱总是觉得这凤至大侠与姑娘之间有点不同。
可能,是那凤至在诱骗姑娘?
若菱心沉。
若菱走到沈熙洛和凤至身边。
见沈熙洛默然地站在凤至面前。
高大火架上的炽热火光摇曳着粗野的弧度。
沈熙洛抬眼,温婉淡定,“若菱,你来得正好,我刚与凤至大侠谈完呢,我跟他说了让他做侍卫的事。”
兰砚的视线落在沈熙洛的脸颊,略微湿润残留。
只是夜色下,火光摇曳中,若非近距离难以看清。
若菱看了看沈熙洛的唇瓣,感觉没什么变化。
她护在沈熙洛面前,对凤至说,“既然姑娘与凤至大侠谈完了,那请凤至大侠移步与我们的侍卫汇合。”
下一刻,若菱神情僵硬。
少年瞥了她,接着,他侧过首。可少年看她的那一眼,阴森薄凉,幽沉漆黑的眼瞳瘆人寒冽。